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守城·破陣 第四十章 父子
    在太醫慌慌張張地穿梭進出之前,安訶完全沒意識到他這難得見上一面的五皇弟果真是如此弱不禁風,調侃般說的刺得重了會死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據說原本肩膀上就有傷,雖然之前經過處理沒有大礙,但是不久後有過一次很是凶險的發病,這次肋下中劍,引起舊傷舊疾和著新傷一起來勢洶洶,聽太醫們的形容是雖然比之平靖王失蹤前那場大病是好多的,但是也不知何時才能痊癒。之前的那些傷病,也不知這一向病弱的平靖王爺是怎生熬過來的。只怕是一直東奔西跑,完全沒有安生的時候,現在難得有了停頓下來的機會,竟就一躺不起,彷彿睡得再也不肯醒了。

    安訶負手站著,等鈞惠帝駕臨。眼前尚是青嵐宮的正殿,自安訶將瑞香帶回之後,便受命留在了青嵐宮等鈞惠帝過來,還沒等到,就已經看到太醫們緊張地跑了好幾個來回。

    安訶歎了口氣,心裡也只模糊記得很小時候瑞香為了幫寧欣搶回一串珠鏈跑來跟他打架的樣子了。他明明很看不起這個從小病懨懨的傢伙,以為憑一根手指打發他就綽綽有餘,誰想到一時半會還真是拿他沒辦法。那孩子打起架來自然完全沒有章法,安訶等普通皇子自小就有武師做師父教授武藝,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卻也一時抵不住那樣市井無賴的打法。尤其……明明是病懨懨的樣子,卻自有一股狠勁,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霸道。

    「安訶。」一個微顯疲憊卻依然帶有威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安訶一凜,趕緊跪下:「兒臣拜見父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鈞惠帝緩緩坐下,扶著額頭道,「你怎麼找到了瑞香。瑞香又是為何人所傷?」

    「回父皇。」安訶定了定神。努力組織了一下言語,「兒臣有愧,今日原本是出宮去想置辦父皇的壽禮。偶遇了兵部的幾位大人,原本是下了早朝去尋些樂子,兒臣便也跟著去了滿月樓……」

    鈞惠帝眉毛一挑。冷冷地哼了一聲。

    安訶暗中撇了撇嘴,自知自己這位父皇最擅長揣著明白裝糊塗,自己若隨便瞎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什麼要捉拿要犯才進了滿月樓,反而顯得欲蓋彌彰還巧舌狡辯,不如早早承認了,因為自己出現在滿月樓是不爭的事實,而且秦錫等人常常去滿月樓也不少人知道。根本無從推搪。

    當下接著道:「兒臣惶恐,兒臣應當自恃身份,不該去那樣地地方。不過也幸而去了,才能偶然救下了五皇弟。我們原本是在聽姑娘唱曲兒,兒臣無意間一瞥眼。便瞧見一個看似很端莊靈秀地女子攜著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看著面色也不好。舉止也很是生硬,原是十分可疑。再定睛一看,那年輕人不就是五皇弟麼?當下立即上前過問。不料那女子一見兒臣過問,立時便丟下五皇弟不見了人影,接著便突有刺客出現,五皇弟不會武,兒臣一時疏忽還是讓那刺客得了手,但是總算還是將那刺客活捉……」

    他這一番話倒也算是實話,那個端莊靈秀的女子是聽風,瑞香當時面色的確不好舉止地確生硬,他一過去聽風自然是不見了人影,接著的確突然有刺客出現……一切都是實情,只不過中間省略了很多罷了。

    「整個滿月樓的人以及當時在場地秦錫等人也都可作證。」安訶悄悄看了眼父皇的臉色,趕緊補充道,「而且當時兒臣在那刺客身上搜出一封書信,應是之前有人所說的五皇弟的那封降書。兒臣拉下刺客面罩看過,高鼻深目,應是個……藏儀人。」

    自然是藏儀人,若是鈞惠帝有興趣去看驗人,還會發現那刺客身上刺著藏儀軍中常烙有的標記。

    要找來這樣一個死士,其實很容易。

    鈞惠帝神色一動:「降書?」

    安訶趕緊遞上,道:「父皇認為這降書是真是假?」

    鈞惠帝接過,冷哼道:「真假?這自然要問陸常去!他這差事真是辦得越來越好,竟然連重要證物被盜也不知情?」

    「兒臣以為,這封降書也不一定是真的。」安訶輕聲道,「以普通正常的降書來說,這封降書實在太簡略兒戲了一些,彷彿只是隨手寫就,也許是被迫而寫也未可知。而五皇弟若是當真投降了藏儀,以他對我大鈞樞密院事務的瞭解,藏儀實在不該如此輕易便放他回大鈞,換言之,就算一時疏忽放他回來,也不該這般千里迢迢只為偷這麼一封降書,還特地將五皇弟挾持。父皇請想,要藏人,青樓可是個好地方。而且青樓人多口雜,多一個少一個原本就很難為人發現,藏儀人挾持五皇弟,也許只是為逼他就範,見兒臣插手才索性殺人滅口。如此種種,若五皇弟當真降了藏儀,藏儀也不應有如此做法。只怕這只是離間計,特意要攪得我們君臣慌亂,父子不和。」

    鈞惠帝撐著額頭默然一會,道:「你五皇弟如今情況如何?」

    「回父皇,太醫們正加緊診治,似乎性命還算無憂。」安訶似乎很惶恐地回答,「兒臣與五皇弟並沒有什麼交情,只是他從小便沒了母親,自己又體弱多病,委實可憐。父皇即便當真對他不敢信任,念在他這許多年也曾為父皇分憂,沒有功勞也有辛勞,又是拖著那樣地身體,本就沒有多少年壽,少少的幾年,父皇便讓他快活些吧。」

    「少少的幾年,父皇便讓他快活些吧。」短短一句叫鈞惠帝全身震了震,也只長長歎了口氣,道,「安訶……罷了。有些事,你們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朕不便多說。朕只提醒你……」他忽然睜開了眼睛,「朕從不閉目塞聽,朕所知道的事並不會比你少,只是當在大位,有些事不得不當成不知。所以你也不用耍什麼花樣給朕看,朕要做何決定朕都明白,你要給朕一個台階下,朕自然也就接受了,但若你背後要做什麼不利於大鈞地芶且勾當,不要當朕不知。」

    安訶冷汗頓時涔涔而下,趕緊躬身道:「父皇多慮了,安訶怎敢使什麼背後手段。」

    「在京城四角處有平日落腳之所,門客至少有幾百,其中心腹卻只五六人。」鈞惠帝每說一句,安訶的臉色便白一分,直到鈞惠帝冷哼一聲:「罷了。我去看看你五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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