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緣書 第三章
    歲月如梭,悠悠不經年。

    四個春秋過去,任十美和焦俏都長成十八歲少年了,一個是俊美無儔,宛如月神臨世;一個是艷若薔薇,美麗又多刺。

    這兩人已經成為煙城最亮眼的風景。

    當然,還有他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賭約——誰先贏一百場,對方便坐上大紅花轎,「嫁」入勝者家門。

    煙城的男女老少都在賭,任十美和焦俏,到底誰會成為最後的勝者?

    這股旋風不僅吸引了全城參加,即便是外地人,聽見如此有趣的事情,也忍不住要湊上一腳。

    於是,參與下注的人越來越多。初始,任十美連輸十場,他的賠率就筆直上升到了一百倍,也就是說,大家都看準了他要輸,誰賭他贏,萬一、不幸、倒楣地讓他走了狗屎運,成了勝利者,那賭他一兩銀子的人,可以得回百兩彩金。

    而焦俏……沒辦法,這位大小姐實在太強悍了,大家對她都有十成十的信心,所以她的賠率只有小小的一比一。

    焦俏為此而得意了好久。

    任大公子出人意料地沒有太大的反應,每天照樣過他的日子,該讀書就讀書、該練武就練武,但他開始參與了任家的生意。

    從第十一場比賽開始,打和的情況出現了,不得不說,這讓很多人吃了一驚。

    而後隨著時光流逝,他們越來越常打和,一直賭到現在,任十美和焦俏的結果是六十比七十五,也就是說,在這近乎無止盡、啥都可以拿來比的題目裡,任十美總共贏了六十場,而焦俏則勝得七十五回。

    從表面來看,焦俏獲勝的機會是大勝於任十美的。

    但在他們的比賽中,頭一年,都是焦俏贏,或者打和,任十美是以掛零的姿態一直持續到第三年,才漸漸扳回局面。

    直到最近三個月,焦俏已經沒再贏過他了,至多是打和。

    這說明了什麼?

    任大公子一直在進步。當然,焦俏也沒有退步,相反地,在與任十美的比賽中,她始終努力向前,只不過,任十美的進步程度已經到達人神共憤的地步。

    焦俏很不甘心,自己怎麼可能輸呢?

    但她心裡又有一絲甜,他好厲害,強悍到讓她有時面對他,心裡會有那種砰砰亂跳的感受。

    這個男人怎會這樣強?她發覺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離不開他。

    當然,她才不會告訴他,在他面前,她已經習慣擺高姿態了。

    可好幾次午夜夢迴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夢見了他。那時,他們不是針鋒相對,他會對她笑,對她說很溫柔、像蜜一樣甜的話語。

    作了這種夢的第二天,她都會很高興,成天笑得合不攏嘴。

    她沒有把這個小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任十美。

    但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晚入睡前,偷偷地默念他的名字十遍,期待他夜夜入夢來。

    這種情況真奇怪,像入了魔似的。

    可她卻深深地沉迷於這場莫名的、又讓人無比歡喜的遊戲中。

    今天,又輪到她出題了。她騎著馬,直奔任家莊。

    任十美看見她,便是白眼一翻。

    「你很慢耶!」他都等了半個時辰,被太陽曬到快昏倒啦!

    但他家就在身後,很奇怪,等累就該回家休息,偏偏沒看見她,他就是移不動腳步。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期待她每回的造訪。

    「我們約的是午時,現在巳時都還沒過,我哪裡慢了?」迫不及待的又豈止是他?她更在乎這每回的相處,所以她早到了。

    卻想不到,他居然比她更早。

    這是不是說,他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更在乎她?

    他臉熱了下,強辭奪理。「與人相約,提早一刻鐘到是禮貌。」

    「我聽你在唬哢。」

    他從下人手中接過馬韁,跨馬而上,與她並騎。

    「是不是唬哢,你自己回去問你爹,昨晚大家去倚香院,是否都提早一刻鐘到達?」

    「倚香院?!」她柳眉飛了起來,漂亮的鳳眼瞇出一絲危險。「你居然去逛青樓——」

    「那是談生意。」他趕忙解釋。「我們除了喝點酒、聽幾首曲子外,其他什麼也沒做。」

    「哼!世界上會有不偷腥的貓?」她其實是相信他的,至少她知道,她爹不會蠢到帶著未來女婿去風流,但嘴巴上她就是不饒人。

    「我們真的什麼也沒做。」

    「你們若真如此清白,昨天我要求跟爹一起去的時候,他怎麼拒絕我?哼哼哼……」她喝了好大一缸的陳年老醋。「這裡頭必然另有內情。」

    「什麼內情,不過——」

    「少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然追過來。那窈窕的人兒跑得氣喘吁吁,直到任十美跟前。

    她向焦俏盈盈福了一禮,焦俏皮笑肉不笑地對她揮揮手。

    「好久不見,惜春。」對啊,隔了整整十五個時辰又三刻鐘。焦俏還以為自己運氣要轉好,從此不用和惜春相看兩相厭呢!誰知……命中注定的魔星是甩不掉的。

    「呵呵呵……」惜春掩著唇輕笑。「我們不是前天才見過面?焦小姐真健忘。」

    「是嗎?」焦俏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我想你特地、大老遠追出來,必然有重要大事找你們家少爺吧?快去、快去。」

    焦俏調轉馬頭。不知道為什麼,從惜春追出來的那一刻起,她一直有種芒刺在背的感受。

    「謝過焦小姐。」惜春又福了一禮,這回焦俏連個眼神都懶得回她了。

    任十美對她倆之間的惡劣關係也是無力,不過惜春服侍他久了,他對她雖沒其他企圖,卻也不再如開始時那般排斥她。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你有話,怎不趁我還在大門口時說,非得我走了,你才辛辛苦苦追上來?」瞧她跑得滿頭滿臉汗,髮辮都散了,一身的狼狽。就算他們是陌生人,只要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瞧著心裡總是彆扭。

    「是大夫人讓我來的。」得了,這邊抬出他娘了,任十美還能再說什麼?

    「娘讓你來幹麼呢?」

    「大夫人說,秋老虎雖強,但一入夜,氣溫就會急轉直下,讓少爺多帶幾件衣服傍身,免得受涼生病。」她送上一隻小包袱。

    任十美的臉紅得像刷了層紅漆。這送衣就送衣嘛!但幹麼用碎花小布的包袱?上頭還熏了清冽的花香,他一個大男人帶著這玩意兒上街,面子都丟光了!

    「少爺別介意,奴婢一時找不到少爺的綢巾,才拿自己的先頂著用,但裡頭保證是少爺的衣服。」惜春一邊解釋,一邊楚楚可憐看著他。

    任十美被她瞧得頭皮發麻,但那個花包袱對於一個男人的面子,損傷實在太大了。他顫抖著手,就是伸不出去把包袱接過來。

    「少爺,」惜春嬌嗔地跺腳。「你不接包袱,我回去會被大夫人罵的。」

    「我娘那麼寵你,哪捨得罵你?」最後有麻煩的只會是他,她保證沒事。

    「那少爺是討厭我,才不想接包袱嘍——啊!」

    「囉哩囉嗦幹什麼?一隻包袱而已,你懶得拿,我替你帶了。」卻是焦俏凌空一掌,將包袱吸入掌中,掛在馬鞍邊。「如果無事,可以走了吧?」

    惜春沒說什麼,但低垂的眼裡卻閃過了一絲不忿。

    每次都這樣,只要她跟少爺親近一點,焦俏就來攪局,真是個討厭的人。

    她已經忘了,焦俏曾經救過自己,他們是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妻,而她不過是個看不清現實,硬要橫插一腳的第三者。

    「那我們走了。」任十美和惜春招呼一聲,馬鞭在馬臀上一抽,和焦俏並排,衝上了官道。

    「少爺——」一會兒,惜春又急慌慌地追上來。

    任十美和焦俏沒轍,只得再次停下馬。

    「你又有什麼事?」任十美頭很痛。好人莫非真做不得,這惜春一纏他便是數年,都跟她說了,他對她無意,她只道一生唯願報恩,別無他求,讓他是……唉,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大夫人交代了,少爺昨天才喝醉,今天切莫再過量了,尤其……」惜春紅著臉,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銷魂窟雖好,卻蝕人骨髓,讓少爺能不去,最好就別再去了。」

    「娘搞錯了吧?」他有些緊張地瞥了焦俏一眼,見她並無惱色,才稍稍放了心。「昨天喝醉的是爹,我可是清醒得很。」

    「可是——」惜春還想再說。

    任十美已經沒耐煩地打斷她。「總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說了,回頭見。」

    他拍馬,招呼著焦俏,兩騎如塵,倏忽遠去。

    這一回,不管惜春怎麼喊,他都不再回頭了。

    惜春氣惱地絞著手絹。為什麼不管她如何努力,少爺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那個焦俏有什麼好,粗魯野蠻,長相也沒比她好多少,但少爺就是喜歡她,難道就因為焦俏有一個好家世,而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不甘心,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是真心喜歡少爺的,為妾為婢,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少爺把一點點愛放在自己身上,這要求很過分嗎?

    眼一眨,淚水滑落臉頰,她不會放棄的。

    打從見到少爺的第一眼時,她就喜歡他,這份感情隨著每日的相處逐漸加深,她愛他入了骨,一定要得到他。

    她下定決心,不擇手段也要獲得任十美的心!

    任十美和焦俏進城,先找了家酒樓坐下來吃飯。

    點了菜,她便開始把玩他那只噴香又精緻的小包袱。

    任十美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他跟惜春根本也沒什麼,不過是主人和奴婢的關係,比清水還要清白,可在焦俏戲謔的目光下,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

    「其實……那只是我娘太擔心我了,這個……真沒別的意思……我們……我是說……」他很想解釋清楚,卻不知怎麼回事,舌頭像打了結。「我跟她……唉,焦俏,你明白的,是不?」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把包袱拋上拋下,耍著玩。「不過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嘛!這種事戲文裡見多了,也屬正常。」

    「我發誓,我對她絕對沒有那種企圖。」要說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他還不太清楚,但論到在乎一個人,那非焦俏莫屬。

    他喜歡看著她,和她一起玩鬧、談詩論文、比賽做生意,以較量為由大打出手,甚至為了一場輸贏爭得面紅耳赤……只要是跟焦俏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他都覺得格外有趣。

    這是愛嗎?他還沒有深刻的體悟。

    但他敢對著老天發誓,他對惜春是完全沒有意思的。

    「你沒有,不保證別人沒有。」玩膩了,她把包袱扔給他。

    他像接到一塊燙手山芋般,趕緊又把包袱撥回她手上。

    「我知道她有心機、有手腕,很想坐上任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我已盡力拒絕,我娘甚至說了,要收她做乾女兒,可她偏不要,寧可給我做丫鬟,我有什麼辦法?」

    「有小姐不幹,卻願意給人使喚,嘖嘖嘖,看來她對你用情很深啊!」她又把包袱拋回去。「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難道要我幫你背一輩子?」

    乍然被揭破情事,他臉紅了下,隨即,心頭便浮起一陣難堪。

    「你不會以為她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她吧?」

    「當然不會。感情講究的是兩情相悅,而非一廂情願,她的心意,你願意接受便接受,想拒絕就拒絕,這一點我是管不著的。」

    「你怎麼會管不著……」他有些著急地說。偏偏小二剛好送上飯菜,他不得不停下話。等閒雜人等走後,他才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唉,比賽未分勝負前,你的話可別說得太滿。」她又把包袱丟回去了。那玩意兒真是越看越討厭。

    「不管咱倆最後誰勝誰負,橫豎總是要成親的,這名分既定,為何不能管?」那包袱他真的沒臉帶,所以再丟給焦俏。

    焦俏也不想要,繼續扔。

    就見一隻小巧的花布包在兩人間丟過來、扔過去,鬥氣的意味很濃,濃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懷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小心眼,竟連個包袱都要斤斤計較。

    「說到底,你還是介意惜春做我的貼身丫鬟嘛!那簡單,回去我就把她調走,這樣你可滿意?」

    「你要調誰是你的事,跟我說幹什麼?」包袱飛過來、飛過去,一不小心,咚,落入了湯碗裡。「啊!」焦俏趕緊伸手一撈,把包袱拿起來,可惜已經濕了一大半!「這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反省,自己的作為真是太幼稚了。

    不過……摸摸心頭那熄下去的怒火,似乎自己是因為吃醋才無理取鬧,這習慣很不好,得改改才行。

    她趕緊把包袱打開,抽去鮮艷的包巾,換了就是,何必以此壞了交情?現在包巾弄髒了,正好名正言順地換掉。

    他扔了包巾,用自己的披風暫時充當外包,重新打了一個素色包袱。

    「現在你願意幫我帶著這只包袱了吧?」他戲謔地說,低沉嗓音帶著一絲挑逗。

    她面紅耳赤,羞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見她頰若霞棲,柳眉彎彎、鳳眼氤氳,猶如帶著一層水霧,竟是說不出的嬌艷。

    他心頭一震,只覺她美得像把火,燒得他渾身一熱。

    她接過包袱,眼睛完全不敢看他,逕自找來小二,又換了一碗湯。

    她努力平復自己,好半晌,才漸漸緩和下激動的情緒。

    「喂,吃完飯,幹什麼去?」她把包袱放到椅子上,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刻意轉移話題。

    見她不再生氣,並且小心地將包袱收起,他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湧上一股莫名的甜意。

    他的東西就放在她身邊,緊貼著她的身體,那感覺好奇怪,彷彿他們之間似乎被拉近了。

    而他很喜歡這種「親密無間」的感受。

    當然,若換成是他與她兩人的「親密無間」……他忍不住心跳如鼓,也許他不只是欣賞她,他比自己意識到的更加喜歡她。

    「喂,我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焦俏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今天輪到你出題,我客隨主便。」他說。

    「這樣啊……」因為比賽太久了,足足四個年頭,什麼遊戲沒玩過,她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麼新鮮事。

    突然,外頭敲鑼打鼓,連續十幾頂轎子打從客棧門口經過,轎後兩排家丁,個個又提又扛,那禮物幾乎從街頭排到街尾了。

    「這是在幹什麼?迎親?」不像啊!沒見過大紅花轎。她頗為納悶。

    他站起身,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那個啊……」這也是件新鮮事,他忍不住笑了。「城東最大的茶行劉正經劉老闆,你知道吧?」

    「煙城裡,誰不曉得那位劉大官人娶了十八房妻妾,通房丫鬟、婢女無雙,號稱享盡人間艷福。」她最討厭那種花心大蘿蔔了。

    見她又起嗔意,他趕緊解釋。

    「他也是不得已的。劉家已經有十八代都是單支獨苗,傳到劉老闆時,劉老太太打他出生,便向神明許願,只要他能順利長大、並且為劉家開枝散葉,劉家願修橋鋪路、捨粥濟貧。劉老太太還在自家後園裡蓋了間小庵,每天都在裡頭唸經,常年茹素,就求劉家後代有傳。誰知劉老闆妻妾是娶了,卻怎麼也生不出孩子,一轉眼,劉老闆都五十了,劉老太太差點絕望,以為劉家要從此斷根。前些日子,老太太帶著眾兒媳上天寶寺廟苦求,足足跪了三天,才讓劉老闆勸回去。可誰也想不到,天寶寺這一求,半年後,劉老闆四十歲的髮妻居然被診出懷孕三月,這下子劉家上下轟動,都道天寶寺的神佛有求必應,才有今天的大手筆還願。劉老闆還說了,倘使夫人生出來的是兒子,他便給佛像重塑金身,以謝神恩。」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這倒有趣。「不過……我倒覺得有沒有孩子是老天注定的,強求未必是福。」

    「但香火有傳,終是件好事,也算劉家人潛心禮佛的回報吧!」

    「也對,他們做了這麼多好事,那經文也不知道念了幾千上萬遍,終於得償所願,確是樁美談。」她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主意。「不如咱們賭賭劉夫人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她懷孕才三個月,等答案揭曉,還得再七個月,難道這中間我們就什麼也不幹,傻等著?」

    「的確,這樣就有點無聊了。」她一手支額想主意,可惜玩得太久,能玩的差不多都玩完了,真沒新鮮事。「要不……這回禮讓你先出題,我下回再出。」

    他想了一下,一計上心頭。

    「可以。」他對她勾勾手指,讓她附耳過來。「咱們各自從家裡選出一名刁奴,送到對方家門,交由你、我二人調教,誰能把那奴才教得又乖又聽話,便算誰贏。」

    「少來。」他這主意分明不安好心眼。「你肯定是想把惜春送到我家,讓我給她一點下馬威,斷了她對你的不當心思,是吧?」

    他不好意思,心思被拆穿了,難免尷尬。

    她對他擠眉,吐了吐小舌,可愛的模樣又讓他一陣心悸。

    「告訴你,惜春的問題我是不會插手的,省得落個妒夫惡名。你不喜歡她,就自己想辦法打發她,休想我替你出主意。」

    「難道你想惜春一直卡在你我中間,弄得我們日子都不得安寧?」

    「那簡單,你認輸,『嫁』入焦家門,我保證焦府裡沒有惜春那種極品貨色,我們的日子絕對很愉快、很幸福。」

    「休想。」要他做倒插門女婿,別作夢了。「不過……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已經不排斥我們的婚約,並且期待著勝負分曉,早日嫁作任家婦——唉喲!」

    焦俏沒讓他調侃完,一支筷子扔過去。

    「你臉皮可以更厚一點沒關係。」

    他不說話,卻笑得很得意。本來嘛!她肯提到將來,就是有心結連理,這麼美妙的事,怎不令他心花怒放?

    焦俏不理他,埋首吃飯。這人有時候討厭起來,比蒼蠅更惹人煩。

    不過……她俏臉紅似火燒,怎麼自己就如此大膽,主動要求他「嫁」進焦家?

    因為覺得能跟他牽手過一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因為在不停的競賽中,他越來越吸引她的心思?

    因為……她心裡其實已經收進了他的身影。

    她喜歡他,不知從何時開始,但愛苗卻在萌芽後,日復一日地成長茁壯,將她的情絲悄悄地牽扯、纏繞他的身。

    見她沉悶,任十美不禁有些急了。

    「喂,開點小玩笑,你不是那麼小氣吧?」

    「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我在想題目。」說是這麼說,她卻不敢看他,怕緋紅的頰洩漏了情絲。

    「喔!」還好她沒惱火,他鬆了口氣。「你慢慢想,反正也不急。」他還希望她想久一點,這樣他就能一直坐在這裡,一直看著她。

    他當然不急,她卻有些不服氣。怎麼自己獲勝的機率越來越小,難道自己真如此差勁?

    不行,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贏過了,老是打和,要不就是他贏,她嚥不下這口氣。

    「有啦!」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我聽說城裡最近在選花魁,最出色的分別是風花雪月,清風、百花、瑞雪、明月四大美人,不如你我各選一人扶持,看誰選的人得中花魁,誰便勝利。若我們選擇的人都落敗了,就算打和。如何?」

    「那你想扶持誰?」

    「這四大美人,我一個也沒見過,更不清楚她們的才藝,怎麼知道要扶持誰?」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感受。

    「那你打算怎麼選?」

    「上她們待的青樓,會遍四大名妓,再做選擇嘍!」

    「喂,你是大姑娘耶!怎能上青樓?」

    「喂,你長得比大姑娘還漂亮耶!為什麼你就能上青樓?」

    「不管我長得怎麼樣,我終歸是男人,就算出了事,也不會吃虧,可你——」

    「我扮男嘍!況且……」她一拍腰間長劍。「想讓我吃虧,也沒那麼簡單吧!而且還有你啊!真出事,你難道不幫我?」

    「我——」他怎麼可能不幫她,問題是焦家。「若讓你家人知道我帶你上青樓,你那些哥哥們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他們敢!」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得罪她的人。她拍拍他的肩。「放心,有我罩著你,沒事的。」

    他一腦袋咚地撞在桌上。天啊!帶自己的未婚妻逛青樓,世上還有沒有比這更離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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