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太陽 第8章
    是不是應該道個歉?

    葉熾暘拆掉左手的繃帶,先把傷口清洗過一次,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個想法,讓他清洗傷口的動作一頓。

    思索了下,沒有得到答案,於是來到蓮蓬頭下,調節水溫,微仰著頭,任由微溫的水淋濕他的身軀。

    他拿起一旁的香皂,在手中搓出泡泡後擦洗全身,一臉沉思。

    如果道歉的話,要怎麼開口呢?

    葉熾暘在心裡打草稿,卻一再的推翻,找不出一個好開頭。

    還是別讓她有任何其它的妄想比較輕鬆吧?

    「輕鬆嗎?」葉熾暘嘲諷地揚起嘴角。

    他一點也不覺得輕鬆,相反的,他覺得遭透了,如果他不是這麼在意曾戀暖,就不會這麼掛心她,也不會輕易覺察稍早之前自己推開她的行徑有多麼傷害她,更不會因為這樣就心起內疚而忘了她對她做過的一堆已在性騷擾邊緣、耍賴又惹他生氣的事。

    「什麼Mr。硬……」忽然間,葉熾暘聽出她的話裡的乾坤,一時忘了自己正在沖澡,倒吸口氣的同時也把水吸進鼻裡,他連忙低下頭,把水咳出來。

    她……不會是教他晚上去她房間找她吧?

    可、可是他們明明還沒以那個地步……再說他跟她都八年沒……沒……搞什麼!為什麼他連妄想也會結巴啊!

    葉熾暘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甚至因為想到她裸身的模樣而起了不該有的反應。意識到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太過衝擊他脆弱無比的理智,他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拿過掛在一旁的毛巾擦乾身體,然後用條浴巾將下半身圍住,走出浴室。

    一出浴室,見到那個呈大字形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曾戀暖,他的腳便有如生根般停在原地。

    「該死。」葉熾暘低咒一聲。他洗澡之前應該把衣服帶進浴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圍了條浴巾就出來。

    他的目光不禁直黏在她身上,而且意然還該死的覺得她躺在他的床上看上去很賞心悅目,讓他想撲上去做一些兒童不宜的事。

    「可惡!」見鬼的賞心悅目!

    葉熾暘極為困難的把視線自曾戀暖身上移開,火速穿好睡衣,走近床邊本想將她搖醒,卻發現那個被她踢到床下的醫藥箱。

    他將醫藥箱撿起,目光一柔柔。以前都是他拿著醫藥箱在背後追著她,可是,鮮少受傷的他一旦受傷,她卻急得像是自己受傷一樣直追著他跑,強迫他看醫生、吃藥。

    過去的一切其實常常像走馬燈一樣出現在他腦海裡,刺痛他的心,每當午夜夢迴,回想起過往,總會格外突顯他的懷裡是多麼的空虛,他恨過、怨過,甚至自卑過,可是這些情緒都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淡化,最後留下的,只有隱約的、淺淺的痛楚。

    說起來,曾蠻暖是唯一一個真正進入過他心房的女人,他很不想承認現在還唯一一個,只是,為什麼他們之間談個戀愛要客以辛苦?分別八年就算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將所有事情跟他說清楚呢?

    葉熾暘將傷口做好處理,重新裹上繃帶,然後望著她的睡容歎氣。

    「曾戀暖?」他輕喚一聲。

    她的回應是側轉過身把被子抱在懷裡。

    「暖暖?」他再喚道,但這回她像死了一樣沒有反應。「暖暖,起來,回你房間睡。」

    曾戀暖發出細細的打呼聲,蹭著被子,睡得極為安穩。

    葉熾暘明白,如果不把她趕出去,他絕對會一晚無法安眠,因此無情的推著她。「喂,別裝死,起來。」

    曾戀暖終於搧動羽睫,微揚眼瞼,直勾勾地盯著葉熾暘看,幽暗的眼神活似他現在身上沒穿衣服一樣。

    「你是醒的還是睡的?」葉熾暘才開口便知道她根本沒醒,「我竟然忘了她是有名的難叫。」

    「熾暘……」

    她帶著睡意的嬌憨呢喃鼓動著他的耳膜,讓他不禁低下頭湊近她,想聽清楚她說著什麼夢話。

    可是當他一靠近,曾戀暖便察覺到比被子更好的抱枕出現,便捨棄被子,改而抱住他。葉熾暘猝不及防,整個人就這麼壓在她身上,幸好他還來得及撐住身子,分擔一點重量,不然她恐怕被他壓得嚇醒了。

    「曾戀暖!」葉熾暘大吼道。

    聽見他的吼聲,她的反應是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因這場騷動而微微紊亂的呼吸沒多久後便平靜了下來,再次陷入沉睡中。

    葉熾暘知道曾戀暖一旦入睡,要叫醒她還真有點難度,但是沒想到八年後她會變得如此難纏。

    他不再掙扎,側躺在他身旁,將她抱在懷裡。深吸一口帶有她氣息的空氣,他只能舉雙手投降,無助的問:「我該拿你怎麼辦?」

    曾戀暖仍舊呼呼大睡,回應葉熾暘的只有她毫不掩飾的打呼聲。

    他苦笑一聲,拉過涼被覆在他們兩人身上。她在他懷裡調整好姿勢,歎了口氣,像是找到歸依一樣微彎起唇角。

    葉熾暘卻睡不著,他將她推開一些,想保持一點距離以維持理智,卻不小心低頭看見她因為睡姿不佳幾乎裸露的胸部。這真是大大失策,葉熾暘感覺到他的理智緩緩地向慾望舉起白旗。

    他連忙閉上眼睛,以手指夾著曾戀暖衣服的邊緣,緩緩地將衣服拉好,要扣上扭扣時,他不得已只好睜開眼,但是這一看,他的目光再也移不開了。

    有道傷疤,像滴落的水珠一般躺在曾戀暖的胸口。

    傷口的位置很曖昧,除非穿低胸的服裝或是像她此刻睡得衣服七零八落地掛在身上,否則旁人是不會輕易看見的。

    但是葉熾暘知道,傷口若是再偏一點,就正中心臟。

    一想到曾戀暖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葉熾暘的手便不能控制地發起抖來,他抓住她的手臂,狠狠的搖著她。「曾戀暖。」

    然而她的身子像海綿,任由別人搓揉壓扁也還是毫無反應。

    「曾戀暖,醒醒!」葉熾暘輕拍她的臉頰喚著。

    她睡得很沉,像是很久沒有好眠似的。

    「戀暖,暖暖,醒來!我有話問你。」

    葉熾暘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想看看會不會讓她醒過來,然而這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困擾,她唇微張,用嘴呼吸,照樣睡她的。

    他深吸口氣,決定使出「絕招」。

    「曾戀暖,我愛你,快起來。」他臉微紅地在她耳邊告白。

    曾戀暖終於有反應了,皺著臉睜開眼,眼神渙散地看向他。葉熾暘屏息以待,可是沒兩秒她又閉上眼,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笑著用臉頰摩挲他的頸項。

    「熾暘……」

    她口裡喃喃念著什麼,但由於話是含在嘴裡的,因此葉熾暘即使耳力再好也聽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她說的不是中文。

    講了一串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話後,她心滿意足地窩在他身上繼續睡。

    「可惡,曾戀暖,你一定會後悔的!」他都鼓起勇氣告白了,結果她還是睡得像死豬一樣。葉熾暘垂下肩膀,只好接受她怎麼叫也叫不醒事實。

    他憂慮地望著那個傷疤,揣想著這是不是她回國的原因,因為她曾經受過這麼重的傷,所以才決定回台灣嗎?

    這道傷是怎麼來的?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她說的回來見他到底有幾分真實?葉熾暘放任思緒亂飄,滿腹的問號因為曾戀暖睡死了而無法求證。

    他撫著她的發,指尖在她微張的唇瓣上流連。

    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只有一個——

    痛不痛?

    曾戀暖突然醒來,燠熱的氣溫讓她全身都沁著薄汗,她把纏在腳上的被子踢開,不情不願地被溫度叫醒。

    她假裝沒醒來過的閉著眼,不想起床,就在她意識即將散去,再度陷入沉睡之際,葉熾暘的聲音傳來。

    「要多少?」

    她模糊的意識一震,對葉熾暘的關注將睡意驅離了。

    記得昨天晚上她跟博格通完電話後決定要夜襲葉熾暘,結果站在他的房門口,她遲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真正下定決心把門「踹開」,呃,其實也沒踹,她是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

    房裡沒人。

    聽見浴室裡傳來水聲,她知道他正在洗澡。

    嗯,不知道他要洗多久。

    以曾戀暖對他的瞭解,洗澡是他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端看他當天的心情,他可能十分鐘就洗好,也可能兩小時才洗完。沒由來的,她鬆了口氣,雖然她真的不介意扮演主動的角色,但在某些方面她還是無法像西方人那樣開放。

    唉,沒辦法,她總有屬於女人的矜持啊。

    然後呢?

    曾戀暖瞪大眼,偷看著葉熾暘的背影。昨晚的記憶到此為止,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不過,她能確定自己昨晚是睡在他房裡的。

    但是發生過什麼事呢?

    主動嗎?擔承嗎?色誘嗎?

    啊啊啊——她真討厭自己一睡著就叫不醒啦!

    曾戀暖無語問蒼天,但也不打算將思緒停留在這上頭太久,她專注地聆聽葉熾暘講電話,想從他簡短又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探出一些訊息。

    「……嗯,我知道,今天三點半之前我會把錢匯進戶頭……嗯,最後大家都不好過,我明白……嗯、嗯……那先看收盤的情況吧。」葉熾暘揉揉眉心,面無表情的與證券營業員談話。

    這陣子的股市實在太不穩定了,讓他多年來的心血幾乎毀於一旦,雖然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但他還是喜歡看到自己的錢愈來愈多,因為錢愈多,代表他有更穩固的基礎放心去做他該做的事,例如驅魔。

    「我不認為會漲……」葉熾暘並不期待股市一片慘綠的現在會出現什麼紅盤。「是啊,我從以前就對股市沒有什麼信心,為什麼要在慘綠的時候突然有信心?」 話筒那端的人疾言著什麼,只讓他更加不置可否,「OK,你現在不放過我,我怎麼出門籌錢?嗯,到時再聯絡。」

    葉熾暘收線,視線落在窗外的庭院裡,沒多久,他歎了口氣,轉過頭,意外撞上曾戀暖憂心的視線。

    啊,她聽到電話的內容了。葉熾暘第一個想法是如此,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床邊,低頭望著她。

    「早餐在廚房的桌上;這是我爸媽的鑰匙,先借你用。你胸口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毫無預警的問話讓曾戀暖一愣。

    「啊?」她掌心裡躺著他交給她的鑰匙,還沒反應過來。

    「胸口,槍傷。」他指指她的胸前,輕聲問。

    「喔。」曾戀暖別開視線,「工作上的意外。」

    「喔?很嚴重?」葉熾暘像是突然對她感興趣般地坐到她身邊。

    平常他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把握機會巴到他身上,扳也扳不離,但是這會兒她卻反常的往旁邊移開,硬是讓兩人之間多出空間來。

    「也沒有很嚴重啦,反正是不小心受傷的,而且啊,那也不是槍傷,只是小小擦傷而已……」

    「曾戀暖。」

    葉熾暘的聲音很輕、很柔、和誘人,可是曾戀暖聽了卻冷汗直冒,完全不敢看他。

    「暖暖。」他的聲音更輕、更柔、更誘人了。

    她皺起眉,手抓著床沿,「什麼都沒有啦,真的是工作上的小意外!」

    葉熾暘沒有再說話。

    曾戀暖卻自亂陣腳,胡亂地道:「我不說啦!反正你又不關心我,連保險箱裡放著什麼也不跟我說!」

    「你別轉移話題。」

    葉熾暘沉冷的聲音近在耳邊,曾戀暖全身發軟,只想爬下床,離他愈遠愈好。

    「我都說是工作上的意外了,你一點也不信任我。」她嘟起嘴無辜的說。

    「這個傷跟你回台灣有關係嗎?」葉熾暘不為所動的問。

    曾戀暖把視線定在保險箱上,「你保險箱裡到底放了什麼寶物呀?」

    「你在醫院裡躺了多久?」

    「啊,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呢,我好想知道喔!」

    「你是不是因為把錢都用在醫療上,所以才身無分文?」

    「吶,熾暘,你打開讓我看看好不好?」

    「所以你才會回台灣來找我,希望我幫你是不是?」

    「才不是!」曾戀暖心直口快的否認,發現自己在兩人的言語對陣中屈居下風,她頹敗的大叫一聲,「啊!都是你啦!沒事問什麼傷口,我都要動整型手術把傷疤消去了,幹嘛還問啦!」

    葉熾暘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所以你是需要整型的手術費?」

    「我……」眼前這個驚惶失措又氣急敗壞的曾戀暖,才是真正的她,她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鎖住一樣,一句完整的話也吐不出來,在葉熾暘耐心的等待下,她才不甘不願的說:「我不介意傷疤留在身上,我覺得那像是一種隨時可以提醒自己的鬧鐘,何況,醫生說過了,動手術也不一定能完全消去……」

    「傷得很嚴重對吧?」葉熾暘轉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眼裡有著掩不住的關懷。

    曾戀暖仍不願看著他,「當然不嚴重,嚴重的話我早就上天堂了,怎麼可能在這裡啊?熾暘,你變笨了!」

    葉熾暘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不住的問:「痛不痛?痛不痛?痛不痛?」

    這簡單的問話差點將曾戀暖逼得淚水決堤,她顫著唇,深吸口氣,硬是將淚眨回去,清清喉嚨道:「怎麼可能會痛?你要不要摸摸看?有時候我看見了還會戳戳它,可惜一點也不痛。」

    她解開扣子,露出那道傷,以最燦爛、最開朗的笑容面對他。

    葉熾暘輕歎口氣,指尖輕觸她繃得極緊的眼角,「保險箱裡的東西你想看?」

    「嗯!」她暗自鬆口氣,慶幸他不再逼問她受傷的事。

    可惜一如曾戀暖瞭解葉熾暘,葉熾暘也同樣的瞭解曾戀暖。

    「想看就自己想辦法把它打開。」

    「我打不開啊!」她不依的撒嬌,「不管啦,你開給人家看嘛!」

    「你是鎖匠,竟然連一個保險箱也打不開,你的專業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那你幹嘛不直接跟我說就好了?裡頭到底是什麼?」曾戀暖不受激,拉著他的手臂左右搖晃,打定主意耍賴到底,「你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呢?」

    「你打開來不就知道了?」葉熾暘捏捏她的臉頰,笑道:「隨時歡迎你來開保險箱,我得出門了。」

    「啊?」曾戀暖瞠目結舌。

    「對了,別把鑰匙弄丟,它是照居住的人數發的,丟了可沒辦法複製。」

    「怎麼可能?再難的鎖都能破解……」曾戀暖才不相信有不能複製的鑰匙,她攤開掌心,卻在看見鑰匙時逸去了話尾。

    這鑰匙還真是天殺的複雜,而且是出自他們公司……呃,是前公司的產品,是研發人員耗費據說是十幾二十年的心血結晶,由於造價太高,所以只接受訂製,並沒有大量生產。

    「不見了要換就得連鎖都換,很麻煩的,所以帶好。」葉熾暘提醒著,「我出門了。」

    說完,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曾戀暖驚嚇的倒抽口氣,僵直了背,不明白他怎麼忽然轉性了。

    葉熾暘很滿意的看著她「著驚」的樣子,心情愉悅地出門去。 「欸,老公。」楊惟妮自雜誌後面探出頭來。

    「嗯?」正坐在桌前的葉闇月,左敲敲右打打的將飾品定型,不消多時,一個簡單的圓形內含十字架的煉墜便已成形。他沒聽見女友再開口,因此問道:「什麼事,寶貝?」

    「我覺得啊,暖暖姊是不是不太簡單啊?」

    「她當然不簡單,可以把老大逼成那樣的人物還會簡單嗎?」葉闇月拿砂紙把煉墜的邊緣磨得光滑些,吹掉銀屑。

    「不是啦。」楊惟妮頓了頓,「我在雜誌上看見一則報導啊,關於一個天才女開鎖高手,報導說她是來自台灣這座小島,被譽為鎖界近年來難得的天才……」

    「暖暖姊的確是鎖匠,可是有那麼厲害嗎?」葉闇月忙碌的手停了下來,「說真的,我不太瞭解我家老大的感情事,他從來不提的,我只知道他大學時被女朋友甩了,那個女朋友大他兩屆,一畢業就出國留學……那個女朋友就是暖暖姊。剛開始她回來時,老大還很生氣,現在他們兩個連會不會死灰復燃都不知道……」

    「那是你神經太粗沒感覺到吧?」楊惟妮白他一眼,「暖暖姊剛到的時候,你都沒看見老大看見你喂暖暖姊吃菜時那個表情,嘖嘖,活像要把你生吞活剝,拆解入腹。」

    「我只知道老大生氣了,我以為他是因為暖暖姊回來得太突然才生氣的。」葉闇月一愣,他人來沒想過老哥那天的火氣是針對他的。「不會吧?我……我沒想過要對暖暖姊怎樣啊!我只是……」

    「我知道,老大也知道,不過理智知道,情感不一定可以這麼理性啊。」楊惟妮把雜誌翻到報導那一頁,「你看。」

    葉闇月擦擦手後拿過來一瞧。「天才開鎖高手……是世界知名的鎖具公司ASSAABLOY集團中鮮見的東方臉孔……是警界有名的人物……還是個大美女……」他把一些關鍵詞句念出來。「切,沒有照片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美女,也沒寫名字啊!」

    「有啊,這串字母就是她的名字。」

    「這個拼音怎麼發?軟軟?揉揉?喘喘?」葉闇月兩道濃眉糾結。「暖暖姊的英文名字是什麼?」

    「不知道。」楊惟妮指著其中一段文字,「你看這裡,記者寫的。」

    「A大財金系畢業……咦,這不是老大的學校嗎?」兩千看畢業的校友……老大是零二年畢業的,這個開鎖高手是老大的學姊……你覺得老大有多少個學姊會不在金融界服務,跑去國外當什麼開鎖高手?」葉闇月開始懷疑起這個連名字拼音都很奇怪的開鎖高手是曾戀暖。

    「我是知道很多人畢業之後不一定會從事與自己本科系相關的工作,不過這個……嗯……」楊惟妮以眼神示意男友。

    「嗯,搞不好真的是喔!」

    「報導是一年前的,明天你問問老大跟暖暖姊吧。」楊惟妮看著桌上那個已成形的飾品,「這是新作品嗎?」

    「不是,是老大教我做給暖暖姊的。」葉闇月握住女友欲碰觸的指尖,「別碰,這是護身符。」

    「跟我的戒指一樣嗎?」楊惟妮伸出右手的小指,上頭有只精巧、銀製的祖母綠尾戒。

    「嗯。」葉闇月笑著吻上她微彎的唇。「做好之後還得用水淨化過才能給老大。」

    「老大對暖暖姊其實很用心啊,可是他們怎麼一天到晚吵架?」楊惟妮不解的問。

    「也許那是他們兩個人相處的模式囉!」葉闇月笑道:「他們兩個誰也不肯先低頭,也許就要像我們一樣有個彼此表白的契機才會坦承吧!」

    楊惟妮也笑了,「我去做報告,你別忙得太晚。」

    「嗯。」

    楊惟妮才走離沒兩步,門鈴響了。

    「這時候誰會來啊?」她腳步一轉,前去開門。

    門一開,是葉熾暘。

    「老大?」楊惟妮訝然地讓開身讓他進屋。

    「我鑰匙掉了。」葉熾暘沒想到早上他才提醒過曾戀暖,下午他就把鑰匙弄丟了。

    「你竟然會掉了鑰匙,真稀奇。」葉闇月在他坐下時把鑰匙丟給他。「暖暖姊不在家裡嗎?」

    「她應該還在店裡吧。」葉熾暘朝為他倒了杯飲料的楊惟妮笑了笑。「怎麼問起她?」

    楊惟妮把空間讓給他們兄弟倆,回房去趕報告。

    「沒有,我是想你鑰匙掉了,找暖暖姊應該比較快吧,你還沒把爸媽的鑰匙給她嗎?」

    「給了。」葉熾暘輕歎口氣,「不過我不想找她。你有匯錢去我的賬戶嗎?」

    「沒有,需要嗎?」

    「不用,事情解決了。」葉熾暘沉思著道:「不是你,難道是曾戀暖?」

    「怎麼了?」葉闇月坐到兄長對面,關心的問。

    「我最近有點周轉不靈,今天早上,我的營業員跟我說因為賣壓太大需要補錢,結果中午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我,說錢已經匯進來了,問題是我還在籌錢。」

    「有人幫你把錢補進去了。」葉闇月忽然想到那則報導,「有可能是暖暖姊。」

    「問她是問不出結果的。」葉熾暘沒有把握能再一次像早上一樣把她逼到角落迫她說出實話,況且,他也沒有問出多少實話來。「不過不是你就是她了,她早上聽到我跟營業員講電話。」

    「缺多少?」

    葉熾暘伸出手掌。

    葉闇月揚眉問:「五百?」

    葉熾暘點點頭。

    「台幣?」

    葉熾暘搖搖頭。

    葉闇月倒抽口氣。「真的很多。」

    他老哥不僅涉獵台灣的股市,歐美的股市也涉獵,所以不是台幣想必就是歐元、美金之類的。

    兩兄弟共同的疑惑是,一個堅稱自己身無分文、無依無靠的人,可以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嗎?

    「老哥,你有幾個同系的學姊出國留學是學開鎖的?」

    「只有曾戀暖。」

    「喔。」葉闇月起身把那本雜誌拿過來。「你看。」

    葉熾暘接過,詳讀報導,愈讀面色愈凝重。

    「怎麼樣?」葉闇月在他放下雜誌時問。

    「曾戀暖的確是從小就立志要當鎖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她還上大學念財金,但是她的夢想確實是鎖匠。這上頭的個人小傳也很像是她的經歷。」葉熾暘將雜誌合上,看看封面,以人物專訪著稱的雜誌竟然沒有以訪問的人物為封面。「只是那個拼音是怎麼回事?我竟然拼不出正確的發音。」

    「不中是你,我也不行。」葉闇月念了好久還是念不出那個拼音。「不過,那不是重點。」

    「嗯?」葉熾暘揉揉眉心,「怎麼?」

    「如果暖暖姊真的是這個開鎖高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從來沒相信過她說的話。」

    「包括她說是回來找你的這些話?」葉闇月追問道。

    葉熾暘眼神凌厲地掃過弟弟的臉,「現在是逼問大會嗎?」

    「當然不是,身為弟弟,我突然發現我太不關心你的心靈狀態了……」

    「我的心靈很健全,而且你問的跟我的心靈半點關係也沒有。」

    「有啊,怎麼沒有?欸,老大,如果你還很愛暖暖姊,為什麼不肯擔承呢?」葉闇月問道。

    「有那麼明顯嗎?」葉熾暘不再像之前一樣激烈的否認,反倒遲疑的問。

    「至少你不是一個把人趕出去後還會再帶回來的人,也不是一個會任由別人自由來去你房間的人。」更別提為她情緒失控,暴跳如雷了。不過這句和衣而臥葉闇月可不敢說出口。

    「是,我是愛她,我還在傻傻的等她。」葉熾暘苦澀的說,「但是那又如何?不論怎麼試探、怎麼逼問,她都只會裝瘋賣傻,更別說這個什麼貧窮的把戲……如果她真的是回來看我的,為什麼又要這樣擾亂我呢?」

    「也許是因為你並沒有也把你的真心表示出來的緣故。」葉闇月小心的斟酌字句。

    「真心?她為什麼不先表示?並不是我對不起她。」葉熾暘一想到就滿肚子火。「我卻像個笨蛋為她擔心、難過。」

    「先愛的就先輸囉!」葉闇月同情的看著兄長,「而且,我覺得暖暖姊是故意要逼瘋你的,畢竟你平常太悶了。」

    葉熾暘瞪著他。

    「好吧,你大學時跟暖暖姊交往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無厘頭嗎?」葉闇月回想著最近曾戀暖是怎麼纏他老哥而且把他逼得失去理智的樣子。

    葉熾暘沉默半晌才悶悶不樂的說:「她以前比較正常,雖然跟現在差不多,可是稍微正常一點。」

    「但是?」葉闇月聽出兄長有後話。

    「但是現在的她比較可愛……夠了,我不想再談下去了。」葉熾暘的臉不禁紅了。

    「老大……」葉闇月掩飾不了嘴角的笑意。

    「什麼都別說。」葉熾暘打斷他的話。

    「你有想過,如果暖暖姊沒有出國留學,你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真熟悉,像是藍上人跟她家那個打網球的問題。」葉熾暘嘲諷地笑道。

    「這是個遇到昔日舊情人,發現自己現在還愛著對方時都會想到的問題。」

    「太好了,竟然是我弟弟在開解我。」葉熾暘手一攤,無可奈何的歎氣。

    「本山人可是很少開班授課的。」葉闇月雙手在胸前交抱,笑道。

    葉熾暘扯動嘴角,點了根煙,「老實說,如果八年前她沒有出國留學,我想我們如今應該不會在一起。」

    他不得不承認,畢業、當兵真的是人生中的重大階段,當了一年多快兩年的兵之後,他都快要不能融入社會了。他想,那時曾戀暖如果沒出國,恐怕也會兵變,因為當兵就像被關在監獄裡,即使能夠接收到外界的訊息,但基本上和外界還是有隔閡的,而已經踏入社會的她會不會遇到另一個比他條件更好的成熟男人,他也不知道。

    就算沒有兵變,他也知道自己的職業在現今社會裡屬於冷門,要不是他太會靠股市跟房地產賺錢,還必須遵從若是收費替人驅魔就會被雷劈死的祖訓,老早變成神棍了。

    「人家都說女人是男人的裝飾品,可是男人何嘗不是女人的裝飾品呢?誰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光鮮亮麗、收入豐厚吧?」

    即使現今男女平等,然而女人總是想找個堅實的臂膀依靠,葉熾暘完全不認為八年前的自己能做到這一點,何況曾戀暖從小到大最接近夢想的時候就是在八年前,如果她不去,是否就此悔恨一生?又或者他們之間沒有斷了聯絡這麼久,又或者當時他們沒有分手,如今的情況是很難預料的。

    命運、緣分,總愛開人玩笑,抓得太緊會窒息,抓得太鬆又會溜走。

    「這倒是,這是對女生來說最實質的保障了。」

    「如果她一直留在台灣,我們遲早都會面對這樣的問題。」

    「現在就不會嗎?」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我有信心一點了。」

    葉闇月張大了嘴,「老、老大,你也有這種沒自信的時候啊!」

    葉熾暘聳聳肩在。

    「我是不太瞭解暖暖姊啦,可是以她的性格,她會這麼容易受到環境或是別人的影響嗎?」

    「不容易。」葉熾暘笑了,「但是沒辦法,我剛退伍的時候就是這麼自我質疑。」

    「幸好我腿斷了,不用當兵,不然就跟社會脫節了。」

    「你現在是跟社會連接多少了?」葉熾暘挑眉諷刺弟弟。

    葉闇月皮皮地笑了,「好了,你不回去煮飯嗎?暖暖姊現在可能已經在家裡敲著碗等你了。」

    「我怎麼覺得你把她說得像乞丐?」葉熾暘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歎口氣站起身。「我實在是想不起來鑰匙到底掉在哪裡了。」

    「我想是因為你一直為錢的事煩惱,所以……」葉闇月做了個「就是如此」的表情,「反正有人替你解決了,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暖暖姊。」

    「我會問清楚的。」

    「明天你要在家裡等我開門。」葉闇月送他到門口。

    葉熾暘微微頷首,笑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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