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4347章 小國的無可奈何
    槍聲像爆豆一樣響起。

    雪地,騎兵移動的慢,女真人不知走了什麼霉運,路上竟然以賽馬速度像這趕來,他們沒想到,在高麗的土地上還能遇到一支幹出城列陣的軍隊,這讓他們吃了大虧。

    趙興向來對家丁訓練的非常充足,石誠的家丁到了趙興這裡,也仿造趙興的管理體制,建立了家丁級別體制。石家給石誠挑選的都是精銳,這些精銳趕上不要錢的彈藥,可勁的造,許多家丁已經配上了掛星的火槍手標誌,而掛星火槍手標誌,則意味著一等射的團隊,他們射擊驚人,作戰有條不紊,屠殺起來冷酷而專注,第一排槍響過,女真騎兵半數落馬,緊接著,爆炸的手雷讓那些戰馬處於驚恐狀態,女真人還沒有把戰馬安撫下來,第二排槍到了,緊接著,是沒完沒了的第三次排槍,第四次。

    戰馬在哀鳴,女真人的衝鋒已經處於停滯狀態,幾乎所有的戰馬都在雪地上狂跳,那些沒有狂跳的戰馬則已經被打成蜂窩煤,石誠的親兵語氣輕鬆的相互吆喝:「嘿嘿,這不是打靶嗎,陳阿四,咱倆比比,誰先打中那個紅纓官。」

    一聲槍響過後,陳阿四著急的喊:「王二,你不講道理,怎麼話才說完就開火。」

    天地間只剩下單調的排槍聲,三輪槍響過後,大多數家丁的背槍已經打完,他們從身上抽出通條,一邊有條不紊的填裝火藥,一邊相互調侃,整個戰鬥氣氛輕鬆的像一場野外狩獵。

    海面上突然傳出一聲轟響,這是趙興的坐舟發現了岸上的戰事,開始發炮聲援。但僅僅是聲援。火炮轟響過後,並沒有炮彈出膛,隔這麼遠,以艦上裝備的槍膛炮,炮彈也不可能打這麼遠。

    然而,不知究竟的女真人聽到這聲轟響後更加慌亂,他們開始竭力控制馬匹。向來路逃竄。槍聲漸漸息落。等槍聲平靜下來,石誠的家丁開始往腳上綁滑雪板,幾名從人拉過來一輛雪橇,請石誠坐上雪橇,他們地舉動好像要追趕那群女真騎兵。

    臨上雪橇前,石誠鄙夷的看了一下登州兵。責罵說:「廢物!我的家丁打了十輪槍,你們這群廢物只投了一次彈……留五個人,領著這群廢物在後面慢慢趕來,我先走。」

    走不多久,石誠的家將頭目石歡滑著雪。靠近石誠的雪橇,勸解悶悶不樂的石誠:「衙內,這伙登州兵也算勇銳,我們在城外列陣。他們當中竟然沒有一個私逃的,這已經不錯了。」

    石誠坐在雪橇上。擺弄著手銃,身邊。槍聲不斷地響起,那是滑雪地家丁趕上落後的女真人。用火槍逐一將他們獵殺。石誠揚了揚手銃,悶悶不樂的說:「我將要統領的就是這樣一群廢物,這還不是讓我煩悶的,讓我煩悶的是……」

    石歡勸解說:「衙內。登州兵怎能跟我們地石府家丁相比。我石府乃是大宋第一將門。那夥人怎敢與我們相提並論。」

    石誠鬱悶地說:「我最憂慮地就是這個!我石府號稱大宋第一將門。但眼下這群人卻是按照老師訓練家丁地方法訓練出來地。我石家將門地家丁比得上老師地家丁嗎?」

    石歡一邊乘著滑雪橇。一邊說:「衙內。你老師是誰。大宋第一將。倒在他手下地國王沒法數。他地家丁訓練了幾年。我們才訓練了幾年。我們能趕上他們嗎?」

    石誠猛地把火槍朝腰裡一插。反駁說:「平心而論。我們地家丁趕得上朱雀軍嗎?」

    石歡搖頭:「趕不上。朱雀軍何人也。那是昔日章章老大人挑選地環慶精銳。又經你老師訓練多年。北章南趙。乃是大宋兩庭柱。當初。石府將你送到老師門下。也是因為你老師才學驚世。要不然。我大宋第一將門何必向他學習。

    北章南趙聯手訓練出來地朱雀軍。豈是別人可以比擬地。衙內。不能和他們比。」

    石誠煩悶的說:「我憂慮地就是這點,我石府家丁比不上老師的家丁,這不算什麼,畢竟老師乃是文臣,可我們連朱雀軍都比不上……還有,帥監司帶去的玄武軍我也抽空偷看了,那些人似乎顯得比朱雀軍還勇悍,這場戰事完了以後,我石府還是大宋第一將門嗎?再要說這個話,恐怕連杭州軍將都要笑話我們。」

    等石誠趕到開京城的時候,這場戰事確實沒有他啥事。帥范炮轟開京城整整一日,女真人鬥志全消,意圖跟帥范商談,帥范借商談的名義揮兵入城,緊接著,展開了大屠殺,城內的一萬兩千女真人被他們不分皂白斬殺殆盡,而後,他逼現任高麗國王退位,扶植三歲的太子繼任高麗新國王。

    經過兩天的整頓,開京城的秩序已經恢復,帥范借用新國王的名義號召各級官吏抵抗,這幾天,已經招募到了足夠的高麗義勇,準備對女真人展開追擊。唯一擔心的是,他走後,城中沒有一個足夠份量的人坐陣,石誠來了,問題全解決了。

    「老師讓我轉告你,若你平定開京,鴨綠江不再是障礙,而我大宋突然出兵,老師擔心曷蘇館的宋商受到報復,老師交代,開京若平,請你迅速回到碼頭區,他用戰船送你去曷蘇館,壓服曷蘇館,則可以從當地獲得補給,斜插鴨綠江……

    老師說了,冬天雪厚,行動困難,女真若想退兵,至少要花一個月的時間。而你打服曷蘇館,最多也就是花十天時間,再有十天時間,便可以從曷蘇館運動到鴨綠江。」

    「十天掃滅曷蘇館,太尉大人真看得起我,不過,先打曷蘇館,確實佔據戰略主動。你來了,太好了,你就用北洋事務局北洋水師提舉的名義接管開京。對了。高麗太上皇要求新皇迎娶太尉的女兒,我知道太尉對他的那個女兒很寵愛,這事我沒敢答應,你先敷衍著,而後告訴你老師,成不成,由你老師決定。

    不過。高麗新皇才三歲。老師那丫頭到了高麗,那就是一國王上王,你跟你老師說說,這買賣有賺頭。」

    趙興唯一的女兒婕兒聰明靈慧,曹氏將門曾打算將這位女子迎入家門,可惜遭到了趙興的拒絕。此後。在趙興門下學習的將門子弟相約進行一場比試,看誰能夠贏得趙興掌上明珠的芳心。石誠也是參賽者之一。

    當然,這場比試中,既有青春少年的朦朧愛情存在,也有世家子弟地利益考量。因為將門子弟都隱約從程氏弟子中聽到一個傳聞。傳聞趙興手中有一套《武侯遺書》。

    那年代沒有百度、狗狗,凡是知識都有明確傳承,而許多知識都是家傳秘籍,輕易不肯給外人透露。縱觀趙興過往的戰績。以及他對軍隊的新式訓練手法,樣樣與前人不同。這都被認為出自這本神秘莫測的《武侯秘籍》。現在趙興有四個兒子。還有一名認養在廖小小名下的義子,但獨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跟古怪精靈的李清照作伴,那聰明勁不是普通大宋女子所能比擬的。

    於是。將門世家都在揣測,也許身為將門地他們娶了趙興寵愛地女兒,趙興那幾個兒子看來都各自有安排,那麼趙興的一身兵法成就可能注定要傳給女婿,如此一來,誰家娶了趙太尉家中的丫頭,等於奠定了大宋第一將門的地位。

    帥范有口無心這句話令石誠很不滿,他面紅耳赤的駁斥說:「帥大人,三歲的小兒懂什麼,我家老師缺一個王國嗎?婕兒要嫁國王,南洋數不盡地國王都等著娶她,何用嫁給高麗三歲小兒。」

    帥范一愣,明白過來,調侃道:「小子,婕兒那丫頭眼高過頂,你小子想要勝過曹晟,可要多多努力。」

    石誠馬上醒悟到帥范跟趙興的關係,面前這人原本可以擔當河東路經略使,但他卻辭官不就,寧願繼續到趙興手下聽差。這兩家人好的如同一家人,帥范可是少數能夠隨意出入趙興家中的嫡系。想到這點,他馬上拱手:「還望帥大叔多多成全。」

    帥范笑了:「我都成大叔了……你的敬意,我敬謝不敏,你老師看他地女兒如同眼珠,早就許可他女兒將來自己挑選夫婿,這方面,在你老師面前說話沒有用,還需在那丫頭片子面前多下功夫……我聽說曹晟與

    張衍半路上就送給那丫頭片子很多禮物,你小子也需多下功夫,討討婕兒的歡心,女人嘛,不時送點小禮物,那表示你在想著她,記掛著她,小子,這方面你落後了。」

    石誠摸著下巴,歪著頭端詳著高麗的皇宮,若有所思的說:「曹晟、張衍現在不過才出廣州吧,他們能搞到什麼,等他們出了獅子城,那就路途遙遙了,而我這裡,守著一座高麗王宮,守著一個高麗國,新鮮玩意朝發夕至,唯不知婕兒喜歡什麼?莫非她跟清照姑娘一般,喜歡古董,我聽說高麗國內漢唐時代地古董很多?」

    帥范甩手站了起來:「瞧我幾十歲的人,跟你瞎扯這些幹什麼,現在:南洋事務局兵案監司,南洋水師陸戰隊都指揮、福建路經略使帥范,向你移交開京管轄銜。」

    「北洋事務局北洋艦隊提舉,北洋陸軍指揮使、密州馬步兵統治,騎都尉、皇城使石誠,現在接管開京!」——石誠回了一個軍禮,並順手接過帥范遞上來地軍刀。

    他這一接過軍刀,等於正式上任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石氏將門的根基深厚,他一個十八歲地小孩,沒有什麼從政經驗,但卻能僅憑世襲爵位,一上來就擔任了正五品的武官。

    與此同時,杭州,越南國公陳公川正在與陳伊伊商談。此時,趙興押運交接北洋事務局地軍械出門在外,趙興的正妻程阿珠換上輕度感冒,正在家中休養,主持家務的變成了陳伊伊,另一小妾喀絲麗正在杭州市舶司跟胡人籌建保險公司的事宜。偌大的城堡中,除了陳伊伊及越南僕人外。幾乎沒有什麼人。

    陳伊伊望著窗外,窗外正零零星星的飄雪,她歎著氣說:「杭州居然下雪了,我不知道,有漢以來,杭州可曾下過雪。這可是千古以來第一次吧。窗外大雪飄飄,相公又不在家。孩子們都去上學了。這麼大個院子,竟沒有幾個聊天的人,真讓我惶。」

    陳公川不耐煩地說:「我跟你談得是正事,你怎麼給我談起風雪。」

    陳伊伊悠然說:「天子出頭便是夫,這家中,夫君出征在外。除了想念夫君,還有什麼大事值得**心?」

    陳公川不悅的說:「我跟你說了,咱們國家的國王李源又去世了,誰該繼位,這需要趙離人的首肯。我已經試著到京城打探。京城的黃大人黃魯直回話說,現在朝廷體制:南洋外交事宜盡歸南洋事務局,北洋外交事宜盡歸韓忠彥。所以,我們大越新任國王繼位。還要你家夫君點頭。」

    陳伊伊慢悠悠的說:「夫君定不肯再讓李氏繼位了,夫君早就說過。李氏的王位早應該過度到陳氏,趙海如今大了。可等不及了,這一屆國王必須是陳氏。下一屆是趙海……不如就由哥哥你繼位。」

    陳公川跺腳說:「妹妹,你怎麼那麼傻,李氏存,我陳氏存,李氏存位我陳氏得以榮,若是我陳氏繼位,趙興為了扶持你兒子繼位,一定會殺盡李陳二氏,到時候,我陳氏想找個祭祀祖先地廟宇哭訴,恐怕都找不見。」

    「陳氏取李氏公主,繼位為王;而後趙海以陳氏贅婿地身份,繼位為王,這是夫君安排好的順序,夫君定好的事,輕易不能改變,妾身不懂國家大道理,只知道夫君是我的天,他想扶持我兒子為王,也是為我趙氏子孫留後路,越國若不肯,則天下間從此沒有越國,哥哥,我勸你還是順從夫君吧,否則的話,別說陳氏,連越國能否存在,還在兩可之間。」

    陳公川悲傷的搖搖頭:「妹妹變了,變地已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妹妹,趙興如此做,等趙海登位以後,再過數年,你以為我大越還能存在,大越若不變成大宋一個路,我便不信陳。」

    陳伊伊癡癡的望著北方,望著窗外飄飛的雪花,像是沒聽到陳公川的說話,神不守舍地回答:「妹妹如今是宋人妻,我家夫君是大宋第一能臣,我兒子是大越最優秀的孩子,是他們的萬民之主,妹妹這一身,能得到如此榮耀,哥哥應該高興。」

    陳公川一甩袖子:「你魔怔了,你已經完全傻了。罷了,我這趟白來了。」

    陳伊伊慢慢的繼續說:「我陳族本是華夏人,當年從福建遠赴海外,不就是為了求生存嘛,如今夫君推行海外分線,陳族可以保有自己地領地,萬世不變,還能重歸華夏,成為華夏一份子,還奢求什麼,莫非還想謀反?哥哥,我希望我以宋人妻的身份記錄在史冊,而不是宋人地大越父,大越回歸華夏之舉,不可抗拒,哥哥細細思量,能抗拒的了嗎?」

    陳公川思索片刻,搖頭歎息:「不可抗拒——趙離人做事,總是那麼趕盡殺絕。這幾年,他東征西討,威名遠播海外,大越南部因金蘭城地存在,許多百姓都以太尉為榮,他們認為太尉之子掌管金蘭乃是他們的驕傲,這人心思變不可抗拒。

    人心是一說,宋軍所使用地武器十分可怕,這幾年,我大越雖然與金蘭毗鄰,也與大理、廣西商貿往來密切,但我們總是發現不了宋軍火槍的秘密,即使偶爾購買幾支火槍,工匠們也仿製不了。即使使用原裝的廣東火槍,威力也不如廣南兵使用的,我聽說其中差別在於火藥配方。但宋軍的火藥都是定裝的,我們無法搞到原始配方。

    人心不在我,真要打起來,宋軍的武器犀利,我大越不可抵擋,說起來,似乎我們別無他法,只能屈服,可這……太屈辱了!」

    「活著,總比死去好」,陳伊伊悠悠的說:「趙海是我的兒子,他依靠陳族的關係登上王位,自小受我教育的他,雖不敢說保存李氏,但陳族定然能在他的庇護下……哥哥,不要猶豫了,陳族選人登位

    陳公川搖搖頭,黯然的說:「我是心如死灰,不如我把這訊息傳遞回去,管他誰能繼位,我便留在這大宋,看一看天朝風物,吟花弄月,了此餘生。」

    陳伊伊精神一振:「拿我夫君的名帖去,我夫君也喜好追逐名家詩詞,大宋有名的詩人沒有不受過他恩惠的,你拿他的名帖去拜訪,想必無有敢閉門不納的。哥哥,此地安,勿思蜀。」

    陳公川歎口氣,沮喪地說:「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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