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四十三章 橫渡大沙河
    在我的記憶中,每年的初秋之際,總少不了暴風雨天氣。雨借風勢,風助雨威,蔚為壯觀。風雨過後,有時會有彩虹出現,掛在天空,甚是美麗,吸引得人們翹首觀看,讚歎大自然的奇妙。然後,人們便風風火火的跑到自家地裡,察看莊稼樹木,攙扶起倒地的棒子,拉回折斷的樹頭,用斧子劈開或斬斷,碼在那裡,充當柴火,至少也要忙活幾天了。

    沙河上游的雨水或許更大更猛烈些。河水猛漲,有時會到大堤根,渾濁不堪,漂浮著殘枝敗葉,有時還會有牲畜,像豬羊之類的小動物,也會有不慎落水淹死的人。這個時候,各級政府就會動員起來,領導們來到大堤上察看汛情,督促人們加固堤防,教育人們增強防洪意識。有一年,河水都漲到了大堤邊沿兒了,飛機在低空盤旋,準備在必要的時候把河北岸炸開一道決口。

    當河水漲到大半槽時,由於天氣悶熱,水質下降,魚兒們不堪忍受,便成群結隊的浮上水面,聚集在河岸邊的淺水表層,供人們捕撈。人們把這種情況叫做「過魚」。一般情況下一年只過一次魚。過魚的時間多半出現在早晨,有時持續到半晌午,有時一會兒就沒了。不管持續的時間長短,人們總會捕捉到這次逮魚的大好機會,因為有人操著這方面的心。一發現過魚,他就會一邊往家裡跑,一邊大喊「過魚嘍」。聽到喊聲,村民們便會全家出動,拿著各種能夠撈魚的家什,擁向河水邊。有的人家,因為不會逮魚,平常很少吃到魚,所以趁此大好良機,拚命的撈魚,能撈到十幾斤大小不等的魚,回到家裡,美美的享受兩天美味。我家就屬於這種情況,雖然生長在沙河岸邊,卻沒有一個人學會結網捕魚。

    如今,河水變臭了,沒有了魚兒,水草也沒了,過魚的盛況早已成了歷史,殘留在人們的記憶裡。每當想起此事,人們都很遺憾,希望有人來治一治沙河水,讓她重現昔日的美麗風姿。因又下了兩場雨,雨水攜帶者泥沙匯聚到沙河裡,使得河水暫時脫去了黑綠的衣衫,換上了渾濁的黃色裙裾,一夜間暴漲了很多,氣勢洶湧的奔流而去。有人發現水面上漂浮著死魚,以為又過魚了,呼喊著跑進村子,頃刻間河邊就站滿了大人小孩,手裡都拿著籃子、舀子等撈魚的器物。小弟也跑回家拿起舀子,奔向沙河。娘、二姐和我跟在他後面。

    水中果真有魚兒,儘管不像記憶中的那麼多,但終歸是有了。二姐後悔沒拿一個籃子過來,要回家去拿。娘說:「別拿了。魚又不多,一條魚幾個人下去搶,那還輪到你了啊,就讓治軍跟他們搶去吧。」二姐便停住了腳步,表情很是惋惜。走到小弟身邊,凝神注視著水面,發現魚兒,就指引著小弟把長長的舀子伸過去,倒也撈上來了兩條紅魚。

    巧兒夾在人群中間,時不時的蹲下身子,用手中的籃子去撈水中的魚兒。她娘站在她的旁邊,幫她搜尋水中的魚,看管撈上來的魚。東方進掂著漁網向西走,寶珠跟在他的後面,手裡掂著魚簍子。我情不自禁的走到巧兒身後。幾天來,我第一次見到她,滿腹的情思就像那滔滔的河水,急速流動,關止不住。巧兒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猛然扭回頭。她的臉頰有些消瘦蒼白。看到我的摸樣,更加的驚詫了。或許被我清瘦的面容、呆滯的目光嚇著了,身子一晃,腳下一個閃失,跌落進河水裡。她娘驚叫一聲,伸手去拉她。湧動的河水將她的身子推向東面。我撲進河水裡游向她。她娘大聲叫喊正準備撒網的東方進。東方進見女兒掉進了河裡,扔下漁網,跑向這邊。寶珠仍然跟在他的身後。幾個男子扔掉手中的漁具,先後撲進河裡搭救她。我游到她的身邊,剛要伸手拉她,她向對面望一眼,甩開手臂游向河心。我緊劃兩下水,趕上她,勸她回頭。她只是奮力的甩動手臂,並不言語。將到河心,水流湍急,又一次洪峰壓來,我們像兩片飄葉,打了幾個旋轉,順水漂向下游。跟在我們後面的幾個男子心中害怕,折回頭去,順便將她爹攔回,沿著河岸奔向我們漂去的方向。

    我們相互一笑,穩住身子,借助水勢,斜著穿過激流,度過河心,只感覺手腳酸軟,精疲力竭。巧兒吐著嘴巴下的濁水說:「治國哥,你怕不怕?」我說:「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兒都不怕!」巧兒說:「我游不動了,手腳都是軟的!」我說:「我也是。大概是許久沒有游過泳的緣故吧。仰臉浮在水面上歇歇吧。」巧兒說:「好。」仰臉躺在水面上,順水漂流。天空碧藍如洗,朵朵白雲悠然飄動。我不覺說道:「白雲悠悠千載過,沙河水裡兩情悅。」巧兒笑道:「誰跟你兩情悅呀!學會耍貧嘴了,你跟鄭淑華也經常這樣吧。」我說:「咳,看來我只有做水鬼了!」巧兒說:「你做水鬼的樣子會是啥樣的,該不會還是這麼嚇人吧。」我說:「應該是吧。不過,我會拉你陪我一起做水鬼的。你做了水鬼,肯定還是這般漂亮,肯定會被眾水鬼們尊為女王的。」伸手握住巧兒的手,又說:「在做水鬼之前,先讓我親親我的寶貝。」

    巧兒燦然一笑說:「別鬧了。你這一鬧,說不定咱倆真就變成水鬼了。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啊!」我說:「能和你死在一起,值了。」巧兒說:「我可不甘心,我還沒好好生活過呢。我還要結婚成家生孩子,做一個賢妻良母哩。」我說:「咱倆做一對水鬼夫妻,應該更快活些吧。最起碼不像現在這樣幾天都見不上一面,也不會有太多的煩心事吧。」巧兒說:「誰跟你做夫妻了。七月七那天晚上你為啥不去柳樹下,害得我在那兒傷心落淚,可見你心裡是沒有我的!」我說:「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了,咋能會不去呢,我正巴不得呢!」巧兒說:「你呀,像小時候一樣笨,做了水鬼也是個沒人喜歡的笨水鬼!」我說:「我不需要誰來喜歡我,只要有你喜歡我就夠了!」巧兒說:「你說咱倆就這麼順水漂流,能漂到哪兒去?會不會漂進大海裡去?」我說:「肯定會的。沙河匯入淮河,淮河又注入長江,長江流進大海。我們到大海裡去闖龍宮吧。」巧兒說:「好啊。我還沒見過大海哩。」我說:「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海。」

    巧兒笑道:「是我帶你去才對!」說著,翻轉身子,甩動手臂,游向對岸。又說:「治國哥,看咱倆誰先游到河那邊。」我奮力追過去,不一會就趕上了她,伸過手去說:「來,讓我帶你一段。」她將身子滑向一旁,笑著說:「那還算本事嗎。」我說:「試問誰敢中流擊水,唯我巧兒美人。」巧兒笑道:「貧嘴!哎,治國哥,鄭淑華會水嗎?」我說:「你咋又提她啊!你再提她,我就呆在沙河裡不回去了!」巧兒說:「那有啥啊,我又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即便我不提她,你也應該跟我說的。做不到坦白,做不到真誠,就不會有真愛。你該不會是不是真心對我吧?」我說:「我對你的心,日月可鑒!」巧兒說:「那你告訴我,你跟她是不是經常跳舞來著?」我說:「嗯。」巧兒說:「那你都摟住她哪兒呀?」我說:「哪兒都不摟。」巧兒十分生氣的說:「還說是真心對我哩,沒一句實話,再也不要理你了!」不再說話,向前游去。我向她解釋,她也不聽。

    在離落水地點大約一公里的斜對岸,我們被站在岸上的人們拉出水面。單薄的衣服緊貼在巧兒的身上,致使她曲線畢露。落水時,她一心想著要和我橫渡沙河,再來一次久違的比賽,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尷尬的局面。羞澀得滿臉通紅,將手臂攏在胸前,遮擋住豐滿的胸部和輪廓分明的乳罩,在人們的注視中倉皇逃離。我跟在她的身後,沿著河岸向西奔跑。離開人群已經很遠了,她才停下腳步,坐下來喘氣。我在她的身邊坐下,立即招致她的一聲怒喝:「別看我!」接著又說道:「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往哪兒看!」我將臉湊到她的面前說:「我的眼睛一點都不小,不信你看看,還雙眼皮哩!」巧兒用手推開我的臉頰說:「誰稀罕啊!你是不是經常這樣在鄭淑華的面前表演啊!怪不得她那麼喜歡你!照常人家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說:「剛才你還自誇不是小肚雞腸的女人,這會子又吃起醋來了,可見女人都是小心眼兒!」巧兒說:「我要是告訴你我以前跟一個男人好過,看你還這樣說我不說了!」

    我伸出雙臂,將她擁到懷中,柔聲說道:「我不管你以前的事,我只想擁有跟你的現在和將來,我這輩子喜歡你一個!」巧兒紅著臉,聲音微微顫動的說:「我要是相信你,還不如去做水鬼哩!才幾天就摟住我了,還不知道你四年裡面摟住人家多少回哩!」我發誓道:「我要是摟住人家一回,就讓我今天回不到家裡!」巧兒說:「又來說瞎話了!你跟她睡在一塊兒,不摟住她摟住誰呀,她摟住你也是一樣的!」我長歎一聲,默然無語。巧兒又說:「你們男人,都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爹就是這樣的!」一語未了,東方進的怒罵聲隔著寬闊的河面悠悠傳來:「日你娘的狗雜種,鬆開我閨女!」

    我們望向對面。人們已經來到了我們的對岸。小弟立即怒目相向,回敬道:「日你娘的狗雜種!」娘拉過小弟說:「咳,算啦!」二姐不滿的說道:「我說東方叔,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是你家閨女先掉進水裡,我弟弟好心去救她耶!」娘呵斥二姐道:「蓮花,少說兩句!」東方進跳起來說道:「咋啦,咋啦,仗著人多欺負人是不是!」她娘拉住他急道:「她爹,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吵架呀,趕快想辦法把孩子弄回來吧!真是丟人!」有人勸道:「是啊東方,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呀!」二姐揚聲衝我喊道:「治國,快回來!」娘憂慮的說:「咋回來呀?總不能還游回來吧!也不知道這孩子身上帶錢了沒有!」二姐看看東方進說:「就讓他游回來!」又衝我喊:「治國,游回來!」東方進立刻就著急了,喊道:「巧兒,先去你小姨家,千萬別再游回來呀!」

    巧兒看我一眼說:「還敢不敢再游回去?」我說:「那有什麼不敢的!就怕你受不了,你還是聽你爹的話,先去你小姨家吧。」巧兒搖搖頭說:「不!」然後推開我站起來,繼續向西走,來到我們小時候常摸蛤蜊的地方,說道:「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這摸蛤蜊的事?」我說:「當然記得了!童年的趣事,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你還記得沙人嗎?」巧兒說:「我沒有殺人呀!」我說:「不是殺人,是你用沙子做的人!」巧兒嫣然一笑說:「笨!」我說:「對,你還說我笨死了。」巧兒說:「難道不是嗎?現在一樣的笨!連路都沒有我走的快!」我說:「我是讓著你哩,連這點都不知道,笨!」巧兒呵呵一笑說:「還不知道是誰讓著誰哩!」加快了腳步。來到一個緩坡處,我們稍作歇息,再次撲進激流之中。

    回去的路總是顯得縮短了太多。我和巧兒在人們的驚歎、責備和關懷下各自回家去了。東方進和老婆把女兒責罵了一頓,小心看管女兒的同時央求親戚給女兒說媒。巧兒無聲的抗爭著,寄希望於爹娘能夠心疼女兒,期待著他們軟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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