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亂綁線 第四章
    「休息一下吧。」於佐亮看暖玉都快要趴下了,卻還努力睜大眼睛,硬撐著。「接下來的,讓我來。」

    「不要,我撐得住、撐得住--」藍暖玉一邊嘴硬說自己不要緊,卻又一邊猛點頭打瞌睡。

    唉,她逞什麼強呢?

    她明明就快不行了。

    於佐亮看著暖玉東倒西歪,卻又硬要逞能的模樣,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偷偷的進駐他的心房。

    在於佐亮還來不及釐清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是什麼之際,暖玉的一顆螓首便靠了過來,枕在他肩頭上。

    「你讓我靠一下,我只靠一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我不會睡著的--」話還沒說完,她便不雅的打了大呵欠。

    那是尋常人家的閨女不會做的不雅動作,但是她卻大大方方的做了,難怪仲父要嫌她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可,她的不雅之於他,卻覺得分外的輕鬆。

    在沒見到暖玉之前,他心裡不曾期待過他的娘子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他印象中,全天下的姑娘,都該像他的娘,甚至是他的姊姊一樣,就連笑都文文秀秀的,不可露齒。

    可她不一樣。

    她大聲講話,說話輕率,又不懂得修飾,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候言辭還刻薄得過分,但是他卻不討厭她,甚至是有些喜歡她。

    他喜歡她說話雖刻薄,但卻依舊保有她人性中最純真的那一面。她明明是那麼勢利的一個人,但卻在緊急關頭,對個孩子伸出援手,為那孩子的家人奔波,一會兒找大夫,一會又替那些她嘴裡說討厭、嫌煩的孩子們洗澡,哄他們睡。

    而這樣矛盾、心口不一的人兒卻是他的妻--

    想到這,於佐亮不由自主地讓笑意爬上他的眼、他的眉,他心裡一點也不排斥他爹替他許的這門親事,而且他還開始期待他的妻子將帶給他什麼樣的人生。

    或許有她在,他的日子將會變得很不一樣也說不定。

    「主子。」門外敲了兩聲。

    於佐亮回神,壓低了嗓音說:「進來。」

    於管事依言,悄聲地推開門,卻撞見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個勢利眼的小妖女竟然把頭放在主子的肩頭上呼呼大睡!而主子不是打算退婚的嗎?怎麼還把肩膀借給那個小妖女依靠!

    於管事一時之間看傻了眼,全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

    「仲父。」於佐亮悄聲地叫了於管事一聲。

    於管事這才回神。

    是他失態了。於管事連忙清清喉嚨,「嗯、嗯--」

    「噓--」於佐亮卻連忙將根食指豎直在唇邊。

    那鄭重其事的表情、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駭得於管事一口氣哽在喉嚨、鼻腔裡,不敢吐出來。

    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於管事的雙眼驚疑不定。

    在他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之際,於佐亮卻朝著他肩側上的人兒比一比,小聲的說:「她好不容易才睡著。」

    那又怎麼樣?於管事才想著。

    於佐亮又說了:「別驚醒她。」

    什麼?主子要他小聲說話,竟是為了那個小妖女!?於管事嘴角抽了兩下。心裡明白大勢已去,從主子待這小妖女的態度看來,他這輩子是別想趕走她了。

    這小妖女是當定了他們於家主母,不可能變更了。

    於管事歎了口氣。

    「噓--」於佐亮的食指又豎起,臉上的表情緊張兮兮的,生怕吵醒了藍暖玉。

    於管事只好也學著主子壓低嗓門,道:「天氣稍稍放晴了,而且孩子們的爹也回來了。」

    「是嗎?」於佐亮看了身側的人兒一眼,當下決定--「將他們移往縣衙。」

    「全部嗎?」

    「嗯,全部。」

    「那藍小姐」於管事看向藍暖玉,「也接回去嗎?」

    「這是當然。」

    「可是她還在睡--」

    其餘的話還來不及出口,於佐亮便笑著搖頭說:「沒關係,我抱她回去。」

    「抱她!?」於管事尖叫了。

    他偉大的主子竟然要抱那個小妖女回縣衙!

    要是、要是讓底下的人看見了,那怎麼得了!

    於管事正想開口抗議時,卻見主子又把食指放在唇上,要他噤聲。

    「小聲點,別吵醒了她。」

    是喲,吵醒--

    於管事小鼻子、小眼睛地睨了藍暖玉一眼。

    瞧她睡得像頭死豬,只怕打雷了,也吵不醒她.

    完了!怎麼會這樣?

    暖玉今兒個一起床,就發現自己喉嚨痛、發燒,還全身起疹子、渾身上下沒什麼力氣。

    「我怎麼會這樣?」唉呀,要死了,她才說一句話,竟然就頭暈!?這麼虛弱的自己,令藍暖玉好不適應。

    頓時,藍暖玉心裡一驚,「天吶!我該不會是快要死了吧!」

    「妳不會死。」

    「可是我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耶,而且我的喉嚨好痛,像是有火在燒。」

    「妳之所以不舒服,是因為妳病了。」

    「病了?」有沒有搞錯,從小到大她就是個健康寶寶,大病、小病從沒犯過,怎這會兒她會生病!?

    「妳被小七兒傳染了爛喉痧。」

    「爛喉痧?」藍暖玉傻傻的重複著。「還好,原來只是爛喉痧。」不是得了什麼重病,快要死了。

    藍暖玉拍拍胸脯,一副「好理加在」的表情。

    她好,於佐亮可不覺得好。

    是她說她得過爛喉痧,所以他才讓她照顧小七兒的,沒想到她根本是在說謊。

    「妳根本不曾得過爛喉痧對不對?」

    「對啦、對啦。」藍暖玉沒好氣地回答。

    「妳騙我就是為了照顥小七兒?」

    「是呀,誰讓虎子那麼愛哭,而他的弟弟又生著病,偏偏你這個身為大夫的,看起來像是三天沒好眠,我怕你一個不小心,醫死了小七兒,虎子當場又哭給我看,所以我還是自個兒來比較保障。」

    說到底,她不是不信他的醫術,而是覺得事情掌控在她手裡,比較有安全感。於佐亮歎了口長氣,像是既無奈又沒好氣。

    「你作啥歎氣?」

    「歎妳行事魯莽。」

    「喂喂喂,」藍暖玉不客氣的拿手去拍於佐亮的肩膀。「別以為你是個大夫,說話就可以如此不客氣,我行事哪裡魯莽了?」

    「妳騙我說妳得過爛喉痧。」

    「那又怎麼樣?」

    「我說過爛喉痧是一種極為棘手的病,小孩子得了就不容易根治,而大人就更難醫了。」

    「什麼?」暖玉心裡一驚。這麼說--她性命堪慮了是不是?

    「而且--」

    「還有而且!?」暖玉差點暈死給於佐亮看。「這病究竟有多嚴重,你可不可以一次說清楚?」

    「水源縣不是大城市,物資來源不足,所以一些昂貴的藥材城裡才有。」

    換言之,能治暖玉的藥,水源縣沒有。

    「可是你卻能治小七兒。」

    「那是因為小七兒是個小娃兒,我能用別的藥材代替牛蒡讓小七兒服用;再者,小娃兒雖是易染病的體質,但是他們因為用藥的時間遠比大人來得短,所以身體比較不容易產生抗體,很多藥一試就能見效。

    但大人可不同了,隨著年齡的增長,生病次數的增加,藥吃得愈多,身體便能適應藥劑。如果今天妳得的是普通、尋常常見的病,那還不打緊,可妳今兒個得的偏偏是爛喉痧--」

    於佐亮沒往下說,藍暖玉卻懂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說她的病很難治。

    「那、那現在我怎麼辦?」

    「能別說話就別說話,能不動就不動--」

    「那我跟個死人有什麼兩樣?」暖玉馬上反駁。

    「我只是要妳保持體力,讓我的人有時間去別的城縣買回藥材。忍耐一下好嗎?」他好言相勸。

    他的態度這麼溫和,像是在哄孩子,藍暖玉也只能說好。

    她就忍一下子,當個不說話、不動的死人囉.

    才過一個下午,藍暖玉便發現她的身體狀況愈來愈差。

    她不只全身無力,還全身發癢、發酸、發痛--

    「娘--」在昏昏沉沉中,藍暖玉難過地叫著親娘。

    如果娘在,她就不用在這個地方受苦了。

    想想,其實老天爺蠻不公平的。明明她是做善事、扮好人,既花銀子給虎子的弟弟找大夫看病,又花時間精力去照顧小七兒,怎麼老天爺沒保佑她長命百歲、無病無痛,還讓她被傳染爛喉痧這種不好醫治的病。

    想想,好人真是難做。

    瞧,她頭一回做善事,就不得善終,實在是夠悲哀的。

    「娘--」一想到這,藍暖玉就好想哭。

    昏睡中,她的意識模模糊糊的,只是好想抓住娘的手,告訴娘--她好痛、好痛

    「娘--」藍暖玉的手伸了出去。

    暖玉以為那是她娘的手,頓時心安了不少,但是身體依舊難受著,整個身子像是火在燒似的。

    嗚嗚嗚暖玉窩在於佐亮的懷裡,哭得像個淚人兒。

    「娘,孩兒好痛、好不舒服,咱們別留在這裡了行不行?暖玉好想回家,妳別留下暖玉,別一個人走--暖玉答應妳,以後我會乖乖的,不到處惹是生非,娘--妳讓暖玉回家好不好?」她不要待在水源縣,不想住在這種鬼地方。「娘,妳答應孩兒好不好妳讓孩兒回家行不行」

    藍暖玉不斷的求著。

    她哭得好傷心,於佐亮心也跟著塌了大半。

    他想答應她,跟她說--好,他讓她回家、他不會強留她在水源縣。但是如此容易講的一個「好」字,卻梗在他的喉嚨裡,像根魚刺似的,咳也咳不出。

    他捨不得她--他的心已戀上這個小姑娘,他自私地想留下她的人,不想讓她走.

    「主子!」於管事推門進來。

    「仲父。」於佐亮一回頭,見到來人,馬上站起來,迎了上去。「派去的人找到藥材了嗎?」

    「找到了,現在下人們正熬著。」

    「那就好、那就好。」於佐亮繃了好幾天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主子,時辰到了,柳兒該幫藍小姐擦身體了。」

    「是嗎?」於佐亮看了看水漏--是時候了。「那我先迴避一會兒。」於佐亮轉身出去,沒留在暖玉的閨房內,卻仍在不遠的內廳守著。

    於管事跟了出去,卻見到於佐亮仍在藍暖玉廳房內,沒有出去的打算,於是他勸著主子。

    「你不妨先回房睡個覺。」

    「不用了。」

    「可你連著好幾天沒睡了。」先是潮河水患,再來是小七兒的病,現在藍小姐一病倒,主子又是不眠不休的照顧著--

    「主子,你若是再這麼下去,只怕自己也要累倒。」

    「我沒事,我還有體力,而且--仲父,我答應你,只要她一脫離險境,我就回房。」這是於佐亮最後的退讓了,再多的,他做不到。他要親自看到暖玉好轉,才能放心。

    「好吧。」於管事不再多勸了。

    看到主子如此執著對待她,他就知道主子喜歡上這個勢利眼的姑娘了。如果主子沒看到藍小姐好轉,只怕他說再多,也是勸不動主子的。

    「那我去監督下人熬藥,藥一好,我就讓人送來。」

    「有勞仲父了。」.

    藍暖玉服了三帖藥之後,病情終於好轉了許多。

    在床上休養了三天之後,她的精神就來了--這會兒她不只能下床走路,而且還能跑能跳。

    而藍暖玉下床後的頭一件事,就是去找於總管。

    「我要見於佐亮。」

    「不行。」於總管斷然拒絕藍暖玉的要求。

    「為什麼不行?」

    「因為主子還在睡。」

    「什麼?於佐亮還在睡覺!有沒有搞錯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睡!喝!想來這個知縣也真好當,日上三竿了他還不起床,嘖,於佐亮真好命呀。」藍暖玉啐了一句。

    而於總管聽得可是萬分的刺耳。

    他是個老光棍,沒娶妻、沒子嗣,他的全部心力就放在於家的小主子身上。

    於佐亮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就像個父親似的,看著於佐亮長大,甚至是功成名就。

    於佐亮能官拜七品,當個清廉的好縣令是於管事這輩子最大的驕傲,而這會兒這小妖女把他的驕傲說成什麼德性了。

    「藍小姐,說話請自重些。」

    「我說話哪不自重了?」

    「妳說我家主子日上三竿還不起床!」

    「這是事實,我可沒有胡亂造謠。」暖玉不把於總管的歹臉色看在眼裡。哼,她才不管於佐亮是什麼樣的人呢。「我現在就要找他。」她要趕緊跟他說取消婚約的事,然後早日回家。

    「妳不能去。」於總管阻止暖玉,不讓她去。

    「為什麼我不能去?」

    「我說了,主子他還在--」

    「還在睡!我知道,但是我有要事跟他商量,他就該起來,不該放著正事不談,光顧著歇息。」藍暖玉試著跟於總管講道理,但由這老頭子一心護主的表情看來--

    算了!

    「我不求你了,我自己去找於佐亮。」反正這官邸就那麼點大,她不信她找不到於佐亮。

    藍暖玉提著裙襬,就奔了出去。

    於總管是真的怕了那個小妖孽·昨兒個主子照顧她到三更,看她的病情沒什麼大礙了,他才回房歇著。

    而主子才歇一會兒,天還沒亮,報事的下人又傳來消息,說大雨停了、潮水退了,縣民們正在潮河畔,主子二話沒說,披了件官袍就出去勘查災情。

    這樣的青天大老爺是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看過的,而如此難得一見的好人,竟讓這個小妖女說成這副德性,於總管怎麼想都嚥不下這口氣。

    「妳別去--」於總管一路追著暖玉。

    暖玉從小就野慣了,雖沒練過功夫,但手腳卻俐落得很。她三兩步就遠遠的把於總管給甩開,而後把一間間的廂房拍開來找著於佐亮。

    「於佐亮,你在哪裡?你快快出來,本姑娘有事找你--」暖玉拉大嗓門,四處嚷嚷著。

    於家上上下下的人全出來了,而且大家還有志一同的把食指放在嘴巴上,異口同聲地噓了一聲。

    「你們噓什麼噓啊?」藍暖玉拿眼珠子瞪他們,不喜歡他們一起噓她時的表情。

    「主子在睡覺。」全於府的人都壓低了嗓門,就藍暖玉一個敢大著嗓音急嚷嚷。

    藍暖玉一聽又是「在睡覺」這個老詞,眼皮一翻,露出了個受不了的表情。

    算了,這一家子想必都是護主的好奴才,所以才會她說話大聲了點,他們就一副天將塌了的表情。

    罷了,要是她得靠這班奴才,才能找到於佐亮,那她這一輩子就甭想回老家了。想來那句古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最好。藍暖玉撇下眾人,又去拍開另一扇門。

    「於佐亮,你在嗎?」

    「於--」

    她像匹失控的馬,一路往內房裡沖,卻冷不防的撞上一堵肉牆。

    「小心!」

    於佐亮看暖玉莽撞地衝進來,沒看見門前的地上破了個洞,腳一顛,她差點跌個狗吃屎。

    於佐亮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藍暖玉沒先跟他道謝,倒是先回頭看了一眼。她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絆了她一腳。

    「該死的!這地上竟然破了個洞!」差點跌死她,可惡、可惡!藍暖玉跑回去,狠狠的在那個洞上踩了兩腳才甘心。

    等氣消了,她才回眸。

    這一回眸,恰巧看到他在笑她。

    「你笑什麼笑?這洞絆了我一腳,難道我不能還它兩腳嗎?」

    「能能能。」她橫眉倒豎、杏眼圓瞠,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他怎麼敢說不能?

    於佐亮雙目含笑,一點也沒有被人吵醒的惱怒,相反的,當他見到暖玉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像是打開了一扇窗,陽光、風、鳥語、花香一下子全吹了進來,令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不覺得累。

    「哇!沒想到你笑起來挺好看的。」藍暖玉衝到於佐亮面前,看著他好看的眼、好看的鼻--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那鬍髭太礙眼。你是幾天沒整理門面了?」

    「我這幾天忙。」

    「忙什麼忙啊!?忙到連梳理的時間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人覺得好髒、好落拓。」

    「是嗎?」他被人損了,卻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

    暖玉不懂他,還當他沒什麼羞恥心,要不就是不信她。

    「你別不信我的話,我說的全是真的,你這樣子真的是不好看。」

    「姑娘既是這麼說,那--可否賜教一下,我該怎麼辦?」

    「你連該怎麼辦都不知道呀!」唉呀,他真笨。「你把鬍子修一修不就得了嗎?」

    「我不會修。」

    「不會修!?」

    「要不,姑娘妳幫我修吧!」於佐亮口出戲言,存心逗逗暖玉。

    「要我幫你修!」

    「嗯哼。」他依舊笑吟吟地點頭。

    他一笑,暖玉心裡就有股怪怪的感覺,總覺得他的笑裡藏著一股暖意,有春風、有暖陽,還有數不盡的青山綠水、好山好景在裡頭,讓人看了就舒服。

    「好吧,我幫你修。可我先跟你說好了喲,我沒幫人修過臉,不知道會不會。」

    「沒關係。」

    「我要是傷了你的臉,那怎麼辦?」

    「那也不要緊。」他只是想要她像個小妻子一樣,幫他修臉,那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我要是把你的臉弄得很難看--」

    「不會的。」

    「要是會呢?」

    「那我認了。」

    換言之,他隨便她怎麼都可以了。

    「好吧,那我去準備熱水跟羊脂膏,你等著哦。」暖玉像只小蝴蝶似的飛了出去。

    她從來沒幫人修過臉耶,嘿嘿,那鐵定很好玩。

    暖玉開開心心的離開,完全忘了她剛剛還十萬火急地想找出於佐亮,跟他談她要退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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