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是愛手背是痛 02
    對於王軍的安排,李一沒有提出異議,方寸大亂的我更不會有什麼意見。換句話說,王軍這樣的安排正合我意,我擔心他們全走了,撇下我獨自一個人在這裡擔驚受怕,而如果他們其中有一個留下來陪我,我最希望陪我的人就是李一。王軍臨走之前,對我說:「一定要沉住氣,事情也許沒有我們想像得那樣糟糕。把手機開著,我一有消息,就第一時間通知你。」

    我鄭重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一味地後悔已經於事無補,我把希望全部押在王軍的身上。王軍走後,李一在房間裡唉聲歎氣,走來走去,活像一個大鐘擺,晃得我心慌意亂。我以為房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他一定會過來安慰我。可是等了半天,他走累了就坐一會兒,然後再站起來在房間裡晃蕩,並沒有過來的意思。

    我忍不住發無名火,惡聲惡氣地說:「不要走來走去好不好,晃得我頭都暈了。」

    李一繃著臉坐了下來,但沒有停止唉聲歎氣。

    我的無名火繼續升級,奚落李一說:「如果你很煩,你儘管走好了,我不需要你陪。」人在生氣的時候難免詞不達意,嘴上說的是一回事,心裡想得確實另一回事,我當然不希望他走,並且希望他到我身邊來,說些什麼話安慰我,而不是陰沉著臉,幫我唉聲歎氣,畢竟闖禍的人是我,面臨懲罰的人也是我,就算他在替我憂愁,也不會愁過我吧。

    李一聽了我的話,站起身就走。

    我衝著他的背影大吼:「你回來!」

    李一回過頭,無可奈何的苦笑。「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才滿意?我好心好意在這裡陪你吧,你卻橫豎看我不順眼,要知道今天有幾堂課很重要,我為你都放棄了。你趕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我擺擺手,說:「走吧走吧,去聽你的課去吧。反正我以後是死是活,與你也沒有關係,你現在走了乾淨,眼不見心不煩。」

    李一進退兩難,愣在那兒。我閉上眼睛,賭氣不再理他。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他走了過來,坐在床邊,把我抱進他的懷裡。

    他在我耳邊輕言細語:「倩,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難過,恨不得我能替你接受一切懲罰。可是,那是不現實的。你知道嗎?你囚禁了我幾天,也把我的心囚禁在了這裡。你給了我自由以後,我希望自己恨你,恨之入骨地恨你,因為我覺得恨你才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恨不起來。我用你不漂亮來說服自己,你不配和我在一起,可是也說服不了自己。我覺得自己有病、犯賤,就想狠下心來不再見你,可是我做不到,一整天,我心裡總在想著你,回憶幾天來我們在這張小床上耳鬢廝磨,回憶你綁著我時的一點一滴,我竟不覺得那是你對我的羞辱,而是甜蜜,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昨天晚上我約你見面,是因為我決定,不管過去怎樣,將來怎樣,我要的是我們的現在,我只要現在能和你在一起。這次我來,是想問問你,你是否可以離開你的家庭,咱們一起創業,我就不信,憑著我們的學識,幹不出一番事業來。」

    「哦,李一,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我張開眼睛,只深情地望了李一一眼,視線就模糊了,淚水簌簌地流下來,順著我的臉頰,流進我的嘴裡,很苦也很澀。

    「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李一把我抱得更緊了。

    「李一,不要著急。」我反過來安慰他說,「我聽你的,我去自首。有你的這些話,我就是死了,也無怨無悔了。」

    「倩,我會等你的,哪怕是等一輩子。」李一說了一句耳熟能詳的誓言,卻成了最令我感動的話。女人喜歡誓言,哪怕心知肚明這些誓言根本不會實現,也如癡如醉地喜歡。

    「不,李一,我不值得。」我開始為李一擔憂起來,彷彿看見他等待中的憔悴,於是真心實意地勸起他來。在一些特殊的形勢下,愛不是佔有,而是放棄。能夠做出放棄的人很偉大,我為自己能做到這一點感到自豪。

    「我一定要等你,一定!」李一也進入了神聖高尚的角色,我們就像面臨生離死別,做著最後的告別儀式。我想那個時候,我們都毫無雜念地為對方著想,堅持自己的立場,你堅定,我就比你更堅定。

    像這樣的爭執,不要指望有結果,何況李一的嘴唇忽然襲擊了我的嘴唇,讓爭執無法進行了。李一的手蠢蠢欲動,開始在我身上遊走,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與此同時,我彷彿聽見另一個人的喘息聲,看見另一張面孔徐徐向我靠近,額頭上汩汩地淌著鮮血。我奮力一推,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滾開!滾開!我不要!我不要!」

    李一被我冷不防一推,一屁股蹲到了地上。他從地上爬起來,又向我靠過來,試圖再次抱住我。我驚恐地躲閃著他,最後瑟縮到床角的旮旯裡。

    「倩,你怎麼了?」李一柔聲問道。

    我打著寒顫說:「不要過來。我的身上很髒。」

    「倩,我不會在意的。」李一真誠地說。

    「不,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卻不能不在意。」我絕望地說。

    「倩……」

    「不要說了,你走,我不要再看見你!」

    「倩,對自己要有信心,對我也要有信心。」

    「我不要信心,信心有什麼用。我就是被信心害的。我對自己的聰明很有信心,其實卻是愚蠢到家了;我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卻被自己的酒量出賣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已經不需要信心了。你走吧,快點走,走!滾!滾滾滾!!!」我徹底歇斯底里。

    「倩,你冷靜些。冷靜些。」李一急得滿頭大汗,扎煞這兩手在床邊亂轉,面對失控的我,就像獵狗面對滿身是刺的刺蝟,束手無策。

    「你滾呀!滾!你要是再不滾出去,我現在就去自首!」我跳下床,就要往外衝。

    李一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放回床上,說:「好好好,我走我走。」

    李一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我,聽到屋門關閉的聲音,我安靜了下來。我跳下床,蹣跚著走到窗前,看著李一走遠。我輕輕地笑了,心想就這樣結束最好。接下來,我到衛生間裡仔細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齊,把心一橫,就準備出門。

    王軍去了那麼久,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估計可能他已經得到了陳鵬死亡的確切消息。夜長夢多,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趕在刑警們找到我之前,離開這個城市。我要回家,如果我有足夠的幸運,在被捉拿歸案之前,看一眼爸爸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出門前,我關掉了手機,扔到垃圾桶裡。然後留戀地環顧一下這個曾給我家的感覺的房子,除了李一送給我的骷髏面具,什麼行李也沒帶,匆匆走了出去。出了小區,我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後問:「到H市多少錢?」我怕去火車站或者汽車站會自投羅網,所以決定打的去H市,然後再坐火車回家。

    長著一臉肥肉,一副奸商樣的出租車司機說:「二百元。」

    我知道他是獅子大開口,但也不和他計較,說:「好,你要開快點,我有急事。」

    平時沒有覺出來,今天我才覺得大街上的車輛多得像蝗蟲,出租車走得像蝸牛一樣慢。每當有警車開過,我都心驚肉跳,冷汗直流。出租車司機也看出了我的緊張,不過他以為我是著急,便安慰我說:「在市區跑不起車來,出了市區一上高速路,就快了。」

    汽車終於出了市區,遠遠地看見收費站了,我剛想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心卻又懸了起來,我發現在收費站那兒,觸目驚心地停著幾輛警車,警燈閃閃,警笛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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