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拍賣 第十九章
    他一邊烤全雞,一邊聽妻子和孫女聊天,臉上始終掛著笑,然後在兩個女人都無暇注意時又瞥了樹林一眼。

    凌囡囡也許沒發現,過去一個且,每當她看向任蒼夜時,任蒼夜都是看著她的,任蒼夜總是能立刻回應她的凝視。

    她不知道那是因為任蒼夜一直都看著她,而且明白自己不受她的家人歡迎,總是只能遠遠的看,連小倆口難得可以說句話,周圍也一定有他或凌南煙盯著。

    奶奶的,搞得他覺得自己好像拆散了羅蜜歐與茱麗葉一樣,亂沒愛心的。

    等那小子來日當了爹就知道,心頭肉被個惡名昭彰的魔頭給拐走還數個月生死未卜是怎生滋味!

    那天三個人在破廟裡將就睡一宿,祁楓躺在最外側,妻子讓孫女偎著她,兩人睡在內側。聽到孫女規律的呼吸聲,凌南煙知道她睡了。

    「難得那孩子什麼都不記得,但卻還是沒下手傷囡囡呢。」凌南煙順了順孫女頰畔的髮絲,輕聲道。

    「忠犬都認得主子吧,那有什麼?等下輩子,我不記得你,也一樣只聽你的。」

    凌南湮沒回過身,但是沒好氣地道,「你就愛胡說八道。我是說,那孩子應該不是真的麻木不仁。我想他們會重逢,也是天意吧。囡囡如果能改變他,也是好事呢。」

    祁楓又看向樹林,想到這幾日默默守夜的某人。

    又不是說不答應他提親,幹嘛搞得自己悲苦兮兮的?他一邊嘀咕,一邊又忍不住想,如果有人也不讓他見老婆,他也會像棄犬一樣一路跟著吧。

    噯,好吧,等囡囡身體好點了,這小子來求他,他就答應讓他們見面啦!

    千里之外,凌囡囡又感覺自己「聞」到那股香味,這時的感受卻是難過又心疼的。

    這真是個磨人的能力,她將隨時都能夠知道那男人在想什麼。是慾望,或是她?如果是前者,也許誰都能夠代替她。如果是後者,又或是兩者都是呢?

    凌囡囡回到家,第一天狠狠睡了一覺,然後就是親友們的「探監大會」,因為凌家娘子軍在各大門派圍剿月狩宮那時是負責留守山莊的,母親啊嬸母啊堂姊妹啊以及因為元宵前夜沒有堅持阻止她出遠門,愧疚得寢食難安的舒縈縈,每一個都想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沒少半根眉毛,但奶奶下令不准妯太勞累,每天見客的名額與時間有限,等她真正清閒下來,已經是第五天,總算又才有自己的時間。

    又「聞」到那香味,她有些心神不寧,半是哀怨,半是不安,她坐在桌邊,看著前方不知名的點發呆,直到像是被什麼擊中般,視線焦距回到牆上的「狼崽嬉戲圖」上。

    那張畫是這樣的——土豆在大圓的月色下抓蝴蝶,周圍盛開著五朵顏色奇異的牡丹,白色,黑色,青色,紅色……和紫色。她猛地走到畫前,越看越覺得這畫有點莫名其妙。

    月下的狩獵,銀弓,黑羽,青壺,紅拂,紫劍……嗎?真巧啊。

    因囡,你想找土豆嗎?它就在這地方……

    那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畫仙東方鶴,當年是這麼說的吧。

    她呆呆看著畫半晌,又坐回椅子上。

    她在想什麼啊?東方鶴是被她吵到煩了,畫了幅畫安撫她而已,而且,她也沒在月狩宮看到任何野獸的影子啊。

    凌囡囡搖搖頭,暗笑自己真是傻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聯想。

    今夜不用見任何人,所以她早早就睡了。

    模模糊糊間,她在夢裡又被香氣所包圍,半夢半醒,直到她感覺到手心癢癢的,沒睡熟的她立刻醒過來,發現床邊的人影。

    可能是因為回到家的安心威,她並沒有任何驚嚇,只是定定地,看著那人坐在她床邊,低著頭,指尖輕輕碰觸她掌心。

    凌囡囡收緊五指,將他的手握住,任蒼夜這才發現她醒了。

    「我吵醒你了?」

    凌囡囡要起身,卻被他制止了。「沒有,我本來就沒睡熟,因為太香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意外他出現在這裡,因為瞬間她就明白他根本是一路尾隨著她來到翡翠山莊。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她希望不是。雖然任蒼夜看起來已經用心把自己打理過了,可是模樣還是有些憔悴,連長髮都無心束起。

    她的話卻讓他看起來有些沮喪,就見他背過身去,手沒放開她的,然後低下頭似乎說了三個字。

    凌囡囡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懷疑他這輩子還沒說過那三個字。

    凌囡囡把身子向後挪,拉著他的手,「陪我睡吧。」沒有他的氣息入眠,想不到總讓她有些不安穩。

    「奶奶說不行。我在床邊陪你。」

    凌囡囡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來爺爺奶奶都知道他跟著他們回來,飽還是去請示過老人家才敢進來看她的吧?

    這下她鼻子都酸了。他幹嘛這麼委屈?不是一向習慣高高在上的人嗎?

    「只是抱著睡,什麼都不做,有什麼關係。」她想取笑他心術不正,可卻笑不出來,只想快點抱抱他。

    任蒼夜想想也是,他反正又不是沒忍過,便脫了鞋襪,合衣躺上床,然後側躺朝內好像守著她那般睡在她身側。

    其實,他不懂愛人,不懂責備,也不懂世間每個家庭裡的成員都理所當然應該懂的吧?凌囡囡突然有點想哭,她抱住他,把臉埋在他頸窩,一手卻疼惜地將他抱緊,還安撫地在他頭上背上拍拍揉揉。

    任蒼夜抱住她,滿足得想歎氣。他不敢輕舉妄動,便只是臉頰貼著她的發頂,蹭著,想要再將她摟得更緊一些,浮動的暗香,又變得有點甜甜的。

    她可能不需要再考慮一年,但是她想,這一年夠她做許多事,包括讓家人接受他,包括教他怎麼適應外面的生活。

    不用很久,到時她會跟他一起回星眠谷,她的宮主大人不適合委屈自己。

    她想她真的樂意跟他過一輩子。

    翡翠山莊上下都知道,最近二小姐房裡出現個不遠之客,但因為某個明明已經接受人家,卻又嘴硬不肯承認的大盟主,所以大夥兒只能裝作不知這回事,只是凌囡囡每日用早午膳時,廚房送過來的菜兩個人吃都嫌太多。

    當然凌囡囡也知道這點,但她想不急吧。現在她又開始每天做些小點心給他吃。

    「明天開始,我會有兩天不能過來。」任蒼夜說。

    凌囡囡把可樂餅夾進他碗裡,「找到線索了嗎?」她聽他說過,在他們回到翡翠山莊後,沒多久暫時坐鎮月狩宮的任夜回從五殿中各選出四名高手過來,聽說他們離開星眠谷後,任夜回接手谷內的工作,卻發現各大派闖入星眠谷那夜,有人從紫劍殿中偷走了紫劍殿的殿主劍令。

    紫劍殿的紫劍使,本就是作為宮主諭令的執行者與頒布者,因此紫劍令一定程度地等同於宮主分身。相較每殿殿主的諭令,僅能號召自己殿內的武力,紫劍令卻能夠在不違反宮規的情況下號召五殿。

    當然,那天唯一能進到月狩宮的翡翠山莊可是最大嫌疑犯,但任夜回還是說道,他相信凌南煙,而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他也認為祁楓不是那種人,兩人教養出來的兒孫她姑且信之,畢竟就算那晚翡翠山莊眾人被招待進入月狩宮,可並沒有人接近紫劍殿,更不用說要進入五殿,非有月狩宮令牌不可。他要任蒼夜在中原期間指揮他選出來的二十名高手,到各大派進行秘密調查。

    任蒼夜點點頭,看起來雖然嚴肅,但凌囡囡總覺得他眼神有點憂鬱。

    還好她多做了些他愛吃的點心。

    「那你要小心點。」

    任蒼夜看著情人,再看著她親手做的,親手餵給他的點心,想著這幾夜以來過去不能想像的寧靜與愜意。

    這就是所謂的平凡家庭嗎?他似乎耽溺過頭了,可他並不想放手。

    那天替她泡完藥水浴,他依然陪凌囡囡入睡。

    好似在鼻尖的香氣,久而久之也習慣那種似有若無,她幾乎醒來就能「聞」到,有時更是伴隨著進入夢境裡。凌囡囡想起這天性,忍住笑,手腳頓時不安分了起來。

    幾乎不需刻意挑逗,任蒼夜的呼吸已經變得沉重,與她緊緊相貼的男性也迅速地勃發。凌囡囡笑得有點賊,「反正沒人知道。」她暗示性地吻他的唇,淘氣地吮吻出挑逗聲響。

    任蒼夜沒有推拒,卻也沒有更進一步,「不行,你還不可以。」

    她有點訝異他的堅持,奶奶交代的他一個字也沒忘,每晚要替她的腳泡一泡藥草熬的熱水,亥時以前一定要就寢,而且至少九個月不能行房,諸如此類等等……

    凌囡囡和他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貼著鼻尖,明明感覺那香氣越來越濃郁,他眼神卻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那我幫你……」她的手又伸到他腰際,有點安撫和挑逗意味地按揉著。

    任蒼夜笑了,他吻了吻她的唇,「這樣就好。」他抱緊她,臉埋進她發問,讓每一縷氣息的吐吶都充盈著她的香氣。

    那擁抱總是磨磨蹭蹭,兩人火熱的軀體毫無空隙,有種……

    凌囡囡感覺那股香氣,又變成甜甜的。她突然想起每當她給他一個承諾,一個安撫,一句愛語,或一點點寵溺的動作時,那氣味總是像這般,甜得她身子發軟,而他總是變得順從又黏人。

    他是在撒嬌吧?從她還不懂他高傲任性又壞心眼的那些舉動時,就總是偷偷地在撒嬌。

    凌囡囡忍住一聲呻吟,張開手臂摟住他。任蒼夜一如以往,總是任她這麼緊緊地擁抱他,而他也會順勢將臉埋在她頸間,呼吸與心跳顯示著他的平靜與偷院。

    她笑咪咪地在他額上吻了叨,「乖哦,我最疼你了。」

    任蒼夜沒抬頭,依然緊貼著她的頸窩似乎有些失笑,但耳根子默默地,有點紅哩。

    凌囡囡終於知道任蒼夜那天為什麼眼神有點憂鬱了,因為兩天沒見到他,她也開始憂鬱了。在離開月狩宮那時雖然也見不到他,至少他是安全的,可現在她每天晚上都輾轉反側。

    也許是因為香氣幾乎消失的關係。

    總不能讓男人連工作時都想著她吧?但她是真的很擔心他。

    第三天夜裡,他沒出現,她已經無法成眠,被各種恐怖的想像包圍,她立刻告訴長輩這件事。

    「再等等吧,畢竟是月狩宮的事務,外人不便插手,我想他可能為了早點回來陪你,想盡早把事情了結所以承諾你只分開兩日,但很多時候事情不盡如人意,總會拖上一兩天。」長輩說。

    第五天時,他還是沒出現,凌囡囡因為多日未能成眠,迷迷糊睡去之際,卻夢到一頭銀色的狼,渾身是血地倒在黑暗之中……

    她驚醒,不知道這個夢代表什麼意思,但是緊接著,婢女急急地來敲她的門,她感覺到胃部猛地往下沉。

    那男人的臉色像死一般的白,卻有一張紅艷如塗滿鮮血一般的嘴,迥異於中原人的眼珠不協調地一青一黃,銀白的長髮色澤就像水銀般迷人,與他宛如石匠雕琢而成的絕色五官如此契合。人們曾經恐懼地指著他大罵妖怪,而他給予的回報,就是徹底實踐那些愚昧的人們對一個妖怪會有的恐怖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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