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魔傳說 第二部 第一章 冰解
    「老十二,你快點,再蹲低點,再高點,往左往左,往右,好了好了……」楓林玉撥開牆頭的一棵桂花枝,賊忒兮兮的往飛花院裡偷窺。

    在他腳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齜牙咧嘴的承受著他身體的重量,因為身體瘦弱,肩膀上沒什麼肉,所以被楓林玉踩的很疼。

    他的年紀要比楓林玉大很多,差不多有二十歲了,任何人見到這幅畫面,都會以為這高個子青年,肯定是受了楓林玉的威逼利誘,才會如此「自甘墮落」!

    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傢伙是個老好人,楓林玉也是才認識他不久,於是請他幫個忙,來飛花部偷窺,沒想到他竟然一口答應了,而且當「墊腳石」還很有經驗,楓林玉猜測以前他也幹過這類事情。

    大夥兒都叫這好心的小伙子「老十二」,因為他母親很能生,生到他時恰好排到第十二,不過這是楓林玉猜測的。

    「看到了!看到了!」

    楓林玉輕聲歡呼,老十二在他腳下也嘿嘿的笑了起來,腦中不由自主的幻想起了一些香艷畫面。

    其實,楓林玉也沒看到什麼。

    那是一座精緻乾淨的小院,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黑色玉石圍欄裡開著一汪池塘,滿院的桂花飄落下來,和白色的大理石相映成趣,有幾朵花還飄落到了池塘的水面上。

    普通的桂花要在八月才芬芳馥郁,但飛花禪院是玩花的老祖宗,所以在此時的寒冬時節,這裡的桂花依然能開出如此璀璨艷麗、並且花香撲鼻的花朵,楓林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一條迴廊通向一扇月門,裡面顯然是飛花部弟子生活和修煉的主要場所,因為那門緊緊的關著,楓林玉什麼也看不到。

    他嘴裡大喊著「看到了」,是因為他看到了林煙兒所穿的那件衣服,那還是自己陪她買的,因為燕兒不捨得花錢,所以那衣服也並不是什麼精品,此刻,它便躺在垃圾桶裡。

    「她有了大靠山,自然不再稀罕這件普通的衣服。衣服扔在這裡,人呢?」楓林玉嘀咕,然後把手握成一個喇叭形狀,輕聲向裡面呼喊道:「燕兒——」

    「嘿嘿!」老十二在底下又奸笑起來。

    楓林玉喊了兩聲,低下頭來奇怪的看著老十二,他心裡納悶。

    一般人都不敢來這個飛花院,據說在這小院的百米之內,裡面那個冷血修女都會察覺到。

    楓林玉自從復活以後就有些瘋瘋癲癲,也不知道什麼叫恐懼,可沒想到這個老十二竟然也長著一副豹子膽,兩個人倒是很搭配的「偷窺組合」!

    「燕兒——」

    楓林玉加大了一些音量,像只亢奮的狗一樣叫起來。

    「看……看到內褲了嗎?」老十二歪著頭向上看著楓林玉,眼睛裡閃出興奮的光芒,「是帶花邊兒的還是鏤空的,有可愛小老鼠圖案嗎?」

    「燕兒——」

    楓林玉不理他,繼續呼喊,音量繼續增大。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月門裡傳出,一道黑影閃了出來,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呼斥道:「哪個渾蛋在那裡大喊大叫,不想活了啊!」

    楓林玉定睛一看,是青山紫雲,這小女人是自己的剋星,最喜歡用魔法打他。

    楓林玉一緊張,雙手猛的放開牆頭,大叫一聲,從老十二的肩頭摔了下來,嘴裡喊道:「老十二,快跑!」

    老十二還在浮想連篇,微閉著雙眼,搖頭晃腦的樣子,聽見楓林玉這聲大叫,他一下子就知道是被發現了,高瘦的身形就像一根上滿彈力的竹竿一樣,飛快的奔跑起來,轉眼間就化成了一道飛煙,身後是一條長長的灰塵。

    楓林玉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被青山紫雲一腳踩上。

    「尤里尤里兔!」

    一陣白光罩住了楓林玉的身體,身上一陣灼熱感如同千針穿刺,陣陣劇痛在皮膚表層像萬隻螞蟻噬咬,這次不但疼,而且癢。

    「這個尤里尤里兔,到底是什麼兔呢,他奶奶的,這麼狠!」

    楓林玉咬牙切齒的想著,一邊艱難的向前爬,彷彿要脫離魔法的苦海,卻抓不住救命稻草。

    「這次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還說不是偷窺?」青山紫雲一邊施放魔法,一邊指責楓林玉的罪狀:「偷窺賊、大變態、少女公敵、內褲天敵……」青山紫雲越說越氣,增大魔法威力:「尤里尤里兔,變身蝸牛攻擊!」

    「啊——」

    一聲響徹末羅神院的慘叫衝破雲霄,所有末羅學子都感覺頭皮發麻,伸長脖子向著慘叫的方向觀望。

    楓林玉感覺身上一陣陣重力下壓,好像有人在用一把巨大的錘子,要將他砸扁一樣,耳邊聽到青山紫雲興奮的喊叫聲:「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原來,所謂的變身蝸牛攻擊,就是利用魔法,將自身的體重增大幾倍或幾十倍,然後雙腳跳上敵人的身體,用力踩踏!

    這一招沒有靈巧的花樣,完全依靠自身,遲鈍的蝸牛,一旦背上沉重的外殼,就跑不遠了。

    楓林玉此刻也像蝸牛一樣,一邊承受著劇烈的踐踏,一邊艱難的向前爬,顯然,變身蝸牛攻擊除了讓人肉體難過,最重要的還是心靈侮辱。從青山紫雲解恨的叫聲中,就明白了這招的特殊之處。

    「楓林玉,別怕,我來救你啦││」

    老十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隨著一道灰塵滾滾而來,老十二高瘦的身影出現在灰塵當中。

    楓林玉艱難的抬起頭,呆了一呆。

    老十二在片刻功夫竟然換了一身黑色的風衣,而且頭髮也梳成了爆炸式,腳下還踩著一雙高筒皮靴,整個人就像一株發育不良的毒蘑菇。

    楓林玉實在不知道,他將怎樣把自己從敵人的「魔爪」下解救出來。

    「小姑娘,快快放了我兄弟,不然給你好看!」老十二雙手叉腰,叫囂著喊道。

    青山紫雲又在楓林玉身上狠狠的跳了幾下,停下來,靜靜的看著老十二,臉上神色有些驚恐:「你……你又搞什麼花樣?」

    「看!」老十二猛的將風衣掀開。

    「啊——」

    第二聲慘叫聲,爆發到末羅神院的上空,不過這次是青山紫雲發出來的,末羅學子們再也忍不住了,紛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變態!變態!」

    青山紫雲捂著眼睛轉過身,氣得直跺腳。

    楓林玉看著老十二,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奇,隨後忍不住,哈的一聲大笑起來。

    老十二黑色的風衣裡,只穿著一條黑色的丁字褲,下邊綁著吊帶襪,胸前套著一個粉紅色的乳罩,腳下是黑色長靴,肚皮上還畫著一隻青蛙,最變態的是他臉上的表情,充滿著淫蕩的意味,嘴唇上毛茸茸的鬍鬚,更讓這張枯瘦的長臉顯得很噁心,而那雙放著淫光的小眼睛,則是所有罪惡的根源。

    「哈哈哈哈——」

    圍觀過來的末羅學子們也都大聲笑了起來,而女孩子們則滿臉通紅的輕聲斥罵,透過摀住雙眼的手指縫,打量眼前的露體狂。

    「十二皇兄,你又在這裡丟人現眼!」皇雪明怒氣沖沖的走到老十二的面前,啪的一聲打了他一個嘴巴,怒斥道:「你給我把衣服穿好!」

    老十二嘿嘿一笑,把黑色風衣圍裹好,左手摀住挨打的左臉,有些委屈的說道:「妹妹,你怎麼這麼沒大沒小,又打我!」

    「這件事情要讓父皇知道,可就不止是打你了!」明公主冷聲說道。

    「你千萬別告訴父皇啊,否則我的皇位就完蛋了!」老十二哭喪著臉說道。

    「你以為你還有希望嗎?」明公主冷笑道:「鼻子上插根蔥,就以為自己是大象啊!」

    老十二低下頭,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楓林玉趁青山紫雲摀住眼睛的那一刻,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掙扎著抓住老十二的身體,指著明公主疑惑道:「你是她哥哥,豈不就是皇子?」

    老十二聳聳肩膀,哂道:「本來就是啊,你沒聽我們在討論皇位的事情嗎?」

    明公主看著楓林玉,臉上依然是嘲諷的冷笑:「在末羅神院,誰不知道老十二是當今皇帝的第十二個兒子!」

    「我說呢,普通人家也生不了這麼多!」楓林玉恍然大悟般的說道,看到明公主臉上現出怒氣,趕緊轉移話題道:「老十二,你本名叫什麼?」

    「我叫皇英明!」老十二搖頭晃腦的說道。

    「皇……皇……英明?」楓林玉驚奇的問道:「是英明偉大的那個英明?」

    「可不是嘛!」老十二不以為然的說道:「大臣們都喜歡這樣說,我皇英明,神功蓋世……」

    楓林玉撓撓腦袋,上下打量老十二,心中納悶——

    這個皇子,給了自己太多的驚訝。

    他當然也知道皇帝陛下對「生兒育女」這件事情,有著極大的熱情,總共有三十幾個兒女,只皇子就有二十幾人。

    本來,如果在末羅神院遇不到一兩個皇子,反倒是奇怪的事情了,不過,遇到一個這樣變態的皇子,同樣讓楓林玉驚訝不已。

    「那麼,英明殿下,我還得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呢!」楓林玉微笑著說道。

    「愛卿不必如此多禮,日後你我君臣同殿,正應該互相幫助,團結友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此心不變……」

    「行了行了!」楓林玉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說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看……」

    楓林玉指了指青山紫雲。

    皇英明回頭一看,只見青山紫雲滿臉漲紅,眼睛瞪得滾圓,牙齒咬的咯咯響,緊緊攥著的小拳頭提在胸前,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正是火山爆發的前夕。

    先前她被皇英明的「露體戰術」打了個措手不及,感覺這是對自己極大的侮辱,偏偏對方是皇子,雖然這個皇子不怎麼樣,但自己也不能公然揍他,這更讓她氣憤不已,於是,她把所有的怒氣,都轉嫁到楓林玉身上了!

    如果不是他,也不會發生這件事,而且大家身份相當,他又偷窺在前,此時不揍他更待何時?

    「哎,打都打了,你還想怎麼樣?」楓林玉躲在皇英明身後,強自鎮靜的喊道。

    「還不夠!」青山紫雲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然後雙手抬起說道:「尤里尤里兔——」

    「老天,又來了?」楓林玉將皇英明往前一推,嘟囔道:「英明殿下,咱君臣互助,你先替為臣擋著一下吧!」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皇英明抓住衣襟就要掀開。

    明公主大喝一聲:「十二皇兄,你還要不要臉了?」

    皇英明訕笑一下,灰溜溜的躲進人群,但是他還挺講義氣,手裡還拉著楓林玉。

    青山紫雲當然不能讓他得逞,手指一彈,一個能量光球從指尖飛出去,砰的一聲打在楓林玉的手上。

    楓林玉痛叫一聲,甩開皇英明的手,向後跳去。

    「尤里尤里兔,變身折凳攻擊!」

    青山紫雲的魔法咒語彷彿是催命的符號,楓林玉心中沮喪,自己曾經是行刑的專家,此刻卻被別人用魔法折磨,聽聽,竟然是「折凳攻擊」,讓人想起街頭鬥毆時隨手拎起的折凳,不知道有沒有「變身西瓜刀攻擊」?

    在化成一個折凳形狀的魔法光波打在身上之前,楓林玉環眼四顧,發現圍觀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唉!」楓林玉摀住頭蹲下來,心道:「蝸牛攻擊都那麼厲害了,這折凳攻擊希望能給我留下一條小命!」

    轟的一聲,塵土飛揚中,一個大坑出現在楓林玉的身旁,他條件反射性的跳起身來,渾身上下摸了摸,竟然完好無損,不知道青山紫雲為什麼會放過自己,他詫異的向她看去。

    「咦?」楓林玉驚奇的看到,另一個身材纖細的白衣少女,站在青山紫雲的身旁,而青山紫雲則是又氣又妒的看著那少女。

    「燕兒?」

    楓林玉看了好一會兒,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那少女轉過身來,果然是燕兒,只不過,她身上似乎起了某種變化,黃毛丫頭的身上多出了一股異樣的氣質,好像渾身上下都在放光一樣,竟然令楓林玉猛然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楓林……哦,楓林學長!」燕兒低低的問道:「你沒事吧?」

    「燕兒,我沒事,你……你在裡面過得好不好?」楓林玉問道。

    燕兒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多出了一絲亮色:「學長,我的名字改成林煙兒了!」

    「哦!」楓林玉輕聲應了一下,笑道:「這個名字倒是很有氣質,煙籠寒霧月籠紗,林間小鳥……這個咿呀呀,好詩好詩!」

    林煙兒又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周圍人卻小聲議論起來,有些人臉上已經帶著笑意了。

    大家都知道十幾年前的一段典故。

    飛花禪院的神女繼承人愛上了大魔神王,並且為之犧牲了性命,而魔王同樣以命相謝,雖然大部分的人都對此感到無法理解,但很多性情中人,還是被他們的愛情所感動著。

    在民間,甚至已經有人把這段故事搬上了舞台,大家都知道,那男主角就是楓林玉,也就是魔王,而女主角當然就是林煙兒,她曾經被譽為飛花禪院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神女。

    現在,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走到了現實之中。先不說身材單薄的黃毛丫頭,是否有當年神女風采之萬一,就楓林玉這種廢物中的極品來說,任何人都相信,他甚至還不如魔王的一根腳毛。

    所以,大家臉上現出嘲諷的微笑,這是很容易理解的,林煙兒的臉色也因此而紅了起來。

    「師妹,你這是幹什麼,幹嘛阻止我懲罰這個色狼?」青山紫雲怒氣沖沖的對林煙兒喊道。

    「這是師父的意思!」林煙兒淡淡的說道。

    青山紫雲哼了一聲,語氣有些酸酸的說道:「還不是你說什麼師父就聽什麼,哼!」她一扭身,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楓林玉看見她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忍不住大笑道:「小魔女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青山紫雲竟然真的放聲大哭起來,然後飛快的跑走了。

    明公主叫道:「紫雲,你哭什麼?」她狠狠的瞪了楓林玉一眼,隨後追去。

    楓林玉聳聳肩膀,撇嘴道:「打人打的那麼凶,卻動不動就哭鼻子!」

    楓林玉當然不知道,青山紫雲哭的不是今天這件事,而是她自己的失寵——自從林煙兒到了飛花部,冷雨兒就把全部的熱情都放在了這個新徒弟的身上,那種溫柔疼愛的眼神,青山紫雲從來就沒有享受過。

    而且,她甚至不再管其他的徒弟,連幾個變身美少女都被閒置起來。

    青山紫雲出生在富貴家庭,從小就被人眾星捧月般的溺愛,父母拿她當掌上明珠,哥哥對她關心疼愛,何時受過這種冷遇,她已經委屈好久了,今天只是趁機發洩。

    「楓林學長,以後你不要再到飛花部了!」林煙兒猶疑了一下,接著說道:「師父說,如果你再……再那樣往裡偷看的話,她就廢了你的眼睛!」

    楓林玉臉龐一陣通紅,羞愧的說道:「我只是想……想看看你!」

    林煙兒的臉也紅了,低聲道:「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想了,也別來看我,我……我很忙的!」

    「你現在有師父保護了,不需要我的幫助了!」楓林玉有些寂寥的說道。

    林煙兒低下頭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對我的幫助,我很感謝,可是師父說……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好人不能和壞人交朋友。」

    楓林玉心裡一陣傷感,歎氣道:「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林煙兒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小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今天不該來這裡偷窺的,只有壞人才這麼做。」

    楓林玉尷尬的乾咳了幾聲,愣愣的不知道怎樣辯解,不管怎樣,這是事實。

    看到楓林玉臉上的失望表情越來越重,她歎道:「以後我很少出這個院子的,你真想幫我,就幫我照顧一下我的母親吧!」

    楓林玉臉上現出喜色,他知道,林煙兒唯一牽掛的就是母親,能把母親托付給自己,顯然她還是很信任自己的。

    林煙兒既然來了末羅神院,思想肯定要受別人左右,再加上楓林玉以前的惡名實在太昭彰,所以她雖然心裡對這個瘦弱的少年很親切,卻不敢過分接近他。

    「沒問題,你瞧好吧!」

    楓林玉把胸脯拍的砰砰響,忍不住一陣咳嗽。

    林煙兒輕輕一笑,說道:「你要認真學習魔法,別總是讓人看不起!」她轉身向飛花院跑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喊道:「謝謝你,你真好!」

    「耶!」

    楓林玉猛的揮了一下手,一把抱住十二皇子,啵的一聲,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耶!」皇英明也揮了一下手。

    「你耶什麼?」楓林玉奇怪的問道。

    「你耶我就耶!」皇英明自然而然的說道。

    楓林玉緊緊盯著他的臉看了有三分鐘,才搖頭說道:「你比我還瘋!」

    「被你發現了!」皇英明笑道。

    「你真是瘋子?」楓林玉訝然。

    「瘋子從來不說自己瘋的!」皇英明充滿深意的笑了一下,慨然道:「不過,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是真正清醒的呢?」

    他搖頭晃腦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一邊走還一邊哼著小調:「時光杳然如流水,帶走歡樂和憂愁,過了這一冬,迎來那一春,情也匆匆,恨也匆匆,莫如暫把這年華,賦與清風,隨它來,隨它去,朝如冷光暮如雲,不分晨昏……」

    楓林玉呆呆的看著十二皇子漸去漸遠的身影,他摻雜在散去的人群當中,有些淒涼和孤獨,不過一想到他剛剛才表演完的變態行為,楓林玉立即搖晃著腦袋,把那種有些傷感的因素剔除乾淨。

    他打起精神,走出末羅神院,楓大、楓二兩個忠僕正守在門口,一看他出來,詫異道:「少爺,今天逃學嗎?」

    楓林玉點點頭,有些沮喪的說道:「來這裡這麼久了,還沒有人來教我魔法,我看明天我還是回楓葉武道院吧!」

    「少爺,你不用急,我聽說所有人進到末羅學院,都要經過這樣一個過程的。」楓大勸慰道。

    楓二也連連點頭,希望小少爺能振作一點。

    由於最近楓林玉表現良好,並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這兩個僕人對他的態度已經改變,實際上,只要楓林玉不要表現得太壞,他們就可以接受,何況他還做了幾件好事。

    楓林玉無奈的笑了笑,臉上的陰霾表情一掃而空,又變得陽光起來,這種快速轉換表情的能力,是繼承於前世的那個天木山少年,當然他自己不知道。

    「走吧,偏街那些新房子應該蓋好了吧,我們去看看。」楓林玉說道。

    「早就蓋好了,有些人已經搬進去了,他們現在都大聲歌頌少爺的功德呢!」楓大笑道。

    楓林玉撓撓頭,傻笑道:「真的嗎?呵呵,我這樣的壞人也有人叫好了?」

    楓二拍著馬屁說道:「少爺,你現在可是大好人,在民眾中的聲望,可說是越來越高了呢!」

    「沒這麼誇張吧?」楓林玉有些不信的說道:「一個人要想變壞,很容易;要想變好,可是難上加難。原因就在於,即使你想變好,別人也不會輕易給你機會,最後只能破罐子破摔,繼續做壞人,江山易改,這個……人心難測啊!」

    「少爺,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有深度了!」楓大讚道:「少爺,我們還要去做好事嗎?」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楓大也!」楓林玉向楓大伸出了大拇指。

    楓大粗獷的臉龐上,顯出害羞的笑意:「少爺,你好壞啊!」

    楓林玉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乾咳了幾聲,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去偏街!」

    三個人經過楓葉大街,向著偏街的方向走去,沿途上,雖然不像楓家哥倆說的那樣,楓城人民的態度並沒有多大改善,不過也並沒有人再敵視他了。偶爾有人看他們走過來,會躲到一邊兒去,大部分人還是各做各的,頂多就是看他們一眼。

    楓林玉已經很滿意了,雖然還是眾人的焦點,但已經不像以前,以前他一出現在民眾面前,就好像一隻黃鼠狼掉進了雞窩一樣。

    他不喜歡成為眾人聚焦的對象,他只喜歡做平常人。

    以往烏煙瘴氣的偏街,此刻已經煥然一新,整整齊齊的一排磚瓦民房臨街而立,在街口,立著一塊高高的大理石牌子,上面刻著兩個大字:「玉街」。

    「咦,『玉』這個字不是楓城人民的『厭惡字』嗎?怎麼用在了這裡?」楓林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少爺,如你所見,這正是為了紀念你吶,所以取了你名字中的『玉』字!」楓二說道。

    「什麼紀念我啊,我還沒死呢!」楓林玉有些氣惱的說道。

    「不是,是為了感恩,感恩!」楓大趕緊糾正。

    楓林玉點點頭,他知道,這條街是老街,原本的民房殘破老舊,街道也髒亂無序,自己出錢將這條街整頓的如此富麗堂皇,甚至比楓葉大街的房子還要好,此地的原住民當然感激涕零。

    不過他不知道,起名為「玉街」,老百姓可沒這個想法,這是楓家兄弟的主意,別看兩個人高高大大,一臉的莽漢狀,其實也很懂得討主人歡心。

    楓林玉一出現在玉街上,頓時引起了居民的注意,不一會兒大家就都圍了上來,紛紛遞上雞蛋大棗小米粥,以示歡迎。

    楓林玉臉上含著親切溫柔的笑意,向父老鄉親揮手致意,還不時的抱起街邊的小孩子,讓人感覺這個年輕的宰相繼承人是如此的貼近民眾,和老百姓一條心,人們彷彿看到了未來美好生活的畫面。

    「在新居住的還習慣嗎?生活有什麼困難嗎?工作還順利嗎……」楓林玉和居民們近距離溝通,而居民們則爭搶著握他的手,流下了感激的淚水。

    楓大一邊將嘴裡的雞蛋嚥下去,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少爺……我就說嘛,你現在可是個大好人了,看看,人們多愛你啊!」

    「我也愛你們!」楓林玉大聲喊道。

    人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呼喊,還夾雜著幾聲少女的尖叫。

    在居民們的簇擁下,楓林玉來到了林煙兒的家——借助鄰居的幫助,林母昨天也搬過來了。

    有意無意的,林家的房屋建築得有些出格,要比周圍的房屋漂亮許多,牆壁都用上了大理石,房頂還鋪著琉璃瓦,而其他居民的房屋都是普通的磚瓦結構,當然這也是楓家兄弟的主意,周圍的居民也覺得很正常。

    畢竟,楓林玉對林家母子如此關照,顯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不是如此特殊對待,反倒讓人覺得可疑。

    房門打開,讓楓林玉覺得意外的是,出來的竟然是林煙兒。

    「你……」

    「你……」

    兩個人都愣住了,然後又異口同聲。

    「你怎麼這麼快?」

    「你怎麼這麼快?」

    相視一笑,林煙兒說道:「因為母親剛剛搬過來,所以我回來看一看。」

    「你交代的事情,我當然第一時間趕過來辦!」楓林玉這樣說。

    林煙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把他讓進房子裡面,楓大楓二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外守衛,房外的居民們探著腦袋,想要透過窗戶看看裡面發生了什麼,每個人都在盡量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房間裡裝修得美輪美奐,是楓大楓二這哥倆親自動手設計的,兩人自幼出生在宰相府,屬於世代家奴,從小所見都是富麗堂皇,經過他們這一參與,這個房間顯得有些奢侈了。

    林母此刻正躺在一張暖榻上,舒服的閉著雙眼小寐,有皇帝御醫親自給她看病,她現在已經基本健康了。

    看見楓林玉到來,她竟然還認得,笑呵呵的抓著他的手說道:「女婿啊,這麼些天你怎麼才來啊?」

    楓林玉和林煙兒立即變成了大紅臉。

    林煙兒氣呼呼的喊道:「媽,你又胡說,快去睡覺!」

    「我睡不下了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女婿又來了,我不睡!」林母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說道。

    楓林玉用手指敲了敲腦門,有些結巴的說道:「伯母,你太著急了吧,你女兒才十三歲啊……」

    「你還說!」林煙兒臉上有氣惱之色,看見楓林玉臉上竟然有一絲喜色,她又羞又氣,跺了一下腳,氣道:「都怪你啦!」

    轉過身去,噘著嘴生氣。

    「女婿……」林母還想說什麼。

    林煙兒猛的轉過身來,一把摀住母親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狠聲道:「以後不准這樣說,再說我就給你吃藥!」

    林母眼中現出驚恐神色,嗚嗚道:「我不說了,你別給我吃藥。」

    林煙兒鬆開手,哼了一聲,神色變得哀傷起來,對楓林玉說道:「你和我母親一樣,都有些瘋瘋癲癲的。」

    楓林玉聳聳肩膀,笑道:「我……還算正常吧!」

    「正常才怪!」林煙兒正聲道:「我看別人家裡也沒有這麼多東西,你怎麼對我們區別對待?」

    「你家這房子有紀念意義嘛,當然要有附贈品!」楓林玉說道。

    「不對!」林煙兒執拗的說道:「以後要把錢還給你啦!」

    楓林玉不置可否,問道:「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林煙兒歎了一口氣,說道:「師父說,飛花禪院會負責我和我母親的一切費用。」

    「哇,有這樣的好事?」楓林玉笑道:「可不可以讓我也……」

    「不收男弟子的。」林煙兒打斷他說道。

    楓林玉覺得有些失望,看來要接近林煙兒是不容易了。

    「不過我覺得那樣不好,我希望母親能自食其力,透過勞動,她也不會感覺太寂寞,身體才會健康。」林煙兒說道。

    「正是如此。」楓林玉點頭贊同,「那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用不用!」林煙兒趕緊搖頭,「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以後的事情我們自己能處理的,就是在這條街開一個雜貨鋪。」

    「雜貨鋪!就雜貨鋪!楓大楓二!」楓林玉一擊掌,大叫一嗓子。

    於是,在林煙兒無奈的眼神注視之下,很快,無數的日常生活用品被搬了過來,前面的房間也被收拾出來,貨架擺上,物品上架,僅僅幾個小時,一個小小的雜貨鋪形成了。

    林煙兒撲閃著大眼睛,有些認命的看著楓林玉,剛想說什麼,楓林玉卻先替她說了出來:「以後還給我嘛!」

    林煙兒臉上有些不自然,低下頭去,心裡有點亂。

    楓林玉又開始在雜貨鋪裡忙活開了,他對這種工作的天分倒是很高,將各種物品分門別類,什麼鐮刀、斧頭、拖鞋、皮包、手紙,井井有條的排列開來。

    然後,他開始張口大叫起來:「來喔,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本雜貨鋪今天開張了!剛出爐的精鋼西瓜刀,雙面開刃,內帶血槽,實在是您打架鬥毆、殺人越貨的最佳選擇;要想腿腳好,請您用小寶,小寶牌鞋墊,除腳臭不過敏,中西醫結合療效好。

    「一次保鮮膜,超長邊緣,人性化設計,防側漏,不緊繃,主婦必備;人到中年,腰酸背痛,有了安樂按摩床,還您健康睡眠,一覺到天亮;前列腺增生,前列腺腫大,尿淋漓,尿等待,尿不淨,有了愛妮牌尿壺,難言之隱,一尿了之。」

    林母附和著:「好棒好棒啊!」

    楓大、楓二和林煙兒,三人全都愣在一旁。

    在喜慶的爆竹聲和楓林玉的大喊大叫聲中,林家雜貨鋪開業了。

    他又開始在居民中散佈威脅言論,誰要敢買東西不給錢,或者有任何欺詐行為,就殺他全家!當然,他和善的神色,讓人覺得他那句「殺他全家」並沒有什麼震懾力。

    此地民風還算純樸,林家又是孤兒寡母,居民們還算照顧,楓林玉又編了很多廣告詞,教給林母,在以後的日子裡,這個小雜貨鋪開得是越來越興旺。

    楓林玉回頭看去,林煙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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