劍意寒堂 第1卷 15.曲徑通幽
    水柔被幾名弟子關進了懲戒房,房間陰冷潮濕,落滿了灰塵。坐在茅草墊的木床上蜷縮著身子,腦子裡想的全是寒影,她只希望寒影能成功地逃走,並沒在意他是修羅殿殺手什麼的,也沒想祈望寒影兌現兒時的許諾。

    冷落的名門大派,冷血的掌門。在他們的禁錮中,這樣的弱女子不懂該奢求什麼了。

    宮殿內,掌門憤怒地跟杜玨嚴進說道「差一點就抓住他了,誰知這個水柔……氣死我了。」

    「這樣吃裡扒外的,就該關她十天半個月,讓她長記性。」杜玨在一旁附和。

    「掌門,今天跟寒影打的時候總感覺他的傷還沒痊癒,我們多派人手下山查找,他應該跑不遠。」嚴進說。

    掌門沉思片刻說「只能這樣了,在附近的鎮子也得派些人手。」

    不久,百來名神隱派弟子一隊一隊地下山去追查寒影,從這些人敏捷的輕功裡看得出神隱派的弟子都訓練有素,圍攻寒影的誅神陣如縛開的蛛網讓人難以逃脫,能擺出這樣的陣也說明神隱派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大正派。

    寒影此刻並不在倉皇逃竄,也沒有離開神隱峰,而是藏在山上一間偏僻的屋子裡,屋中堆滿木柴,屋頂還結著灰網,看起來像是間柴房。木柴密密麻麻的堆積著,寒影就在一垛柴後面打坐運功,他全身發出冷氣,垂下的髮絲結上了薄薄的霜,汗珠落在衣衾上面,結了一層寒冰。就連整間柴房都漸漸降溫,柴垛也變得潮濕。

    寒影此時運行的內功是至陰的「辰雨星冰訣」,這門內功是當年天機教教主「神機妙算」使用過的神功,在陰寒屬性上配合他的凝霜劍和寒影七訣再適合不過了,而「辰雨星冰訣」的秘笈也恰恰是當年寒影與他父親來神隱峰時,靈隱前輩交給他們的。

    寒影的真氣在全身遊走著,他是想借助寒氣盡快回復全部功力。可是柴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寒影瞬間警惕起來,他的手已經摸向倚放在一旁的劍了。

    門全然敞開,走進了一名神隱弟子,這名弟子沒有配劍,不像是神隱派的打手。寒影透過柴垛的縫隙,觀察著這名弟子的一舉一動。他走進柴房先是打了個寒噤,接著走到柴堆旁拾起了一摞柴,「今天這裡怎麼這麼冷?這柴也濕漉漉的。」那弟子自言自語地嘟囔道。但是他沒有逗留,直接離開了。寒影也鬆了口氣,於是繼續運功。

    到了夜晚,寒影的功力已經恢復到五六成。他感到自己的氣血已變得通暢,於是走出柴房,偷偷來到水柔的房間。寒影發現房門緊鎖,屋內也沒人,心想「水柔一定被他們給軟禁了。」便動身準備繼續去打探水柔的下落。

    神隱派雖然出動了許多弟子,但巡邏留守的人也不在少數。弟子寢房這邊是房屋最密集的地方,巡夜的人卻不多,西面是掌門宮殿,終夜燈火通明。東邊的房屋很少,巡邏弟子卻沿著這個方向逐漸增加。「水柔應該不在宮殿那邊,東邊人這麼多,去那兒看看吧。」寒影自忖著。然後翻上屋頂,在瓦簷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到了最後一間寢房,寒影縱身躍下,然後向前觀望。大約二十幾名巡邏弟子,他們手裡提著燈火,有秩序地來來往往。「這裡比剛才走過的地方要亮,而且這邊沒有那麼多房屋作掩體,每一步都得小心了」寒影心想。他趁著巡邏弟子剛剛經過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屋子,迅速地奔向那裡,由於曾經經歷過的殺手訓練,寒影能毫無聲息在夜裡穿行。

    神隱派弟子對這星夜下的暗影沒有一絲察覺,還在傀儡般巡視著,他們手中搖搖欲滅的燈火依舊照應著夜空,顯得寧靜而安詳。

    寒影先後經過神隱派的兵器庫,練功房,丹藥房,最後來到了盡頭幾間破爛的房屋後面,不起眼的幾間房屋周圍,巡夜弟子過往得更加頻繁。寒影覺得水柔很可能就在裡面。

    巡邏弟子剛剛經過,寒影就立刻竄到那間有燈光的屋子門前,輕輕扣響木門。門上的鎖也輕聲作響,不過這微弱的聲音傳不出十步以外。

    水柔本來百無聊賴地坐在床前,突然聽見敲門聲,一下子驚訝地站了起來,並朝門口走去。

    「水柔?」門外輕語。

    水柔忙問道「你是?」本來輕柔的嗓音聽起來格外孱弱。

    「寒影。」門外應道。

    水柔立刻慌張起來,說「你怎麼還沒走?這裡危險!」

    「他們竟然把你關在這裡。」寒影怒意十足地說。

    「沒關係,他們過幾天就會放我出去的,你快離開這兒!」水柔說,目光偷著急切和不安。

    兩人隔著道門不見對方,卻心懷彼此。

    寒影靜默地說「兩天後,我就來帶你離開。」他此刻是多麼想直接揮劍,衝破眼前這道門,但是他功力尚未恢復,一旦引來了神隱派弟子,不光是自身難保,水柔也會有危險。所以,寒影只能等待自己的恢復。

    「這太危險了……」水柔答道。

    寒影打斷她的話,說「你忘了我答應過你,要天天陪你?」

    水柔聽了這話,沉默不語,但心裡卻百感交集,她聽到寒影再次對她說這樣的話已經很知足了。

    寒影看見幾名弟子朝這邊走來,對水柔說「兩天後我再來。」然後轉身離開了。

    水柔依靠著那扇門站了很久,眼中凝聚起淚光。

    一弟子似乎看到一團移動的黑暗,跟旁邊的人說「那是什麼,好像有個人。」

    「什麼?沒有啊,在哪?」一弟子提燈四處張望。

    「你看錯了吧?」一人說。

    ……兩天後,寒影憑借辰雨星冰訣,將內力完全恢復。他站起身,全然釋放真氣,蒼藍色的真氣在柴房中四處竄動。此時,房門被推開,一名神隱弟子走了進來。寒影認出他就是兩天前進來扛柴的人,那人見寒影驚慌不已,大聲喊道「你是誰?」寒影徑直朝他走去,什麼也沒說,待他轉身逃跑之際,瞬間跟上將其擊昏。

    寒影穿上了他的衣服,扮成神隱派的人去往懲戒房。

    正值晌午,外面走動的人並不多,只有幾名弟子守在懲戒房前,一人見寒影走來,喊到「什麼人?誰叫你來的?」

    寒影不作聲,只是低頭往前走。當他靠近那幾人時突然出手。      最後只見那幾名弟子接連倒地。

    寒影緊接著拔出劍朝門一揮,門一下子被衝破。

    在裡面靜坐的水柔被嚇了一跳,不過看見寒影走進來,心裡一陣喜悅。她凝視著寒影,回憶起曾經的時光……

    寒影看見水柔如此羸弱,心裡一陣酸楚,然後堅決地說「我帶你離開這兒!」

    水柔有些無措但還是跟寒影走出屋門,看見倒下的同門,水柔有些擔心。寒影轉身對水柔說「他們只是被我打暈了,會醒的。」水柔猶豫地點點頭,繼續隨寒影向西面的下山方向逃去。

    兩人剛走到下山口處,突然看見前面站滿了人,有神隱派掌門,有嚴進杜玨,還有那個被扒衣服的弟子。掌門上前說道「寒影,你以為神隱峰是個讓你來去自如的地方?水柔,看來你不僅僅是替他療傷那麼簡單啊。」

    「沒有!師兄。」水柔辯解道。

    寒影轉過身對水柔說「不用跟他多解釋。」說著,已將凝霜拔出鞘,「你先退後,水柔。」

    神隱派的人見寒影拉開架勢,便齊衝上去,擺了那個誅神陣。於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劍氣再次從四周朝寒影射去。不過這次,戰力十足的寒影見招拆招。一式凝寒化影,如數人起舞,化解了神隱弟子每一輪攻擊。這時又一人衝來,寒影一躍,跳到那人身後劃出一劍,那人緩緩倒地。接下來,寒影快得離譜,一人之力應對數十人都顯得綽綽有餘。神隱弟子也接二連三地受傷倒地。

    水柔在一旁越發焦急,她雖不希望寒影受傷,但見同門受傷終究於心不忍。     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一臉無奈。

    寒影注意到水柔有些按耐不住,便收手退回到她前面。憑寒影的功力雖然能應付一個誅神陣,但若是全部弟子再加上那個掌門一起上,他就很難招架了,況且他還擔心著水柔的安危。最後他決定先帶水柔撤退,於是向前奮力揮劍,一道氣浪被寒影掀起,直奔誅神陣。

    弟子們嚇得紛紛後撤,只有掌門擋在前將其截住。

    寒影水柔趁機往回逃……

    水柔邊跑邊跟寒影說道「那邊沒有下山的路。」

    「先甩開他們再說。」寒影說。

    兩人經過了懲戒房繼續往東跑,跑到了盡頭。果然,只有一條通往山上的路,旁邊有塊石碑寫著「通幽徑」三字。水柔見石碑,對寒影說「這條路通向山頂歷代神隱派掌門隱居的地方,不讓弟子走的。」

    「那快走,進去之後他們就不敢追了。」寒影催促道。

    於是兩人踏入幽徑。神隱峰的奇妙之處,在於入山口處的霧很濃,到了半山腰,日光突然散開雲霏,照射到神隱派的人起居的地方,然而這通往山頂的通幽徑卻再次陷入霧海。

    兩人在這霧中憑著上山時遺留的方向感前行,彼此緊靠,「怕麼?」寒影輕聲問道。水柔搖了搖頭。

    兩人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煙嵐突然如波般漾開一道光路,蒼翠的霧松依稀可見,悠遠的猿鳴依稀可聞。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了山頂。幾間草廬心平氣靜地坐落在坡上,四面竹籬圍繞,旁邊還有一小塊菜畦。這樣「雲出窗裡」「手摘日月」的地境讓人恍然明白神隱峰的「神隱」真意了。

    寒影見此景問道「有人住在這裡麼?」

    水柔答道「以前是神隱七君住的地方,但他們都過世了。」

    「那就找找其它下山的路。」寒影說。

    …………

    此刻,神隱派眾人守在刻著「通幽徑」的石碑旁,但是掌門並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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