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四十五章 申梅家
    我勸二姐道:「都過去兩三天了,你咋還這麼大氣呀,不像我的二姐了!」二姐說:「廢話,要是你的好哥們無緣無故的吼你兩嗓子,你就不會這麼說我了。」我說:「咋會無緣無故哩,既然吼了,就一定有原因,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二姐說:「對呀,就是因為我不知道那原因是啥,才放不下的啊!」我說:「你可以去問她啊,一個人在這兒胡亂猜疑生悶氣,怪沒意思的!」二姐說:「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是她吼了我,該她來找我說明白原因才是!兩三天都過去了,也不見她人影兒,虧我一向待她那麼好了!」我說:「或許她早將這事兒忘了也是有可能的。」二姐說:「這個沒良心的,吼完了就不講事兒了,也不想想人家心裡該有多難過!不中,我得去問問她!」說完,當真站起來就去了。

    我也起身回到西屋,在籐椅裡坐下。幾聲斑鳩的叫聲隔窗傳來,幾片浮雲投下巨大的陰影,知了的叫聲顯得有些淒切了。娘刷鍋完畢,用刷鍋水和了麥麩子,端到堂屋東頭的豬圈裡餵豬,嘴裡念叨著:「小豬啊,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快快長啊。」豬也聽話,放開肚皮吃個飽。因想起我的工作和二姐的婚事,又歎道:「小豬啊,你說我這心裡到啥時候才能乾淨哩!」小豬哼哼幾聲,彷彿在說:「你心裡乾淨的時候,也就是我的陽壽走到盡頭的時候,你心裡還是不要乾淨的好!」娘又說:「咳,真是愁人啊!」小豬又是兩聲哼哼,前蹄子扒住木柵欄,似乎在向娘抗議不該限制了它的自由。

    小弟回到家裡說:「娘,我餓了。」娘離開仍在抗議的小豬說:「餓了活該,誰叫你不好好吃飯啦!吃飯的時候發不夠的癔症,這會子又餓了,忍著吧!」又心疼地說:「先吃塊饃墊墊,那還有鴨蛋哩。」小弟早從灶屋裡拿了饃和鴨蛋,一邊吃一邊往外走。娘說:「你又幹啥去啊?」見小弟不理她,又是歎息。將給豬拌食的瓷盆放到灶屋裡,洗了手,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大概是感覺無趣,或者是想到外面散散心,沖西屋說了一句「我去大堤了」,走出院子。俄而,又回來了,走進西屋說:「治國,別成天價看書了,跟我到大堤上玩去。」我說:「我不想去,您自個去吧。」娘說:「走吧,大堤上熱鬧。」我說:「大堤上是熱鬧,可都是些婦女,她們見了我,又該取笑我了,還是不去了吧。再說了,我不喜歡熱鬧,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看會兒書。」娘說:「那好吧。」轉身走了。到了院子中間,又說:「你二姐幹啥去了?」我說:「去找申梅了。」娘沒再言語,去大堤跟那些婦女們嘮嗑去了。

    二姐來到申梅家,正趕上劉超也來了。申有財陪著劉超坐在堂屋裡說話,申梅和母親站在院子裡看雞滿院子找食兒吃。見到二姐,母女倆慌忙將二姐讓進西屋,找凳子坐了。申梅娘說:「蓮花啊,你說這事兒咋辦好?」二姐說:「啥事兒啊?」申梅娘說:「還不是象棋比賽鬧騰的。小梅要參加比賽,我不讓,說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的多不好。她非要參加比賽,她大也攔不住,結果她就去了。誰知道碰上個死心眼劉超,第二天就托人來提親,小梅不真樂意,這不,今兒個他自個跑來了。你給嬸子我拿拿主意。」二姐笑道:「嬸子你可真會找人討主意!你問我要主意,我不還得問申梅要主意啊!申梅是啥意見啊?」申梅坐在那兒不吭聲。她娘說:「她也沒主意,不吐不咽的,叫人作愁犯難。」二姐說:「這有啥難的呀。申梅這會兒正犯猶豫哩,丟了可惜,不丟又不是最理想的,問題是這最理想的上哪兒去尋摸啊!」她娘說:「可不是咋的,都挑了這麼多年了,也沒遇見一個可心的,我看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命了。」

    申梅說:「對不起啊蓮花姐,那天是我太衝動了。你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吧?」二姐說:「我還真是來興師問罪的。剛才治國還說你忘了,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原來你還記得哩。」她娘說:「咋回事啊?都把我說迷糊了。」二姐說:「嬸子你不知道。那天我去看她比賽,她對我吼道:『都是你鬧的』。當時那樣子,恨不能把我給扁扁咽肚裡了。我又氣又傷心,都哭了。這兩天,我就等著她去給我解釋了。乾等晚等她不去,我就來了。」她娘說:「能不是下棋輸了,心裡不痛快,就拿你撒氣了。你倆像親姐妹一樣,無論咋樣都有擔待,要是換了別人,她還懶得去吼哩。」二姐說:「我想也是的,可就想弄個明白。嬸子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要是弄不明白,擱在心裡憋得難受。」她娘說:「應該的。話說開了,啥事兒都沒有了,都煙消雲散了。要是都擱在心裡,芝麻大點小事也能堆積成山了,感情也就疏遠了,生分起來了。她回來也沒提這檔子事兒,要是提了,我當天就叫她去給你賠不是了。現在教你跑到俺家裡來問,倒顯得我這當娘的不曉事理了。」

    二姐說:「嬸子看你這話說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後悔來了。我是覺得跟申梅好,平白無故的受了她委屈,又不知道原因,心裡憋屈。要是知道了原因,別說她吼一聲,就是吼十聲八聲,我也樂意,她不吼,我還叫她吼哩,吼出來心裡就舒坦了。她難受,我也跟著難受不是!啥叫姐妹啊,有事兒一起擔著,有快樂一起分享,這才是真正的姐妹嘛!」申梅說:「治國的膽子可真大,大半河水,他愣是鳧了個來回。」她娘說:「是啊,我沒親眼見,可聽了也禁不住的提心吊膽了。要是有個閃失,後悔都來不及了。」二姐說:「還不是有巧兒在啊,逞能唄。要是他自個,薅著耳朵他都不會下水的。因為這事兒,俺大和俺娘沒少說他。」她娘說:「我聽說他和巧兒在河那沿兒都抱住了,恁大和恁娘打算咋辦呀?」二姐說:「不知道。反正俺大和俺娘不同意,她爹娘也是一毛不拔。」她娘說:「咳,想想劉湘那事兒,就叫人害怕。東方進兩口子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恁家又不是配不上他家,治國也不是說跟巧兒不般配,真讓人想不透。我聽說還有個鄭淑華哩,啥縣長的閨女,這事兒真是麻煩啊!」二姐說:「懶得想它。要是申梅能和劉超成了,當真是一段佳話了。」申梅說:「看看再說吧。」

    我父親來找申有財,見到劉超,覺得面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就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劉超說:「大爺,這麼快您就把我給我給忘了呀。我是劉莊的劉超啊,前兩天還參加了象棋大賽呢。」申有財說:「你大爺的事兒多,想不起來你也是正常的。」我父親笑說:「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問我說話算不算數的年輕人。老申呀,你這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劉超既然是你的親戚,你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才是啊。」申有財說:「不是怕你知道了給他照顧嘛。」我父親說:「我好像記得你在劉莊沒有親戚呀?」劉超說:「大爺,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都不是一成不變的,總是在不斷地變化之中嘛。以前是沒有親戚,可誰又能說得準以後就沒有呢。」我父親說:「你說的極是。就如同咱倆一樣,以前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嘛,說不定以後還會成為忘年交哩。」申有財說:「老李,你找我有事兒啊?」我父親說:「象棋賽的事兒不是圓滿結束了嘛,按照計劃,該挨著閱覽室的事兒了,雖說定在了秋收之後,但我覺得還是早點做些準備為好。」

    劉超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說起來不過是個小小的閱覽室,可其中的細節問題也不少,早一天考慮,就多一些完善,免得事到臨頭抱佛腳了。」我父親說:「你這個年輕人挺有思想的嘛。」申有財說:「李支書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哪裡用得著你在這兒指手畫腳了!」劉超遭到了訓斥,看了我父親一眼,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父親說:「老申你這是幹啥呀,劉超說的又不是沒有道理!」申有財說:「既然是閱覽室的事兒,那咱就別再家裡說了,叫上王平他們,去大隊部吧。」我父親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他們應該在大隊部裡等著了。」申有財說:「那咱們也去吧。劉超啊,你沒事兒就回去吧,以後也不要再往這兒跑了。」說完,同我父親走出院子。出了大門口,我父親說:「聽你的話意思,好像不希望他來似的,他跟你啥親戚呀?」申有財說:「別提了。那天象棋比賽,他不是跟小梅對局嘛,下了兩盤棋,就纏上小梅了,也不管受不受歡迎,自個就跑來了,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咋都是這幅德行啊,沒臉沒皮的,可不像咱那會兒了!」我父親笑道:「這個劉超,倒是真有點意思,膽子大,談吐也有些見地。小梅啥想法啊?」申有財說:「小梅有點不真樂意。咳,年輕人的事兒,咱也說不了,不說也罷,還是說說咱們的閱覽室吧。」與我父親一邊說,一邊去了大隊部。

    劉超沒有依照申有財的話回家去,而是在院子裡站了片刻,終究厚著臉皮走進了西屋。申梅娘站了起來,但沒說話,可能不知道該說啥吧。申梅瞟了他一眼,坐在那兒沒動。二姐說:「你這個人真是不知道一點賴,申叔叔都說叫你走了,你還賴在這兒不走,非要拿著笤帚打著走臉上才光彩啊!」劉超說:「蓮花姐,剛才恁大還誇我了哩。」二姐說:「你咋知道我叫蓮花啊!」扭臉問申梅:「是不是你告訴他的?」申梅說:「我都懶得理他,咋會告訴他你叫啥呀!再說了,我一直坐這兒沒動,想告訴他也沒那個機會啊!」二姐說:「我知道了,一定是申叔叔告訴他的。」又對劉超說:「你是不是看見我來了,向申叔叔打聽我了?」劉超說:「你可別胡亂猜了,我誰也沒問。」二姐說:「那你咋知道我的名字了?」劉超說:「金指李營的李蓮花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啊,俺村的三歲小孩都知道哩!」

    二姐說:「真的呀!那我可真是名聲在外了!常言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要真是名聲在外了,估計也是個壞名聲!」劉超忙說:「我是說著玩呢。你剛才來到的時候,大娘和申梅不都叫了你的名字嘛,我在堂屋裡聽到了。可不是偷聽啊,我從來不幹那種事兒的,是你的名字硬跑到我耳朵眼裡來了,當時太倉促了,來不及找點東西把耳朵眼塞住,這才知道了你的名字。」申梅娘說:「你這年輕人真不實在,咋啥話都往外說哩,這樣可不好,招人厭煩!」申梅也說:「你的廢話可真多!我不想看到你,你還是趕緊走吧!」劉超沒想到一句玩笑話使得母女倆都不痛快,很是後悔,懊惱不已,但又收不回來了,只得想辦法消除母女倆對他的不好印象。二姐說:「申梅都發話了,叫你走哩,你咋還擱這兒磨蹭啊!這個時候都不聽話,那將來豈不是更管不住了!別說是申梅,就是換成了別的姑娘,也得重新考慮了!」劉超只得說:「那中,我這就走了。大娘,您要是有啥活,就叫人給我捎個話兒,我別的沒有,力氣還是用不完的。」二姐說:「好啦,別再廢話了,單等著有人捎話兒才知道來幹活啊!」申梅說:「有活兒也輪不到你做,趕緊滾!」劉超討了個沒趣,後悔在這兒多逗留這一屁會兒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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