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四海英才入彀中
    家宴散了後,季漣躺在綺雲殿小院裡的水晶片涼椅上閉目小憩,玦兒見夜色甚涼,進屋取了一床薄毯來給他蓋上。見他閉著眼,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又怕寒氣從他背後的傷口侵入,摟起他的脖頸,好把他身子擱起一些,再把薄毯墊在他身下。

    玦兒置好了薄毯,正準備將季漣放下,季漣卻伸出雙手將她圈住,玦兒一驚,忙伸手撐住涼椅,低聲驚叫道:「小心,你的傷還沒好呢。」一面輕輕掙脫他的雙臂,轉身在涼椅一側躺下,替他拉好薄毯。

    季漣稍稍側身摟了她,把薄毯分她一半,輕聲道:「今天……你不歡喜麼?」

    玦兒愣了一下,問道:「歡喜什麼?」

    季漣綢繆甚久,讓她在後宮可以和江淑瑤分庭抗禮,卻見她似乎不當一回事,有些喪氣又有些愧疚,面色稍有些尷尬,溫言道:「我知事情一時半刻急不來,現下只能做到這一步,你不怪我吧?」

    玦兒會意過來,輕撫著他背上的傷口,埋怨道:「你都這樣了,還想著這些做什麼,好好養傷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傷在你身上,你都不知疼的麼?」

    季漣輕輕拔下她的白玉簪子,捋過一縷秀繞在指上,輕聲道:「我知道你心疼就夠了。你——真的一點都不歡喜麼?」玦兒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眸笑道:「歡喜自然是歡喜的,可是你今日這樣,我……到底是有些僭越的。你待我怎樣,我心裡知道就好,何必做給這些人看呢。」

    季漣輕吻著她的脖頸低聲歎道:「就要做給這些人看,看誰敢不把你放在眼裡」,說著又撫著她的小腹道:「可就差這一步了呢,過了這一步可就不算僭越了——你說是咱們還不夠努力麼?」

    玦兒抑住自己的低喘將季漣推開,嗔道:「身子還沒好就這樣瞎折騰,再這樣可不理你了。」季漣長吐幾口氣,無奈的拉著她的手磨蹭起來。

    玦兒兩手握著他一隻手,感覺甚是涼寒,想到今日才算是把遇刺的事情給處理完了,不禁又歎了口氣,「又什麼事愁呢?」季漣在耳邊低低的問道。

    「我想起你那日中了箭還要強撐著……就有些後怕,太醫說,你要是再多用點勁,只怕就有生命之虞呢。」

    季漣看她眼中晶瑩,連忙哄道:「你放心,我捨不得你呢,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了?」

    玦兒咬著下唇,從袖中取出兩樣東西來,季漣一看,正是那日射中他的那支箭,太醫拔出時為了方便將之折成了兩半,自從取下之後,一直被玦兒收在袖中。

    季漣摸著一支斷箭上暗紅的血跡,臉上有些沉,玦兒歪在他肩上,低聲道:「你兩日沒醒,可把我嚇壞了,太醫把這箭取出來……我當時就想著,要是你……醒不轉了,我,我也只好用這斷箭,隨你去了。」

    季漣嗤的一笑,撫著她的眉線,舒展她的眉頭,「百年之後,我是很想和你同葬——可是眼下,我還沒活夠呢,我知你的意思,以後萬事小心就是,好不好?」

    八月十八,季漣攜張太后、江淑瑤等一眾人等,結束了此次鹿鳴苑秋狩,啟程回興郗宮。

    襄王枟和贛王析、寧太皇太妃翌日啟程回封地。

    季漣下旨特賜三位尚未成年的弟弟待九月給周王漳和衛王泊行了冊(,)

    封禮之後再就封地。

    符葵心自秋圍之後,專心在家操練,準備九月武科的省試和殿試。

    九月初三,季漣在太極宮為周王漳和衛王泊正式行封王禮並劃定封地,兩位皇弟受了親王冊封禮之後啟程就藩。

    九月初十,張太后、季漣、江淑瑤和玦兒在興郗宮參加為永宣帝長女淑提前行的笈禮,淑受封慶壽,稱慶壽長公主。

    九月十五,張太后、季漣、江淑瑤等一眾人在興郗宮為玦兒授金寶,命宮內才人以上妃嬪及京內三品以上命婦入宮觀禮。原本只有皇后有金寶的,乃用金製龜紐,另有寶篋二副,木質飾以渾金蟠龍。此番內宮受命為貴妃制金寶,還頗為難了一番,做得和皇后尺寸一般吧,怕有違禮制;做小了吧,又怕惹惱陛下……最後也不知是誰想出折中之策,將寶篋上的三重蟠龍紋改為蟠鳳紋,如此既顯得和皇后的不一樣,又不至違背陛下心意。

    九月十八,三年一選的武科省試開始,為期一旬。

    季漣在長生殿,吃著煙兒削好的梨,向玦兒道:「我看過這次秋試的冊子了,不少將門之後呢。」

    玦兒奇道:「怎麼往年很少將門之後麼?參加秋試的,一般還是家傳的吧。」

    季漣搖頭道:「你有所不知,前幾次秋試都還是皇爺爺在的時候,當年隨著皇爺爺渡江的那些將軍們,在永昌初年就解甲歸了金陵,皇爺爺一直顧忌這些人,所以他們的子孫在永昌年間也都不敢來參加秋試,盼今年的機會估計也盼了好久了。先前咱們在金陵的時候,就有不少永昌年間的將門出身的子弟來投效呢,只是當時不好給他們封賞,現下正是時機——所以今年這樣的人顯得格外多。」

    玦兒哦了一聲,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季漣笑道:「又在想什麼鬼主意呢?」

    玦兒嬉笑道:「先前你說符二公子要參加秋試的,可比的怎樣了?」

    季漣臉上抽*動一下,酸道:「才見了幾面呢,你倒惦記上了。」玦兒撇嘴道:「我不過是看你惦記,這才問的,誰稀罕呢。」

    季漣聽了這話,方才笑道:「照葵心的功夫,前面這些兵部的省試算什麼呢,待到了殿試的時候,我再帶你去瞧瞧。」

    說完突然想起一件事,神情有些古怪:「想起一件事情,倒挺奇怪的——符靖明明就可以保舉葵心來參加省試的,不知道為何上次葵心還要我特許給他一個名額,這符家父子,真是忒奇怪了一些。」

    九月二十八,覽竹殿。

    季漣看著呈上來的參加武殿試的人員名單,七分歡喜,三分憂愁。

    永昌十六年,因永昌帝自己就是馬上得天下,登基後雖對武將封賞甚多,卻漸漸的都將這些人送往金陵養老,朝中武將漸稀,乃至北方邊境有事時永昌帝被迫親征,當年季漣也親歷其事,由是感觸甚深。又因著阿史那攝圖的奪位,季漣不得不正視朝中武將匱乏的局面,是以此次科舉他極為重視,幾次三番的下詔要各州府拿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經辦此事。

    喜的是今年依策論定的人有六七十餘名,是本朝自高祖以來最多的一次了;憂的是這六七十人倒有一大半出自金陵——因為武舉三場都是用策論定去留,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時哪裡會去研習什麼兵書大義,在這一點上自是落了下風,金陵那些舊將的子弟,在這一點上是佔足上風的。

    當年永昌帝執意要將功臣送回金陵,便是怕這軍隊中盤根錯節的裙帶關係。永昌帝常常教導季漣,說本朝的文官雖然結黨,但這些人來自各地書院,因科舉而結起的門生關係,相對鬆散,且文人好名,為著自己千秋後的名聲,做事也有分寸些;而這些將門常代代傳襲,利大而弊也大。

    他想要重用符葵心,未嘗沒有這樣的原因在裡面,符葵心雖也算出自將門,卻沒有這麼複雜的背景。

    季漣盯著覽竹殿的殿頂,再一次感歎每天這麼個操心法,皇爺爺還活了五十多歲,可真算高壽了。

    卜元深在一個一個的向他匯報這六十多個通過省試的武舉子的履歷,符葵心的表現讓他在策論和弓馬中雙雙奪魁,已是今年秋試的大熱,卜元深隨口說了一句:「京中的賭坊歷來都喜歡拿這些開賭局的,只有這符二公子,有幾個賭坊甚至都不開他此次排位的盤了。」

    季漣愣了一下:「大家都這麼確定符二公子今年能獨佔鰲頭麼?」

    卜元深笑道:「豈止如此,但凡觀戰過省試的兵部官員,沒有不驚歎於符二公子的技藝的。僅就策論而言,符二公子只能說比其他人略勝一籌,兵書這個東西麼,不真正上場打幾張大仗是很難分出高下的;可就弓馬刀劍而言,大家都說,符二公子可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將來是要建立如秦時武安君和王翦將軍那般功業的。」

    季漣想起在鹿鳴苑遇刺的事,他醒來後才知道當時庶人櫟在他身後三箭齊,符葵心在匆促之間截斷了兩隻箭;之後玦兒想著符葵心在嶺南和滇藏都曾帶兵,讓他協理辛泗水捉拿庶人櫟的殘部,據辛泗水後來回報,符葵心的事情也是辦的極妥帖的。

    「如此……真是一個棟樑之材,上天待朕不薄呢」,季漣笑道。

    卜元深接口笑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微臣今年四十有六,去年同袍們還說微臣是少壯派呢,誰知這一眨眼的功夫,一個還未弱冠的小孩就把微臣比到地下去了。」

    季漣笑道:「卜卿何必如此自謙——這符二公子當初,還是卜卿向柳先生舉薦的呢。就算有千里馬,沒有伯樂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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