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三十七章 復活
    我和二姐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沒事就拿著書看。二姐不跳舞了,舞會自此解散了。趙菊她們也不常來我家了,偶爾來一次,坐一會兒就走了。娘和父親仍為二姐的婚事憂心,但不來逼我去縣城找鄭淑華了。二姐便對我說:「看來咱倆還沒有全軍覆沒。」話音未落,娘就走過來,憂心忡忡的說:「想必是淑華那閨女生你的氣了,許多天都沒來電話了。你這孩子,不是我說你,你啥時候才能主動一點啊,給人家打個電話,去人家家裡看看,也不枉人家對你的一片心了。這倒好,人家巴巴地跑來,人家隔長不短的給你打電話,你連個屁都沒有,擱誰誰不寒心啊!」又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轉身走了。

    我對二姐說:「都是你說的。你不說還好,你一說,咱娘就來了。」二姐說:「咱娘來不是也沒逼你去,這就是咱的勝利。你就是別去,也不打電話,使勁的冷落她,讓她自個知趣的撤。」一語未了,娘站在堂屋門口喊:「治國,淑華的電話。」二姐不由得笑了:「真是邪了門了!」我說:「這回你不說了吧!」將書放在水泥台上,起身離開葡萄架,去堂屋接電話。

    鄭淑華沒有要緊事,淨說些做了頭髮啦買了衣服啦等瑣事,娘關心的大事一個也沒說,讓娘很失望。我和鄭淑華通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才撂下聽筒回到葡萄架下。二姐問:「都說啥啦?」我說:「做頭髮了,買了幾身衣裳,跟朋友喝酒喝醉了,去了一趟北京香山,就這些。」二姐說:「沒說其他的?譬如想你了?」我說:「沒有。」二姐說:「我看她也是閒得無聊了,才給你打電話。」我說:「可能吧,不過誰知道哩。」

    這時,娘又走過來,笑逐顏開。我和二姐都有些莫不著頭腦了。娘說:「蓮花啊,快回屋打扮打扮,你劉叔叔說一會就過來了。」二姐說:「那個劉叔叔啊?」娘說:「就是派出所那個劉叔叔,劉所長。」二姐說:「他來就來唄,管我啥事啊,不去。」娘說:「你這孩子。治國,你去找你大去。」我應一聲,去找父親。找了幾個地方,才在申有財家找到父親。父親正同幾個人打麻將,聽說劉所長馬上就到了,忙讓申有財去集上買酒買菜,起身和我回家。

    走到半道上,二姐急急忙忙的趕過來,附在我耳邊說巧兒正在家等我,叫我快點跑回家。還用二姐吩咐,我早跑動起來了。父親看二姐一眼說:「你倆又在搗啥鬼?」二姐說:「哪敢啊,弄不好又是大耳刮子上來了,我這臉可再也經受不起了。」父親便低了頭,很懊悔的樣子,停下來點煙。二姐頭前走了,沒等父親,讓父親覺得她還在為那一耳刮子氣惱,成心叫他的心多受點折磨。

    我跑回家時,巧兒正跟娘坐在院子裡說話。看得出,兩個人的交談很愉快。正如二姐所說的,我們並沒有全軍覆沒。娘對待巧兒的態度有所轉變了。巧兒見了我,就站起來了,開口說:「志國哥,我尋思著你這兒的書多,想給你找本書看,打發時間。」娘說:「我跟巧兒正說著哩,找你借書,算是找對人了,咱這個村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比你的書多了。我叫她不用等你回來,請自個去找了,到了這兒就跟到了家一樣,不用客氣。她說你不在家,她不好意思翻看你的東西,非要等你回來。」我說:「那有啥呀,從小到大你也沒跟我生分過,這會子倒生分起來了,讓人心裡好不難過!從今往後,我的就是你的,你愛拿啥就拿啥!」還有句話,我沒能說出口。就這,巧兒已經不自在了,似乎很後悔來我家了。

    娘笑道:「巧兒啊,你聽到了沒,他也是這麼說。自小你倆就要好,也有鬧彆扭的時候,不過轉眼就又好了。那個時候你倆都還小,咱兩家的關係也好,隨你們怎麼鬧,大人們也不介意,小孩子心性,原本就是那樣的嘛。現在不同了,你倆都大了,凡事不能沒個顧忌了。你爹娘也不知為啥惱恨著我們,我不是不歡迎你來,你小時候我就喜歡你,現在更喜歡你了,很想看到你,看都看不夠哩,你長得又漂亮又賢惠,誰不喜歡啊。只是怕你爹娘知道了責罰你,我不忍心你受委屈啊!」

    巧兒一時間無話說了。我開始覺得娘的話句句入耳,挺高興的。聽到最後,琢磨出了滋味,敢情娘還是不希望巧兒來,就有點惱娘了,伸手去拉巧兒的手。巧兒冷不丁嚇了一跳,彷彿看見了鬼一樣,急忙避開了,惶恐道:「你幹啥!」我說:「你不是找書看嗎,我又不知道你喜歡啥書,叫你去屋裡找書啊。」巧兒說:「我就不進屋了,你隨便拿一本過來就中了。也就是閒極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罷了,沒有特別的喜好,啥書都一樣。」我說:「高等數學也中嗎?大學英語也中嗎?」巧兒說:「那倒不中。」我說:「還是了,走吧,還是你自個去挑吧。」巧兒猶豫了一下,跟我走進西屋。娘也跟著進來了。我說:「娘您過來幹啥呀。」娘訕訕地說:「我來拿你換洗的衣裳。等淑華過了門,我就不用操這心了。」我說:「我沒有換洗的衣裳,您先出去。」娘說:「還說沒有,那不是嘛。」走到床前,隨便拿了兩件衣裳走了。

    巧兒說:「看來你始終都在演戲給我看,趙菊她們也是幫著你哄騙我,你終究還是要跟鄭淑華結婚的,我真是太傻了,又來自取其辱了!」我急忙解釋。但巧兒不給機會,含羞帶怒的往外走。我便賭咒道:「我要是騙你,就叫我不得好死!出門被車撞死,下雨被雷劈死!」巧兒停住腳步說:「你愛咋死就咋死,管我啥事了!」我說:「那我就死給你看,沒有你,活著也沒意思!」巧兒說:「誰要看你死!等我走了,你再死也不晚!」說完,轉身回到書桌前,動手翻動書。我喜極而泣了,半天說:「我就知道你是不忍心看我死的,你是喜歡我的。」巧兒說:「你別自作多情了,誰喜歡你了,我喜歡這些書,也不會喜歡你!」又說:「這麼多書,我都不知道該拿哪一本了。算啦,我也不費心去挑了,還是交給老天爺吧,他叫我拿哪一本,我就拿哪一本。」說著,閉上眼睛,雙手在書脊上來回摸索了兩遍,抽出一本,卻是《復活》,驚喜道:「這本好,名字就好聽。」

    我說:「《復活》是世界名著,托爾斯泰的代表作,講述的是聶赫留朵夫和卡秋莎之間的故事。我這兒還有兩本書,一本是《戰爭與和平》,一本是《安娜·卡列尼娜》,也是托爾斯泰的小說。」巧兒打斷我的話說:「你在學校裡淨看這些小說了吧?」我說:「我是看了不少小說,但不是光看小說了。」巧兒說:「那是啊,總得留出些時間陪鄭淑華吧!」我說:「你又來了!」巧兒說:「我冤枉你了嗎?你若不是跟鄭淑華好到了一定程度,她會死乞白賴的住在你家裡嗎?在那幾天裡,你都跟她幹啥了?你們在學校裡又都干了啥?」我一時語塞,無話可說了。巧兒冷笑一聲,拿著《復活》走了。走到門口,稍一停頓。

    便在這時,我看到了一朵盛開在光明與陰影交匯處的嬌艷的花朵。不!她不能用花朵來形容,這個世界上再姣美的花朵也不能代表她的全部!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光明與陰影的交匯處,任由光亮折射出她那籠罩在用帶有火紅花朵的白洋布做成的寬鬆的夏衣下面的勻稱、高挑、豐滿的身子。我的熱血被那妙不可言的曲線和那隱約可見的雪白的肌膚烘烤得滾滾沸騰了。我的心被她那像鬆軟的錦緞一樣、像黑色的瀑布一樣披在肩頭的烏黑油亮的秀髮召喚著。很顯然,她在來這兒之前,對自己的形象進行了精心的雕琢。這種精心策劃起來的完美無缺的形象,無疑是在向我傳遞著一種美好的訊息。我不想她走。她似乎也沒有立即就走的意思,好像還有什麼話沒有說,還有什麼意思沒有表達。我得想辦法把她留住。可是,我對鄭淑華的所作所為,連我自己都覺得羞恥。我這個一身污點不負責任的人,又怎能配得上巧兒的善良美麗冰清玉潔呢。

    娘拿著衣裳站在院子中,似乎在心什麼心事。看見巧兒出來,遂笑著說:「巧兒走啊。今兒晌午別走了。」二姐走大門。同時,巧兒離開了西屋門口說:「不了大娘,我該回去了。出來好大一會兒了,俺娘又該嘮叨我了。」娘說:「是啊,從小你娘就疼你,一眼看不見就滿世界裡找。如今你長大了,可不能惹你娘生氣啊。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會惹你娘生氣的。咳,也是我沒有福氣啊。」巧兒說:「大娘您還想要啥福氣啊,二姐和治國哪一個不孝順您啊!大爺也對您可好,不知有多少人羨慕您哩!」話音未落,二姐走進院子。又說:「二姐回來啦,我該走了。」二姐說:「我是老虎嗎?」娘說:「你大哩?」

    二姐說:「在後面哩。」拉住巧兒的手說:「你一來,我就出去了。我才到家,你又要走了。咱倆還沒顧得上正經說話呢。咱倆也是從小玩到大的了。自從你一家人搬到外地生活,我就沒機會跟你說話了。原以為這輩子想再見你都難了,你又搬回來住了,我真的好高興啊。誰知自打你回來,你就和我疏遠了,一年到頭不跟我說上幾句話。今兒個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我可不能放你走,要跟你好好說說話,把以前那些沒說的話都給補出來。你也跟我講講你在外面的情況,叫我長長見識。」說著,拉巧兒到小凳子前,又改變了主意說:「咱別坐這兒了,院子裡,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咱倆到葡萄架下說去。」

    巧兒想走,卻走不了,被二姐拉到葡萄架下,在水泥凳子上坐了,背對著院子。二姐在她的對面坐下,看著她笑。巧兒說:「二姐,你笑得人心裡發毛。」二姐說:「那我不笑了。」越是想把住勁不笑,越是忍俊不住的笑。巧兒也笑了,說道:「二姐,你還是笑吧,看你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我心裡都難受。」這時,父親走回來,因只看背影,,沒認出巧兒,就問娘:「那閨女是誰呀?」娘說:「巧兒。」父親又問:「巧兒咋來了?」娘說:「誰知道哩。說是來借書,可能就是借書的吧。拿了書要走,蓮花回來了,就把她拉到那兒去了。」父親說:「我說蓮花咋神神叨叨的,原來就是叫治國回來給巧兒找書的呀。」又說:「蓮花還氣惱我哩,都不好好搭理我了。」娘說:「還說哩。你那天下手也太重了,蓮花的臉都腫了兩天還沒消腫,心疼得我都光想跟你吵一架。」父親說:「我也是一時氣極了。治國絕對想不起來那樣做,還是她的注意。劉所長說來啥事沒?」

    娘說:「沒說,就叫我準備好酒菜,說一會就到。對了,你還站這兒幹啥呀,還不快去集上買酒買菜。」父親說:「申有財去了,估摸著這會兒也該到集上了。你拿著兩件子衣裳幹啥呀?」娘說:「你看我這腦子,說是給治國洗衣裳哩,往這兒一站就忘沒影兒了。」父親說:「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該學著自己料理事兒了,他的衣裳,以後叫他自個洗。他在學校裡不都是自己洗的嘛,難道說還有誰幫他洗衣裳不成。」娘還沒說話,劉所長來到了。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一個英俊的年輕小伙子,名叫魏永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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