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太陽 第7章
    傅文馨眼神空洞地站在門口,呆愣的模樣彷彿一座雕像,葉熾暘見狀,左手暗暗握住一個十字架,默唸咒語,然後伸出拿著十字架的手上前拍拍她的肩。

    傅文馨好一會兒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她眨眨眼,正好看見葉熾暘帶著笑容退回曾戀暖身邊,並自然地握住曾戀暖的手。

    傅文馨的目光離不開他們兩人相握的手,難過地低著頭,待整理好情緒才抬起頭,勉強露出笑容。「嗨。」

    「傅小姐。」葉熾暘有禮的頷首,不著痕跡地站到曾戀暖前方。

    「葉、葉先生,我、我想幫家裡添個鎖,所、所以……」傅文馨吞吞吐吐的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還沒正式開張喔!」曾戀暖笑瞇著眼,自葉熾暘身後探出頭來。

    「嗯,我只是隨便逛逛……沒想到曾小姐你在這裡開店。」傅文馨說話時是看著葉熾暘的。

    「哎,被你發現了。你要什麼鎖?也許我這裡有現貨。」曾戀暖不是看不出剛剛傅文馨的古怪,但她只當傅文馨是因為看見葉熾暘跟她的互動而產生負面情緒。

    「啊……要什麼鎖?」傅文馨蹙起眉頭,憂慮的重複著這句話。「要什麼鎖呢?要什麼鎖呢?要什麼鎖才能打開……」

    打開什麼?曾戀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到喉嚨口,她用手肘撞撞葉熾暘,見他竟瞪她一眼,她不依地鼓起腮幫子,正要開口質問,他又偷偷踩她一腳。

    「喔!」曾戀暖誇張的痛呼出聲。

    這道叫聲像震耳的鐘聲,將像陷入某種循環的傅文馨再度拉回現實。「啊……」她不適地按壓著太陽穴,含淚道:「我、我還不確定要什麼鎖……」

    「那你慢慢想,想到的話,隨時打名片上的電話給我。」曾戀暖的笑容暖呼呼的。

    「名、名片?」傅文馨頓了頓,「喔,我有收好,名片……」

    她眸光迷離地望著葉熾暘,像極了被拋棄的棄婦,之後勉強的笑了笑。

    「我、我該走了……葉先生,這個月的房租我已經匯給你了,你可以查看一下」

    「好的,謝謝。」葉熾暘憐憫地看著她。

    「我走了……」戀戀不捨地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在接觸到他與曾戀暖相握的手時轉為黯然,某種詭異的情緒緊緊抓著她的心窩,幾乎教她喘不過氣來,她捂著胸口,很不舒服地離開。

    傅文馨一離開,葉熾暘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額上的冷汗像豆大的雨水般滑落額邊。

    「熾暘,你怎麼了?」曾戀暖發現他的模樣不太對勁,擔憂地彎身端詳著她。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他握住她的手,這回緊緊抓著,怎麼也不放開。

    「呃……我是不介意你這麼熱情啦,可是喔,這樣的熱情實在是太痛了。」她忍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受不了的開玩笑道。

    「抱歉。」葉熾暘有氣無力的道歉。「讓我靠一下好嗎?」

    「別說靠一下,讓你靠無數下都可以。」曾戀暖張開手臂,一副「come  on」的樣子。

    葉熾暘笑不出來,只瞟了笑容滿面卻盈滿關懷的她一眼,便前傾身體,靠進她的懷裡,動也不動。

    「熾暘?」曾戀暖從來沒見過這麼虛弱的他,即使感受到他傳來的體溫,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地輕喚。

    「嗯?」

    「我以為你睡著了。」她的雙手在他背後交握,偷偷地親了下他的頭頂,輕撫他的發。「舒服了點嗎?」

    「再一會兒。」葉熾暘合上眼,神情安詳地依著她。

    他握著十字架的掌心微微攤開,那銀製的十字架像被什麼東西燒黑或是染黑,也將他的掌心烙出一個焦黑的十字架傷痕。之後,十字架從他的手心掉落,無聲的墜地,在碰觸地面之際,化為一攤夾雜著黑色的銀色液體,沒入地面的縫隙中。

    「要多久都可以。」曾戀暖很享受兩人難得的親近時刻,只是她又殺風景的開口:「不過,要是你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例如汗臭味,也要當作沒聞到喔!」

    葉熾暘無聲地笑了。

    「沒辦法,我剛剛趕著去開鎖嘛,又騎了好一會兒的單車,天氣這麼熱,想要保持清爽根本不可能,我又很會流汗……」曾戀暖又開始喋喋不休。

    「暖暖。」

    「唉,你知道的,我之前都在歐美到處跑,可是啊,可能真的在國外待久了,我知道全球暖化很嚴重,但是不知道這麼……」

    「暖暖。」

    「我一下飛機走出機場大廳,連內衣都被汗給……咦?啊!」曾戀暖低頭看著他,突然頓住話語。

    葉熾暘剛剛並沒有連名帶姓的喚她,她不由得怔愣。這個男人用許久未曾聽聞的溫柔嗓音喚著她,毫不費力地侵入她重重封鎖的心房,滲透她脆弱而透明的情感,分明就是犯規。

    「我好多了,謝謝你。」葉熾暘的眼底飛快閃過一道光芒,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吻住她因訝異而微張的唇。

    他的吻並不躁進,甚至過於守禮,他只是很安分輕輕地貼住她的唇瓣,就像是與她以親吻打招呼,可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她將環著他的雙手收攏,坐上他的大腿,加深兩人的親吻,誘使他張開嘴。

    唇舌交纏之際,她感到身體裡有股熱流漸漸升起,不知是懷裡他的體溫滲透了她,還是她的體溫融化了他……

    她沒有再繼續想下去,因為主導權不知何時已回到葉熾暘手上,她想搶回來,結果主導權就在兩人之間轉移。最後當一吻停歇,他們兩人的呼吸都是紊亂的,卻不知是意亂情迷還是互不相讓所導致。

    葉熾暘與她的眸光交纏著,最後不知道是誰先笑出聲來。

    這是他打從她回台灣後未曾有過的和平安寧時刻,他擁著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肩,感覺到她親密的依著他,他不禁笑了,只是,掌心的痛楚就像芒刺在背一樣,提醒他眼前的大麻煩。

    他抬起原本握著十字架的手,望著掌心的十字架傷痕,憂心悄然爬上他的眉宇,棲息於他的眼底深處,讓他不由得將她更加抱緊了些,因為只有懷裡的溫暖才是最真實的。

    店外車水馬龍,原本晴朗的午後因烏雲的聚集瞬間暗了下來,雷聲隱隱打在雲層間,沒多久、一顆、兩顆、無數顆雨滴以雷霆萬鈞之勢傾盆而下。

    葉熾暘與曾戀暖都沒有發現,傅文馨其實並沒有真正的離開。

    她躲在門外,望著相擁的兩人,絲毫未覺全身已教大雨打濕,她的眼眸漸漸變得空洞,一如之前葉熾暘發現她時那般。

    她的唇微微蠕動,喃喃念著,「要什麼鎖……要什麼鎖才能打開……要什麼鎖……要什麼鎖才能拴住……」

    「呃,老哥,你確定?」葉闇月按按額角,眉頭微攏。

    「不確定。」葉熾暘白了弟弟一眼,輕聲問:「不確定我找你做什麼?」

    「好吧,我只是確認一下,畢竟之前你還很討厭暖暖姊的。」葉闇月不置可否的說。

    前幾天,葉熾暘將曾戀暖帶回來時,葉闇月跟楊惟妮著實不知該如何反應,但是這樣也好,畢竟曾戀暖搬出去的那幾天,葉熾暘就像頭噴火龍,看什麼都不順眼,即使壓抑著不讓心裡的焦躁與怒火展現出來,但家裡還是像籠罩在低氣壓中。

    可是,曾戀暖一回來,葉熾暘的脾氣就像西北雨一樣迅速消失無蹤,雖然兩人老是起爭執,感覺卻是不同的。

    「我不想因為我的事害她受傷或是被怎麼樣了。」葉熾暘的理由很冠冕堂皇。

    「是是是。那你想要什麼樣的?項鏈?戒指?手環?髮飾?」葉闇月望著嘴硬的兄長,將笑意藏在眼裡。

    葉熾暘聞言一愣,繼而沉思了起來。

    是啊,要什麼樣的飾品才能送給曾戀暖,又不會被她拿來小題大作呢?戒指肯定不行,因為她一定會以為他們已從前戀人一下子進階到未婚夫妻;髮飾?現在她一頭短髮根本用不到,想要她隨身攜帶也不可能;手環?他不確定老把自己搞得全身髒污的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動作太大就把手環撞壞了,何況她工作時需要用到雙手,以她怕麻煩的性格,肯定會在工作時拿下來……

    那只剩下項鏈了。

    這一點,葉闇月也想到了,「做項鏈吧,這樣代表想把她圈住。」

    葉熾暘皺著眉,「什麼啊?」

    「你不知道飾品由男人送給女人都有獨特的意義嗎?」

    「不知道。」葉熾暘嘴角抽搐,「少把你賣東西騙女生那套用在我身上。」

    「哎,老大,我也是過來人,我明白的。」葉闇月手搭上他的肩,奸笑道。

    「隨便做個十字架項鏈就好。」

    「說真的,情況有那麼嚴重嗎?是福是禍,都是那位傅小姐的造化。」

    「我的手從沒有過了兩天還好不了的,你就知道多嚴重了。」葉熾暘抬起左手,「雖然這麼說,但我還是無法見死不救。」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葉闇月凝重地看著兄長左手的繃帶。

    「先勸勸看好了,可是,她如果不求助,我也沒辦法幫她。」

    打從傅文馨租下他的房子開始,葉熾暘每次見到她,都會在她身上發現黑暗的力量棲息,一開始只是一些容易隨著心情起伏而消失或出現的黑霧,這很自然,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傅文馨身上的黑霧日漸加重,葉熾暘曾試著透過聊天探查她的內心世界,卻什麼也探不出來,因為擔心她的狀況,只好在她每次破壞他的房子時前去探看她,替她除除穢氣。

    只是沒想到,那天在店舖裡,她整個人幾乎被黑暗吞噬了,他試圖壓下那片黑暗,還她清明,卻不知道這樣做反倒傷了自己的手。

    為了不讓事態擴及身邊的人,尤其是曾戀暖,因為葉熾暘請弟弟製作護身符,結果這小子淨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感情事。

    「我明白的,所以你才會要我做護身符給暖暖姊,唉,這份心意真是令人感動啊!」葉闇月誇張的捧住心口,一副感動欲泣的樣子。

    葉熾暘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玩花樣,便狼狽地起身欲離開。

    「哎呀,老大。」葉闇月拉住兄長,「既然暖暖姊回來了,那我們是不是該把家門的鑰匙給她啊?」

    「為什麼要給她鑰匙?她只是暫住!暫住!」葉熾暘失控地暴跳如雷。

    葉闇月不受影響地掏掏耳朵,「那你要天天跟她綁著一起出門、回家,我也是沒意見的啦。」

    「呃。」葉熾暘一時語塞,撫著額間的皺折。都是曾戀暖那傢伙,害他盡失平時的冷靜。「好吧,我把爸媽的鑰匙給她。」

    「嗯。」葉闇月似笑非笑的看著失去冷靜的兄長,覺得很有趣。「老大,我想你還是別掙扎了吧,都八年了,你還要跟她ㄍㄧㄥ多久?難道你真的當自己是神父,嫁給上帝了嗎?」

    「小孩子懂什麼?」葉熾暘心煩意亂地點了根煙,重重吸了口,緩緩地吐出。

    「我是不懂啦,可是喔,你們兩個明明是一對啊,為什麼就是不肯在一起呢?」葉闇月從小到大,這是第三次看見兄長失控的模樣,第一次是他們的父母死去時,第二次跟第三次起因都同一個人,可見曾戀暖在老哥心中佔有多大的份量。「何況你不是一直等著她嗎?」

    「誰等她了!」葉熾暘大聲否認。「我們早就分手了!是她八年後再回來,我……我是看她無處可去才……才收留她的!」

    「喔。」葉闇月笑著頷首。

    「不然咧?」葉熾暘大聲的問,真想的弟弟臉上的笑抹去。

    「老大,你說是就是,不用發這麼大的火。」葉闇月惡質的說。

    本來他們兄弟的性格就互為表裡,平常講話大聲得不得了,脾氣火爆又心直口快的葉闇月其實比起葉熾暘來得坦率,而遇到處變不驚、溫和冷靜的葉熾暘,心裡卻藏著一隻可怕的迅猛龍。

    葉熾暘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的抽煙,幾次想開口跟弟弟解釋什麼,但又怕多說多錯而壓抑內心那起伏的火焰。

    葉闇月微笑看著暴躁的兄長,很是親熱地湊了過去。「老大,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囉!」

    「我當然知道你長大了。」葉熾暘兇惡的說:「光看你的個頭就知道了。」

    「所以啊,你也可以放心追尋自己的幸福了。」葉闇月抱住他的肩膀,笑道。

    葉熾暘一愣,想不到向來粗枝大葉的弟弟會說出這麼貼心的話來,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熾暘!」曾戀暖推開房門,見到兩兄弟的摟摟抱抱,登時傻住了。

    「嘿,暖暖姊,客房的中央空調有點怪怪的,你知道嗎?」葉闇月泰然自若地向她打招呼。

    「嗯,我知道,要冷不冷的。」曾戀暖大受打擊地來回看著他們兩兄弟,終於忍不住指著葉熾暘說:「熾暘,原本你拒絕我是因為你愛你弟弟!」

    「啊?」葉熾暘不解的看一眼弟弟,再看一眼曾戀暖。

    「你你你……原來你是同性戀嗎?」曾戀暖呼天搶地,衝上去把葉闇月推開,掄起拳頭捶打著葉熾暘的胸膛。「我不管、我不管,你快變回異性戀……不對、不對,你是同性戀也沒關係,人家不要跟你分開!」

    「喂!你瘋了嗎?」葉熾暘抓住她的雙手。「少乘機打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演戲!」

    「哼!」曾戀暖朝他吐舌頭,硬巴在他身上。

    「老大,你慘囉!」

    「慘什麼?」葉熾暘的注意力被懷裡亂動的曾戀暖引開,於是他低頭瞪著她,「別亂動啦!」

    「您撥的號碼目前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曾戀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耍賴再耍賴。

    打那天在店裡的親吻後,曾戀暖就像抓到了他的軟肋,不管他怎麼冷漠的排拒她,她總是使出耍賴的本事讓他哭笑不得。

    葉闇月好笑的說:「老大,你在暖暖姊面前總是強硬不起來呢。」

    「誰!誰硬不起來!」葉熾暘如遭雷擊地推開她,「你少做出讓人誤會的事!」

    曾戀暖板起臉孔,「哼!你現在倒是翻臉不認人了,也不想想那天在店裡是誰抓住我,一下就啾——過來了。」

    「喂!」葉熾暘差點說不出話來。早知道就不要順應心裡的渴望,做出這等後悔事了。「你少得寸得尺!那天只是意外。」

    「意外?」

    「對,意外,難道你不能當那只是一時神經接錯,或是只是一個友好的親吻嗎?」葉熾暘以眼神示意葉闇月先離開,但他卻饒富興味地站在原地不走。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可以『友好』到法式舌吻。」曾戀暖眼底水氣聚攏,但口氣卻是十足的火爆。

    「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先主動的。」葉熾暘被逼到角落,只好使出最後一擊。

    週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僵冷。

    曾戀暖深吸口氣,危險地瞇起眼,「你說你很硬?好啊!那晚點我們來看看誰比較硬!」

    葉熾暘被堵得啞口無言。

    「晚上見啦!Mr。硬!」曾戀暖朝葉熾暘齜牙咧嘴,便一陣風似的奔出房間。

    「她到底來幹嘛的……」葉熾暘揉揉放鬆不了的眉心。

    「應該是來看你的吧。」葉闇月想笑又不敢笑,覺得剛剛的場面若不趕快跟女友分享,他就是豬頭,「對了,客房的空調怪怪的,你有空去看看吧,天氣這麼熱,要是暖暖姊生病了,到時心疼的人不知道會是誰。」

    葉熾暘瞥他一眼,從沒一刻覺得這小子是如此令人討厭。

    「還有,明天記得跟我說『結果』如何。」葉闇月完全是看戲的心態。

    「什麼結果?」葉熾暘滿腹疑惑的看著他。

    「我先回去了。」葉闇月看看時間,帶著詭異的笑意離開。

    而葉熾暘則被燃至盡頭的煙燙著。

    送風口吹出來的風是熱的,所以曾戀暖乾脆把房裡的空調關掉,打開客房的窗子,讓空氣流通。

    屋外比房裡還涼,可是那份涼意卻流不進屋裡,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擋住了似的。

    曾戀暖輕歎口氣,取出她從不離身的工具出來保養。

    保養到一半,手機響了,於是她拿過抹布隨意擦擦沾滿油污的手,接起電話。

    「喂?」

    「暖暖,是我。」手機那端是來自遙遠北國的友人博格,他在曾戀暖眉頭聚攏之際解釋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你回到台灣那麼久都沒有聯絡,我怕你發生什麼意外……」

    「我很好,回自己的國家還能有什麼意外?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曾戀暖吹吹落在眉心的發,緊繃的神情鬆懈了下來,「不過,沒通知一聲是我不好,我道歉。」

    「知道就好。」博格笑道:「怎麼樣?回台灣後有比較好嗎?」

    曾戀暖微微一笑,「我遇到了奸險呢!他還說要幫我在學校開課。」

    「喔,可是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好一點耶!」

    「拜託,都多久的傷了,在瑞典的時候就好了啊,我出院時還是你來接我的呢!怎麼,人老的健忘?還是那場槍戰把你的智商打掉一半了?」曾戀暖毫不留情的嘲諷好友。

    「我是關心你,而且我問的也不是你身上的傷,而是你心裡那個人。」

    「奇怪,我印象中你不是這麼關心拍擋感情生活的人,怎麼我一回台灣你就變了?」曾戀暖用肩膀夾住手機,繼續保養她的工具。

    「沒辦法,認識你八年,我一直以為你是同性戀,結果沒想到一場槍戰竟然把你的性向改了……」

    「嘿!那是你們自己想的吧?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同性戀。」她為自己叫屈,「而且我只是太專心學習開鎖,忘了談戀愛而已。」

    如今想起來,她真的很惋惜自己在國外時沒有好好的談過戀愛,感受一點人家所謂留學生在孤單之下產生的異國戀情,不過,這些年來雖然不是沒有人對她表示好感,但是感覺不對,她也沒辦法。

    結果兜了一大圈,她還是回來台灣找葉熾暘了。

    「那現在呢?你是在保養你的工具,還是在談戀愛?」

    被博格說中的曾戀暖臉微紅地放下保養好的工具,「我在跟一個披著博格外皮的狗仔隊說話。」她歎口氣,「你打電話來只是來關心我的感情狀況的?」

    「當然不止如此。」博格聽出她那冷靜口吻下的浮動情緒,「我們都很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們?」

    「過陣子吧。」如果沒有意外,也許她過不久就得像個戰敗的士兵逃回那已是她第二個故鄉的國家了。

    「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很沒有精神,這不像你呀,暖暖。」

    「唉——」曾戀暖無助的長歎口氣,「博格,我長得很醜嗎?」

    「不醜。」博格馬上說,「不過好像也稱不上是什麼絕世美女……」

    曾戀暖自動忽略他後面那段話,又問:「我性格很差嗎?」

    「不會。」博格略微不安的說,很快的小聲接口:「但是冷靜過頭了……」

    她又忽略他後頭那句話,再問:「我很笨嗎?」

    「不笨,還聰明過頭。」博格接著又小聲的說:「只是口德真的要修一下。」

    她還是把他後面那句話略去了。

    「是啊!像我這樣一個集智慧與美麗於一身的女人,為什麼會用那麼笨的方法想挽回男人呢?」她頹喪的自問。

    她是回來見葉熾暘的。一開始,她也認為事情並不會很順利,畢竟都過了八年,他搞不好已經是一群小孩的爸爸,但即使抱著這樣忐忑的心情,她還是回來了。

    一見到葉熾暘,她就知道這個男人還在等她,可是,最初的不安消失後,隨後因時間造成的鴻溝卻將她的自信一點一滴、毫不留情的削去,也將她深埋心底的拙劣與羞澀全數引發。

    這個嘴硬的死男人,明明愛著她,卻又不肯先低頭,難道真的什麼都要她主動嗎?

    「呃……」博格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位老夥伴,「暖暖啊,談戀愛這回事,老哥我是不太懂啦,我跟我家蜜糖結婚太久了,但是,如果真的要走得長久,還是要互相坦承比較好……」

    曾戀暖收好工具,咬著下唇,很無辜的說:「我也想坦承啊。」只是找不到好時機而已。

    她無聲地歎口氣,又和博格聊了好一會兒才收線。

    她把手上的油污洗掉,看看時間,再看看只有她一人的房間,看樣子葉熾暘是沒聽懂她的暗示,又或是他聽懂了,只是選擇逃避。

    曾戀暖想了想,決定夜襲葉熾暘。

    既然他如此被動,那麼她不介意當主動的那一方。

    只不過,何時她才能真正跟他復合呢?這個答案,曾戀暖已經不敢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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