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四十章 亡魂的懲戒
    小芳出院那天,天氣晴和。我和唐老鴨、鄭淑華、王小波、許曉相約在一起,買了一大束鮮花,來醫院接她。於雁南也跟著王小波來了,他說小波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王小波對他的這句話沒有表示異議。我們分別乘坐兩輛車,一輛車由鄭淑華駕駛,車上坐的是王小波和許曉,我和唐老鴨則坐進了於雁南開過來的車。鮮花被唐老鴨抱在了懷裡。我們到達醫院時,陳向東卻早於我們先到了,正幫著她父母收拾別人探望她拿來的東西。小芳坐在床沿上,目光定定的望著某個地方。聽到我們的笑語聲,目光倏然鮮活起來,幾乎是跑著出來迎接我們了。唐老鴨將鮮花送達她面前說:「我把我最真誠的祝福送給你。」小芳接過鮮花說:「謝謝你。」唐老鴨說:「現在你總算知道誰是真心對你的了吧,只有我拿了鮮花來,他們幾個都是空著手,全是虛情假意,以後不要理他們了。」小芳笑道:「以後我就只理你一個人,不過我怕淑華生氣。」鄭淑華說:「我不生氣,我為了誰生氣也不會為了他生氣。」

    王小波說:「老鴨你可真是不知羞恥了,那鮮花是治國買的,你卻硬搶了去。」唐老鴨說:「小波你說話得注意點方式,我這充其量也就是越俎代庖,你怎麼能夠說出『羞恥』二字呢,也不怕你的領導批評你。」小芳說:「有你們這些知心朋友,我真的感覺好幸福。以前我只有菲菲一個知心朋友,自從認識了治國,我的知心朋友一下子就多了。」唐老鴨說:「你怎麼把功勞都記在他一個人頭上呢,這不公平,我提出抗議。」王小波說:「你抗議也是白搭,說不好了我們就武力鎮壓。」我說:「菲菲知道你今天出院不知道。」小芳說:「知道,可她說忙,趕不過來,我理解她。自從她去笑樂惠連鎖店當了經理,我都沒正兒八經的見過她了,可見真是忙。」一語未了,一輛奧迪車開進來,在停車區停好,從車裡走出一個手拿鮮花風流倜儻的年輕人。他面帶微笑,目不斜視的徑直走到小芳面前說:「祝賀你康復出院。」小芳猶豫了一下,接過鮮花說:「謝謝你。」王小波說:「這人誰呀,竟敢無視我們的存在,太沒禮貌了。」唐老鴨說:「人家是衝著小芳來的,又不是衝你,你淨瞎生氣。」

    陳向東提著兩箱飲料出來說:「你們都來了。」唐老鴨說:「你啥時候到的,我們都來半天了,你咋才出來啊。」小芳說:「你過來一下。」陳向東走過來說:「幹啥?」小芳說:「你幫我把這束花放到車裡去吧。」說著,把那人送給她的鮮花交給陳向東,卻仍然抱著唐老鴨送給她的鮮花。那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依舊是笑的模樣。見小芳的父母拿著東西走出來,便喊著伯父伯母,過去幫他們拿東西。小芳走到我面前低聲說:「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天馬集團。」我重又抬眼打量了他一番說:「挺不錯的呀。」小芳說:「是不錯,可是我不喜歡他,風流成性的東西。這花可真香,我去讓媽聞聞。」說罷,走到她母親面前說:「跟您商量個事兒唄。」她母親說:「沒得商量,那事兒你就不用再提了,我和你爸老早就做了決定了。」小芳說:「您看這花好看不好看?」

    她母親說:「好看。」小芳說:「您聞聞香不香。」她母親說:「香。」小芳說:「是治國送給我的。」十分幸福的樣子。她母親說:「我剛才看見是唐老鴨送給的呀。」小芳撒嬌道:「就是治國送的。」她母親說:「好,我也不給你爭。所以說你必須給我回家去住,你倆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媽媽我是擔心你呀。」小芳忽然憂鬱道:「我愛他,可他不愛我。」她母親說:「這怎麼可能呢,你住院期間,我見他盡心盡力的守護你,一點也不想不愛你的樣子啊。」小芳說:「他那是出於朋友的道義。媽,就算我求求您了,您也看到了,他是多麼好的一個人,我不想錯過他,我想叫他愛上我,您就答應了我吧,您也不想看到女兒遺憾終生吧。」她母親說:「真拿你沒辦法。」

    小芳高興的說:「謝謝媽。」重又回到我們跟前說:「咱們準備去哪兒?」唐老鴨說:「一切聽從你的吩咐。」小芳說:「好咧,上車,出發。」我們同她父親打過招呼,開車走了。她父親沖妻子說:「她剛才跟你嘀咕了半天,你是不是答應她啥了?」她母親說:「她說她還想住在那兒,我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她父親說:「我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就可著勁的慣她吧。」又向天馬集團的闊少說了許多抱歉的話,偕同妻子驅車離開了醫院。陳向東獨自站在陽光下的風中,心中的憂傷匯成了河流。

    天氣的變化無非是陰幾日晴幾日。一連放了半個多月的晴天,忽然間就陰雲密佈寒風呼嘯了,雪花紛紛揚揚的飄灑下來。許曉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說:「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不過畢竟是下了,比去年強。」剛剛來監察廳上班的章維林說:「又一個漫長嚴寒的冬季自此拉開了帷幕。我最害怕過冬天了,穿得厚了沒形象,臃腫得難看,穿得薄了又架不住冷,真希望有個火爐子能夠隨身帶著。」許曉說:「我倒是挺喜歡冬天的,其實是對冬天的飄雪情有獨鍾,去年就特別希望下一場像樣的大雪,結果沒下成,希望落空了,看樣子今年不會再失望了。」章維林說:「在這兒見不到真正的大雪,要想欣賞真正的大雪風光,還是到東北去。」許曉說:「那兒又太冷了,不宜戶外活動。」章維林說:「那倒也是,你這個週末有啥打算?」許曉說:「到時候再說吧,或許會到郊外踏雪遊玩,也有可能縮在家裡睡懶覺,總之現在還沒有開始為週末做打算。」章維林說:「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吧,保管你喜歡。」許曉微微一笑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說著,站起來了。章維林說:「你去哪兒?」許曉說:「去衛生間,你要不要跟過去。」章維林笑道:「我怕被認為是變態狂。」許曉沒再說話,走出辦公室,接著便走進了我和劉強的辦公室。

    劉強將頭從報紙上抬起來,直起身子說:「美女來了。」許曉說:「外面在下雪呢。」劉強說:「你這話不是衝我說的吧。」許曉說:「你在這兒坐著呢,不是衝你說是沖誰說的呀。」劉強說:「可這兒坐著的還有一個人呢。剛才有個女的給治國打電話,告訴他說外面下雪了。現在你又過來說同樣的話,我倒納了悶了,甚至不得不懷疑治國就是一個瞎子,外面下那麼大的雪,他會看不見,還要你們一個一個的告訴他。」我說:「許曉一進門就說是在跟你說話,你幹嘛又把我扯進去呀,你要是覺得我坐在這兒礙事了,我走好了。」

    許曉不覺變了臉色,惱道:「你就不會說句暖人心的話。我和劉大哥都知道你是在開玩笑,可別人不這麼認為啊,你是把我和劉大哥推到了風頭浪尖上了。」劉強說:「就為了他這句使人生厭的話,也得罰他,今上午的飯你包了。」一語未了,錢主任走進來說:「劉強你是不是又在欺負小李呀,要是那樣的話,我可是不依。」我和劉強慌忙站起來。錢主任又說:「小李你上午有安排沒?」我說:「沒有。」錢主任說:「既然這樣,你跟我去應付一個飯局吧。實在推脫不掉了,又不想喝酒,你就替我擋兩杯,好不好。」劉強說:「那當然好了,這是他的榮幸,我還求之不得呢。」錢主任說:「我知道你那兩下子,二兩酒下肚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我說:「好啊,下了班我去找您。」錢主任又說了一會話,回她的辦公室去了。劉強確定了錢主任不會再回來了,捏著嗓子說:「小李子,跟我去陪酒。」接著恢復了原聲說:「還真以為自個是慈禧太后了。」

    錢主任所說的推脫不掉的飯局,加上她和我,也只有七個人。在這個飯桌上,除了我之外,他們都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交談自然而隨和,也沒有哪個人刻意勸酒。因而我覺得錢主任根本沒有必要把我拉來。我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同時也感覺到我完全就是一個多餘的人。他們說話我插不上嘴,只有聆聽的份兒。也不能隨意的喝酒吃菜,只有當他們都拿起筷子時,才象徵性的夾一點菜放進嘴裡慢慢地嚼,那份難受的滋味,當真是我這輩子記憶最深刻的了。後來我對錢主任說:「要知道是那樣,我就不去了。」錢主任笑著說:「我也以為老朋友見面怎麼說也得喝盡興了,卻沒想到是那樣的一個境況,想當年他們一個個可都是出了名的酒罈子啊,或許隨著年齡的增長,性情也發生了變化吧。」

    地上的積雪還沒完全融化,天空又變得陰沉了。我和劉強正議論著會不會再下一場雪,錢主任領著一個男人過來磕頭。他是信訪室的一個副主任,名叫李森。他父親經受不住天氣的驟然變化,駕鶴歸西了。按照錢主任的吩咐,我在告示牌上寫了「沉重哀悼李老先生(李森同志之父)亡故」的通知,然後在材料紙上記下某某某拿了多少錢的紙份子。大部分同事都是拿了五十塊錢,也有個別的,像錢主任和高宏副主任,拿了一百塊錢。接下來的事情,便是去李森的老家進行弔唁了。錢主任帶領著高宏副主任、我、張偉、許曉,由司機小趙開著車,隨同其他處室的車輛一起往李森的老家進發。

    我們於上午十一點多到達李森的老家。又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這才和前來弔唁的其他人員一起於靈棚前面站成幾排,在沉痛的哀樂和鞭炮聲中,在司儀的高聲主持下,向亡靈鞠了三個躬,依次退了出來。錢主任他們一邊往車前走一邊議論著在哪兒吃中午飯。我則因見幾個小男孩在殘雪裡玩炮仗,誘發了對兒時的回想,饒有興趣的停下腳步觀看。就聽一聲悶響,一個不明飛行物朝我飛來。等我發現了它,想要躲閃時,已然來不及了,被它重重的擊在了左眼上。我哎呀叫了一聲,用手摀住受傷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嘀咕道:「可能亡魂見我這般不識時候,特意懲罰我的吧。」

    一小塊碎玻璃穿透了眼皮,扎進了眼球。當地的縣醫院不敢貿然給我做手術,只對我的傷勢做了一些必要的處理,便打發我回省城去了。小車在公路上急速的飛馳,許曉的心卻比它還焦急十分。錢主任不住的叮囑小趙說:「治國的傷勢固然緊急,但行駛安全還是第一位的。」張偉開玩笑說:「李老先生的魂魄見你站在那兒看熱鬧,大概是實在氣不過了,這才給你一個小小的懲戒,叫你長點記性,以後不要不分場合的亂看熱鬧了。」許曉說:「他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說風涼話。你也是的,又不是三生子兩歲,好奇心重,幾個小孩放炮,有啥好看的呀,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才不會那麼無聊呢。」高宏副主任說:「你才說罷張偉,怪他說風涼話了,自個卻忍不住的埋怨他,你是心疼他呀還是惱恨他呀。」繼而笑著搖頭說:「想想就覺得好笑,可又覺得蹊蹺,我看他站的地方離那幾個小孩有一段距離,咋就有瓶碴子飛過來打在他的眼上了呢,真是不可思議。」錢主任說:「不可思議的事兒多了去了。」許曉說:「還得多久啊,真是急死我了。」接著又去催促小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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