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郡主 還朝 第九章 相思休問定何如(四)
    輕輕側過頭去,不意見到了安詳閉目的林太后。室內寂靜,唯她手持佛珠,似是疲憊不堪,彷彿又蒼老了不少。這樣打量起來,才發現她鬢間已然花白。素日只覺她英明睿智,卻忽略了她已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婦人。

     肩頭的疼痛已然消除不少,只有陣陣涼意,想來是草藥的效力。我一語不發,靜靜打量太后。

     論起血脈,我與她確實有些聯繫,只是血緣並不緊密,然而我與她眉眼之間居然頗為神似,這不免令我稱奇。

     正在沉思,便見太后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我時,先是有一絲驚訝,然後迅速轉化為驚喜交加。

     「太后……」我掙扎著起身,卻因為傷口撕裂而蹙眉。

     「快別多禮。你傷了心脈,要好生調養。」她一字一句的說著,「若是劍再偏一分,就不能救過來了。便是如此,你已經昏迷了三天,著實讓人憂心啊。」

     三天?我心中叫苦,面上卻是驚訝:「竟躺了這樣久麼?我卻一絲也不知道,這是哪裡?」

     「你受傷不宜回府,這是哀家的永福宮。你且安心在這裡養傷,你救駕有功,還有重賞呢。」她慢慢在我身邊坐下,關切的撫摩我的長髮。我竭力忍住躲避的衝動,任她冰冷堅硬的護甲在我臉頰上滑動。

     「這豈不是擾了太后靜修,我還是回府去罷。」我壓低了聲音道,心中大駭。我並非博陵郡主,身上並無千世殤的毒素,御醫只消一把脈,便能得知。除此之外,我並不清楚在體貌特徵上,或者身體素質上,我與博陵郡主是否有什麼差異。

     越想越是擔憂。太后心思縝密,手段凌厲。若是被她發現一絲破綻,我便是死無喪身之地!且不說冒充皇族的罪名,就是現在,她只消在我的藥物中做做手腳,我便是死無對證了。

     「說什麼傻話,你且安心養傷,永福宮這麼大,你不過多住一間屋子罷了。」太后卻愈加慈眉善目,「阿琬,你能拚命去救駕,這份勇氣當真可嘉。皇上如今安好,對你也甚是記掛。如今只要專心養傷,其他一概不要多想了。」

     她將話說到這般地步,我只得依言復躺下來。太后喚了人進來奉藥,又伺候我沐浴淨身。我不欲讓旁人服侍,卻也不能將落葵接入宮中,以免她遭遇不測。我吃過藥又是昏昏沉沉,只是此時,心焦難耐再也不能酣然入睡了。

     當日的情景,猶歷歷在目。飛濺的血液、驚慌的人群、呼嘯的冷風,還有那一雙墨玉一般的眼睛,安然凝視著我。

     對死亡的懼怕使我不由握緊雙手,蜷縮身體。是的,我害怕死亡。長劍貫穿我身體的那一霎那,我是後悔的。我想起宮外的青山綠水,田園草地。那些我遊歷過的名山大川,品嚐過的風味小吃,撫摸過的羊群與馬匹。這些構成我生命中前十幾年的瑣事,如今看來恐成奢望。我試圖轉變自己的命運,試圖把自己與博陵郡主聯繫在一起,迄今為止我是成功的,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那位天真嬌蠻的郡主已是換做他人。然而我又何嘗不是失敗的?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誠心,失去了我昔日引以為傲的瀟灑自在,失去了我的真心。

     冷意再次席捲我的心頭,我慢慢睜開雙目,眼神清澈平靜,卻是將仇恨的駭浪深深掩埋於底。

     既然付出了這樣多,我便不能輕易放手。未到品嚐仇人鮮血的那一刻,我絕不退縮。

     刺客是何人?為何行刺?守衛何在?

     是誰暗中下手,將我穴位封住,任刺客宰割?

     這兩人之間,是否有聯繫?!

     我冷冷的彎起唇角。不錯,算計到我胥清歌身上,我必當立誓,手刃兇手,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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