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提琴手(下) 第三章
    你該知道我的景況,

    我瘦了,像根枯木似的!

    不想吃,也不想睡。

    愛情折磨著我,

    愁思在心中蕩漾。

    跟聖喬凡尼斯分別後,路西法倔強地不在別人面前流淚;他也認為大家用廣告錄影帶刺激他,生氣地不理任何人,連飯也不吃,硬是強忍著害怕孤獨,自己關在工作室中,連一向對他較嚴厲的羅夫,都忍不住向他道歉,但是路西法就是不肯出工作室。

    羅夫和舒曼部有點慌了手腳,通常路西法生氣時,一定會找人出氣罵人的,這樣地不言不語反而叫人擔心。

    路西法把自己關在工作室好幾天了,他反覆地看著那段廣告片;卅秒,過得很快,他就不停地倒帶,再看,倒帶,再看,倒帶……

    每一次看著畫面中那雙惶恐的大眼,路西法就心痛到無法順暢的呼吸,他下就是這麼害怕迷惑地經歷過來的嗎?

    路西法覺得他就像那個孩子,站在一塊小小的空間裡,只要往外跨一步,就要跌落熔岩中屍骨全無;克萊兒媽媽為什麼要這樣打他?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他一直被克萊兒洗腦,說他是笨的、髒的、瘋狂的,絕不會有人愛他……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卻承受了太多無理的責難,連自己都搞不清楚這些打罵是對是錯。

    路西法把畫面停在最後的鏡頭,注視著孩子伸出的纖弱雙手。

    路西法對著燈光舉高自己的手,似乎也纖細得無法承受更多壓力。

    為什麼是他?他真的錯了嗎?或許舒曼說對了,母親克萊兒是有問題的,她不該以死來懲罰他,他心中那個害怕的孩子,因此被折殺了,再也沒有機會長大……

    舒曼在工作室外敲門:「路西法,吃點東西好嗎?」

    沒有回答,舒曼忍不住推門走進去。

    路西法滿臉淚痕地癡望著定格的畫面。

    「路西法……不要再看了,也許我們太急了些,這樣地逼你去面對過去,或許對你有些殘酷。把電視關掉,羅夫借了好幾卷《六人行》的錄影帶來,連你沒看過的舊片都有,我幫你拿進來好嗎?」

    路西法愣愣地開口:「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媽媽這麼恨我?」

    舒曼難過地替路西法拭去淚水:「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你是無辜的,克萊兒媽媽不該這樣對你,雖然她已經死了,可是並不代表她的行為是對的。」

    路西法伏在舒曼身上,仍然忍不住嚎啕大哭:「嗚……可是我趕走了喬……他陪我走過這些愴痛,我卻趕走他了……嗚……我伯自己享受了不該有的幸福而推開他,喬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舒曼面對著哀哭的路西法,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安慰;從路西法把自己關進工作室的第二天,舒曼就打電話給聖喬凡尼斯,但得到的只是冰冷的回應。

    「我們分手了,我跟他不再有瓜葛,他就算死了也跟我無關,除非是路西法自己打電話來認錯,否則誰說情都沒有用。」

    「這次你讓一步又怎麼樣呢?聖喬凡尼斯都說了,只要你親自打電話過去,他一定不會再生氣的。」

    路西法的心中雖然充滿悔意,卻也滿懷了忿恨;聖喬凡尼斯曾允諾過的永遠,竟然只到這一天,他明知道他的心理狀況不穩定,卻不肯再次地包容他。

    路西法咬著牙怨慰地說:「想都不要想!我就是孤單死了也不先跟他示好!」

    舒曼輕輕地說:「你打電話給聖喬凡尼斯,好嗎?他都向你低過多少次頭了,舒曼搖搖頭:「幹嘛這麼任性呢?你不想他嗎?」

    一句話問得路西法心酸,他想他,他多少次拿起電話又放下,可是喬呢?他不想他嗎?他忍心對自己這樣不聞不問的?他竟敢說他膩了!

    路西法邊擦拭著淚,邊委屈地說:「我不管,我就是偏不低頭,他竟然拋下我!

    他不先道歉就永遠別來見我。」

    思念啃蝕著路西法的殘破心靈,但是他倔強的自尊無法軟化,更重要的是,他要聖喬凡尼斯用包容證明他的愛。

    路西法寧可抱著傷痛,自己流淚也不願示弱;無處可訴說的痛苦,讓他更心力交瘁,他幾乎要再次崩潰,幸好舒曼和羅夫不斷挽回他的心智,否則他可能會像兩年前一樣,只想躲在陰暗的角落中,甚至於再也不願醒過來。

    ★  ★  ★

    在維也納的城堡中,聖喬凡尼斯也沒多好過。

    他的煙癮一向不大,對於酒更是淺嘗即止,但從紐約回來之後,只有一根根不斷的煙和一杯杯辛辣的酒,稍微能撫平他情緒上的激動。

    坐在電話前面,他親自接聽每一通電話,舒曼打過來,羅夫也打過來,但是路西法,就是他沒有打過來,難道他真的離得開自己?

    聖喬凡尼斯一直天真地以為,路西法一定會反悔而向他低頭,結果他硬是不打電話過來求和,其實不用求和,即使是路西法打電話痛罵他一頓,他也會嘻皮笑臉地跟他示好,路西法……你真的夠狠!

    聖喬凡尼斯拿起電話打到紐約,不是,不是打給路西法。

    「奎爾?嗯,是我,聖喬凡尼斯……那個「白色提琴手」現在已經不在我保護不了……你要怎麼樣,都沒我的事……不要做得太絕了就好。」

    掛上電話,聖喬凡尼斯苦笑了一下,也許給路西法一點壓力,他才知道聖喬凡尼斯有多重要;其實路西法只要一個暗示,聖喬凡尼靳就會飛回他身邊,路西法遲早會知道,他是需要聖喬凡尼斯的保護的。

    ——路西法……你在做什麼?你的心情還是不好嗎?快了,我很快地會再出現在你身邊,不管你願不願意,你會發現只有我……只有我能保護你。

    ★  ★  ★

    兩天之後,路西法的個人網站開始有人放黑函,主要是宗教狂熱份子,連病毒都不斷入侵,紐約開始有人組成反路西法的抗議隊伍,讓路西法現在出入各個場合都要大批保全人員保護。

    羅夫因此忙得不可開交,他原本是從中東的游擊隊潛逃到美國,當了幾年殺手,又改行當保鏢,在路西法身邊當了幾個月貼身保鑣之後,再接下助理的工作,對於突如其來的抗議活動,羅夫深深質疑著情況並不單純。

    「你的作品不是最近才推出的,怎麼會到現在才有人起來反對?如果沒有人煽動,誰會有意跟形象完美的你作對?」

    路西法無力地看了羅夫一眼:「我不知道自己得罪誰了,或許我應參加幾次教會活動討好他們,唉!算了,我對這場戰爭沒興趣。」

    羅夫有點生氣:「你想仔細點,什麼時候得罪東岸幫的誰,他們昨天送信到我辦公室,說他們可以平息這些人群的怒火,說不定這根本是東案岸幫的人煽動的,他們花這麼大力量整你,肯定是要敲詐你。」

    凡有抗議的人,就會有支持的人。抗議和支持聲援路西法的兩派人馬,在網路上叫囂,也在公開場所對峙,只差沒有釀成暴動,然而路西法對於一切,只有無盡的厭惡,他已經不想再去討好誰了。

    「你振作一點可以嗎?樂迷批評你還算情有可原,他們集結也算有道理,可是那群喊著消滅撒旦路西法的人,真的太異常了,你不過寫了一首末日謊言,又不是直指神是不存在的,怎麼會惹毛這些人?」

    路西法沉默地思考著來龍去脈,他確實沒得罪過誰,什麼東岸幫的,黑道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氣你能安然地過到現在,是我對黑白兩道施加多少壓力?我一抽手,紐約東岸幫的人馬上會找上門來,你有多少錢可以付保護費?你的作品觸犯了天主教的禁忌,東岸幫是天主教的支持者,他們的人已經很不滿了,如果不是我出面壓著,他們會馬上挑釁抗議的人,圍住你的門!」

    路西法忽然恍然大悟了,迅速坐起身:「是喬!」

    舒曼皺眉間:「你想到哪裡去了?你跟他吵架十次有十次是你的錯,還說他咧!」

    羅夫忙阻止他:「讓路西法說,你為什麼認為是他?」

    「他說過,如果不是他護著我,東岸幫的人一定會找我麻煩,現在我跟他……」

    路西法絕望地躺回椅背上,聖喬凡尼斯竟然這樣逼他?他要他低頭,竟然是用這種手段?

    「一定是他,他就是要我先低頭……」

    羅夫說:「你現在打電話給聖喬凡尼斯,態度放軟一點,他一定不會為難你的;這群人越來越瘋,難保不會有傷害你的行為,你還是快點想辦法平息這場鬧劇好。」

    傷害?聖喬凡尼斯難道不會想到他會被傷害嗎?

    他一旦真的受傷,聖喬凡尼斯就會來探視他的吧?

    可惡的人,敢說他膩了,他才不會先跟他示好!偏要他後悔!

    路西法看著舒曼:「你認識很多宗教界的人,想辦法找願意合作的教堂,我要替唱詩班演奏。」  

    羅夫倒抽一口氣:「你在這時候接近教堂!那些狂熱份子會吃了你!」

    舒曼忙替自己的宗教辯解:「真正的基督徒是沒有怨恨的,路西法只要一出面示好,教友很快的會原諒他。」

    羅夫急著說:「你們都太單純了,我比你們更瞭解這個社會黑暗的一面,這些人是有組織的過來,他們只是要給路西法施壓,可是有些情緒被挑起真正的狂熱份子,他們會真的傷害路西法!」

    路西法煩躁地說:「我要去!你不幫我安排保全人員就算了,我單獨出場!」

    路西法想要用流血,引起聖喬凡尼斯的注意。如果真會造成受傷流量,他要聖喬凡尼斯滿懷著歉疚回到他身旁。

    羅夫氣得大罵:「你是不是瘋了!你可能會喪命的!」

    路西法露出久末出現的笑容,甜蜜誘人的小酒窩掛在臉上。

    「現在才發現我是瘋子嗎?你們總是當我瘋了,我就瘋一次給你們看!」

    快了,快了,聖喬凡尼斯聽到他受傷,一定會立刻趕來的,最後一次給聖喬凡尼斯的考驗,路西法願意以生命為賭注;如果聖喬凡尼斯的愛是真的,他或許可以再見到那雙多情的眼;如果聖喬凡尼斯拿愛騙他,他也心甘情願地,讓那雙多情的眼永遠閉上永遠……

    ★  ★  ★

    奧地利——

    維也納城郊的茵布魯塞爾鎮,哈布詩鐸格家的總管,遵從現任主人的命令,做了一件他認為是奇恥大辱的事……

    他找了一個男妓,進入了美麗純潔,人稱「天使之光」的城堡。

    聖喬凡尼斯躺在DOUBLEKINGSIZE的大床上,天氣很冷,他的豹紋毯上躺著一個金髮捲曲的可愛少年。

    「好棒啊!好久沒有這麼帥又這麼厲害的客人了,我的骨頭都要散了呢!」

    真可愛,真柔順,比起某人來,這個孩子的技巧實在好太多了,不像他,不是扭扭捏捏,就是哭哭啼啼……

    可是他的羞澀使人百看不厭,快登臨高峰時,直喊快一點的樣子,又讓人忍不住硬是阻擋他解放的快感;做了幾百次他還是那麼緊熱,東方人細緻的皮膚也是德裔男孩無法比得上的……我的路西法……

    「路西法……」沙啞的嗓音響起,聖喬凡尼斯修長的手指,玩弄著觸感完全不同的金髮,還是黑色的柔軟髮絲誘人……

    他無法再等待了,他願意向路西法低頭懺悔,願意跪在那雙潔白的小腳下,親吻他雙足踏出的每一個腳印,即使路西法不願意回到他身邊,他也願意默默地跟著那個纖細的背影,默默地永遠替他遮風蔽雨。

    ★  ★  ★

    紐約市——

    高聳的耶利亞教堂,在古老的十八街向來是觀光客駐足的景點之一,高大的十字架豎立在錐形的屋頂上,如果是晴天的話,在陽光照射下,寬敞的走道上,就會有個透過玻璃屋頂映在地上十字架的影子;不過今天沒有人去欣賞走道上的十字架影子。

    「白色提琴手」路西法要替唱詩班伴奏彌賽亞,這個消息一傳出,就造成教堂空前的擁擠,加上大批的保全人員和門外抗議的人群,整個十八街簡直要堵塞住了。

    羅夫自後門接入路西法,順勢對著無線電麥克風發出保安指令。

    「把前門關上,我們要進教堂了。」

    路西法搶下羅夫戴在頭上的無線電通訊系統,自己對著麥克風:「不要關門!把前門開著,我要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我!」

    羅大氣極了:「你又發什麼瘋!」

    路西法安詳地露出甜蜜的酒窩:「不用擔心,我是來給唱詩班伴奏的,教眾應該不會對我下利,我要所有的人看我演奏。」

    「你不僅,這樣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我當過狙擊手,我知道對面那棟大樓很危險,隨便從哪一層都可以開槍讓你致命,這兩天鬧得特別凶,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玻璃屋頂或許可以擋住子彈,但是路西法如果站在大開的前門,最明顯的位置,狂熱份子可以輕易地對準目標開槍,路西法的小命馬上就沒了。

    感到些許虛榮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是這樣子嗎?那好。」

    電視上現場轉播他的義演,如果真有狙擊手,聖喬凡尼斯在電視機前,會看到他中槍,他將會後悔背叛自己的承諾,將會後悔離開他。

    羅夫毛骨悚然地看著路西法甜蜜的笑容:「你……你根本是有意的!」

    路西法笑得更燦爛了:「我賭了,誰叫他真的狠心下來看我。」

    羅夫抓起他的手腕:「不准去!叫舒曼替你上場,你好殘忍,用死來懲罰聖喬凡尼斯,你知不知道,你在走克萊兒媽媽曾走過的路!」

    路西法迷惑地看著羅夫:「我?我只想他回到我身邊……我不會死的,頂多受點傷……」

    「你聽聽前街的抗議聲!他們恨不得撕毀你,支持你的人和反對你的人都來了,到時擦槍走火,你頭一個倒楣!」

    情勢似乎有點失控,路西法只是單純地認為,或許有人會對他不利,可是現在看來那群抗議的人可能真會要他的命,他們好像真要撕碎他。

    路西法想想只好乖乖地說:「不然……你叫他們關上門吧,好像挺嚇人的。」

    路西法倒是沒想到自己真的死了,聖喬凡尼斯會受到多可怕的自責,這種無路可逃的自我譴責他知道,他只想讓聖喬凡尼斯後侮,卻也不願意他跟自己一樣,沉溺在這種痛苦情緒中。

    羅夫鬆了口氣:「你知道怕就好,我會帶人守在門外,待會一結束你就跟保全人員走,我會善後的。」

    路西法有點心虛地小聲說:「我給你帶來麻煩了是不是?」

    羅夫苦笑著:「原來你還有良心啊?快進去吧,我帶人從外面繞到前門去看看。」

    路西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羅夫……謝謝你,一直這樣默默地包容我的任性,我知道你一直是站在我身邊的。」

    羅夫有點驚訝,自從喪母之後,兩年來路西法第一次向他道謝。

    「呃……不客氣,快進教堂吧!」

    或許是那卷受虐兒的廣告毛片,調整了路西法的部份心態,他逐漸體會到母親的死,並不是他的錯,他不再要求每個人,用無止盡的包容來證明對他的愛,來證明他是可以得到原諒的。如果這時聖喬凡尼斯能在他身邊,兩人一定能幸福地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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