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髮(1900-1976),原名李淑良,出版的詩集有《微雨》(1925)、《為幸福而歌》(1926)、《食客與凶年》(1927)等。
[有感]
如殘葉濺
血在我們
腳上,
*
生命便是
死神唇邊
的笑。
*
半死的月下,
載飲載歌,
裂喉的音
隨北風飄散。
吁!
撫慰你所愛的去。
*
開你戶牖
使其羞怯,
征塵蒙其
可愛之眼了。
此是生命
之羞怯
與憤怒麼?
*
如殘葉濺
血在我們
腳上
*
生命便是
死神唇邊
的笑
[棄婦]
長髮披遍我兩眼之前,
遂割斷了一切羞惡之疾視,
與鮮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與蚊蟲聯步徐來,
越此短牆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後,
如荒野狂風怒號:
戰慄了無數遊牧
*
靠一根草兒,與上帝之靈往返在空谷裡。
我的哀戚惟遊蜂之腦能深印著;
或與山泉長瀉在懸崖,
然後隨紅葉而俱去。
*
棄婦之隱憂堆積在動作上,
夕陽之火不能把時間之煩悶
化成灰燼,從煙突裡飛去,
長染在游鴉之羽,
將同棲止於海嘯之石上,
靜聽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發出哀吟,
徜徉在丘墓之側,
永無熱淚,
點滴在草地,
為世界之裝飾。
[里昂車中]
細弱的燈光淒清地照編一切,
使其粉紅的小臂,變成灰白。
軟帽的影兒,遮住她們的臉孔,
如同月在雲裡消失!
*
朦朧的世界之影,
在不可勾留的片刻中,
遠離了我們,
毫不思索。
*
山谷的疲乏惟有月的餘光,
和長條之搖曳,
使其深睡。
草地的淺綠,照耀在杜鵑的羽上;
車輪的鬧聲,撕碎一切沉寂;
遠市的燈光閃耀在小窗之口,
惟無力顯露倦睡人的小頰,
和深沉在心之底的煩悶。
*
呵,無情之夜氣,
捲伏了我的羽翼。
細流之鳴聲,
與行雲之漂泊,
長使我的金髮退色麼?
*
在不認識的遠處,
月兒似鉤心半角的編照,
萬人歡笑,
萬人悲哭,
同躲在一具兒,——模糊的黑影
辨不出是鮮血,
是流螢!
梁宗岱(1903-1083),出版的詩集有《晚禱》(1925)。
[晚禱]
——呈敏慧
之二
*
我獨自地站在籬邊。
主呵,在這暮靄的茫昧中。
溫軟的影兒恬靜地來去,
牧羊兒正開始他野薔薇的幽夢。
我獨自地站在這裡,
悔恨而沉思著我狂熱的從前,
癡妄地採擷世界的花朵。
我只含淚地期待著——
期望有幽微的片紅
給暮春闌珊的東風
不經意地吹到我的面前:
虔誠地,靜謐地
在黃昏星懺悔的溫光中
完成我感恩的晚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