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郡主 還朝 第十章 脈脈此情同誰訴(一)
    一連七日,我都只能躺在床上,因為那柄劍上份量不輕的毒藥,我一直昏昏沉沉。雖然素日習武,但這樣重的傷勢還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有些著慌。太后憐我病中寂寞,遣了自己得力的兩個宮女日夜陪伴,又從府中接來甘棠,命她們悉心照料我,不得有失。

     漸漸能下床行走。當年我被送到乾坤門時,身體虛弱無比,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慢慢調養過來。打那以後,師父們甚是重視我的安康,日日藥膳不停,時時注意養生。我素日學習的武功,又是修身養性、強健體魄為重,因此身體竟一年年好了起來,恢復能力也是極強。因此受了這樣重的劍傷,我卻比常人的復元快了一倍不止。

     這一日正是清明。早起時天色灰暗昏沉,我推窗看時,只見狼籍殘紅,飛絮濛濛,不多時便是煙雨綿綿的景象。甘棠見我推窗,連忙為我披上一件厚厚的雲錦五色堆花斗篷。我只得苦笑道:「不過是受了傷,這樣小心做什麼?」

     甘棠一邊將我從窗邊半扶半拉的拖到軟榻,一邊攏了鎏金掐絲百花爭春的小手爐給我。見我不甘,她更委屈:「郡主當真是小孩子脾氣,身子這樣虛弱,怎能吹風淋雨?病上又添病,可怎麼好?」

     我隨手放下手爐,悶聲道:「都是四月的天氣,裹這麼厚作甚?況且我現在覺得已經大好,你也過於小心了。知道的說你是心疼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藉機報復,嫌我以前待你不好。」

     甘棠哭笑不得:「郡主這張嘴真是越來越厲害,直叫奴婢沒有話說。太后娘娘千叮萬囑,要事事小心,便不能遂了郡主的意,飲食起坐都要更加注意。這些日子太后常常打聽郡主的身子,就是方纔,太后還召了奴婢前去問話,知道郡主病情見好,又是叮嚀了一番。」

     我心裡微微詫異,不知為何太后轉變了態度,便任甘棠為我將斗篷裹得更緊。固然我之前屢屢投誠,如今救駕有功,卻也不能簡單因此打動她的心。須知蕭承弈並非太后親生,母子間的情誼不過爾爾,母慈子孝不過是做出來的表面文章,二人私底下都在較量。蕭承弈一直試圖剿滅太后黨羽,將林氏外戚連根拔除,太后則見招拆招,力圖鞏固自己族人多年來的至上地位。

     為褒獎我救駕之功,蕭承弈的封賞分外厚重:將博陵郡以南,大河之畔的康縣、台縣賜予博陵定成郡主。僅此一項便是加封食邑三千戶,更不用說金銀珠寶等尋常賞賜。太后與皇后緊隨其後,一個賜了黃金千兩,一個賜了珠寶奇珍若干。宮中諸人皆是趨炎附勢的好手,眼見博陵郡主的聲勢水漲船高,紛紛前來送禮拜訪。太后以郡主重傷未癒,一一推脫了拜訪,我倒也樂見其成。禮物則係數留下,命人源源不斷送回郡主府。

     只是我最憂心的,還是在府中的落葵。我身邊雖多守衛,但我身為郡主,要求與落葵通訊也不會被阻攔,可是一旦太后嗅出什麼不對,落葵的安危便難以保障。她並沒有高貴的身份藉以避險,因此一動不如一靜,還是安穩守在郡主府為好。但這消息一斷,我心中甚是焦躁。我入宮之前,她捉了香櫞入府,如今審訊如何?松音把守的人,可有招供?柳毓近來如何?

     心中擱了多少事,都只能強顏歡笑,做出一副端莊賢德的模樣。我每日留意自己所服用的湯藥,驚訝發覺並無不妥。似乎太后放棄了為我下毒,又或者她只是換了一種更隱秘的方式?我心中惴惴不安,暗恨自己為何沒有隨身帶些藥物和七綵裳。但轉念一想又覺慶幸。我自從入京來,身上不離各種毒藥解藥與七綵裳,一些機密的文書我也帶在身邊。但那日入宮赴宴前,我換衣匆忙,是以將文書等物都留在府中。因此昏迷過去時,身上的衣物雖皆被換過,卻沒有任何可懷疑的地方。若是沒有這一次失誤,我冒充博陵郡主一事只怕將要暴露。

     思來想後,大約明白太后轉變的原因,是當日與蜀國和親一事所致吧?念及郭之辰,便問甘棠:「蜀國的使節團,可是回國去了?」

     甘棠看我略有緊張之色,抿唇一笑:「郡主總算想到他們了。郡主受傷之後,郭大人屢次三番求見郡主,都被太后攔了下來。本來已經擇定了行程,卻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動身,恐怕是等著郡主好轉,再次求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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