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十七章 河底暢談
    開始,我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面對著空無一物的紅色小方桌,聽著樹上的蟬鳴。有幾隻蒼蠅圍著我飛,飛著飛著就落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它們在我的驅趕下飛向遠處,中途又十分敏捷的折轉身,或落在桌子上,或仍然落在我的身上。我有些煩躁了,除了蒼蠅的原因之外,還有天氣的原因。太陽早已爬上了樹梢,我的四周被他烤的熱烘烘的。我起身回到堂屋裡,打開風扇,坐在沙發上,可仍是茫然若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開始羨慕那些有活計可做的人了,包括我的小弟,雖然他的活計只是和小夥伴們毫無目的的到處亂竄,但是他是那麼的愉快和開心。如果要問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些常見的殺人方式之外還有哪些,那麼我要說無聊的空閒也是一種,它以一種不緊不慢不溫不火的方式折磨和侵蝕著你的精神、靈魂和肉體,直到它們完全虛脫的垮掉,除非它們不堪忍受,奮起反抗,為自己尋找生的出路。其實,這種生的出路是非常非常容易找的,也是非常非常多的,例如,看書,睡覺也是一種很不錯的出路。

    一陣倦意襲來,我頓覺全身的骨骼都散了架,似乎很難再提起一絲力氣了。不知道是我自己的特殊嗜好,還是整個人類都有的一種普遍現象,早飯之後的我就好像吃了過量的瞌睡藥,不睡一會兒一整天都別想有旺盛的精力了。風扇也賴的關掉,房門也不想關閉,我徑直來到只屬於我的西屋,渾渾噩噩的躺倒在床上。常常是這樣的,當我的身子接觸到涼涼的床席時,就像人死之前的迴光返照,大腦一下子清醒了。我拿起書看了兩眼,腦子便開了岔,開始胡亂的想一些事兒,像二姐的婚事,為什麼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故,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二姐雖然說不上是國色天香,可也算得上眾裡挑一了,從小就表現出與眾不同的才能,就是太過要強傲慢了,但並不是那種讓人討厭的目空一切的傲慢,而是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那種不落俗套的氣質,這不是缺點,而是難能可貴的優點,不可能成為導致婚變的元兇。至於我的家庭,在這個村子裡,也堪稱首富了,而那個使二姐傷心的男人,除了長得不錯,無論哪方面都不可能與我家相提並論,更不應該成為婚變的原因。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因素致使他走上和二姐分道揚鑣的道路呢?

    還有我家和巧兒家冷淡的關係問題。這也是我難以想像出緣由的。以前,我們兩家的關係相當的不錯,常常相互走動來往。那時,我父親是村支書,她父親是小隊隊長,兩個人很是談得來,接長不短的聚到一起喝酒,像親兄弟。我家裡要是有上級領導來訪時,我父親總忘不了請他來陪著說話吃飯。後來,他家突然搬去了邊疆,回來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其中的曲折原委,著實令人費解。

    要麼就是想一些有影沒影的事,諸如和巧兒一起暢遊沙河之類的,想著想著就覺得雲天霧地,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滿世界都是鮮花、陽光、清風、彩霞和巧兒了。在這種愉快的無盡的遐想中,平淡的生活裡演繹著真情的流動,蘊藏著一顆躁動不安卻又裹足不前的心靈,釀造著鬱悶和苦澀的美酒。我渴望著能夠回到童年的美好時光裡,那樣我就能再次和巧兒一起在沙河裡遊戲玩耍了。於是,我總是在夕陽西下的時候,獨自一人來到沙河岸邊,坐在被青草圍起來的土堆上,遙望緩緩流動著的河水。我愛沙河,它記載了我童年的歡樂和成長的足跡,養育了我的軀體,給了我不同尋常的靈性,更牽起了我與巧兒的緣分,激起了我對愛情的渴望和追求。

    河底總會有許多潔白的羊群游動。放羊的多為十幾歲的孩童,偶爾也有大人,婦女居多。有一次,我無意間看到了巧兒的身影,便立刻驚喜的站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決然的走向她。她也注意到了我,微笑著看著我走近她。或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也或許是大沙河讓我的心情放鬆了,不管怎麼說,在經過短暫的拘泥之後,我和她找回了從前那種無拘無束的狀態,十分自然地交談起來,一同回憶難以忘懷的童年往事,詢問彼此這許多年裡的情況,講述自己所經歷過的能夠記得起來的一切。

    第二天傍晚,我們又在河底見面了。巧兒坐在土埂子,一邊操心著幾隻羊,一邊閱讀一本厚厚的書。我在她的身邊坐下問:「看的啥書?」巧兒笑著說:「不告訴你!」把書攏在胸前,遮住了豐滿的胸部。我望著她那猶如美玉一般鮮亮柔和的笑臉,不覺脫口說道:「東方多美玉。以後我叫你『玉兒』吧!」巧兒說:「不好,玉容易碎。」我說:「我把你捧在手心裡,咋會碎哩。」巧兒半嬌半嗔的說:「沒一句正經話!給,看去吧。」把書遞給我。我接過書說:「原來是《紅樓夢》啊,紅樓多美夢,夢醒滿眼空!」巧兒說:「啥滿眼空啊,真是的!好好的心情,被你攪得一團糟!」說完,起身去追趕遠離的羊,沒在折回來。我去跟她說話,她也不好好搭理我了。

    自此,一連幾天,我都沒能再見到巧兒。我獨自坐在河岸上,任蚊蚋在頭頂盤旋叮咬,任夕陽帶著滿臉的遺憾隱去,任彩霞飛捲散盡,任暮色冉冉升起。又過了兩天,巧兒如期前來了,這一次,她沒有趕著羊群。看見我,她故作驚訝的問:「治國哥,你一個人呆坐在這裡發什麼愣哩?」我的心情異常激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她咯咯的笑起來,說道:「你咋跟個大姑娘似的呀,還沒說話臉就先紅了!前幾天的健談勁兒哪兒去了呀?」我的臉更加的紅了,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幸好,這個時候有幾個放羊的小孩蹦跳著唱起了兒歌:「王老二,娶老婆,颳大風,下大雨,王老二碰見個瘋閨女······」我順著這首兒歌的意思說道:「趕明兒你出嫁時,一定要選個黃道吉日,要不然孩子們豈不是要唱『巧兒姐,出嫁時,正趕上個風雨日,風也緊,雨也大,巧兒姐是個瘋妮子』了!」她笑道:「我呀,這一輩子都不出嫁。只要你那位縣長的千金不是個瘋妮子就中了,哪裡還有這份閒心管別人呀!」

    「我和她沒有什麼的!」我連忙解釋道。為了讓她確信這一點,我又加重語氣補充道:「我們只是同學,真沒有其他意思,真的!」「什麼真的假的呀!」她說,「看把你緊張的!」接著,她又說道:「過去的事情,只能當作回憶罷了!我在等待一個和我真正有緣分的人!」沒等我說話,她又像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驚慌的說:「哎呀!只顧跟你說話了,忘了正事兒,回家又要挨罵了!」說完,她急匆匆的向西走去,落日的餘暉籠罩著她嬌美的身姿。我在這裡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她拐回來,想必是從其他的道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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