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時，天色已然不早，甘棠為我忙忙卸妝道：「郡主折騰了這大半日，必定累了，早些歇息罷。」
我漠然不語，任由她為我更換了衣裝。待她慢慢退下時，已經是四更時分。我心中煩悶不已，便翻身下床，換了一件略微緊身的衣服，又將長髮束成簡單的一束。待一切都利索了，便悄悄打開了窗戶，翻身躍上了屋簷。
聽壁角的事，我做的不少，乾坤門大小長老們密談時，總是把弟子們趕得遠遠的，可是小孩子們最是好奇，兼有叛逆的心理，屢屢試圖偷聽，我是手段最高明的一個。因而輕功竟然日日增強，不得不說我是個歪才，總愛走些旁門左道。
只是這裡是太后所居住的永福宮，並非青山綠水中的乾坤門，守衛甚是森嚴，而且一旦被發覺，性命難保。
我想竊聽太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想與李忱一較高下。他能夠毫髮無損的潛入永福宮，我為何不能？
於是輕手輕腳，慢慢摸索到太后寢殿。肩上猶隱隱作痛，我卻顧不得許多。天色已經帶了三分透明的蔚藍，星子也不甚清晰了。
看來昨夜一場春雨，如今已是晴好天氣。
我心內計算，距離我起身還有一兩個時辰，這段時間之內，我必要回到房間中，否則便會引人懷疑。好在，甘棠知道我入睡得晚，不會很早去喚醒我。
這一次的目標，很是統一。尋找另一把小刀。
先前松音帶與我的那一把刀，是從一位西秦貴族手中秘密取得。西秦人向來以匕首等武器作為立誓的工具，因此，找到另一把小刀，便能找出與之結盟的人。再順籐摸瓜，找到他們結盟的盟約。畢竟，安國如今與西秦並不如何交好，若是發現兩方貴族有勾結之嫌，倒也是一件大事。
如今住在永福宮，必然要近水樓台先得月，早日探一探太后究竟。將來得了機會，還要到蕭承弈並各位妃嬪的住處尋找呢。
當下便躡手躡腳的翻越到房梁，只見房間內檀香繚繞，燈火昏昏。太后正默默品茗，佘姑姑侍立在旁，兩人神色都很是肅穆。
半晌，才聽佘姑姑低聲勸道：「娘娘，天都快亮了，您早些休息罷，身子才好了些，不能這樣熬夜啊。」
太后長長歎氣，將茶碗放下，緩緩道：「如何不想休息，只是沒有睡意，根本無法入眠啊。」她似乎是在啜泣，聲音略有些顫抖，「如今真是老了，連覺都睡不安穩，一點精神也沒有。」
佘姑姑勸道：「太后看開些罷。太后如今位高權重，自然會多憂慮些。宮中眾人，又有幾個是能安穩一覺睡到天亮？」
太后的歎息似乎更加哀傷：「是啊，哀家自己都不能相信，竟然這樣過了二十多年，彷彿還是在家裡的時候呢，那樣好的晨光，那樣好的年紀。春天裡放紙鳶，夏日采蔬果，秋日賞菊，冬日踏雪尋梅。多好的時光，如今想來早就不可能了。如今承昭都這麼大了，哀家能不老麼？」
佘姑姑淡淡一笑，為太后拿捏起肩膀，道：「今日是清明，太后難免多思。」
一時間，二人寂然無語。我在房樑上等得正有些不耐煩，便聽得太后的聲音有了幾分淒冷：「若是當年……當年嫁入了胥家，恐怕再也不能有這些齷齪之事了。」
胥家？我心中一動，連忙凝神細聽，只聽得佘姑姑溫言道：「往世不可追，太后何苦這般為難自己？看開些罷，慕德少爺不懂娘娘的好處，是他沒這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