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五十二章 小芳醉後事
    關菲菲打來電話,問小芳何事苦淹留,還開玩笑說是不是樂不思蜀了。小芳默然無語,獨自來到樓上陽台,見一輪圓月早已升起在空中,方才幡然醒悟,卻原來正是十一月十五,不知不覺之中在這個鄉村裡已經度過十二天了。暗想是時候該回去了,可又頓生留戀不捨之意。夜的靜謐,空氣的清新,田野的空曠,鳥兒的吟唱,人的悠閒,以及時而響起的雞鳴狗吠之聲,都深深吸引著她。很想在這兒多住幾天,卻又一時間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對著浮雲點綴的夜空出神。

    我因痛惜和巧兒的情感再次出現裂痕而難以入睡,又見月光穿過窗簾的縫隙投射進房間裡,便穿衣下床,也來到陽台。抬眼見小芳雙手插在兜裡站在月光下的寒風中,不覺說道:「你咋站在這兒啊,冷不冷,別回頭凍感冒了,還是快點回去睡覺吧。」小芳依舊望著天空說:「我站在這兒妨礙你了嗎。」我說:「你咋這麼說呢。」小芳說:「那你咋一上來就攆我走呢。」我說:「不是怕你凍著了嘛。」小芳說:「謝謝你的關心。」我說:「這話真冷,比這風還冷十分。」小芳轉過身說:「剛才這兒還有一種詩意,你一來就全沒了。」說完,打了一個噴嚏。我說:「看看,凍著了不是,快回去吧。」小芳說:「不回。」我說:「那把我這襖穿上。」小芳說:「不穿,你那襖被鄭淑華踩過了。」我說:「我下去給你拿件大衣。」小芳說:「你除了會說衣裳,還能不能說點別的。」我說:「天冷就得穿衣裳,說其它的也不擋寒啊。」小芳說:「誰說的,好話一句三冬暖。」我說:「我也沒說歹話啊,說的全是好話。」

    小芳說:「那我咋沒有感覺到一點暖意啊,可見你說的全是歹話。」我說:「隨便你了,不過再穿件棉衣才是正經,不然你就回房間裡睡覺去。」小芳說:「還說呢,也不捨得給我拿床裡外三新的被子,就那破被子,又窄又薄,裹在身上照冷不誤。」我說:「你非要蜷著舌頭說話,我也沒辦法。你貼身蓋的被子,是給二姐套被子時剛套好的,還沒有一個人挨過身子。給你壓風的的被子,也是七八成新的。就這俺大和俺娘還深恐怠慢了你,怕你在俺家裡受了委屈,豈能放著新被子不給你用。你說出這樣的話,當真是不憑良心了。」小芳說:「就算是新的,可窄得掖不住也是事實啊,只能直挺挺的躺著,一蜷曲身子被窩就散開了,冷風嗖嗖的往裡面鑽。可我又喜歡蜷著身子睡,一夜不知凍醒了多少回。」我說:「自打我記事兒起,俺家的厚被子就這麼寬。我、俺大和俺娘蓋的被子,給二姐套的新被子,你都見到了,不都是這麼寬嗎。別說是俺家,就是其旁的人家,你去看看,誰家的被子不是這麼寬,說不定還沒有俺家的被子寬哩。」小芳說:「俺家的被子就比你家的被子寬。我用的被子你不是沒見過,鋪開了比大床還寬好多呢。」

    我說:「要不然你咋是城裡人呢,俺這是農村。明兒個你就回去蓋你的比大床還寬好多的寬被子吧,別擱這兒受委屈了,俺可擔待不起。」小芳說:「我還真是決定明兒個就回去了,用不著你趕我走。想想我這人可真是傻得不透氣了,幹嘛答應二姐把她送回來。把她送回來也就罷了,幹嘛不立馬調轉車頭回去,卻自討沒趣的叫人家攆著走,彷彿這樣無比光彩似的。」我說:「是你先嫌棄俺這兒嫌棄俺那兒的。」小芳說:「你別再說了,我這會兒心裡煩著呢。」我說:「你心裡煩,可知道我心裡也不好受。」小芳說:「你心裡不好受,不是因為我,我心裡煩,卻是因為你,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我說:「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心裡不好受,那是因為我惹你心煩了,這並不是我的初衷,我的本意是叫你快樂高興,誰知話趕話的說了那些惹你心煩的話,還請你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小芳說:「叫我原諒你也中,不過你得陪我喝一杯。我現在很想喝酒,一來為了明兒個就要離開這兒了,二來也為了暖暖身子,此外喝得暈乎乎的,睡覺也踏實,不然我真擔心我這一夜都不能合眼了。」

    雖然明月高照,但也已經深更半夜了,我自然不會允許她去喝酒。我們兩個在陽台上爭來爭去,渾然忘卻了寒冷。父親和娘聽到動靜,來到陽台說:「你倆傻不傻呀,大冷天的站在這兒幹啥,有啥話不能明兒個再說呀,都快回屋睡覺。治國你也是的,也不看看都幾點了,要是把小芳凍出個好歹來,看不剝了你的皮。」小芳說:「不怨治國,是我睡不著,站在這兒看月亮,他來勸我回去。」娘說:「月亮有啥好看的呀。」父親說:「不是吧,我咋聽到喝酒不喝酒的啊。」小芳說:「一開始就是看月亮,後來想起李白的詩,也想舉杯邀明月,您不覺得今天的月亮特圓特亮嗎。」父親說:「月亮是圓是亮,可也不是喝酒的時候啊,要是擱在夏秋裡,天氣不冷,坐在這兒納涼喝酒看月亮,倒是一種享受,眼下這種天氣,凍死個人,不是享受了,而是自找罪受,還是快點回屋去吧。」小芳說:「明天我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道啥時候能再來,再也來不到了也未可知,您就讓我喝一杯吧,反正我也睡不著。」父親聽了這話,不覺心中淒然,暗想:「這話是啥意思。」旋即也就明白了。娘說:「你這閨女說的是啥話,想來不就來了麼,啥難的事兒。」父親說:「你不懂閨女的意思。這麼著吧,咱們到客廳裡去,叫你大娘弄兩個菜,咱們一起喝兩口。」

    小芳雖然不願跟父母在一起喝酒,但也沒表示反對,隨父母來到樓下客廳。娘去灶屋炒了兩個菜,父親拿出了美酒,我們四個人圍坐在一起,邊喝酒邊說話。或許是因為經常應酬的緣故,小芳很能喝酒。父親的酒量也不小。我和娘只是個陪襯。又喝了一杯酒,娘便堅持不下去了,頭重腳輕的回房間裡躺下。我也不像開始那樣舉起杯一飲而盡,只是象徵性的抿一口,以便勉強支撐下去。怎奈小芳不允許我這樣耍滑頭,父親也教導我說行為做事要像個男子漢,寧躺不瓤,別讓人瞧不起。於是在娘離開不久,我也到外面出酒去了。等再回到客廳裡,別說喝酒了,就連聞見酒氣都覺得內心翻騰得的難以承受了。父親便說:「差不多了吧。」小芳說:「把剩下的這點酒分完。」不知父親是如何想的,竟然點頭同意了。就像一個碗,倒滿了水,再添加一點水就會溢出來。小芳酩酊大醉,被我架著回到房間。我給她脫了鞋,蓋好被子,熄了燈,關好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躺在床上,便在持續的眩暈中酣然入睡。父親在客廳裡吸了一支煙,來到二樓查看情況,見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再也不出來了,暗罵我愚蠢。可又實在不甘心,暗自尋思:「沒有了你巧兒,還有小芳,到時候我叫你哭都找不著廟門。」意欲叫我起來去小芳的房間,以便生米做成熟飯。怎奈我睡得跟死豬一般,只好作擺。回到樓下又吸了一支煙,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重又來到樓上,在小芳的房門前徘徊掙扎。月亮的清輝變得黯淡了,一朵雲彩遮住了她嬌美的臉龐。

    次日醒來,小芳敏感的意識到昨夜醉酒之後,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又甜蜜又憤怒,不知暗罵了多少回「死治國臭治國」。想穿衣起來,卻又懶懶的不願動彈。不過還是說服自己穿好了衣服,來向我「興師問罪」。娘見小芳起來了,便說:「飯菜都在鍋裡哩,我給你端去。」小芳說:「我這會兒還不想吃,治國呢。」娘說:「一丟下飯碗就出去了,不知在忙啥。」小芳說:「噢,大爺呢,也出去了嗎。」娘說:「還沒起來哩,我去叫他起來。」說著,來到裡間喊父親起床。父親閉眼假寐,為自己犯下的罪過祈求神靈的懲罰,只願就這樣長睡下去,再也不要起來了。娘叫了幾聲,見父親不應聲,出來訕訕的笑說:「可能昨晚上喝得太多了,不要管他了,你先去吃飯。」小芳說:「還是等大爺起來一塊吃吧,趁這會兒沒事兒,我出去轉轉,看治國去哪兒了。」

    娘說:「那也中,見了治國就叫他回來。」小芳答應著,走出大門,迎面遇見胡大娘,便說:「胡大娘好。」胡大娘笑說:「還是你們城裡姑娘知道啥兒,我活了一輩子,也就是你見了面問聲好。你這是去哪兒?」小芳說:「我去找找治國,叫他回來吃飯。」胡大娘說:「治國啊,剛才我還見他在巧兒家的大門外轉悠,這會子恐怕去大堤了,你去大堤上找找看。」小芳聞聽此言,不由得大怒,擠出笑臉辭別了胡大娘,一面往大堤上走一面在心裡大罵:「死治國,才佔有了我的身子,卻又跑去找巧兒了,到底安的是啥心,難道說我就這樣被你白白糟蹋了不成,我可不是鄭淑華,儘管我很愛你,但也不允許你這樣羞辱我。」抬眼見我面朝南蹲在大堤邊沿兒上,離老遠就喊:「李治國你給我過來。」

    我站起身,一邊迎著小芳走過去一邊說:「幹啥?」小芳說:「我問你想幹啥。」我說:「瞧你那凶巴巴的樣兒,誰招惹你了。」又說:「我還從來沒見你發火生氣哩,原來你發火生氣的樣子也十分難看。」小芳說:「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問你,你是不是又去找巧兒了。」我說:「你咋知道的啊。」小芳說:「你甭管我咋知道的,你只需回答我是還是不是。」我說:「是怎樣不是又怎樣。」小芳說:「是,咱倆從此一刀兩斷,不是,就另說。」我說:「沒有真嚴重吧。」小芳說:「你以為呢,才從我身上爬起來,扭臉又來找巧兒,你叫我心裡該如何接受得了。」我說:「你說的啥呀。」

    小芳說:「你心裡難道說不清楚嗎,別以為我喝醉了,就不知道你干了啥事兒,那床上還有你留下的證據呢。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偷偷摸摸的,你也知道我是多愛你,你想要,我會給你的。」我說:「你越說越離譜了,我有病你是知道的,怎麼可能哩。再說了,即便我沒有病,也不會趁人之危,你不要在這兒胡說八道了。」小芳說:「不是我胡說八道,是你想賴賬,說不定你早就好了,卻隱瞞著我,也或許是你酒後亢奮了,不管怎麼說,你的確對我做了那事兒,我不會無中生有冤枉你,也不是想以此賴定你,但是你既然做了,就得負責,像這樣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我可不答應,更不能允許你欺騙我,做了硬說沒做,叫我看不起你。」

    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又是城裡姑娘,大家閨秀,咋能就不能矜持一些哩,跑到這兒來衝我說這些無聊透頂的話兒,是不是酒勁還沒過去,上這兒耍酒瘋來了。」小芳說:「說來說去,你是認死也不承認的了,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再抱有幻想了,我李小芳這輩子做的最大蠢事兒就是愛上了你,自此再也不要見到你了。」說完,轉身就走。我見她生氣了,忙趕上去解釋。小芳不但不聽,而且還決然的回絕了娘的挽留,驅車回省城去了。等我在父母的催促下回到省城,小芳早已背井離鄉,去了法國巴黎。儘管我也曾嘗試著與她取得聯繫,卻始終未能如願,便自我安慰道:「如這般相忘於匆匆流逝的時空之中,或許就是最好的歸宿吧。」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