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墓 鬼域驚情
    指柔彈起的身子,猛烈地撞擊地面,一時之間頭暈目眩。

    坑窪中的女人露出紙一樣慘白的面孔,黑洞的眼仁如同夜裡的貓,呆呆地將面容與天空平行,彷彿木偶一般沒有丁點思想,卻時刻散發著詭異的色彩。

    「放開我……你放開!」

    指柔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腳上,用力地踢踹,可那雙手如同腳銬一般,無論她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指柔索性拾起一塊尖石,瞄準目標用力猛砸。那雙手彷彿懼怕了一般,一下子縮回土裡。

    指柔趁機逃開,當她站起的那一刻,瞬間傻了眼,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異象。

    蘆葦地的荒蕪變成荒涼,一座座雜亂無序的墳包密集在指柔周圍,宛若不著邊際的海洋看不到盡頭。指柔不敢置信地揉弄眼睛,可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幻覺。四面沒有任何的風跡,可墳地上的冥幣卻漫天飛揚,不肯落下。

    白色的陰氣順著背後包裹而來,冰冷刺骨,陰森古怪。

    指柔不假思索地轉過身去,結果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方形深坑的邊緣,平放在裡面的棺材中,正躺著一個紅妝濃抹,頭頂華冠,身披嫁衣的女子。指柔下意識地垂頭,居然看見自己腳上,正穿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她不禁想起剛才那一幕,於是瞪大眼睛仔細望去,結果……

    躺在棺材裡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天吶!」指柔喊出了聲音。

    她看見自己雙目緊閉,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明顯已經死去了。

    指柔連連退步,拚命地搖頭,質疑著眼前的一切。

    突然,不知什麼東西放在了她的右肩膀,當視線向右邊勾動時,另一個東西出現在她的左肩膀。

    她呼吸緊促,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身體上爬動,又不斷地叮咬。眼瞳從右邊滑向左邊,又從左邊移回右邊,卻不敢回頭去看。

    「是誰?」聲音擠在喉嚨裡,已經變調扭曲。

    指柔鼓起勇氣,閉著眼睛猛地轉身,當她緩緩睜開雙目之際,居然沒發現任何的異樣。

    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這不是幻覺,那東西竟是一雙瘦骨嶙峋的手!

    幾隻烏鴉懸停在半空,可能是在觀賞。週遭出現了許多可怕的景象,有無數只手伸出土壤,帶出沾滿屍氣的泥土,還有它們扭曲變形的身體。短短的時間內,墳地被無數只活死人佔據,如同一片無盡的死亡之海。

    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於是她撞開迎面而來的活死人,朝著一個方向慌亂地狂奔。

    一路跌跌撞撞,指柔逃到湖泊岸邊,已經沒有了退路。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湖泊裡出現了一片巨大的蓮葉和一個灰衣人。

    灰衣人站在蓮葉上面,他帶著帽子看不清容貌,也辨不清年齡。指柔並沒有多加考慮,拽住他的手跳上了蓮葉。

    就算這個人也是鬼,總強過成群的活死人,指柔是這樣想的。

    出現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鬼,只是指柔自己不知道罷了。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坐在花轎裡,一下花轎便置身於這個古怪的地方。至於為何會被帶到這裡,如同失去記憶一般,無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蓮葉,而且還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指柔並沒有心思琢磨,畢竟這裡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解釋。她只是靜靜地坐在上面,心有餘悸地回頭張望,暗自捏了一把汗。

    她對灰衣人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感謝,而是問他是誰,指柔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不是人。

    靜謐的湖泊上,水色幽藍,蓮葉輕輕搖曳,如果不是那微微倒退的湖波,根本看不出它是向前行駛。

    灰衣人只說了「故人」兩個字,他的背影向後延伸,目光凝視於前方,沉默寡言地划著船槳。

    「這裡是哪兒?」這是指柔問的第二個問題。

    「是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屬於這裡!」灰衣人耐人尋味的話,彷彿知道發生在指柔身上的一切。

    「你是誰?」指柔又重複了第一個問題。

    灰衣人不動聲色,刻意在隱藏著什麼。

    蓮葉停岸,視野裡出現一片森林,樹木間距很小,緊湊地擁擠在一起,之間的縫隙只夠一個人穿過。灰衣人在前,指柔在後,翻過巨大的,裸露在外的樹根,艱難地攀行著。指柔的目光在樹縫中蔓延,每個地方都是一樣的,宛同一面面透明的鏡子。

    目光落在前方,一道艷紅隨著指柔的移動,在樹縫間若隱若現。起初她不以為然,接近時卻觸目驚心,那居然是一件懸吊在樹上的紅嫁衣,包裹在其中的女人閉著雙眼,即便是這樣,指柔也能清楚地辨認,那正是她自己!

    她看見自己雙手下垂,目光空洞,佈滿血污的臉上沒有丁點情感,和在棺材裡看到的一模一樣,分明就是一具死屍。

    「啊……」指柔不由自主地摀住脖子,似乎立馬要窒息了一樣。

    「不要去看,那只是幻覺!」灰衣人忽地冒出聲音,給了指柔極大的寬慰。

    想要離開森林,必須在那棵樹下經過。

    於是指柔緊咬牙根,艱難地邁著步,雙腿彷彿已經不停使喚。將視線深深地埋進地面,不敢舉目窺看。指柔經過那裡時,一股強大的恐懼趁機壓來,彷彿正有一塊巨石懸於頭頂,會在這一刻讓她粉身碎骨。

    辟辟啪啪……

    視線未觸及的上方,傳來古里古怪的動靜,強大的壓迫感令她再也忍耐不住,於是順著聲音舉目,「呀……」她壓制不住突如其來的驚懼,便順著喉嚨湧瀉出來。

    她看見懸掛在樹上的自己,正朝著她露出可怕的怪笑,可那雙眼睛仍舊是閉著的。鴨子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氣,也許只是湊巧看到而已。於是她慢慢地向後退了兩步,可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張臉居然隨著她的步伐上下移動,仍舊是緊閉著雙眼。

    她到底是不是閉著眼睛?

    吱嘎……

    是紅綢斷裂的聲音!

    在指柔的視角的上方,那塊紅綢突然斷裂,像是被人故意扯碎一樣。而懸掛在上面的女人破空而落,眼看就要壓在指柔的身上。

    指柔不知所措地杵在那裡,幸虧灰衣人及時伸出的手,她才得以脫身。

    「不要回頭!」指柔隨著灰衣人的步伐,費力地奔走著。

    她不敢回頭去看,卻察覺到那不斷的陰風,在背後鬼鬼作祟。樹木向後倒退,視線有點模糊不清,就在這樣一個情形中,兩旁有淡淡的艷紅進入視野,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楚。即便仍舊壓制著視線,指柔也清楚地明白那是什麼。

    艷紅拉近,竟然出現在指柔的身邊。又彷彿是兩張慘白的臉,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指柔就像是心臟病患者,面無血色,豆大的汗珠顆顆滴落,她卻沒有空閒擦拭,因為手緊緊地捂在了胸口。

    「她到底是誰,為何纏著我?」指柔雙眼瞇成一條縫兒,緊咬的紅唇滲出了鮮紅的血。

    「不要去看也不要說話!」灰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不要讓她察覺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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