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愛風暴 第四章
    「恕堇、恕堇!」

    慌張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一路傳到餐室,只見品蓉一手拿著報紙疾步走進餐室,焦躁的神情看來似乎發生了什麼驚人的大事。她走到恕堇的位子旁坐下,二話不說便將報紙給攤了開來——

    美國商業鉅子之女梁恕堇與前男友重修舊好,於仰光南部金色海灘漫步夕陽中……

    這是泰國唯一一家中文版的八卦小報所刊登出來的頭條消息,上頭的照片清清楚楚的是兩人相擁的親密畫面。

    恕堇目不轉睛的將視線焦點凝聚在照片中的恕蕊身上,發現她一身的裝扮好像重新複製出的另一個梁恕堇,無論髮型、衣著、表情都跟她本人如出一轍;誇張一點的說法,簡直就是從鏡子裡跳出個有靈魂與軀體的自己,那種恐懼感從腳底沿著小腿慢慢爬升而上,刷白了恕堇臉上僅存的一絲紅潤。

    「恕堇,我看我們不用再費心去查了。」品蓉明白事情已真相大白,之前所做的假設在此時全得到了應證。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置我於死地?我是她親姐姐啊!她連老天爺給我的一個重生機會也奪走,她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從小到大,我讓她讓得還不夠多嗎?」恕堇激動得捶著桌子,立刻引來週遭客人的側目。

    「你別太激動,現在知道了不也很好,我們就有一條比較明顯的路可以走,只要我們馬上趕到緬甸去,拆穿恕蕊的假面具,不就可以讓她知難而退。我想季敖也不是故意的,說不定他真的將她當作是你,這也表示他還是很愛你的,你應該高興才對呀!」品蓉清楚的知道雖然恕堇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一旦知道事實真相,還是有著萬針扎心般的疼痛。

    恕堇看著他們兩人被狗仔隊偷拍到的親密照片,心中熾烈的旺燒著火焰,她不能原諒恕蕊用她的身份來欺瞞大家,絕對不能原諒……

    「走,我們現在就到機場,我要立即趕往緬甸。」恕堇這次不再猶豫了,她不想再任由恕蕊恣意妄為,這回她堅決要贏回季敖,無論用任何的方式也要贏回他!

    在仰光南部的一處私人度假中心,金色的海面綴著波光粼粼的小浪花,遠處的小風帆在暮色漸沉的海平面上浮晃著輕盈的船身,聽著南風在椰樹旁呢喃;此般良辰美景,教人不禁心醉陶然。

    「季敖,我們別回去了,就一直住在這裡好嗎?」恕蕊將頭斜靠在季敖的肩頭,臉上佈滿著幸福的喜悅。

    季敖捏了捏她的臉頰,溫柔的笑道:「以前就不見你這麼浪漫,說說看,是不是跟我分開的那段時間,有男生對你大獻慇勤,讓你嘗到愛情的甜蜜滋味?」

    「你以為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人家心裡永遠就只有你一個人,以前不懂得珍惜你,現在我才不要讓任何人再從我身邊搶走你。」恕蕊將他摟得更緊了,在她的心中,想得到季敖不僅是對恕堇的一種優越感的作祟,也是因為嫉妒他們的感情,她也想要有這般令人欣羨的神仙佳侶生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快要跟你妹妹一模一樣了。」季敖的一句無心玩笑話,倒讓恕蕊心中一陣驚悸。

    恕蕊一把推開他。「你不要老提那個殺風景的人,好嗎?」

    季敖從後擁住她。「你生氣了」

    「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又偏偏提她來嘔我,我能不氣嗎?」恕蕊一屁股坐上海灘椅。

    「我也不想提到她,可是,她確實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一段難以磨滅的恐怖記憶,那些個惡夢,有時還會嚇得我半夜驚醒;想要忘記她,也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季敖望向天邊的一抹橘色彩霞,仍舊心有餘悸的說著。

    她聽出他孤冷的語氣,一時之間竟還湧出一點惻隱之心,她情緒複雜地問:「你真的這麼恨恕蕊嗎?」

    季敖沒有回頭,沉聲道:「我們的幸福險些就毀在她手中,這樣的一個惡魔,教我能不恨嗎?」

    聽到他這麼說,恕蕊愣坐在海灘椅上,望著他的背影說:「也許她這麼做也是有她的苦衷。」

    季敖轉過身,因恕堇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詫異不已,他發現她眼中淌著晶瑩的淚珠,不解地問:「你怎會幫恕蕊說起話來了?」

    恕蕊一時慌了神智,趕忙急急的用手抹了抹淚,連忙擠出一絲笑意說道:「我……我怎會幫恕蕊說話,我們別談她了。」

    她瞭解季敖對自己的那種永遠不能諒解的心,就算再過半個世紀也不能化成雲煙,這讓她必須分秒保持謹慎警覺,絕對不能露出一點的破綻,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恕堇,而是他痛恨的……恕蕊,那這一切又要回到最初的情況,她又會被排擠在他的愛火之外,這當然不是她所樂見的。

    「恕堇,我們去浮潛好不好?聽說這一帶的熱帶魚很漂亮,不去看看會遺憾終生喔!」季敖拉起陷入自己思緒中的恕蕊,直奔大海而去。

    不一會兒,剛才不愉快的話題已被兩人拋諸腦後。

    兩人恣情悠遊在水底的奧妙世界,在深幽的海洋裡舞擺出絢麗的身影。在潛水鏡後的恕蕊一心貪戀著這些美景,更不想讓屬於她和季敖的這段時光變成曇花一現般的幻影,心裡暗想要是能夠讓恕堇從這世界上真的消失,那她就再也無後顧之憂,能盡情享受這來自季敖的溫柔。

    一直到夜幕低垂,兩人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度假小屋。

    同一時刻,離他們兩百五十公里左右,正有兩個人急匆匆的出了機場,她們直奔蒲賽隆皇子下榻的旅館。恕堇決定要展開與恕蕊的一場爭奪,一場姐妹鬩牆的情愛之爭。

    「二皇子,門外有兩位小姐求見。」侍衛長庫瑪進入蒲賽隆位於緬甸皇室內的書房,欠身稟報,臉上佈滿疑惑的神色。

    蒲賽隆見庫瑪眉頭糾結,於是質疑的問道:「有什麼問題?」

    庫瑪將頭壓得更低,他百思不解地說道:「梁小姐這時候不是跟孫先生正在金色海灘的度假小屋裡,怎會又和一個陌生的小姐跑來這兒找你,我想不透的就是這點啊!」

    「你是說其中的一個人是梁小姐?」蒲賽隆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麼晚了,恕堇不陪季敖,跑來這裡做什麼?「快請她們進來吧!」

    不消片刻,恕堇和品蓉便被帶到一間以高級檜木裝潢的書房。

    「你這個調皮的小丫頭,不跟季敖好好的待在小木屋裡濃情蜜意,跑到這邊來找我,不怕他醋罈子打翻了。」蒲賽隆端了兩杯威士忌,遞到兩人面前時,還仔細的看了品蓉一眼。「你什麼時候多了這一個朋友,我怎一點都不曉得?」

    「二皇子,我想,叫你小水牛應該比較恰當,你仔細的看看我,我究竟是誰?」恕堇面不改色,走到蒲賽隆身前約兩步左右的距離,讓他瞧個清楚。

    蒲賽隆被搞糊塗了,他忍不住笑道:「你還會是誰?這些日子我們天天碰面,怎麼今天你有點反常?是季敖欺負你了嗎?」

    「我是梁恕堇,你相信嗎?」

    她又冒出了一句讓蒲賽隆啼笑皆非的話。「恕堇,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好了,不要跟我拐彎抹角,我不想玩這種猜謎遊戲。」他有點不耐煩,夜已深,恕堇不睡覺還跑到這邊來問這種怪問題,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我直截了當告訴你好了,我才是真的、如假包換的梁恕堇,這幾天和你們相處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的妹妹——梁恕蕊。」

    啪的一聲,蒲賽隆的酒杯瞬間摔落在地,彷彿覺得自己被愚弄似的看著恕堇,對她投以嗤之以鼻的笑聲說:「恕堇,這種玩笑不好玩,要是你晚上睡不著就是要來跟我玩這整人大爆笑的遊戲,對不起,我覺得很不好笑。」

    「二皇子,恕堇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和季敖在一起的人是恕蕊,她喬裝成恕堇的模樣來哄騙他,目的就是要以恕堇的身份來搶走季敖;幸好我們這次雜誌社有這個泰國的旅遊專欄,才因緣際會知道季敖在這裡。誰曉得恕蕊也跟來了,才會造成現在這樣混亂的局面。」品蓉說得振振有辭。

    蒲賽隆一時間還意會不過來,他悶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是恕堇、誰是恕蕊?我都被你們搞混了。」任誰碰到這種懸疑的問題也不可能馬上就釐清真偽。

    恕堇不多作解釋,而是走到他身邊,從自己身上掏出一枚泰皇加冕時的紀念銀幣,亮在蒲賽隆的面前說:「這是我和季敖上次要離開泰國的前一天晚上,你說要留給我作紀念的,我一直都帶在身上,你不會忘記吧!」

    蒲賽隆接過一看,的確是當年他送給恕堇的銀幣,他再次抬起頭來看向她時,語氣已比剛才緩和了些。「那現在跟季敖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恕蕊了。」

    他那略帶擔憂的語氣讓恕堇明瞭,他一時間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所以我們必須要趕快通知季敖,免得他又被恕蕊耍得團團轉。」品蓉認為爭取第一時間要緊,拖越久對季敖越不利。

    蒲賽隆拿起筆來寫下了一組數字,立即交到恕堇的手上。「這裡是他們小木屋的房間電話號碼,你親自打去跟季敖說,要他一切小心為妙。」

    恕堇拿著那張小紙片,心裡一陣撲通撲通的跳,她就要再聽到季敖的聲音了,希望一切的過程能順利無礙,別再橫生枝節才好。

    濃濃的黑雲像是一群張著羽翅的怪鳥,將小木屋附近的天空籠罩得看不清一絲月光,原本蛙鳴蟲叫的四周,突然間也變得靜謐蕭瑟,連椰子樹也被陰陰的怪風吹得沙沙作響;過沒多久,從雲層中乍現金光,一條電龍急劈而下,將寧靜的度假小屋震得雷聲隆隆大響,看來今晚又要不安寧了。

    恕蕊站在窗口向外看,不知怎麼搞的,總覺得今晚老是心神不寧,她緊抓著花格窗簾,看來有些不自在,這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好像在每回事情要發生前特別強烈。從小就謹慎行事的她,自然懂得如何消弭這樣的不安,照這樣的跡象看來,今晚要打起精神,絕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才行。

    「親愛的,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季敖從身後一把環住她的腰,並在她細白的頸項上啄了一口甜吻。

    恕蕊的思緒突然被打斷,心倏地漏跳一拍,臉色立即刷白,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鎮靜自若。

    「沒……沒什麼!」她走到梳妝台前,想看鏡中的自己是否自然如昔。

    季敖站在她身後,對著鏡中的恕蕊說:「這些日子以來,你變了好多。」

    恕蕊停下手中梳頭的動作,微微的被季敖的話震了一下心神,她迅速揚起一抹撒嬌的笑容說:「還不都是你害的,人家想你想得緊,當然憔悴了;我不管,你以後要加倍對我更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頭髮中間的顏色怎麼變成暗紅色?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季敖詫異的問道。

    恕蕊猛然想到季敖站在自己身後,當然將她的髮根看得一清二楚。大概是染髮已有一段時日了,原始的髮色又慢慢從毛囊中冒出來。

    她靈機一動,氣憤的將梳子往梳妝台一丟,站起身說:「我最好病死都沒人知道!」

    「你怎麼了,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有沒有去看醫生?」季敖一聽,神情開始緊張了起來,他不能讓他心愛的人受任何的傷害,他太粗心大意了,怎會連她不舒服都看不出來。

    恕蕊窩進被窩裡,嘟著嘴作可愛狀。「都不關心人家,還說呢!」

    季敖也跳上了床,親密的摟著她,兩腿也往她身上一跨,簡直準備要惡虎撲羊了。「那我現在就來關心你好了!」

    「嗯!不要,你味道好重,先去洗個澡,要不然我不准你碰我一下。」她推開季敖的軟語溫存,往小床頭櫃靠去。

    季敖壞壞的笑著。「跟以前都不一樣了,好吧!去洗就去洗,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看你怎麼補償我這些日子來的損失。」

    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浴室傳出,恕蕊才暫時鬆了一口氣,直撫著胸口說:「天啊!這小子越來越精明了,連頭皮都注意到了。」

    她正思索該如何找個機會再染一次頭髮之時,床頭旁的電話再次攪亂了她的心思,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季敖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恕堇,電話在響了,你怎麼不接呢?」

    為免季敖起疑,恕蕊還是手心冒汗的將話筒拿了起來,除了蒲賽隆知道他們在這裡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若這通電話是蒲賽隆打來的,那又是有什麼重大的事,非得要在深夜十二點才打來。重重的疑慮就如同窗外朵朵厚如棉襖的黑雲團籠罩著她,讓她一顆心惴惴不安。

    「喂!你哪位?」她終於開口說話。

    對方沉默了半晌,只有呼吸聲回應著她,這不免令恕蕊冷汗涔涔,又大聲的喊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梁恕蕊,你知道我是誰的!」

    對方終於出了聲,那如同冰鑽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猛鑽著她的耳膜,讓她腦中頓時一片混亂。

    是恕堇?她什麼時候來的?又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恕蕊心神一定,緩緩地說道:「你倒是滿神通廣大的嘛!有本事找到這裡來。」難怪今晚的天氣看來黑雲沉沉,原來是來了她最不想見的人。

    「恕蕊,你假扮我四處瞞騙的行為也該可以停止了吧!你這樣欺騙季敖,他不會真心愛你的。」恕堇還是和顏悅色的用姐姐的立場來開導她。

    恕蕊當然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只要你乖乖的待在台灣,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季敖就會跟我相守一生;其餘的,用不著你來多嘴。」

    「恕蕊,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你為何每件事都要做到趕盡殺絕的地步,小時候我不是每樣東西都會讓你,就連季敖也曾讓過你一次,是你們兩個的個性不合,這又能怪誰呢?你就不能放過季敖,讓他活得開心一點嗎?」恕堇苦苦相勸,她多不希望他們姐妹倆走向瀕臨絕裂的局面。

    「你放屁!我不想再聽你滿口的胡說八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憐憫,有本事你自己來把季敖搶回去,沒必要像個懦弱無能的小怨婦,只會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要別人同情你;不過我可告訴你,你想要跟我搶季敖,還是最好死了這條心,下輩子也許會有機會吧!」說完,她便毫不猶豫的掛斷電話,一時間,內心不斷湧出如何來因應恕堇的良策。

    「誰打來的電話?」季敖走出浴室,邊擦著濕淥淥的頭髮邊問著。

    恕蕊心生一計,故意憂心忡忡、神色凝重地說道:「是我在台灣的同事品蓉打來的,她透過蒲賽隆的關係知道這兒的電話。」

    「那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恕蕊再次繃緊了臉,「她說……她說……」她頓了一下,故弄玄虛:「恕蕊已經找到這裡來了。」

    季敖手中的毛巾頓時自指間滑落,有一刻的時間,他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這個夜夜在他夢中吞蝕他靈魂的女人,還真是有過人的本事,竟能追到這裡來;果真如此,他們自是不能坐以待斃。

    「那我們是不是要想出個因應的對策來?」季敖正襟危坐的思慮著下一步的棋。

    恕蕊早就想到季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對他的心思可是清楚得很,於是不疾不徐的對他說:「我看我們連夜趕回泰國,我在普吉島有個老朋友,我們可以去找他,這樣一來,恕蕊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回泰國,你看怎樣?」

    「只要能離開她,到什麼地方去都可以!我看你先將隨身的衣物收拾一下,我去聯絡交通工具。」季敖匆忙的套上便服,草草先交代了一下大致的行程,便立即去辦理退房的事。

    恕蕊心中暗自不停的竊喜著,看來老天爺似乎是站在她這邊為她搖旗吶喊的!這下子,看恕堇還有什麼辦法找到他們;這一場愛情戰爭,她是絕不容許自己失敗的。

    被恕蕊狠狠掛上電話的恕堇,實在後悔自己不該那麼早出聲來驚動恕蕊;這麼一來,憑她對事情的敏感度,一定會做出緊急的防備。

    她鉅細靡遺的將剛剛在電話裡對談的內容告訴在場的人。這下子若不早些採取行動,遲疑耽擱得越久,事情勢必會更為棘手。

    品蓉急切的說道:「那我們趕緊趕到金色海灘去找他們,否則再遲疑太久,不知又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而品蓉提了建議,卻換得蒲賽隆一臉難色,他望了望窗外,看到烏雲漸漸密佈,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久久,他開了口:「今晚看來會有暴風雨發生。你們有所不知,在東南亞這一帶,平常是很少有這樣的怪象;但若真的有這種罕見的現象,天候一定會壞到令人難以抵抗。」

    恕堇往蒲賽隆面前一站,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決心。「為了季敖,就算世界末日要來,我也要搏一搏。」

    「這個嘛……」蒲賽隆頓時陷入兩難中,他若是以危險為理由來制止恕堇,勢必得不到她的認同;要是照著她的意思去做,又怕這段不算短的路程,不知會潛藏著多少的危機。

    「恕堇,我看他們就算要走,今晚也一定走不成,不如明天一大早我們再過去,說不定也還來得及。」品蓉自是以安全為由來考量,她也不希望恕堇因為一時的情緒失控,而讓自己又掉進另一個危境。

    大夥兒都看著恕堇,希望她能聽他們的勸告;不過,很顯然的,恕堇心中的那份焦慮已掩過了她的理智判斷。

    「要是你們覺得麻煩,不必陪我,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夠了。我這一生就愛這麼一個男人,為了他,不管這趟路有多麼的坎坷艱辛,我也要將他帶回我的身邊。我已經傷害過他一次了,絕不容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恕堇的堅決如金石般難以撼動,這是她自己的幸福,沒理由讓別人來陪她吃這種苦。

    窗外的風雨開始呼嘯了起來,窗欞上的木條也嘎吱嘎吱的發出巨大的衝撞聲,每一個人的心情皆是沉重無比,最後還是恕堇開了口說:「小水牛,我和季敖的感情你是最清楚的了,你應該不用懷疑了吧!」

    蒲賽隆點了點頭,對著庫瑪道:「準備一輛吉普車,我們立即前往金色海灘。」

    不一會兒四人已起程前往度假小屋。一路上風雨愈來愈強,顛簸的山路加上滂沱大雨,讓車內的恕堇不停地望向窗外,希望這趟路程平安順利,她能早點投向季敖溫暖的懷抱。

    在另外一邊,由於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雨,讓金色海灘也陷入一片淒風苦雨中。不但路上的交通難行,海上的船隻更是全數繫在碼頭,別說有人敢開船出去,就連到碼頭的這條路也是窒礙難行。季敖與恕蕊將行李都打理妥當,無奈櫃檯人員死都不願讓他們離開。

    「我再警告你們最後一次,我一定要離開這裡,事關重大,我不想多做什麼解釋,聽到了沒?」季敖猛捶了一下櫃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靜靜的等候拆散他們倆的恕蕊又來搞破壞。

    櫃檯人員也是語重心長的勸阻著:「先生,你也是看到的,這種天氣有誰敢出門替你們開車,何況海上風浪這麼大,更別說是開船了。」

    「少廢話,反正你們要的也不過就是錢,我們給你就是了。」季敖將身上所有的美金全掏出來,一掌拍在桌上。

    這時飯店經理也過來勸解,恕蕊看看手上的表,已沒有多少時間好供他們磨蹭了,她立即拿起櫃檯上的一把拆信刀,對準自己的胸口說:「要是你們再不幫我們準備一輛車子,就等著讓這家飯店鬧鬼吧!」

    「恕堇,你不要這樣,有話慢慢說!」季敖看著金光閃閃的拆信刀在恕蕊的手中揮舞著,一顆心都涼了半截。

    「跟他們說太多道理他們是不會聽的,喂!叫你們準備車子你們是沒有聽到嗎?」說著,恕蕊往自己的胸前劃了一刀,沁出一條血絲,嚇得飯店經理連忙吩咐下去,將車子開到大廳外等候。

    由於沒有人願意在這種大風大雨的天候下幫他們開車,因此季敖不得不充當司機的角色,兩人匆忙的上了車後,飯店內的人全都搖頭看著他們離去,認為他們一定是瘋了,這趟路開出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車子開出了飯店後,季敖才發現恕蕊剛剛劃破的那道傷口有一枝鉛筆的長度左右,而且下刀之深,讓季敖一邊開車,一邊想著該如何幫恕蕊止血。他不懂為何她要這麼做,不過是嚇嚇他們,沒想到她竟然玩真的。

    「恕堇,你還好吧?幹嘛那麼認真呢?看你把自己都弄成這樣子。」季敖索性先停下了車,撕掉一截襯衫的袖子,替恕蕊止住了血。

    「季敖,如果今天是恕蕊為你而受傷,你也會這樣著急嗎?」她看向他,好希望他是以對待恕蕊的心情來關愛她。

    季敖只顧著替她包紮傷口,並未聽出她這席話裡的不對勁,因此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現在別說那麼多了,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還有那麼多的時間顧慮到那個壞女人。」

    壞女人?恕蕊心中一沉。會成為一個人人憎惡的壞女人也是因為上帝的不公所造成的。

    為何同樣都是從娘胎生出來,她們的際遇就差這麼多。恕堇的美、恕堇的溫柔、恕堇的善解人意,讓她成為人人喜歡的天之驕女;而她,就因為當時母親生產上的不順利,造成先天性的紅髮、體質的孱弱和智力上的些微偏差。難道只因為這樣,就什麼大好的機會也不留給她,這算是公平嗎?

    「季敖,如果我是恕蕊,你還會這樣對待我嗎?」在季敖又要開車之際,恕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想聽他的真正想法。

    「要是恕蕊也能跟你一樣,我也會善待她的,你好好躺著不要說話,到了機場旅館我再叫醒你。」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讓她安心的將生命交到他的手上。

    「季敖,真的嗎?你說的都是實話,不是在敷衍我。」恕蕊一時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還在欣慰著自己的努力已獲得了諒解。

    「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他發動引擎,小心翼翼的在狹窄的樹林裡穿梭。這是一趟前途未卜的不歸路,季敖也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跟上帝來好好的賭上一把了。

    深夜二點,一陣陣的滂沱大雨像是忘了關閘門的水般猛洩而下,路面早被山裡沖刷下來的黃泥破壞得坑坑凹凹,整條路早就泥濘不堪。恕堇一行人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只能緩緩前進,他們雖是心急如焚,可是老天爺就是不幫忙,讓他們也是莫可奈何。

    「報告二皇子,前面好像有山崩,道路全被石頭擋住,我看車子是過不去了。」庫瑪驚覺情勢不對,立即踩了煞車。

    「怎會這樣?那這下真的是麻煩大了。」蒲賽隆透過玻璃朝外看去,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整個橫亙在山路中間,土石奔流的情形令人觸目驚心,似乎提前宣告著絕望的到來。

    「恕堇,車子只能到這邊,沒有辦法過去了,你也毋需著急,這條路是通往外頭唯一的一條聯外道路,他們也沒辦法離開,就等雨勢小一點,我們再作打算吧!」蒲賽隆說出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方式了。

    看著這場雨似乎沒有減緩的跡象,恕堇不禁在心中狂喊著,這是公平的嗎?自己有這份心要尋回以往的愛,但為什麼要她承受這些嚴厲的考驗?她已明白要積極的把握真愛,為何還不給她一個機會?恕堇緊咬住嘴唇,默默地讓淚水順著臉龐滑落。

    她擤了擤鼻子,說:「我要去找他,不管如何,這是我欠他的,說什麼也要我來償還。你們送我到這裡我就很滿足了,剩下的,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恕堇推開車門,正要跨出去時,一把就被蒲賽隆和品蓉雙雙拉住。

    「你這不是去送死嗎?」身為好姐妹的品蓉紅著眼看向她。「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白白送上一條命,你要想想你在美國的爸媽呀!」

    「季敖已原諒我了,你沒聽見恕蕊在電話中那種得意愉悅的口氣,可是那不是我啊!該擁有他的愛的人是我而不是恕蕊,我要親口告訴他,我才是他日夜思盼的恕堇呀!」激動的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很急,可是這種情形你也看到了,道路被堵死,過不去就是過不去,你跟天斗是鬥不過的。」

    品蓉的話讓恕堇的心脈加速跳動。「鬥不過,鬥不過也要試試看。」

    恕堇不顧兩人的拉扯,一把掙脫他們的束縛,冒著大雨,一人堅持要爬過石堆。

    正當恕堇在濕滑的土堆中找尋可供攀爬的立足點時,山上又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隆隆石塊滾落聲。

    車上的三人遠遠的目睹這可怕的山崩景象,全都嚇傻了眼,隔著層層雨網朝恕堇吶喊,希望上帝能保佑她逃過一劫。

    「恕堇!別過去,危險呀!」

    當恕堇聽見品蓉撕破喉嚨的警告聲音時,眼前如瀑布狂瀉的壯觀景象讓她一時忘了移動腳步,那奔騰而來的土石流夾雜著千軍萬馬之勢直撲恕堇而來,那畢生難忘的恐懼襲滿她的全身細胞;這一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季敖,來生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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