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兵器 第十一組曲 第一樂章棋局
    不知多少年之後,當後世的人們從古老的非正規文獻中,還原出這段沒有被任何歷史學家載入史冊的歷史時,對於胡姓老人的這一選擇,一直是褒貶不一。

    包括歷史課本在內的絕大多數意見,毫不客氣地認為胡姓老人的選擇雖然是從現實考慮,卻忽略了C國這個泱泱大國的氣節問題,無疑背棄了C國「寧折不屈」的思想,實在是這段歷史中的一大污點。

    當一些求知慾旺盛的年輕人,把這個問題擺在了此時最具盛名的澤比特.胡安教授面前時,一向內斂的他,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善意地提醒道:「不要看到大家都在說什麼,就相信什麼是真實的歷史,想知道真正的歷史,還是要看在這一事件後發生了什麼。」

    是啊,在這一事件後發生了什麼呢?在這群年輕人不懈地探尋下,被很多人忽略的歷史展現在眾人眼前:C國宣佈無條件接受IG**的管制之後不久,與C國一向是戰略夥伴關係的R聯盟也宣佈接受IG**的條件。

    一向硬氣的R聯盟為何會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這群年輕人能找到的唯一相關線索,只有一本殘破不堪的記錄,上面記載著在R聯盟宣佈投降之前,胡姓老人曾經與R聯盟的總統普爾斯基進行了長達五小時之久的電話會談……

    當時世界上勢力最大的幾個國家中,A國隱隱站在IG**征服世界的立場上,而唯一能與A國分庭抗禮的C國與R聯盟又宣佈投降,更不用說之前被無情毀滅的幾個國家是多麼好的前車之鑒,於是事情就像滾雪球一樣繼續迅速發展,在短短二十四個小時內,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都做出了和C國、R聯盟一樣的選擇,世界正式宣告淪陷。

    至此,正是眾多歷史學家攻擊胡姓老人這一作法最猛烈之處。他們認為如果胡姓老人能夠拿出不屈的氣節,帶領C國進行反抗的話,這些國家無疑也會受到激勵,而做出同樣的選擇:全人類齊力抗爭,還有什麼敵人無法打倒呢?

    在歷史學交流會議上,這群燃燒著求知熱情的年輕人,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觀點。

    他們指出,當時IG**擁有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如果胡姓老人真的率領C國進行反抗,以IG**之前的作為,毀滅C國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而這對IG**來說,似乎是很輕鬆的事情。其他國家看到C國被毀滅,只可能選擇兩種道路,或是投降,或是和C國一樣反抗,無論哪一種,都不會帶來很好的結局,反抗只會帶來同樣的毀滅,而投降……那C國的毀滅只能是白白犧牲……

    胡姓老人的選擇雖然放棄了尊嚴,但無疑保留了C國的大部分實力,相信R聯盟的普爾斯基總統也是從這一點考慮,而選擇了和C國同樣的道路。

    事實證明,正是因為大多數國家跟隨C國和R聯盟的步伐選擇了投降,人類的實力才得以最大限度地保存下來,這麼後來同IG**的全面戰爭,創造了絕對有利的條件,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胡姓老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最後的勝利才會屬於人類。

    這一觀點的提出,在歷史學界引發了軒然大波,無數歷史學家群起攻之,然而在新觀點出現帶來的震撼之後,更多經過深入思考的人,這一觀點……

    一年後,人類所有的歷史課本都進行了修改,這段曾被人唾為污點的歷史,改成了人類勝利的轉捩點,而對胡姓老人所做出的選擇,澤比特.胡安的一段話也許就是最好的註釋:「面對個人榮譽和國家存亡,這位睿智的老人選擇了『棄車保帥』的作法,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是多麼精采的一步妙棋……」

    我坐在機艙裡,閉上雙眼,靜靜感受著機身因為高空氣流產生的微微震動,心情卻遠不像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我又怎麼能平靜下來呢?就算我的實力得到了脫胎換骨般的加強,就算我的身邊擁有無數值得信賴的同伴,我所面對的敵人還是強大到讓我感到窒息,因為他不是默默無聞的對手,而是擁有眾神之王盛名的宙斯。

    與哈迪斯融合之後,我擁有了屬於哈迪斯的絕大部分記憶,其中關於宙斯的記憶少得可憐,讓我不由得懷疑起他們兩個到底是不是親兄弟。也許是這方面的記憶屬於哈迪斯的**,所以才在融合的時候,沒有把這一部分的記憶過渡給我吧……

    然而,那個擁有宙斯靈魂的男人的強大,並不需要哈迪斯的記憶來告訴我,那場把J國秘密基地夷為平地的風暴,已經把他的實力展露無遺:如此效果驚人的一擊,既是他內心憤怒的宣洩,也是對我的示威,我似乎可以聽到那隱藏在呼嘯狂風中的聲音:「如果沒有這樣的實力,還是不要來挑戰我了!」

    我有這樣的實力嗎?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在我沒有去惡魔島之前,聽到這個男人的挑戰,我會恐懼得發抖,而現在我也在微微顫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即將面對強敵的興奮。

    我真的變強了啊!我變強的不僅僅是與過去天差地別的能力,還有那顆曾經缺乏勇氣的心。

    肩上傳來輕輕的壓力,我扭頭望去,是身邊的蘇妮抵不過長途飛行的疲憊,倒在我肩頭沉沉睡去。

    我不敢再動,生怕吵醒熟睡的她。這也剛好是一個難得能讓我靜靜地、仔仔細細地近距離看她的好機會。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這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求。

    其實這次A國之行實在前途凶險,我本來是不該把蘇妮帶來的,可是她輕輕一句「

    我不想再和你分開」讓我的心不禁揪痛了一下,那種刻骨的思念我也曾體驗過,又怎能讓她再次陷入無望的等待中呢?

    相信我!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我輕輕握緊掌心裡的小手,蘇妮在睡夢中似乎也感受到我的決心,不知嘟囔句什麼,頭在我肩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甜甜睡去。

    一種叫做「幸福」的氣泡充滿我的心中,我連忙調開視線,我怕我會因為心中的幸福無處宣洩而大喊出聲。其實我真正想要的不是壓倒一切的實力,也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感,而是……就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幸福。

    我轉開的目光恰好落在了孫波身上,和上次搭飛機一樣,他還是那副臉色煞白的樣子,手也還是緊緊握住坐椅扶手不放。

    臉上露出微笑的同時,我心中洋溢著淡淡的感動。要讓一個知道自己有恐飛症的人,選擇再次坐上飛機,那需要多巨大的勇氣啊!就連他最愛的女人柳澤西,也是勸說他良久無效後,用分手相威脅、再加以暴力手段,才把他架上飛機的,現在他居然主動提出陪我一起飛往A國,也難怪柳澤西知道後會有些不高興。

    除了這兩個對即將來臨的戰鬥,並沒有什麼幫助的普通人外,所有曾經和我一起戰鬥過的同伴都選擇了與我一起前往A國,雖然他們的理由各不相同……

    糯糯靜靜坐在她靠窗的座位上,望著舷窗外的雲層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向活潑的她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如此安靜,讓我頗有些不習慣。因為此行的危險和以往都不一樣,即使擁有雅典娜的能力,面對宙斯這樣的強敵也是很危險的事,所以在出發前,我特意通知了孫德林,本以為他會阻止糯糯想跟去A國的想法,沒想到就連他也自己的女兒踏上這次危險的征程……

    想到當孫德林夫婦一同趕到機場時,糯糯那驚訝的表情,也就不難理解她現在難得的安靜了。當糯糯投入母親的懷中時,我分明看見她眼角可疑的閃光,儘管當我問她那是不是眼淚的時候,她抵死不承認……

    我知道讓風一和山姆陪伴我去面對過去的老大,實在有些為難他們,可是當我問到他們的時候……山姆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在我肩上捶了一拳。

    他那一拳可夠狠的,我現在還疼著呢……

    山姆那時說道:「我剛好想試試在惡魔島上修煉的成果,你可不能阻止我的修行之旅啊!」

    我揉著幾乎腫起來的肩膀轉向風一,得到的卻是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該來的一切終將來臨,不是渺小的個人所能阻止……」

    好吧,看來我只得放棄勸說他們參與這件艱鉅的任務,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我是因為不想讓他們面臨危險而希望他們留下,他們則是不想讓我單獨面對危險而想要跟來,不過,這些還是不說出口的好。

    至於李孝姬,她只用一句話就堵住了我勸她留下的話:「你覺得我應該放棄為我熟悉的家人和朋友復仇的機會嗎?」

    雖然是問句,可是她目光之犀利,讓我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語句。

    我終於看見這個美麗女子憤怒的一面,就好像寒冬雪地上燃燒的火焰,無聲無息卻讓人難以忽略它的存在。

    也許是看出我的擔心,李孝姬柔聲加上一段話:「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涉身到危險之中,我只是想要找到那個毀滅了K國、毀滅了我的家的兇手,向他復仇……」

    越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低,最後幾乎聽不到她的呢喃,可是看著她緊握的雙拳,我不禁替那個本來不應該為其可憐的兇手祈禱起來,要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場是很悲慘的……

    而坐在我另一邊座位的黛爾,對我來說則是喜憂參半。喜的當然是又可以看到她美麗的身影,而且她居然還擁有了超凡的實力,甚至連風一和山姆他們都無法與她相比;憂的自然是在她擁有了不比我遜色多少的實力後,我又拿什麼藉口,來阻止我喜愛的女人身涉險境呢?

    罷了,罷了,我終於明白無論我如何阻止,也無法改變他們同我一起前往A國的事實,因為我們是相互關心的同伴,不是嗎?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同伴的,一向懶散的我,才會這麼渴望變強吧!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我都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就算即將面對的是擁有宙斯之力的男人又如何,我一定會保護他們的!我發誓!

    也許是我在心中發誓時,咬牙切齒的表情實在太誇張,路過的空姐也不由得多看了我兩眼,見我剛才還很兇惡的表情,轉為尷尬後的手足無措,她不禁輕笑出聲,搖頭離去,留下我哀悼已經全毀的形象……

    不過被她這麼一打岔,我卻發現一件更好笑的事。我本以為孫波的恐飛症已經很嚴重了,沒想到坐在他後面座位上的人,居然比他表現得更誇張。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微微發黑的膚色和輪廓分明的長相,讓他看起來根本不像C國人,反倒有些像中東地區的人種。雖然長相有所不同,可是他那頭自然捲曲的頭髮,還是讓頭髮總是根根直立的我很是羨慕,更不要說那濃眉大眼的樣子,絕對是個世界公認的帥哥……

    還好就算是帥哥,也不是沒有缺點的,看他恨不得把全身壓進坐椅,才覺得安全的坐法和臉上扭曲的表情,雖然知道嘲笑別人的弱點是不對的,我心裡還是感到無比的安慰。

    仔細想想,同是帥哥的孫波和他都有恐飛症,難道……難道害怕坐飛機的程度和人的長相美醜是成正比的?如果是那樣的話……天啊,地啊,我怕,我好害怕啊……

    征服世界,是無數野心家曾經的渴望。試想一下,站在世界之巔將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情,所以自古以來,總會有人追逐這樣的夢想,從未間斷過。

    可是真的站在了世界的頂峰,伊彌塞諾斯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榮耀,也許是宙斯的記憶讓他已經習慣了屹立萬人之上,也許是這成功來臨得太快,當世界上所有國家或臣服或毀滅的此刻,他只覺得有一絲疲憊。

    多久沒有真正的快樂過了?伊彌塞諾斯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準確回答,好像從離開她的時候開始,就不會再有事情讓他的心柔軟。即使臉上出現類似「笑」的表情,溫暖也從未到達過他心靈最深處的那個角落。

    現在,他終於可以真心地笑上一次,不是因為他掌握了整個世界,而是為了他已經兌現自己的誓言,可以去見她:那個唯一讓他心弦震動、即使為之失去全部,也不曾後悔的美麗女子……

    「席琳……」面對著一室寂寞,伊彌塞諾斯喃喃著吐出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名字。

    雖然表情仍然落寞,可是希望的光彩在他瞳孔深處跳躍著。就在一天前,他已經拜託比爾去接心愛的她前來相見,有她最疼愛的弟弟出馬,她一定不會拒絕吧?

    想到即將來臨的相會,一向沉靜的伊彌塞諾斯也不由得有些慌亂。這種像青澀少年初次約會時,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覺,是他成人以來再也未有過的。

    他並不擔心兩人之間的愛情會有變化,那種刻骨銘心的滋味,一旦嘗過就絕對不會忘記。只是,那名性烈如火的女子會原諒他一手把她推入他大哥的懷裡嗎?她會理解他不想讓她也成為自己失敗的犧牲品的苦心嗎?

    想到這些,伊彌塞諾斯的心又怎能不慌亂呢?端起水晶酒杯,看著裡面澄澈無色的液體──那不是酒,只是一杯純淨的白開水。

    回想起過去,每次應酬歸來時,席琳埋怨他一身酒氣的表情,伊彌塞諾斯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好像從她抱怨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喝了酒出現在她面前,而他是每時每刻都渴望與她廝守在一起。換句話說,從那時開始,他就幾乎滴酒不沾,直到失去她、失去一切為止……也許,這也是他無法像他大哥那樣成功籠絡人心的一個原因吧……

    電話鈴聲響起,伊彌塞諾斯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手伸向話筒。

    一定是比爾,伊彌塞諾斯的心裡清楚地肯定這一點。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交代了這間曾經是總統專用辦公室的執行秘書過濾所有電話──除了比爾打來的,能接進來外,在這一方面秘書人員還是很盡責的。

    「比爾……」伊彌塞諾斯控制著激動情緒,不想讓話筒另一端的比爾聽出自己的焦急,「事情還算順利嗎?」

    「是的,一切順利!」比爾的肯定回答讓伊彌塞諾斯不自覺地狂喜起來,以至於忽略了比爾回答的生澀。「姐姐現在在黑色天鵝酒店的2103號房,她希望你過來見她……」

    伊彌塞諾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比爾還說了些什麼,因為就在他聽到席琳想要見他之後,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電話前……

    比爾皺著眉頭放下話筒,伸手拭去額上的汗珠,感覺自己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欺騙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當欺騙的對象是一個能力與神平齊的人時,這種辛苦已經足以形成令人崩潰的壓力。比爾都已經開始佩服起自己,怎麼會有勇氣說出謊言來。

    當然,即使是他也不敢毫無倚仗地信口說出謊言,比爾知道,伊彌塞諾斯之所以一直信任他,這次也如此輕易就相信了他的話,並不是因為對他青睞有加,只是因為現在靜靜躺在他身邊床上的這名女子……

    席琳.塞諾德,他最愛的姐姐,比爾從來不覺得身為一名凡人女子的她,有配不上現在的伊彌塞諾斯的地方。相反地,他認為像伊彌塞諾斯這種把愛人推進別人懷裡的男人,只會玷污了他純潔的姐姐,如果不是他,姐姐也不會……

    若不是看在伊彌塞諾斯是姐姐唯一深愛的男人,就算伊彌塞諾斯可以輕易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殺死他,比爾也不會讓他見到姐姐,即使是為了自己的計畫,他也不會這麼做。

    不過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他已經打了電話給伊彌塞諾斯,而依自己對伊彌塞諾斯的瞭解,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會有耐心搭慢吞吞的交通工具過來,只希望他過來的方式不要太驚世駭俗吧!

    「比爾,他會來嗎?」見比爾放下電話,葛爾登本以為他會和自己說明一下情況,沒想到比爾竟然沉思起來,這讓他有些生氣。

    他認為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非常不尊重自己這個合作者,可是現在還沒有到可以發怒的時候,這筆帳只好等到將來再算,眼前最要緊的就是問清楚伊彌塞諾斯是否會走入他們的圈套。

    比爾望向葛爾登,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心想:雖然這個掌握IG**的男人,沒有把真實想法表現出來,然而略帶質問的語氣或多或少洩露了他心中的不滿。一個在外人眼中已經站在權力頂峰的人,怎麼會這麼沉不住氣?比爾開始懷疑自己和他合作到底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雖說如此,但是為了計畫能夠順利進行,他還是略帶敷衍地回答道:「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他應該很快就出現在這裡……」

    葛爾登顯然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他緊皺眉頭,手指著床上的女子繼續問:「我知道你原來的計畫,可是現在你計畫中最重要的棋子變成這樣子,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畫……」

    比爾得暗中握緊拳頭,才能忍住把拳頭揮向葛爾登臉上的衝動,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你所說的棋子是我的姐姐,我並不喜歡別人用其他稱呼來稱呼她……」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冷凝起來,兩人互不相讓地對視,半晌後,還是葛爾登無奈地退讓:「好吧,本來我們想讓你姐姐幫助我們接觸伊彌塞諾斯,然後我們再乘機下手……可是她現在……我們還能做到嗎?不如現在就放棄了吧?」

    「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我姐姐,但是我認為現在的效果遠比我們計畫的要好!」比爾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本來我還擔心姐姐會阻止我們的計畫,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種可能存在。」

    葛爾登似懂非懂地跟著比爾笑了起來,注視著比爾的眼睛裡凶光一閃。

    比爾卻似乎沒有看到葛爾登陰險的目光,忽然很突兀地停住笑,同時極不禮貌地打斷了葛爾登的笑聲,道:「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就沒有在這房間裡的必要了,如果被他發現你的存在,什麼準備都要白費了。」

    聽了比爾的搶白,葛爾登臉上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洩露出怒意,反而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那我就先預祝我們的計畫成功嘍……」說完之後,他並沒有等比爾的回答,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得罪了如此重要的合作夥伴,比爾卻絲毫沒有後悔的表情,從葛爾登離開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變得無比溫柔,深情的呢喃輕輕在房間內迴響:「姐姐,我就要親手向那個讓你變成這樣的男人復仇了,如果你知道的話,一定也會高興吧……」

    越接近2103號房,伊彌塞諾斯就越明白什麼叫作「近情情怯」,在成為兵器後的這些日子裡,他無時無刻不想像著有一天會再與她相見,可是當這一天到來,他卻有些害怕起來。

    是的,害怕!這個詞用在擁有至高無上的宙斯靈魂的伊彌塞諾斯身上,似乎有些荒謬可笑,但是又找不出另外一個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現在混亂的心情。

    為了整理這一份混亂,伊彌塞諾斯並沒有像他最想做的那樣直接從房間中出現,而是選擇了從正門進入,再搭乘電梯的正常途徑,試圖用這段並不算短的路程,來消除他心中的患得患失。他當然不會知道,他的這個選擇讓心懷鬼胎的兩個陰謀家在各自的房間裡,足足多擔心了五分鐘之久,如果他再不出現,他們心臟病發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再長的路也是有走完的一刻,隨著電梯叮的關上,伊彌塞諾斯終於站在了二十一層的地毯上,不巧的是,2103號房恰好是離他搭乘的電梯最近的一個房間,這讓他再多走一段的希望也隨之落空。

    就連伊彌塞諾斯也為自己的懦弱失笑,房間的女子是他的愛人,就連最強大的敵人他都不曾有半絲畏懼,又怎麼會害怕深愛的女子呢?

    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輕用力,門並沒有鎖,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走進房間,伊彌塞諾斯的眼睛就再也無法離開房間正中的那張大床。在那深藍如夜空的床褥上,沉睡著一位美麗的金髮女子。

    即使不走到床邊,伊彌塞諾斯也不會錯認這無數次夢見的身影,他唯一的愛人,席琳.塞諾德啊!在這一瞬間,一直靜靜坐在床邊的比爾似乎已經不存在這個房間之中,這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和他魂牽夢縈的愛人……

    近距離觀察許久未見的熟悉容顏,伊彌塞諾斯心疼的發現席琳變得更瘦了,病魔毫不留情地在她身體上刻下它降臨的痕跡,同時把她本是雪白晶瑩的皮膚變得蒼白而毫無血色,看起來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玩偶……

    等等!沒有生命?

    沉浸在重逢喜悅的伊彌塞諾斯,這時才驚訝的發現「睡」在大床上的席琳已經失去了一切屬於生命的特徵,高聳的胸部就連最輕微的起伏都沒有,緊閉的雙目絲毫沒有張開的跡象……他不敢相信的伸手拉起席琳的小手,冰冷的溫度讓他的心也瞬間涼了下去。沒有溫度!沒有一絲溫度。

    無論何時都要保持著冷靜形象的伊彌塞諾斯,終於再也無法那麼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身體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他就這樣緊拉著席琳的手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猛然想起這個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伊彌塞諾斯的悲痛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化為澎湃的怒氣衝擊到比爾身上。他仍然緊握著席琳冰冷的手,另一隻手卻虛空向比爾的方向抓去,本來沉著坐在床另一邊椅子上的比爾,就像輕不著力的羽毛一樣被吸得越過整張大床,緊抓在他手上。

    「她……她怎麼會死去?」

    即使被伊彌塞諾斯用如此粗暴的手段對待,即使有一道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下,也沒有一絲畏懼閃過比爾的雙眼,他毫不退讓地回視著伊彌塞諾斯近乎瘋狂的雙眼,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是啊,我姐姐她死去了,你很心疼嗎?」

    暴怒的伊彌塞諾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緊的衣領讓比爾有些窒息。

    比爾非但沒有停下嘲諷,反而誇張地大笑起來道:「你問她怎麼會死去嗎?你認為一個被一心一意愛憐的男人丟棄給另一個男人的女人,會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你認為一個失去生存意義的人,能夠活多久呢?本來我姐姐還在等待著你回來,她不相信你會毫無理由地丟棄她,相信你只要有機會就會回來救她一起離開……

    可是你呢?你已經擁有了神一般的力量,卻遲遲不見你去接我姐姐和你團聚,就在從我嘴裡無意中得知你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的那一刻,我姐姐的心就完全死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迅速的失去生命,而那一刻你在做什麼?你在玩你那個征服世界的愚蠢遊戲!」

    比爾的痛罵如同當頭一棒,讓伊彌塞諾斯失去了所有力氣。他緩緩鬆開緊握著姐弟兩人的手,雙手緊抱住頭,無聲的哭泣起來。

    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自己沒有想到這種事會發生?自己只是想把整個世界作為重逢的禮物奉獻在席琳面前,沒有片刻把她忘記在心門之外,怎麼會讓她因此抑鬱而終?

    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伊彌塞諾斯腦海變得一片空白,身上也失去了所有力氣,心中翻來覆去唯一的念頭就是如何才能讓心愛的她重新睜開眼睛……這樣的他當然不會看到,剛才還怒髮衝冠的比爾不知何時已經平靜下來,嘴角上掛著一絲冷笑,從身後掏出一把形狀怪異的手槍,槍口正對準著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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