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三) 第十四章 夢碎
    魂未斷 夢先碎 蝕心 

    或許 魂葬幽夢 就沒有 遺憾

    ***

    月輝黯淡,又是一個月朦星疏的暗夜,漆黑黑的直叫人伸手難見五指,夜半時分的那達王城越發顯的冷清,除了來往巡守的衛士外,似是誰也不願在這沁寒的夜裡出來閒晃。

    忽地兩抹黑影一前一後地飄過了空蕩蕩的街頭,更為這空寂的王城加添了幾分毛骨悚然的鬼氣,京畿要地當然不乏重軍戍守,然而這兩抹鬼似的身影卻是恁般輕靈如煙,幾個閃身起縱就輕易地閃過重重巡邏的侍衛,如入無人之境般直奔內城。

    「你知道地方?」細語傳音問著前方奔掠的殘雪,祁滄驥十分好奇這小子怎麼停也不停地就這樣一路往前衝,難不成心底早有了譜?雖然這實在不像他所知道那個永遠動手比動腦快的雪小子……

    「……不知道!」翻著白眼,殘雪回首惡狠狠地瞅了眼祁滄驥……這傢伙怎麼老盡說廢話,如果他知道確實的位置,現在又怎會像在逛大街般地東闖西晃?白癡也看得出來,更何況他才懶得去費心這些,大不了抓個人問就行了。

    「我就說嘛。」證實了眼前人果然與他瞭解的相符,祁滄驥好笑地抿了抿唇,毫不在意殘雪凍人的眼神,身形微晃就已掠身超前,經過殘雪身旁時還順手撈起他藏在袖中的右手一握,帶著他向右方奔去。

    「問我就對啦,整個那達城的地圖可都差不多全記在這兒了。」伸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祁滄驥回首漾開了個大大的笑容,拉著殘雪在層層迭迭的屋簷瓦舍間飛掠。

    沒甩開祁滄驥的碰觸,殘雪就這ど任由那溫暖的大掌握著自己與夜風同溫的手,暖暖的感覺不但包覆了整手,更似沿著手臂溢滿了整個胸臆間,剎時間,殘雪彷若掉入了另一個時空,聽不見颯颯的風聲也看不著幢幢樓影。

    身前的景物逐漸模糊了起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身前那挺拔的人影與自己,就這麼一起一路無止盡地奔著跑著,這種相仿的感覺蕩漾在心底是那般的陌生又熟悉……殘雪知道……許多許多年以前他也曾這麼跑過……

    當年眼前的景物也是這般的模糊,依稀只能見著彎曲的小路無盡地蜿蜒著,只是當初奔跑的自己是滿心的淒惶恐懼,餓了倦了也不敢停下腳步,就怕身後追來的豺狼會將自己撕的粉碎,而今,相似情景帶來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在胸口泛流的竟是一份難以言喻的滿足。

    過往的不安早不復存在,連殘存的驚悸也都叫此刻這份滿足驅離,彷彿只要牽手的人影還在,只要那手心溫暖的感覺沒有消失,就算這一路只能這麼不停地跑著也無妨……是嗎?只要自己的手有他握著……

    冷不防一堵力道突兀地打斷了思緒,也不知道前頭的祁滄驥是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完全沒發覺到的殘雪就這麼腳下不停地猛撞上來,要不是祁滄驥見機的快,立即轉身抱著他後傾消力,這一撞,兩方的滋味可都不會好受。

    「怎麼,睡著啦?」失笑地瞧著殘雪猶是一副迷惑的神情,敢情這小子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魂歸來兮……小雪兒,你神遊太虛也別盡挑這時候,我們現在可在虎口裡耶!」

    「嗯。」恍惚地應了聲,殘雪還沒完全從往日的回憶中抽離出來,眼裡只看見祁滄驥的嘴型一張一張的,耳中卻是沒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

    「拜託……」低首在殘雪唇邊偷了個吻,祁滄驥頑皮地咬了咬那小巧的耳垂。「我們已經到人家家門口了,別跟我說你已經忘了今晚我們是來幹麼的……那個那達什麼王的應該在裡頭,想救魑魅老兄少不得要『請』他幫點忙。」

    「嗯……你做什麼!」耳上傳來輕微的刺痛迅速喚回了殘雪的神智,同時也才意識到祁滄驥那兩片不規矩的嘴皮現在可是緊貼在他耳邊吮著,就見紅霞又是迅速地攻佔了整張俏臉。

    「你這傢伙離我遠點!」急忙閃身脫離那叫人臉紅的氣息,殘雪生平第一次有了感謝老天的念頭,好在現在是黑漆的夜裡,要不自己這羞窘的模樣讓人瞧見了可真有夠難堪,這還像個殺手嗎?

    還像嗎……自從遇上了這皮厚的傢伙,他這黃泉頭號殺手的形象就這麼一點一滴地被蠶食殆盡,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真的不一樣了……如天秤失去平衡的雙臂般,失控的恐懼感又襲上了心頭……殘雪不禁捫心自問,再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

    「呵……這麼快回神啦,我還想試其它辦法哩。」不捨地咂咂嘴,祁滄驥打趣地笑著,笑臉上滿是意猶未盡的神情,而在瞥見殘雪動作迅速地摀住嘴後,他可差點沒捧腹爆笑出聲,卻也忍得滿面通紅。

    「呼……要命……說正經的,廊上看的見有十個,另外柱旁各兩個,我猜進去後應該也有人守著,怎樣,我要留幾個給你玩?」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祁滄驥才偏首藉著林木的掩蔽觀察了會兒門前迴廊守衛的狀況,以他跟殘雪的能耐,想不動聲色地擺平這些人應該不難。

    「……一半。」緩緩地放下手,殘雪有些失神地回答著……不可以,這樣下去是不可以……

    答案早知道的不是?還猶豫什麼呢?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修羅也只有在修羅場上才能苟延殘喘……

    「嘖,轉性啦?我還以為你想包辦全場?」沒察覺殘雪的不對勁,祁滄驥又是忍不住逗上幾句,似乎只要有這小子在的地方,他就很難把持住他大將軍該有的氣度風範,不諱言地,泰半都是為了讓殘雪能更有些溫度。

    「……」盯著那一臉燦爛的笑容,殘雪星眸中的迷茫逐漸轉為冷芒頻閃,唇畔緩緩綻開了抹令人目眩又心悸的笑容,邪魅的叫人如中蠱般離不開視線……轉性?呵……還在企盼什麼?殺手就只能是殺手……殺手的本性又還能是什麼?!

    「想見血?好?!」好字猶在舌尖打轉,殘雪已是如幽魂般迅捷飄出,右手織帶急舞,瞬間藏於柱後的兩人即被扯著脖子跌出,而立於門前的十名侍衛正準備出槍撤刀張口吶喊之際,一抹像來自天際的銀光在眾人眼前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隨著銀光消逝後的卻是道道教人驚恐的血泉自十人間的頸間噴濺而出,一匹織帶又那般適時地舞至,捲住件件即將脫手地地的兵器,靈巧地綁在石柱上,半點聲音也發出,十二條人命就在這麼一個呼吸間煙消雲散。

    緩步走出樹叢,祁滄驥面上的神色是少見的凝重,殘雪這突如其來的出手叫他想阻止也來不及,他知道殘雪的身手很好,卻也沒想過可以好成這樣,更沒想到他竟會這般殘忍地輕易奪去十二條無辜的人命,一直以為他該已經有所改變的。

    無畏地迎上祁滄驥責難的目光,殘雪努力穩住自己的氣息……決定了,就沒什麼好後悔,一路走來不都是這麼過的?該清醒了,夢再美終歸就只是個夢而已,修羅如果有了人心又怎麼還能做惡鬼?

    鬼就算有了心也還是只有毀滅一途,既然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他又為什麼要有顆心去感受呢?為什麼要在破滅前再多受些傷呢?沒有心的鬼比較不會痛吧……

    「為什麼?」祁滄驥勉強自己冷靜地開口詢問,胸口蕩漾的是少見的激動情緒,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但他相信殘雪知道他是在問什麼,他要一個答案,要一個證明自己沒看錯人的答案。

    自己不是沒殺過人,也不是沒看過殘雪殺人,只是……那是兩軍交戰,性命攸關的時候,再不就是武林間的恩怨,而今,面對的只不過是一群尋常衛士,他可以不用殺人的,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

    再說祁滄驥也沒忘記……黃泉的殘雪殺人後總是有盞紙蓮燈,以前他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直到一次見到殘雪放紙燈時那雙揉合了無奈與悲哀的黑瞳,他才明白這殺手並不如他外表的無情冷酷,並非他自己說的毫無感覺,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可以不殺人的時候他卻出手?

    「問殺手為什麼?哼。」嗤之以鼻地冷笑著,殘雪逼自己直視著祁滄驥漾著不解與失望的眼眸,刻意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天真,我們這種人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不過死了幾隻螻蟻罷了。

    「祁將軍該不會忘了我說過我很嗜血的,還是說您貴人多忘事,在嘗過我的滋味後就什麼都忘了,看來我該多在床上努力點,看看是不是能叫靖遠將軍再多忘些事。」殘雪火上加油地嘲諷著,決定了,他就不要留有任何一絲退路。

    果不期然,就見祁滄驥首次明顯地變了臉色,左手一招已是滿帶怒火的向自己胸前打來。

    扯唇淡笑開來了,終於這一次是自己激的他怒火重燒,原來自己也是有幾分氣人的天份……殘雪向後邁了步狀似想避開祁滄驥的攻擊,卻是足尖一點後反將自己迎上,就這麼結實地當胸被這一掌打飛,直撞上了身後的石柱。

    「唔……」嗆出一大口鮮血,殘雪奮力地倚著石柱撐住自己虛浮的腳步,不讓自己狼狽地倒下,決不能在他面前示弱,抬首望了眼一臉驚愕的祁滄驥,染血的唇瓣微微揚了揚……呵,終於嚇到這傢伙了,好叫這萬事順遂的傢伙知道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在他掌握的……殘雪帶著笑意舉袖拭去唇邊殘留的血漬。

    「殘雪!你……」那從殘雪口中吐出的鮮紅直叫祁滄驥整顆心揪得發疼,甫出手他就後悔了,他該知道這倔強的小子有多傲,怎麼也不可能說出拿身體當籌碼交易的違心話,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在故意激怒自己。

    卻沒想到平素那般冷靜的自己今晚居然這般輕易就被怒火沖昏了頭,更沒想到殘雪竟還不閃不避地故意迎上自己的掌力……那在怒意中出手的掌力……祁滄驥著急地想上前好好檢視他的創傷。

    「別過來……咳。」冷眼阻止著祁滄驥靠近的步伐,紅艷的血流又似條小蛇般自嘴角淌下,殘雪卻猶似未覺般笑開了臉,「很可惜對不對?……這一掌竟沒能送我下去與他們一道作伴……老天還真瞎了眼對吧?是禍害的總是死不了,呵……咳咳。」

    是很可惜……其實在這裡畫下句點也沒什麼不好,反正無所謂的……死在他手下,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或許十年、二十年後,他還會偶爾記起這片荒漠,記起自己……

    真是可惜呀……

    「一命還一命,我已經不欠你什麼了,從今以後……恩仇兩斷……咳。」語聲瘖啞地做最後的宣示……就斷在這吧,所有不該有的牽扯……殘雪撐著石柱起身,儘管整個胸膛是一片火辣辣的疼,他依舊強提真氣反身推開朱紅的木門竄入。

    反正早習慣了,這傷……就當作是那十二條人命的代價吧……哼……還真可笑呀,早就已是滿手血腥洗不盡了,多些少些又有什麼不同的,何必還假腥腥的感慨什麼,做戲給誰看……殘雪嘲諷地甩了甩頭,口中血味嘗起來竟有些說不出的苦澀。

    被殘雪最後斷然的絕語驚得一怔,祁滄驥攏著眉頭佇立原地……難道自己又猜錯了嗎?殘雪竟一直掛懷著自己救他的事?所以,那一夜的纏綿他才不阻止,那晚的溫柔就只是為了報恩?不是因為……他也同樣地喜歡自己?

    不會的!身形疾速地飛掠追去,祁滄驥快速否定掉這動搖的心念,他不該再懷疑什麼的,那小子決不是那種為啥嘮子報恩而交出自己的人,如果連這點都還不瞭解,那就真不配談什麼陪他一生一世的神話了。

    錯一次,已經太夠了……祁滄驥苦笑著搓了搓僵冷的面頰,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沒想過他祁滄驥也有這種時候,有生以來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懊悔難受過,那一掌打在殘雪身上直比打在自己身上還痛……祁滄驥暗自起誓著,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f∼a∼n∼j∼i∼a∼n∼

    亭樓香榭,小橋流水,木門後意外地竟是一個寬闊的庭院,靜悄悄地不見人影,難怪剛剛他跟祁滄驥在門前打成那樣也沒驚動半個人,殘雪身影不停地直往前方看似庭園中心的樓閣掠去。

    是自己故意挑起的不是嗎?卻為何那莫名的悶灼感又塞滿了胸口……是因為受傷了嗎?那又為何已經沒了痛的感覺呢……是因為夜風太冷,麻痺了吧……是嗎?真是個拙劣的借口……

    明知拙劣,卻是自己唯一接受的解釋,還真可笑啊……要不是還記得自己身在何處,記得要把赫連魑魅找出來,要拿下那達王的人頭,他真想吼嘯狂奔,好盡吐胸口這找不著理由的沉重……奇怪呢,身體早沒了知覺,可為什麼腦袋還能記得這麼多的事呢?

    「呵……咳……」殘雪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來,肺腑的震動卻叫他每笑一聲就嗆咳出些血絲,即便如此,他還是吃吃笑個不停,身形也依舊如鬼魅般搶進樓內。

    天快亮了吧……殘雪望了望夜空西沉的月娘……正事卻還沒辦上半件,真想乾脆鬧他個天翻地覆算了,懶得再偷偷摸摸閃避些什麼,殘雪索性隨便找了個門戶竄入,力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只有流虹削落門閂時的一聲輕響,身子閃入後又迅捷地將兩片門板合上。

    入眼的一間滿是書籍的廳堂,看佈置,不少珍貴的古玩卷畫,如果祁滄驥的情報沒錯,這該是那傢伙的書房了,殘雪緩步走向几案,隨手拿了本書翻了翻。

    嗤……看來這傢伙還挺用功的,這本地理志還有不少硃砂圈點的痕跡,殘雪舉目巡了趟四周,更是訝於藏書種類之廣泛,連醫藥卜卦的書籍都有,現在作皇帝的都這麼辛苦嗎?殘雪皺起了眉,不自覺地在心中勾勒這人的形貌……

    讀了這麼多書,想必是個學究模樣的老傢伙吧,興趣這麼廣闊的人應該也很有容人的雅量,怎麼瞧都不像會是個恣意興兵的魯莽傢伙才對……算了,想這麼多干麻,又不關我的事!放回書籍,殘雪循著右邊的走道向內探去。

    連結著書房後的一間簡樸的小廳,透過淡黃色的簾幕殘雪瞥見有個人影正倚著床沿舉卷讀著,而另一旁則有個站立的人影隨侍在側,雖然見著的只兩個人影,殘雪卻敏感地察覺到似乎還有人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因為除了自己刻意屏住的呼吸外,在這兩人左近還有一絲輕微的呼吸聲,聽來像是身手不錯的傢伙,唇角再次揚起了弧度,殘雪墨黑的眼瞳倏地一亮……這下可好,他正煩得想揍人,希望這傢伙有點料,等會兒能多陪他玩上幾招,正想舉步走出,廳內人的對話又叫他好奇地止住了腳步。

    「胤伯,您去休息吧,陪我大半夜也夠累的了。」年輕的聲音透簾而出,看動作,該是坐在床邊看書的傢伙開的口。

    「我不要緊,反正天也快亮了,倒是你該歇會兒了,再一個時辰就要上朝了呢。」

    蒼啞的語聲聽來該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這段話更讓殘雪確定了跨坐在床沿的就是他的目標,只是沒想到這一國之首會是這般年輕。

    「呵……那就更不能睡了,得準備準備跟甄後鬥法呢。」

    「唉,那女人……可惜你娘過世的早,這十年來也真難為你了,既要敷衍那野心勃勃的女人,又得時時小心著那些鬼域技倆。」

    「沒辦法,這裡是我的家啊,胤伯……我若是逃家了,日後跟娘見上面算帳,她可不會放過我,嘻……我是在為『以後』著想呀!」

    「呵……儘是胡說八道,也不怕叫人家看笑話?」笑罵的語聲帶著安慰,聽得出來老者對年輕人的開朗想法很是讚賞。

    確實有第三者存在,只是沒聽到這人有什麼應答,殘雪在心中臆測著……家常般的對話顯示這一老一少除了君臣之誼外似乎還有層更親密關係,所以才能如此不居禮節的說笑吧,不過看來這那達皇室間不怎麼和睦就是了,想到這殘雪不由地一怔……

    這不像自己!殘雪對自己的反常感到迷惘,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過好奇的時候,這情緒早該在多年前也丟了,可如今他卻居然這麼有耐性地躲在一旁偷聽?是想聽到什麼呢?

    一個理由隱隱地浮現心頭……他是想聽到有關戰役的事嗎?為什麼?兩國交不交戰他根本不關心……對,他的確不關心,他在意的是……是……不,決不是這樣,殘雪馬上打散掉這荒唐的答案,他絕不承認是為了那傢伙!

    惱人的煩躁又漲滿了心頭,連胸口的掌傷也隱隱作痛起來,為什麼還會想起那傢伙?不再有牽扯了不是嗎?該找些事情讓這胡思亂想的腦袋靜一靜……殘雪冷著臉斂起心神,左手緊握住流虹掀簾走出。

    「誰?」

    回答這問題的是一片耀眼銀瀑,動手永遠比動口來的省力,這事殘雪從不懷疑,雖然出手卻是莫名地不想再開殺戒,殘雪說服自己是因為魑魅的行蹤尚未得知,所以他打算先制住那達王再說。

    一陣急風自身旁迎至,殘雪並不感意外,他沒忘記房內還有一名好身手的人物存在,然而叫他訝異的卻是來人在擋下他攻擊同時的那一聲,「爺!」

    流虹迅速地回捲沒入了袖內,殘雪冷然地睇視著攔下自己攻擊的赫連魑魅,仍是一身鬼魅般的黑,除了臉色稍顯蒼白了些外,整體看來似乎沒其它扎眼的地方,只是為何他會在這裡?又為何阻止自己的出手?

    殘雪微蹙起眉頭,還沒開口就聽到前方傳來明顯的抽氣聲,轉頭望去,眼前的景象卻是叫他如被雷劈地楞在當場,只因眼前的那張容顏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就如在鏡中看到了自己……

    「晴晴?」

    ∼f∼a∼n∼j∼i∼a∼n∼

    「晴晴……」殘雪不自覺地凝音成形吐出這虛渺的名字,沒錯,眼前的人與其說是活像自己的翻版,不如說應該更會像長大後初晴,因為他雙頰滿是健康的紅潤之色,如子夜的星眸更滿是慧黠的神色,不似自己這般冷晦。

    「……雪?……你是小雪?!」打破這一室沉靜的是老者一聲高亢的喊聲,將眾人的神智從驚駭中拉回,耳熟的呼喚叫殘雪聞聲一震,多少年沒人這麼叫過他了……緩緩地偏頭望向老者,又是一張熟悉的容顏,只是那似乎只在褪色的記憶之中,殘雪神色迷茫地回想著。

    「你叫歐陽雪對不對?呵……蒼天有眼,你還活著,還活著……」老者激動地又笑又叫,大步走上前張臂就想抱住殘雪,卻是被他偏身一閃而過。

    「你是誰?」眼神銳利地掃過眼前狀似瘋癲的老人,殘雪還沒從記憶中找出那相似的面容,「我不叫歐陽雪,魑魅沒跟你們說我是誰嗎?黃泉,殘雪。」

    「殘……雪?」老者歪著頭想了想,突然豁然開朗地叫了出來:「對,歐陽殘雪,媚娘來信說過將名字改了,改成跟他女兒初晴配做對的,呵……我怎麼忘了。」

    臉色倏地變得刷白,殘雪握緊了拳頭……媚娘……初晴……為什麼這些早該埋葬的名字他全知道?難道十多年謎團的答案會在此刻揭曉嗎?腦中閃過的片段回憶叫殘雪驀然地緊盯著老人的面容,他已經找出了那張有著相似的臉孔是誰……爹……

    「你是誰?」木然地再次問著,出口的語聲竟是緊澀的連自己都嚇了跳……別慌啊,殘雪,該來的總躲不過,你不是也很想弄清楚這一團亂嗎?怎麼事到臨頭卻慌成這樣?這是不行的!不能這樣懦弱!殘雪用指甲掐了掐掌心,要自己鎮定下來。

    「爺……你……」看著殘雪不佳的氣色,赫連魑魅欲言又止地出聲探詢著,當初他見著這張跟殘雪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時也嚇了好大一跳,緊接著他就猜到這一定跟殘雪的身世有關,心中的不安就隨著逐日加深,就怕過往的一切會再傷害到殘雪……

    揮手阻止赫連魑魅的話語,殘雪暗自調勻了紊亂的呼吸,混亂的心緒也隨之稍稍平復下來。「別叫我問第四次,你到底是誰!」

    「唉……我是該自我介紹一番,算來從你滿月後咱叔侄也就沒再見過面了。」老者不勝感慨的歎道:「我叫歐陽胤,是你爹爹歐陽磬的哥哥,論輩分,你該叫我聲大伯」

    「……那,他呢?」壓下滿心的悸動,殘雪最在乎的還是那張相似的容顏。

    「他……」回首看了眼年輕人,歐陽胤笑的有些淒苦,「他叫戎月,是那達的王,也叫歐陽月……你的孿生兄弟,按時辰算,他該是你弟弟。」

    「不可能!」殘雪激動地一口否決著,連帶著頻搖著頭好堅定自己十九年來一直以為的事實,「我是雙生子沒錯,可是那是初晴,是我唯一的妹妹!」

    「錯了。」悲哀的搖了搖頭,歐陽胤滿腦子都在思維著該怎麼解釋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歐陽初晴是你妹妹沒錯,但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同父……異母……」消化這如同金剛梵文般難懂的字眼,殘雪的面色越來越是鐵青,好半晌才咬著牙憋聲道:「別告訴我說……那個叫媚娘的女人不是我親娘……」

    「媚娘是她的小名,她,戎媚……是你和小月娘親的妹妹。」沒聽出殘雪語氣中的恨意,歐陽胤滿是愛憐不捨地看著難以接受事實的殘雪,雖然難過,卻不得不把話說個清楚。「是你們的二娘也是姨,你跟小月的親生母親是那達最受人敬愛的女王,戎嬿。」

    胸口明顯地起伏著,任誰也看得出來殘雪此刻的心境非常混亂,只見他走向几旁坐下,隨手拿起茶壺仰首倒了冷茶入口,卻在下一刻手勁一握,整只精緻的磁壺就這麼應聲粉碎在他掌中,那雙沒溫度的冷眸中此刻已是被烈火燒的晶亮。

    「這該死的亂七八糟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得從很久前的事提起了。」歐陽胤雙眸神色一黯,不由地跌入了往日的記憶中,臉上逐漸浮現出緬懷的神情。「我跟你爹,一個喜歡舞刀弄劍,一個喜歡沾墨吟詩,心性雖然不同但卻都喜歡遊歷天下間各名山大圳,有一年我們來到了那達……

    「當然你猜的到的,我們遇上戎嬿和戎媚這對姊妹,照理說兩男兩女該有不錯的結果,只可惜愛情它並不講道理……我們兩兄弟都愛上了戎嬿,而她們倆姊妹卻都愛上了我的弟弟歐陽磬。

    「更麻煩的是那達皇室是不許與外族通婚的,她倆早都與皇室中人許了婚的。」歐陽胤苦笑了聲,「可是年輕的我們哪抗拒的了愛情的魔力,更別說兩情相悅中的幸福人兒,你們的娘跟爹終還是私許了終生。」

    「原本我們兩兄弟打算盡快帶她們回到中原,然而世事卻難盡如人願,那時候的那達王,也就你們的外祖父,不知從何察覺了什麼,快刀斬亂麻地就突然把嬿兒嫁到她婚配的表哥家裡,儘管那時她已經有了身孕……」

    「戎荃那傢伙是愛慘了你娘,喔,他就是嬿兒的表哥。」歐陽胤不勝唏噓地搖了搖頭,「他一點也不計較孩子不是他的,而老天爺似乎也特別偏袒他,你外祖父在你娘大婚後不久就病危,丟下了一國生計的擔子在嬿兒身上,這一來她就是想走也不成了。

    「半年後……」歐陽胤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殘雪與戎月,「就生下了你們,沒想到卻是王室最忌諱的雙生子,小月是知道的了,雙生子被認為是不吉祥的,向來只能選擇一個留下來……」

    「呵……早這樣辦不就沒後來這麼多麻煩了。」突兀地笑聲打斷了歐陽胤的回憶,只見殘雪雖是偏首冷笑著,目光卻顯得有些迷離。

    「小雪?」迷惑地望著殘雪,歐陽胤難以理解他話裡的涵義,「只能選擇一個的意思是指得殺掉另一個,別說你娘不肯,你爹也捨不得啊!」

    「那是他們沒看到以後……沒看到要拿多少血去填。」絕美的面容露著諷刺的笑意,卻是笑得胸口一陣陣緊澀的發痛,「所以,我那偉大的爹娘就一人分一半,剛好你跟那女人也都順了心意,一個留下,一個跟著回中原,皆大歡喜對吧?」

    「住口!小雪,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在怨?怨你不是被留下的那個?我知道磬死後你一定是很不容易才活下來,我很抱歉那時候沒法去救你們,可是現在我們可以……」終於聽出不對勁的地方,歐陽胤愧歉地說著。

    「別那樣叫我,把你氾濫的同情收回去,我不是你們歐陽家的人。」儘管心中五味雜陳,殘雪冷漠地拒絕歐陽胤的善意,「姓歐陽的全死在那場火中,沒有僥倖的。」

    「哥……」一直默默在一旁聽著的戎月終於忍不住出口喊著。

    「我不是!」咬牙迸聲,殘雪冷冷地瞪視著戎月,「別跟殺手攀親帶故,那不會讓你多苟活幾個時辰。」

    「爺你?」不自覺地擋在戎月面前,赫連魑魅擔憂地望著殘雪,卻是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都講得這麼明白了,難道他還想執行任務?不會吧……姓祁的這回怎麼沒一道跟來?眼前的狀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關係的。」對赫連魑魅扯了個笑臉,戎月大方地走到殘雪面前,「哥,這位子本來就是你的,我代你坐了這麼久,好累呢,這回你來,剛好還你……十九年前的選擇現在做也還來得及對不對?」

    「小月!你在說什麼!」又是著急地一把拉過戎月護在自己身後,認親的喜悅已全然消失殆盡,面對著一身霜寒的殘雪,歐陽胤不禁開始懷疑他真的不是歐陽雪。

    「……呵…………」看著三人視自己如毒蛇猛獸般畏避,殘雪心腔子又是猛地一緊,炙灼的疼痛再次一波波自胸口漫出,形於外的卻是一串銀鈴般的輕笑溢出唇畔……這是自己要的結果不是嗎?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故事的結局早就都設好了,不會因為這段突來的插曲有什麼改變的。

    「你瞧,他倆都捨不得呢……咳咳。」笑到嗆咳不斷,殘雪舉袖掩蔽住沁出的血絲,「不過你們可以放心,這個鬼位子我一點興趣也沒有,看在初晴的面子上,這筆生意我可以就這麼算了……魑魅,你走是不走?」

    「爺,你要回去?」皺眉望著殘雪,赫連魑魅很清楚這一回去黃泉,怕是腥風血雨不斷,不單因為任務沒完成,更因為殘雪的身份已經曝光,他也沒忘記出發前殘雪對閻羅說的話語。

    「要不呢?」殘雪睨了眼赫連魑魅,玩味著他話語中的涵義,「你要我這煞星留下來做客不成?不怕把人家的膽給嚇破了,呵……老人家可不禁嚇的,你知道我可沒那好脾氣把他當小兒哄。」

    「歐陽雪!你太過……」斥責聲未出口,一片寒芒已是掠過面頰,歐陽胤愕然地看著自己片片飄落的鬍鬚,再抬首放眼望去,殘雪的人仍是好以整暇地坐在椅上……

    這樣的出手實在快得讓人心驚,歐陽胤駭然地搖著頭,自己的功夫到他面前簡直成了三腳貓,這孩子……這些年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怎樣的環境才養成他這一身的煞氣……

    帶著怒意驚恐的眼神隨著心思變換逐漸轉為憐惜的神色……

    「老頭,別以為我說生意算了就敢對我說教,你還不夠資格。」焦距落在遠方,殘雪刻意不去看歐陽胤眼中的疼惜,更加放冷聲音粗言威嚇著,「最好別惹我發火,否則就算你的人頭不值錢,我照樣把它摘下來當球玩。」

    「哥,磬伯是心急你……你別走好不好?」戎月誠懇地說著,清麗的臉蛋儘是一副惹人憐愛的乞求神情,「我一直都好高興有個哥哥,也都好想見到你,當我寂寞的時候只要想到還有你在,我就不覺得我是孤單的。

    「十多年前噩耗傳來時,娘跟我還有磬伯都傷心了好久,沒兩年娘就受不住心傷走了,即使如此,我依舊藏著一份希望,總覺得你還在這世間,現在好不容易終於能見上面,你留下來好不好?難道中原還有你值得留戀的嗎?為什麼非回去不可」

    留戀?還留戀什麼?沒有了,早就沒有……剩下的只有仇恨,只有無盡的傷悔,除了……腦海裡不自覺地又閃過祁滄驥說笑的樣貌……

    「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哥,別喊得這麼親熱,你要一個殺手做你兄弟幹麼?失心瘋了不成?」扭過頭不看戎月失望的神情,殘雪訝異著心底這份不忍的感覺,只是短短的一個照面而已,湧現的情感卻是氾濫得叫他心慌,看著那張滿是企盼的容顏,他竟有股想將戎月抱入懷中的衝動。

    「哥!」不為所動地跑上前拉住殘雪的衣袖,戎月一點也不想放棄這同胞的兄弟,赫連魑魅也同時閃身在椅前阻止殘雪的去路,私心而論他也希望殘雪能留下,有手足之情牽絆著,該能讓他打消厭世的念頭,重新開始另一段嶄新的生命。

    「走開!別擋我……魑魅?」站起身的殘雪不耐地拂袖推了把赫連魑魅,沒料到他竟是腳步不穩地踉蹌了步,一旁的戎月迅速上前扶住了他。

    「阿魅!你沒事吧?」望著赫連魑魅,戎月眼中滿是擔心的神色,「哥,是我不好,阿魅他身上有傷,你別拿他出氣。」

    「阿魅?」古怪地瞅了眼赫連魑魅,殘雪又重新落坐,屈膝抱腿打量著眼前的情況,半晌冷凝的唇角逐漸揚起抹頗具深意的笑容……看來魑魅跟戎月似乎已經混的挺熟的,也好,該是切斷兩人臍帶般關係的時候,魑魅不能永遠是自己的影子……

    「不要緊,我沒事。」不自在地輕輕推拒了戎月相扶的手,對上殘雪充滿玩味的視線,赫連魑魅只覺得似乎開始烏雲罩頂了。

    「爺,這是個離開的好機會,您就留下吧,戎……月這邊形勢也挺複雜的,有您在,他的安危才能無虞……啊,爺您又傷了?」先發制人地出聲勸留,鎮定的語氣卻在瞥見殘雪左臂滲出的血色時變了調。

    「小意思。」低頭看了眼,殘雪不以為意的動了動左手,只不過是今晚幾次的動手叫未癒合的舊傷又開了口罷了,有什麼好稀奇的。

    「哥,我幫你扎一下比較好。」邊說著戎月邊急忙往旁邊的櫃子找著藥罐繃帶,難怪他一直覺得殘雪的臉色有些青白,原來是受傷了……他這十多年來的生活都是這樣過的嗎?心疼與歉疚的感覺迅速淹沒了戎月的心頭,也更加堅定他留人的念頭。

    「不用了!」好笑地看著戎月慌手慌腳的翻櫃子,貴為王儲的他大概不知道這類雜物是放哪吧,將泛流過的暖意深深埋進心底,殘雪面上的神情依舊是冷著張臉盤。「敵我不分死得會更快,難怪魑魅說你處境危險……魑魅,看你在這兒似乎混得還不錯,乾脆你就留下來顧著這傢伙,他的人頭是我的,我不許旁人動一分一毫。」

    「爺?要我留下?那您呢,我不想離開……」發覺殘雪是要將自己撇下,赫連魑魅馬上就想張口拒絕。

    「我說,留下。」堅定的語氣表示沒半分轉圜的餘地,殘雪又是讓邪魅的笑意揚起,「當然囉,聽不聽,在你。」

    「爺……」知道殘雪的決定向來沒商量的餘地,赫連魑魅也只能惆悵地拉長著語音。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嗎?或許吧,既然日後他的身旁會有「他」在,就不會再有自己容身的餘地了,的確……是該放手的時候了。

    「好,魑魅聽您的,但請答應魑魅,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魑魅的時候,請一定要讓魑魅知道……」像似想要將身影牢牢刻在心版般,赫連魑魅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殘雪,這一次分離或許得隔上好些日子才能再碰面了。

    「魑魅你這婆婆媽媽的毛病幾時才改得掉?顧好你自己就好,我才不需要任何人!」被赫連魑魅看得尷尬,殘雪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地損著,就當作臨別贈禮吧,正當他一躍起身想離開時,一陣不預期的暈眩卻狠狠地侵襲而來,叫他身子大大地晃了下。

    「爺!」

    「哥!」

    「……小雪?」

    三人份的驚呼聲出口,卻是一抹黑影如迅雷般疾速地自樑上搶下,在三人還來不及上前時已是一把將殘雪擁入懷裡抱著。

    「你……」環繞而來的氣息是如此的熟悉,就算閉起眼殘雪也知道來人是誰,看樣子這傢伙是還沒清楚他的意思,正想打起精神應戰,黑甜穴上卻已是一麻,再來就是一片熟悉的黑暗席捲了殘存的意識。

    「小傻瓜,老這麼逞強……」心疼地埋怨了聲,祁滄驥讓著殘雪倚坐在自己膝頭上,隨手撕下了自己的衣衫下擺替他纏緊了崩裂血流的創口。

    「你……怎麼現在才來?!」三個人就這麼呆楞在一旁看著這不速之客旁若無人地悉心打理著殘雪,最後還是赫連魑魅回過神發話問著,一出口卻又是叫另兩人訝異。

    「阿魅,你認識他?他是誰?好厲害!」連環炮般問了一串,戎月的稱讚可是衝著這人能有法子照顧他這個難惹的兄弟,高興之餘當然更是萬分好奇到底是誰有這麼大本事。

    「也是那個黃泉的?」歐陽胤的反應卻是與戎月南轅北轍,看著來人對殘雪如此親密的舉止,就覺得他們是同夥的,這認知讓他整個人再次如臨大敵般緊戒著,只因他沒忘記這殺手組織的目的是要戎月的命。

    「不……」難得裂嘴笑了笑,赫連魑魅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在見到祁滄驥後竟是格外的輕鬆,彷彿有他在,為殘雪擔的那塊大石就能安心落地。「他就是靖遠將軍,祁滄驥。」

    「什麼?祁滄驥?!」詫異地瞪大了眼,歐陽胤像是看怪物般瞪著眼前人,真不知該佩服還是該說他有勇無謀,他是忘了這裡是敵營嗎?這麼大剌剌的現身……

    「原來是你,久仰了,大將軍。」原來是「敵軍」的大將,難怪氣勢可以不輸殘雪,而且看來他很關心自己的兄長呢,這點發現叫戎月更是開心得笑了出來。

    「對,是我,嗨,魑魅,你看來還不錯,身上的傷還好吧?嘖,戎月,你還真的跟小雪兒生的一個模樣,可真嚇了我一跳呢,呃,歐陽先生,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那位叫我方頭痛萬分的無名軍師吧,該向你學兩招玩玩。」漾著大大的笑容,祁滄驥如同遇到老朋友般一個個熱情的打著招呼。

    這一番話下來,又是叫這兩張一老一少的面容睜大了眼,戎月是滿臉興趣盎然地打量著,歐陽胤則是哭笑不得的傻在那兒……這個「易近人」的年輕人就是敵軍的將領?那個聲威震天的靖遠將軍?怎麼跟外傳的沉穩內斂全不是一個樣……

    「我沒事,你早來了?在上頭當君子?我正奇怪你怎麼沒跟爺一道。」指了指上頭的樑柱,早見怪不怪的赫連魑魅很是能適應祁滄驥的兩副面孔,心情分外輕鬆的他竟破例地開起玩笑來。

    「沒辦法,誰叫我不小心惹他生氣了,他現在可不想見到我,還說要跟我一刀兩斷,這回我可慘了。」苦笑著解釋自己的行徑,祁滄驥一副把赫連魑魅當哥們般商量的神情,也沒當另兩人是外人般避諱他與殘雪之間的事。

    「你,沒問題的……呃,爺是怎麼傷了?我還以為有你在,爺就沒玩興了。」赫連魑魅瞭然地笑了,接著仍是難掩擔心地問著殘雪的狀況,怎麼說殘雪也還是他在這世上最關心的人,看他傷了總是不好受。

    「老兄你也太抬舉我了,你還不瞭解你這爺的能耐?左臂是舊傷,上回交手被那個叫血鳶的老傢伙傷的,另外還有些內傷……」難得浮現抹困窘的紅雲,祁滄驥這下子可是苦到快笑不出來。「那個……抱歉……是我不小心打的。」

    「你打的?!」這一句又叫三張剛合上不久的嘴再次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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