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提琴手(下) 第二章
    我說不出口,

    但你應該知道,

    任性跟傲慢都是為什麼。

    你走了,我說不出心中的哀鳴,

    只能聲聲懇求:

    愛我!愛我!愛我!

    你怎麼可以不愛我?

    怎麼可以不愛我?

    殘忍的你。

    在公園,舒曼遇到一個紅髮的實習神父,他們十分投緣地交換了許多神學上的心得,然後又一起去喝咖啡,繼續深談研討,直到半夜,舒曼才回到飯店。

    看到門口那張「請勿打擾」的掛牌,舒曼就猜到裡面隱約傳出的**聲是怎麼回事了。

    「都幾點了還在玩?」舒曼又走出飯店,自己先回曼哈頓。

    到家時舒曼已經疲累不堪,連澡都沒洗,埋頭就睡。

    「鈴鈴鈴……」好像才閉上眼沒多久,電話就響了。

    舒曼勉強地張開眼:「天亮了?」果然熬夜會睡得很好。

    「HELLO——聖喬凡尼斯?幹什麼?……羅夫可能去開會了,大白天的,叫他自己開車回來……為什麼不行?」

    聖喬凡尼斯在電話那頭得意地笑著:「他現在可能連走路都有問題……我等你來再走。」

    聖喬凡尼斯掛斷電話,走回路西法床邊;他沉睡的樣子讓聖喬凡尼斯百看不厭,濃長的雙睫捲翹著,小巧的鼻翼隨呼吸輕輕系動著,濕潤的小口線條明顯而性感的翹著,兩抹紅暈飛在白皙的臉龐上,黑髮凌亂地落下,有幾絲在光潔的額前。

    「奇怪,今天臉好像比較紅。」

    聖喬凡尼斯有些擔心,不禁伸手去試探他的額角。

    路西法不安地扭過頭。

    ——一整夜沒睡,他累托了。

    聖喬凡尼斯愛戀地笑著學他,終於忍不住用唇去輕擾路西法的美夢。

    「嗯……嗯?幹什麼啦!」路西法疲憊不堪地微微睜開眼。

    「別鬧!你很煩吶!你不想睡,可是我還很想睡。」

    昨晚從浴室鬧到陽台,被壓在玻璃窗上從後面來了很久,即使是躺著,路西法的腿還是會打顫;聖喬凡尼靳簡直是故意地不讓福亨受,每次快到頂端了,聖喬凡尼斯就停下來說一些下流的話,讓路西法在快感和飢渴中苦苦哀求。

    聖喬凡尼斯用身體壓著他問:「路西法,你有沒有不舒服啊?」

    「你說呢?被這樣壓著會舒服嗎?重死了,滾下去啦!』』還說我要看心理醫生,不知道是誰有問題。

    聖喬凡尼斯笑著把手伸人被窩中:「我知道被壓著不舒服,不過要像昨晚那樣站著做,你可能會受不了,還是躺著做好了。」

    原本是無邪念的關愛,在路西法的扭動掙扎中,聖喬凡尼斯慾念的禍根又昂然了。

    「你!……現在幾點啊?不是才剛結束而已……讓我休息一下……啊!別摸啦!」

    聖喬凡尼斯拉開毯子,在路西法身下塞了個枕頭。

    「我知道你累了,沒關係,你不用動,我來就好……嗯,反應很好嘛。」

    路西法勉強抬起打顫的腿往前踢:「走開!這……這是自然反廈,跟你沒關係。」

    聖喬凡尼斯笑著抓住路西法的足踝:「果然是年輕,每天都升旗,看看這個美麗的旗桿,沒有我來替你安撫怎麼辦?』』

    「我受不了你了!」

    路西法抓起另一個枕頭。

    「我要跟你分手!」

    聖喬凡尼斯抓住迎面而來的攻擊物,藍色的眼睛瞬間變冷了。

    「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不會還擊,你說恨我,我也可以忍耐,可是你得收回這句話。」

    路西法倔強地撐起上半身,想把腳抽回來。

    「不要!我要跟你分手!」

    聖喬凡尼斯把路兩法的腳壓到胸口:「不准說這句話!收回去!」另一隻手把路西法緊壓回床上。

    路西法掙扎了幾下,完全無法掙脫,他仍然倔強地不肯開口求饒。

    聖喬凡尼斯看他滿臉通紅的樣子,心中無限愛憐又油然而生,但是卻更用力地強壓著路西法。

    被箝制的恐懼,漸漸掩埋住路西法的理智,他突然失去對現實的感受力,記憶中曾被這樣強壓著的景象,湧出在腦海裡,路西法的瞳孔開始渙散。

    聖喬凡尼斯看著心愛的人,眼神又出現那種迷失的茫然,忙放下他的腿將他擁起。

    「路西法?快醒醒!」

    有時太過激烈的歡愛,會讓路西法一時迷失方向,甚至過好幾個小時才漸漸醒過來,聖喬凡尼斯每次都緊張地輕拍著他的臉頰,深怕他像兩年前那樣,再次崩潰。

    「不要……」晶瑩的淚珠又奪眶而出。

    聖喬凡尼斯的心像是被人猛砍一刀,他知道路西法想起什麼。

    聖喬凡尼斯把聲音放柔了,輕輕地說:「別怕,看清楚點,我是喬,醒醒啊……」

    他前後搖晃著路西法,連抱都不敢抱太緊,怕他脆弱的娃娃,又碎了。

    路西法輕吟著:「嗯……好痛……放了我……」

    「噓!沒事了,都過去了,你在我懷裡,我會保護你的。」

    「求求你……好痛……不要這樣……」

    「沒事了……路西法,再也沒人能傷害你了,醒過來好嗎?」

    聖喬凡尼斯的心快被撕碎了,他每次想起路西法被毆打成傷的樣子,就無法原諒自己;讓才十五歲的路西法遭遇到那種痛苦,又在他幾近崩潰的情況下,將他一把推落谷底,他曾說過要保護他的……

    過了幾分鐘,路西法漸漸地從遠方拉回自己,記憶從斷裂的地方又銜接起來。

    「嗯……我不會再說要分手了,你不要動粗好不好?」

    聖喬凡尼斯心疼地吻著點點淚痕。

    「我怎麼可能對你動粗?對不起嚇著你了,你還好嗎?知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路西法偏過頭沉默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大穩定,但是他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別人把他當瘋子看待,偏偏聖喬凡尼斯總是擔心他再次脫軌,常在歡愛後問他類似問題,但是路西法永遠是不會回答的。

    「不要老當我是精神病患可以嗎?幹嘛每次都問這種白癡問題?」

    聖喬凡尼斯鬆了口氣笑出來;路西法會罵人表示已經沒事了,他「回來」了。

    「又生氣,算我白癡可以嗎?你的臉好燙,是不是昨晚讓你著涼了?」聖喬凡尼斯說著,手掌貼上路西法無瑕的臉龐。

    路西法也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燙,相較起來聖喬凡尼斯的手冷冰冰的,貼在臉上很舒服,他不禁在那雙掌上磨蹭著。

    「給你氣壞又嚇壞了,當然全身都發燙羅!」

    「對不起,我一時急昏頭了,你幹嘛說要分手呢?要發脾氣就發,別說這個字!」

    路西法瞪了他一眼,突然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腕,聖喬凡尼斯倒抽一口氣,卻沒有抽出手,咬著牙忍住疼痛。

    一股血腥味衝入口中,路西法猛然鬆口,發現聖喬凡尼斯的手腕一圈血痕,有點驚訝地望著他:「你……不痛嗎?」

    聖喬凡尼斯柔聲說:「每次都弄痛你,你從沒有抱怨過,我有什麼好抱怨的?」

    路西法紅著臉說:「誰說我不抱怨?變態!以後都別碰我!」

    「耶?昨天是誰打電話給我叫我過來的?」

    「你走開啦!」路西法尷尬地坐起身。

    聖喬凡尼斯忙再把路西法擁入懷中:「是我想你,我想你、愛你,所以才趕過來,是我才離不開你,這樣好嗎?」

    「哼!」路西法發出不悅的聲音,卻再次把臉貼在他手掌上。

    柔美的小臉靠在手掌中,聖喬凡尼斯覺得幸福已經到了頂點,只怕會突然墜落。

    「我只要求一件事,絕對不可以再說分手,答應我這點好嗎?再說一次我就要當真了。」

    「煩不煩?還說我沒有安全感,你才沒安全感!」

    聖喬凡尼斯覺得又愛又恨,拉住路西法小巧的耳垂做懲罰:「有這麼美麗卻任性的愛人,誰會能有安全感?快!答應我,絕不再說分手!」

    「哎呀!耳朵要掉了!不說就不說,你別拉我的耳朵。」路西法像只小貓一樣乖巧地趴在喬腿上。

    聖喬凡尼斯愛憐地看著他撒嬌。

    陽光暖烘烘地灑在兩人身上,此刻的平靜似乎可以嫵盡的延伸下去……

    然而有時幸福又像流砂,抓得愈緊,流得愈快,一片烏雲似乎悄悄地靠近……靠近……

    時代廣場上一隻鴿子突如其來地驚起,白色的翅膀捲起不安的氣流,無聲地、慢慢地滲入每個縫隙。

    ★  ★  ★

    舒曼敲了敲門,聖喬凡尼斯替他開門後馬上又把門關上。

    他和路西法的關係是秘密,至少短期內還不宜公開,聖喬凡尼斯以皇室繼承人的身份,轉移事業到美國投資,已經引起奧地利人民的猛烈抨擊了,現在若再傳誹聞將對他更不利。

    舒曼喝欠連連地對著路西法:「快走啊!我們先出房,等我們走了,過半小時聖喬凡尼斯再出來,乾脆待會兒我們約在曼谷餐廳吃個飯吧,吃完回家再補補眠,下午還有別的行程要跑。」

    路西法扣上扣子,整理一下衣服,冷漠地說:「喬不跟我們吃飯了,他有事要忙。」

    聖喬凡尼斯忙說:「我沒事啊,讓我陪你吃飯好嗎?」

    「哼!」

    他們兩人都覺得,路西法的心情真是千變萬化,前一刻還溫柔得像只小貓瞇,現在說變就變。但是他們都沒想到,路西法是因為這躲躲藏藏的戀情而感到不滿。

    他也是公共人物,論名氣,路西法在全球比聖喬凡尼斯還更出名,他可以不管別人的批評,勇敢地公開他們的戀情,但是聖喬凡尼斯非得這樣掩飾著,難道跟他在一起就這麼丟臉?

    路西法瞪了聖喬凡尼斯一眼:「誰要跟你吃飯?你滾回內華達去,等我下次想到再叫你過來。」

    驀地聖喬凡尼斯的臉,像被揮了一巴掌,漲得通紅:「你怎麼又生氣了?我做什麼讓你生氣了嗎?」

    舒曼也忙打圓場說:「路西法—定是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就說嘛,不要老是說話刺傷人。」

    路西法冷冷地說:「對,我就愛刺他,怎麼樣?我累了,看他一晚,我已經看膩了,你想看就留下來慢慢看吧!」

    路西法說完自顧自地走出房,舒曼尷尬地回頭對著聖喬凡尼斯:「呃……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別太在意,他就是這樣,過幾天就好了,我追他去,再見。」

    看著兩個人都離去了,聖喬凡尼斯失意地倒在床上。

    和路西法明明是一對,什麼時候開始需要別人來勸解了?

    他應該是最瞭解路西法的人,不是嗎?

    難道昨晚真得太過火了,路西法因此生氣了?

    可是早上還好好的,直到舒曼進房門,路西法才突然生氣……

    聖喬凡尼斯一再回想整個早上,突然靈光一現,忙拿起電話。

    路西法在車上已經睡著了,住在郊區雖然比較舒適,但是缺點就是到哪裡都要花上半天時間,尤其是紐約的交通這麼混亂,塞在車陣中真是要氣死人了,還好聖喬凡尼斯叫舒曼來接他,不然他可已經累得無法開車回家了。

    行動電話突然響起,路西法驚醒後不悅地看著那個號碼。

    ——喬有時候還真煩人。

    「幹嘛啦?」  

    「對不起。」

    「幹嘛?」路西法的怒火似乎消了點。已經累得無法開車回家了。  …。

    行動皇譯突然響起,路西法驚醒後不悅地看著那個號碼。

    ——喬有時候還真煩人。

    「我知道這樣的躲躲藏藏,讓你很委屈,可是我才轉投資到美國,現在才剛起步,那些賭場的老大,個個虎視眈眈地要剷除我,只好暫時再委屈你一陣子,等奧地利的風聲都平靜了,我能顧著美國的事業,又能安撫其他的皇室成員時,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路西法沉默了一下,輕輕地說:「誰在乎啊……」

    「我在乎,我愛你,不願意讓你受任何委屈。」

    「……知道了啦……我想睡覺,不說了。」

    聖喬凡尼斯欣慰地掛上電話,路西法雖然什麼都不說,但至少他不再生氣了;離他下次再把自己從沙漠中召喚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遠吧?

    ★  ★  ★

    路西法雖然推出幾張專輯,同時也替幾個廣告商寫曲,有幾首是配合廣告情節而完成的個人獨奏;路西法特別要求,每隻廣告在殺青後,必須讓他看過,他才願意開始寫曲。

    今天下午的行程就是要去看毛片,這支廣告是兒福處推出的,保護受虐兒的公益廣告。情節是一個小孩驚恐地張大了眼睛,獨自走在漫長而漆黑的路上,兩旁是特效做成的流動火山熔岩,岩漿不斷逼近腳底,小孩的路越來越窄,直到只剩下一小塊地方可以站.最後是他向觀眾伸出手求救。

    小童星的演技驚人,把無辜驚恐寫在雙眼中,即使是無聲的毛片,都讓人看得感覺到震撼。

    路西法看完一臉的怒火,瞪著助理羅夫。」你給我接這種東西廠觀片室的燈光一亮他就發飆了。

    羅夫滿臉無辜地說:「我問過你要不要接政府的CASE呀,你說這樣可以建立正面形象,不是還說可以義務幫忙的嗎?」

    —旁的廣告商都呆了,「白色提琴手」的形象一直是純潔善良的,過去合作過幾次,看他都是笑臉盈盈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無緣無故的發火。

    「顏先生,是不是拍得很不合你的意?」

    路西法抿著嘴不說話,他覺得羅夫根本是故意的。

    路西法始終拒絕面對兒時的愴痛,也因此過去所造成的傷口一直沒有癒合。

    羅夫從克萊兒在世時就當路西法的助理,最近更接不經紀人的工作,他這麼做只是希望路西法能夠承認,也面對自己心理上的缺憾,從而改變自己異於常人的個性。

    路西法知道自己不對,可是他始終不願意再回苜檢視那段日子。

    「你以為這樣能改變什麼?」

    羅夫鎮定地回答:「我沒想到這麼多,你如果無法接受就毀約好了,反正這次是義務的工作,賠個毀約金就好。沒有必要因為這樣挑起你的傷痛。」

    路西法倒被噎了一口氣。

    如果不接這工作,不是代表自己的過去確實很不堪嗎?不是明顯地宣告自己有問題嗎?

    他瞪了羅夫一眼:「拿帶子回工作室,我今晚就寫,下個禮拜可以完成。」

    路西法負氣地走出觀片室,舒曼正和其他的工作人員大力宣傳上帝是唯一的真神,路西法看了更一肚子火。

    「舒曼!搞什麼鬼?你說不想跟我進去看片子,結果在外面亂扯什麼?」

    舒曼無緣無故地被罵,正想說話反擊,羅夫在路西法身後拚命比手勢,舒曼臨時改口:「你童年失歡啊?幹嘛看完毛片就生氣了。」

    路西法這時才發現自己被擺一道,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次的案子是什麼,搞不好還是他們商量過的。

    「你們存心的!是不是連喬都有份?」

    「你想太多了。」舒曼走過去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溫和地解釋,「你一直不敢抗拒你母親的管教,而且將所有的不合理都視為當然,將所有的錯都自己承擔,我們只是想幫你,解除這種不合理的罪惡感,這樣你才能勇敢地重新評估自我的價值。」

    路西法氣得甩掉他的手。

    「我知道自己的價值!我是最出色的提琴手,我是外面那群人的偶像!你講的話太不合理了,克萊兒媽媽都死了,你還怪她,我的母親沒有錯!」

    「你只是個提琴手嗎?」

    「除了拉琴難道你就沒有其他價值了嗎?」

    「克萊兒對你的軟禁是對的嗎?」

    「她不讓你上學,不讓你交朋友,她逼五歲的你一天練十二小時的琴,練到滿手的血,這樣也沒錯?」

    「你為什麼怕黑?你被關在黑暗的房間裡多少次?」

    路西法震驚地看著舒曼:「你……不要逼我?你不知道人被逼到一個極限會崩潰的嗎?」

    舒曼柔聲地說:「所以你要正視過去!好好地看那個廣告片;其實你怕的不是聖喬凡尼斯的愛會傷害你,你怕的是自己不夠資格去接受他的愛,你更怕接受他的愛是背叛了母親。錯的是以死來處罰你的媽媽,不是你,也不是聖喬凡尼斯。」

    路西法顫抖地說:「是喬唆使你們這麼做的?你們都把我當瘋子?」

    「他忙他的事業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管這些事?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問題有多明顯吧?」

    路西法氣憤地抓起羅夫手中的毛片帶子,用力摔出去。

    「一定是他!他最自私了,只要我為他活,在他身邊;告訴他我要跟他斷絕往來,你們都不要跟我來!我也可以一個人獨處。誰說我有問題?我再也不需要你們這樣跟著我!」

    路西法奔向電梯,在電梯中搗住臉哽咽地幾乎無法呼吸。

    從過去有嚴重的社交恐懼症,無法接觸人群,到現在可以跟陌生人握手談笑,他明明已經進步很多了,可是身邊的人還是認為他不夠好,每個人都逼他,難道他不能有缺陷嗎?他不完美,一向都不完美,他們為什麼不能忽略他的不是之處?為什麼要逼他看清楚自己的缺憾?

    ★  ★  ★

    電梯到B3停住了,路西法擦了擦淚,長長吸了一口氣。

    電梯門打開,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外。

    「你是路西法!」

    路西法尷尬地笑笑,他不希望樂迷看到他失態的樣子。

    男子對著他的淚眼愣了一下,馬上柔聲說:「你也會像我一樣有軟弱的時候啊?

    我以為你是神耶!」

    路西法感謝地看著他,他把自己的軟弱講得很平常,減輕了他的自卑感。

    「謝謝。」

    男子友善地笑著往旁邊挪了些,讓路西法走出來。

    路西法才往前走一步又聽到他說:「嘿!路西法,如果有你這樣的弟弟,我一定會很驕傲。」

    聽過各式各樣的搭訕,卻沒聽過這麼親切的話,路西法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電梯門合上之前男子又說:「我真的以你為傲。」

    路西法疑惑地看著電梯往上移動,搖搖頭又走了「比我還瘋!」

    ★  ★  ★

    開車在繁忙的紐約街頭,路西法還可以忍受,但出了市區開到郊區後,他開始有點慌亂,等到車停在家門口,他茫然的看著家門,不知道該不該自己踏人那棟無人的大房子。

    「叭!」路西法聽到一聲喇叭響,從照後鏡往後看,看到車頭那只豹子,他就知道是誰了。

    氣憤,但又覺得鬆了口氣,怎麼自己真的這麼沒出息?真的連白天都沒辦法自己獨處嗎?可是天色很快就會暗下來了……

    「路西法?怎麼了,我才到機場就接到羅夫的電話,你又生什麼氣?」

    聖喬凡尼斯奔波於奧地利、內華達州跟紐約之間,只要路西法一個召喚,他就立刻踏上機門,不能說不累,可是至少路西法還願意讓他待在他身邊,辛苦也只好認了。

    聖喬凡尼斯走到路西法的車旁莽撞地拉開車門。

    「路……」還沒說完話,肚子就狠狠地挨了一腳。

    「你敢踢我?!」聖喬凡尼斯痛得抱著肚子蹲下去。

    「喔……你要殺人啊?我又做什麼了?」

    路西法緊張地想看看,自己是否真傷了聖喬凡尼斯,畢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脆弱的肚子挨上一腳真的會很痛,他自己也曾經驗過,被繼父這樣踢過……

    「你……你要是真的受傷,就滾去醫院,不要死在我家門前。」

    聖喬凡尼斯深深吸了口氣,忍著痛站起來:「沒關係的,你也沒多大的力量。到底怎麼了?你幹嘛突然又生我的氣?沒事又發什麼瘋啊?」

    「又說我發瘋!」路西法忿怒地轉身往屋內走。「正式告訴你,我們完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一陣錯愕、震驚。

    ——說好不再提分手了,又提……真的要分?

    聖喬凡尼靳緊抓著路西法纖細的身體。

    「誰玩?我一直是認真的,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從來不求你的回報,但是你也不可以這樣糟蹋我的愛。」

    「放手!你們都把我當瘋子。對!我有問題,那是我的事,你又有多完美?整天纏著一個不愛你的人,像只流浪狗一樣,放棄皇室繼承人的身份追來美國,有問題的是你。」

    聖喬凡尼斯不顧他的掙扎,硬是把他拉進懷裡。

    「我都是為了你耶!奧地利的報紙把我寫得像叛國賊一樣,連哈布斯鐸格皇室都要把我踢出來,我義無反顧地跟隨你,難道你真的做得到說分就分?不可以!你是我的,你不可以走!」

    「你有神經病啊?再亂來我就叫警察!變態!我跟你分定了。」

    俊美的臉蛋向來總是滿含深情,然而當愛意激烈地在胸口四處亂竄,無路可出時.那種激痛卻覆蓋了深情,連他都難以承受。

    「你決定了?」

    路西法愣住了,難道聖喬凡尼斯會接受他說分手的提議?

    茫然地皺著眉,路西法試探地輕問:「我的決定能算數嗎?」

    「是我,一直苦苦地追著你,如果我真的讓你感到痛苦,我……我可以放了你。」

    放了?當年他才十五歲,完全不懂這些情慾,聖喬凡尼斯莽撞地征服他,為什麼那時候沒想到要放了他?為什麼在路西法對他開始認真之後才這麼說?

    路西法突然因為感到委屈,氣憤地大叫:「要滾就滾!不用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緊抱住路西法的手臂漸漸鬆開:「你能安然地過到現在,是我對黑白兩道施加多少壓力?我一抽手,紐約東岸幫的人馬上會找上門來,你有多少錢可以付保護費?你的作品觸犯了天主教的禁忌,東岸幫是天主教的支持者,他們的人已經很不滿了,如果不是我出面壓著,他們會馬上挑釁抗議的人,圍住你的門!」

    路西法想起瘋狂的宗教狂熱份子,他的幾個作品都用反基督的字眼命名。

    「再說你的身體,真的能離開我?我是你第一個男人,難道你不要我當最後的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聖喬凡尼斯完全放開了路西法,慎重地退後一步,嚴肅冷靜地看著路西法。

    「如果你真的要分手,就回頭走進屋內。」

    聖喬凡尼斯同時也張開了雙手:「你也可以選擇回我懷裡,我不會計較你傷我多少,只要你回來,我會比過去更愛你、更疼你。」

    ——軟下來,只要往前走一步,喬的香味可以再圍繞著我,只要低個頭,他對自己的寬容是無限的,因為喬是深愛著我的……可是如果他真的那麼愛我,應該會再次包容我的驕縱無理,喬應該會在我轉身後,立刻把我拉回他寬厚的懷裡……

    聖喬凡尼斯結實的手臂,仍然高舉在半空中;他突然覺得這樣地舉著手,疲憊遠超出他想像地巨大,他的手臂也不禁顫抖起來。

    ——只要路西法往前跨一步,不!只要他不回頭,就算這樣站著,我也會把他擁人懷裡,我可以體諒他小小的驕傲,只要他不轉身離開……

    風輕撫著柔軟的黑色髮絲,路西法抬起頭來,看著西沉的太陽。為什麼美好的時光過得這麼快?他能留住什麼?他要賭一賭聖喬凡尼斯的愛有多深,用他的幸福當賭注……

    路西法低下頭轉身走向屋內,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好讓聖喬凡尼斯能抓住他,像他每一次推開他,聖喬凡尼斯都會再緊緊地把他擁人懷裡。

    身後卻傳出甩上車門的聲音,路西法慌張地回頭驚叫:「喬……別走。」

    引擎聲壓過路西法微弱的聲音。

    聖喬凡尼斯轉出車道後放下車窗:「是你逼得我恨你,這次我不會再回來了,就算將來再有什麼事需要幫忙,你也不用找我,我對這種不公平的戀情已經膩了!」

    ——膩……膩了?!

    路西法愣住了,他……真的膩了?怎麼會對他說出這種話呢?

    「你敢再踩一次油門就永遠不用再來見我!」

    「如你所願!」

    車子往前疾駛而去,路西法顛簸地走了幾步試圖追上他,然而跑車瞬間的暴發力把熟悉的人給載遠了。

    「喬?你真的走?」

    「我絕不可能放棄你.我一輩子都會癡癡地守在你身旁,多少人愛慕你美麗的外表,我愛的卻是那顆傷痕纍纍的心」

    「騙我……你騙我……」

    「我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絕不會有這一天的……」

    「你騙我……」

    失聲大喊著,路西法孤單地站在冷風中,不敢相信聖喬凡尼斯真的這樣就走了。

    ——他的承諾都是假的?他說過無論自己怎麼對待他,他都不會走的,怎麼這麼狠心留下自己呢?路西法因為突如其來的分別害怕地顫抖起來。

    紐約的秋天……太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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