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寢 2 第十五章
    「阿約,我怎麼覺得你在幫他說話?」

    「沒辦法,為了安氏,我也是迫於無奈。」

    「什麼無奈,你不是還有錢,那些爺爺留給你的不動產跟現金。」

    「那些錢不能動,那是爺爺給我的老婆本。」

    「沈約!」安娣咬牙。

    「我該去開會了,下次再聊。」不等她發飆,沈約很有自知之明的掛了電話,而這頭瞪著手機,心情悶得要死,只能搥著抱在懷裡的枕頭髮洩。

    向母對安娣跟兒子結婚的事,一直無法釋懷,但礙於老公的面子,她也只能在心裡埋怨,自然對安娣更冷淡,能不見就不見,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真有事要談,也總是冷著臉色。

    她看不懂,自己老公怎麼好像很喜歡安娣這媳婦似的,天天跟她下棋、種花,還一起相約練氣功鍛煉身體,比起兩個兒子,安娣跟她老公更有話聊,也相處得更融洽。

    其實她也不是多討厭安娣,只是她兒子這麼傑出,不只長得一表人才,又會做生意,家世又好,什麼女孩不能選?

    她私心的覺得,自己的兒子該配更好的女孩,起碼家世也要差不多,或是生意上能多少幫兒子的忙,因為有這些想法,她心裡怎麼也看不上安娣,總是要挑剔。

    上次那次家庭聚會,她特意叫思巧這孩子來就是為了要讓安娣明白,她心裡理想的媳婦人選該有什麼特質。故意煮了一桌讓安娣吃不了的飯菜,安娣是沒有意見,但兒子卻是連著兩個多月不回家,連她打電話找他都愛理不理的,那天他嘴上不說,態度沒有表明,但分明就是為安娣心疼。

    想到兒子竟然為了安娣,敢這麼對生養他長大的媽媽,向母心裡對安娣的不滿又加了一分。

    她還記得兒子一直都跟安娣過不去,一有機會總是要欺負她,接手他爸爸的事業後,他更變本加厲的將安氏整得幾乎快經營不下去,怎麼才一恍神,他就把人娶回家了。

    「媽,這邊的盆栽修剪好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澆水的工作交給伐?」住進向宅有一個多月了,安娣天天早上跟向父進花房照顧他心愛的盆栽。

    今天走進花房時,不只向父在修剪盆栽,她還看到向母也在,她早知道向母不待見她,她也想不如就留給公婆獨處,哪知家裡傭人突然跑來說有向父的電話。

    就這樣,她接手了向父的工作,與向母單獨在花室裡整理盆栽。

    她看著向母心不在焉的拿著灑水器澆水,本是好意想要走過去幫忙,誰知,在離向母不到五步的距離,她沒發現腳下泥土因為灑水器而濕滑,一個不小心,就這麼滑了一跤。

    「砰!」當她狼狽地跌倒在地上時,後腦撞上灰色磚塊的角,她只覺得一陣巨痛傳來,眼前一片昏黑。

    她聽到向母的大叫,她想要向母別叫了,她覺得頭好像快裂開了,伸手摸了摸後腦,只覺得那裡濕濕的,不知道是地上的泥水還是她的頭撞破流血了。

    她覺得自己真是笨手笨腳的,連走個路都會摔得四腳朝天,但真的好痛,痛得她好想哭……

    安娣受傷,嚇壞的不只是她自己,連帶把一向姿態甚高的向母也嚇得不輕,還好,只是頭破了一個洞。

    紀一笙很無言的看著連走路都能摔成這樣的她,邊幫她縫合傷口,嘴裡邊念叨著,只是他這醫生念病人也就算了,一旁的向母卻看不過去了。

    這女人好歹是兒子娶回家的,雖然不是她看喜歡的,但怎麼都進自己家門了,她也不過是好心幫自己,卻跌了這麼大一跤,人雖不是她害的,但她內疚。

    因為內疚,自然見不得紀一笙那左一句嘲諷,右一句冷言,向母的臉色臭得還不是普通的難看。

    直到安娣作完其他檢查,被推回病房時,向母要家裡傭人燉的雞湯也送來了。

    坐在病床上,安娣身上那件染血的衣服已換下,現在穿的是衣服的病房。

    「安娣好一點了嗎?」向能宇送來雞湯,向母接了過去倒在碗裡。

    「其實不嚴重的,只是破了一個洞。」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雖然臉色有點憔悴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

    「那就好,爸爸很擔心,但大哥不在,公司又有事要他處理。」

    「沒關係啦,我真的沒事,紀一笙的手很巧,一下子就縫好了。」本來紀一笙不給她打止痛劑,但她疼得又哭又叫的,最後在向母的要求下,終於打了止痛劑,直到現在,她都沒感覺痛,還有餘力說笑。

    向母默默地將雞湯放在碗裡,端到安娣面前,不冷不熱的說著:「趁熱喝。」

    「媽,我學校還有課,那我先走了。」

    「嗯,這裡我會看著。」

    向能宇一走,病房裡只有安娣喝湯時瓷器碰撞的聲音,她很安靜地將雞湯都喝完,把碗給向母時,向母說:「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了,我等一下再喝。」

    向母接過空碗後,也坐下來隨意看著窗外,兩人誰都不出聲。

    安娣心裡想著怎麼讓向母回家,向母在這裡她反倒覺得不自在,但又怕拒絕了向母的好心,心裡百般交戰,卻又說不出來。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也沒壞心到希望你受傷。」打破沉默的是向母,安娣有些吃驚地偏過頭,不解向母為何要這麼說。

    「我知道,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以前,震宇也住過院,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強壯,大病、小病很少找上他,但那一次莫名其妙手臂被玻璃割了一個傷口,血流不止,他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安娣記得,那次的意外是她造成的,但她卻不知道他在醫院躺了好幾天,心想那傷口一定很嚴重。

    「住院那幾天,醫生怕他傷口太深,想要給他止痛劑,他偏不要,痛得臉都發白冒冷汗,卻怎麼都不打止痛劑。」

    向母說完,安娣光想就覺得很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自己的頭,好像開始隱隱抽痛。

    「本來我還很生氣,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幫他縫傷口時,他聽到醫生說,止痛劑打太多對傷口癒合會有反作用,能不打就盡量不要打。」

    安娣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

    「不過震宇是男生,皮粗肉厚,痛一痛也沒關係,但你是女孩子,如果真的疼了,就跟護士說,不要白白忍著。」

    向母說完這話,本是望著窗外的臉,轉了過來與安娣對望,「累了就睡一下,對了,你的手機我讓能宇幫你帶來了,我怕震宇打電話找不到你會著急。」向母指了指離安娣不過一臂之遠的手機跟她的包包。

    因為不知要接什麼話,安娣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謝謝,緩緩地躺下蓋上被子,然後閉上眼睛假裝入睡。

    雖然看得出向母是在關心她,但她多少還是有點彆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躺下沒多久,安娣還真的睡著了。

    當她再醒來時是被痛醒的,向母已經並不在病房,單人病房裡只剩下她,她看著外頭的天色,漆黑一片,驚訝不已的想她竟然睡了一下午。

    縫合的傷口隱隱作痛,一抽一抽的,教她好不難受,像是硬生生地拉扯她的皮肉,疼得她想尖叫,又想用力槌頭。

    伸手想要按鈴,又想到紀一笙縫合傷口時的話,她又猶豫了。

    其實忍一下應該還好,起碼傷口可以好得快一點,因為這樣想,安娣將手裡的服務鈴鬆開。

    又忍了一個小時,她拿過手機,看了下時間,才發現現在不過半夜一點多,因為下午睡太多,現在反而睡不著,再加上傷口的抽痛,她更是完全沒有睡意。

    偌大的單人病房,安安靜靜的,安娣覺得自己的傷口,好像越來越疼,疼得她都想要在病床上打滾了。

    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安娣索性放聲哭了起來,想起向母今天說,向震宇就這麼忍痛忍了好幾天,她才忍了一小時就覺得自己要活活痛死了。

    她邊哭邊流淚,眼睛卻又不住的盯著手機螢幕,平時沒怎麼等向震宇的電話,今天晚上,不知怎麼的,她特別想聽到他的聲音,然後想跟他說,紀一笙說為了傷口好,不給她打止痛劑,她快要痛死了。

    盯了好幾分鐘,手機還是沒有響起,安娣痛得發火,心想,他不打來,難不成她還不能打過去嗎?

    向震宇到歐洲這幾天,中午休息時都會跟安娣通電話。

    但今天中午,向震宇在飯店的貴賓室招待幾位客戶吃飯喝酒,男人喝酒很少沒有女人作陪,向震宇也知道這幾個客戶的喜好,主動安排了幾位小姐陪酒,不過他沒要小姐作陪,只是自己一個人喝著悶酒。

    其中一位小姐見他獨自喝酒,看上他年輕帥氣的外表,試著想靠近他時,向震宇只是冷淡的吐出一句話:「我已經有老婆了。」

    這句話,讓在場的客戶都吃了一驚,向家這位年輕總裁有老婆了?這是多大的新聞,怎麼會沒人知道他哪時結婚的?

    當幾個客戶以為這不過是他看不上酒店小姐的推拒說詞時,向震宇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他看了手機一眼,先是愣住,直盯著電話看,那表情寫著不敢置信。

    當手機又響了近十來聲,他才終於接了電話,還不忘用手勢表示抱歉地走出貴賓室。

    「安娣?」

    向震宇不確定地出聲,他從沒想過,安娣會打電話給他,從來沒想過,以至於剛才難以置信地盯著手機直看,以為自己想她想得眼花了。

    「你幹嘛不打電話給我?」聽見向震宇的聲音,安娣哽咽了。

    「你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我頭好痛……」

    向震宇一聽她說痛,急得握緊手機,「頭痛,有沒有叫醫生?我馬上打電話給一笙,你等著。」

    「我的頭撞破一個洞,今天早上他幫我縫傷口,不給我止痛劑,我本來想要忍著的,可是真的好痛……」她躺在病床上,哭得好不可憐,孰不知她這一哭將向震宇的心都給哭亂了。

    頭撞破一個洞?怎麼沒有人打電話通知他?

    向震宇心裡恨恨地咒罵了所有的人,可對哭得像小孩子的安娣,他的聲音卻出奇溫柔:「安娣,我馬上打電話給一笙,我讓他馬上幫你打止痛劑,你別哭了。」

    「紀一笙太壞了,他就是欺負我笨,走路也會撞破一個洞,他還把我的頭髮剪得好醜,我現在都不敢出去見人了,向震宇,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回來幫我痛揍他一頓!」

    安娣說得委屈,向震宇聽得發愣,伸手抹了把臉,捉著手機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好,我回去幫你痛揍他一頓……」

    他的聲音有點抖,這麼多年來,不是沈約的名字,不是任何人的名字,安娣開口叫的是他的名字,這教他怎麼能拒絕?

    隔天中午,當本來應該還在歐洲的向震宇突然出現在安娣的病房裡時,病房裡來探病的人都驚得張大嘴巴,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向震宇嘴角的瘀青跟凌亂的衣衫,分明是跟人家打了一架,再看看他身邊臉上傷勢更重一些的紀一笙,眾人心想,這兩人怎麼會好端端的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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