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五十八章 分家
    任憑申有財磨破了嘴皮子,東方進就是不鬆口,卻不料寶珠意志堅決得使人不敢相信。他非要當這個管理員,東方進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同意了。申有財回到大隊部,說起寶珠,又不禁讚歎道:「別看那孩子看上去文弱靦腆得不行,心裡面可有主意了,他要是認準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張春蘭說:「那孩子也十八九歲了吧。」王平說:「咋了,你還想給他介紹一個?」張春蘭說:「也不是不中,就是手底下沒有合適的,如果有的話,我還真打算給他說一個。」王平說:「我看你還是省省吧,他家裡的事兒,誰也掰扯不清,就拿巧兒來說。」趙坤打斷他的話說:「別扯遠了。既然東方進同意了,寶珠也樂意,那咱就這樣定下來吧。」父親說:「就這樣吧,趙坤你抽空把那屋裡的電再拾掇一下。有財你也看看還需要添置啥,該添置的添置,該換掉的換掉。就這樣吧,都回家去吧,我也該回家了。」申有財說:「你看明兒個叫他來上班中不中。」父親說:「你看著辦吧。」起身走了出去。申有財攆出來又說:「你也知道東方進家裡的情況,他也有這個要求,你看是不是把每月的工資漲一百,一個月二百塊錢。」父親說:「你跟他們幾個商量商量,要是都同意,那就漲,反正我是沒意見。」申有財說:「那我去跟他幾個商量商量。」父親說:「去吧,我先回去了,有點頭疼。」申有財以為我父親也就是找個借口,不參加有關漲工資的討論了,其實我父親真的有點頭疼。父親回到家裡,軟綿綿的往床上一趟,長歎了一聲。

    娘忍不住問道:「又咋了,一回到家裡就躺在床上,唉聲歎氣的,沒一點精神。」父親說:「也沒啥,就是心裡發悶,頭霍霍的疼。」娘說:「要不要緊啊,用不用叫田醫生過來看看。」父親說:「不用,可能是幾天沒睡好,上火了。我睡一會兒,說不定一起來就好了。」娘說:「那你睡吧。」重又坐回到院子裡,接著簸撿掏乾淨又晾曬乾的小麥,等著馬二嫂來喊她一起去前莊打面。因想起這麼大一個莊子,連個打面機都沒有,每次打面都要跑幾里地到前莊去,實在不方便,嘟嘟囔囔的自個跟自個說了半天。繼而想起二姐,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日子,自言自語道:「還得兩天。」

    父親仰面躺在床上,恍惚間到了一個地方,只見四處空曠無物,寂寥無聲。正自驚疑不定,只覺眼前一花,不知從哪兒蹦出一個鮮紅的肉球,似乎有嘴巴有鼻子,又似乎沒有,向前滾動尺把遠,跳躍一次,接著再向前滾動尺把遠,再跳躍一次,隨後向後滾動一尺多遠,又接著向前滾動跳躍了。如此反覆著,只在眼前晃悠。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去追趕它,不但沒有追上,反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於是就停下來,一面喘息一面想:「不知是啥怪物,跑得倒也不慢。」抬眼見一個女人披頭散髮,渾身是血,還沒看清楚她是誰,又見兩個警察架著戴著腳鐐手銬的我,另外兩個警察端著槍跟在後面,直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奔過來,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待要爬起來,隱約聽到有人說:「他大,咋的了,是不是又做惡夢了,快醒醒。」便費力的睜開雙眼,猶自心驚肉跳不已。

    娘心疼的說:「看你,滿頭大汗,又夢見啥了,跟我說說。」父親說:「沒夢見啥,你不是要去打面嗎,快去吧。」娘說:「那你又喊又叫的,說啥『不要』,不要啥啊?」父親說:「我都跟你說了沒啥,你咋還問起來沒完了,你還打不打面了。」娘說:「我好心問你,你咋還急了哩,不說算了,你就自個悶在心裡吧,悶出毛病來,別叫我伺候你。」父親說:「你煩不煩啊。」娘說:「嫌我煩了是不是,那好,我去蓮花那兒住幾天,正好我也惦記她了,順便看看治軍,你自個在家裡清淨去吧。」一語未了,馬二嫂站在院子裡喊娘去打面。娘答應著走出來,在馬二嫂的幫助下,將一魚鱗袋子簸撿乾淨的小麥抬到她拉過來的架子車上,又拿了兩個面袋子,跟隨馬二嫂去打面。因想起父親近段時日以來的種種古怪情形,以及越來越不耐煩的言語,心裡七上八下的難以平復下來了。

    父親見娘和馬二嫂走了,回想起接二連三出現的稀奇古怪的噩夢,只覺得整個院子寂靜得瘆人,擱心裡默默祈禱:「老天爺啊,我犯下的罪惡,您就懲罰我一個人吧,叫我這就死去我也沒有怨言,只求您千萬不要為難我的孩子們,他們可都是無辜的啊。」反覆祈禱了一回,爬起來給我打電話,聽說我平安無事,囑咐了幾句,又給二姐打電話,然後給大姐打電話。大姐心裡便犯了嘀咕,總覺得家裡一定出了啥事兒,騎上自行車就來了。見父親站在院子裡吸煙,便說:「大,你咋站在毒太陽底下啊。」父親一愣說:「你咋跑來了,豆豆哩。」大姐說:「豆豆上學去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兒啊。」父親說:「沒事啊。」大姐說:「沒事兒你給我打電話。」父親說:「你這閨女,沒事兒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啊。」

    大姐說:「也不是的,就是覺得猛然間打電話,總感覺心裡怪怪的,沒事兒就好,俺娘哩。」父親說:「跟馬二嫂一塊兒打面去了。」大姐說:「噢,那我回去了。」父親說:「大老遠跑來了,吃了飯再走,喝口茶也是好的啊。」大姐說:「不了,家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兒哩,豆豆也該放學了。」說著,調轉車頭,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回頭說:「對了大,你給我辦個二胎准生證吧,豆豆大了,我想再要個閨女。」父親說:「中,一辦好我就給你送過去。」大姐說:「那我走了。你可得抓緊辦啊。」父親說:「知道了。」送大姐出了大門,看著她騎著自行車走遠了,轉身回到院子裡,想到鄉里去給大姐辦二胎准生證,又覺得晌午了,到那兒不一定找到人了,便走進灶屋,和面做飯。

    二姐接到父親的電話,也如同大姐一樣,心裡疑惑不定,再加上昨天夜裡夢見河裡漂了一層子死魚,就讓宋健過來看看。宋健出於懶惰,不願意來。二姐不悅的說:「要不是我這個身子,怕路上有個閃失,還用得著叫你去。」宋希凌也說:「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開著車一會兒不就跑到了嗎,還啥難的事兒。」宋健這才開著車來到我家。見父親一手的面,笑著說:「大,我還是頭一回見你做飯哩。」父親笑道:「這不是恁娘去打面了嗎,我尋思著在家裡也沒事兒,就先做好飯,等恁娘回來吃。你咋也跑來了,蓮花沒跟你一塊兒來。」宋健說:「她要來,俺大和俺娘不放心,說路上顛簸的很,就沒叫她來,家裡沒啥事吧。」父親說:「你也看到了,哪兒有啥事啊。」宋健說:「我就說沒啥事兒,可蓮花就是不信,放心不下,非叫我過來看看。我給她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好叫她放心。」父親說:「那你快打吧。都是我的不是,閒得無聊了,給你們打個電話說說話兒,沒想到害得你們一個個都跑來了。」宋健說:「您說哪裡話,都是我們當小孩的做得不夠好,該我們先給您打電話才是。」說著,拿出手機給二姐打電話。父親走進灶屋接著做飯,想到因為一個電話,孩子們一個個的都跑來了,心裡很溫暖。

    吃過午飯,娘隨宋健去他家裡照顧二姐。父親因喝了一些酒,總算踏踏實實的睡了一下午,醒來後只覺得精神飽滿。見太陽就要落山了,倒背著手走出大門,玩到夜色深沉,在趙坤家裡蹭了晚飯,喝了幾兩酒,暈乎乎的回到家裡。吸了幾支煙,看了一會電視,上床睡覺,竟然一夜沒有做夢,也不像平日裡天不亮就醒了,而是到太陽升起來了,才悠然睜開睡眼。胡亂吃些早飯,墊吧墊吧,騎車去鄉里為大姐辦二胎准生證。到了晌午,少不得要請一些人吃飯喝酒。回到家裡,已是日薄西山了。弄些棒子到後院裡餵了雞鴨,回頭做了晚飯,吃了一些,餘下的都餵豬了。閒來無事,拿出酒來,對著酒瓶子喝了幾口,感覺十分的舒爽,又自由得輕鬆愉快,當真是賽過神仙般的日子了。

    娘在二姐家裡住了幾日,漸漸地覺察出不方便來,吃飯要陪著小心,上廁所要先問問裡面有沒有人,就連說一句話,也得掂量幾遍子,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把親家給得罪了。除此之外,自打來到這兒,就沒見宋健在家裡過過夜,白天也很少見到他,問親家母說:「他是不是天天都這麼忙啊。」宋健的母親回答說:「不是的,也就是這幾天,以前他幾乎天天都在家裡,蓮花不是快要生了嗎,他得陪著她。」娘笑道:「我來了,反倒沒他的事兒了。」心裡卻不由得很不是滋味,認為這是宋健厭煩她的一種表現。二姐覺察到娘的不自在,勸娘說:「在我這兒,跟在家裡有啥區別啊,你咋就放不開哩,該咋著咋著,我看他們哪個敢說個不字。」娘說:「你這孩子,說啥傻話哩,要是叫你公公婆子聽見了,還以為我搬弄是非來了,可不能再說這種話了。」二姐說:「我就是不能看你處處小心的樣子,你怕啥呀,橫豎都有我哩。」娘說:「沒有你,我也不回來了,可我也不能叫你為難不是。再說了,小心無大差,你以後說話做事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毛毛糙糙的了,眼看就要當娘了,該學會仔細小心了。還有,家和萬事興,你的脾氣也得收斂些,小來小去的別放在意上。」

    二姐答應的可好,等娘一走,就對宋健說:「俺娘難得來住幾天,你倒好,幾天不進家,咋回事啊,是不是不高興俺娘來呀。」宋健說:「看你說的,我請了幾回才把咱娘請來,咋能不高興哩。我只是覺得,咱娘來一次不容易,騰出時間叫你和咱娘好好嘮嘮,你咋能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哩。」二姐說:「這還差不多,像句人話。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宋健說:「啥事兒?」二姐說:「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跟你大和你娘住在一起,總是不太方便,你也不想孩子一落地就聽見我和你娘的吵架聲吧。」宋健說:「打住,別再說了,我明白告訴你,想分家另過,那是不可能的。」二姐說:「你也知道婆媳之間相處該有多難,現在看著挺好,那是因為我才過門,還帶著孩子,你娘讓著我,等孩子一落地,情形就不一樣了,為啥非得等到鬧得不可收拾的時候才分家哩。」宋健說:「是不是你娘來這幾天跟你說啥了,不然咋好端端的想起來分家了。」二姐說:「俺娘啥也沒說,還要我孝敬公婆跟你好好過日子哩,問題是早晚都要分家,晚分不如早分,趁現在還都和睦,你好我好大家好,分開了也好看。」

    宋健堅決不同意分家,二姐堅持要分家,夫妻倆你來我往,話語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高。宋希凌兩口子慌忙過來說:「咋的了,咋又吵吵上了,她這個時候不能見氣兒,你就不會順著她點兒。」宋健說:「她要分家,你說管不管順著她。」宋希凌說:「這事啊,好辦。其實吧,房子早就買好了,就是有點高,在三樓,想著你懷著孕,來回上下樓不方便,在家裡也方便伺候你,就沒提這事兒。既然你提出來了,那就把那房子收拾一下,你和宋健搬過去住吧。都別再吵吵了,快點睡吧。」說完,帶著老婆走了出去。他老婆說:「看看,我就說,來了一趟,可都教唆著她閨女分家哩。」宋希凌說:「你就少說兩句吧,分就分,不在一塊兒住,還少生許多閒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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