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捨的羈絆 第八章
    趕回蔚藍山莊的一路上,舒玉穠的表情很冷,眼裡卻寫滿恨意,讓舒令剴很擔心。

    程群玉是小產過世的,然而在此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程群玉有身孕。這麼重要的事,身為女兒的舒玉穠不可能一無所知,但每回舒玉穠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時,程群玉都不曾主動提起,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舒青鴻存心瞞著她!

    「醫生已經說媽媽不可以再懷孕!為什麼還要讓她懷孕?」她對著話筒失控地尖叫,恨不得飛越千山萬水,將害她失去母親的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舒令剴只能安撫她,向話筒另一端的管家說明他們回山莊的時間。

    「也許父親不是故意的,他們那麼恩愛,也許」事實上,舒青鴻心裡真正有誰,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此時此刻舒令剴只能這樣安慰她,「也許父親和阿姨根本沒料到--」

    「七個月!七個月會沒料到?他不會去結紮嗎?不會戴保險套嗎?」早在醫生宣佈母親最好不要再懷孕時,他身為丈夫就應該想到避孕才對!強烈的不滿讓舒玉穠胸口劇烈起伏,雙拳緊握,渾身顫抖,小小的身體中像是封印了一頭被激怒的獸,接著再也壓抑不住地放聲大哭。

    回程的一路上,舒令剴握住她的手,不敢放。

    即將競選參議員的華裔大亨痛失愛妻,自然佔了不少新聞版面,舒玉穠戴上墨鏡,看著面對媒體顯露哀戚神色的父親,心中的怒火卻多過哀傷。

    她不諒解他,也無法諒解。畢竟他嘴裡的悲傷並沒有讓他變得低調、變得可親,舒青鴻大談他對愛妻的懷念,甚至表示為了與妻子在天堂重聚,他將受洗成為天主教徒。

    舒玉穠很明白,父親宣佈競選時,有不少保守勢力的輿論對他沒有任何宗教信仰有微詞,她在心底冷笑,這倒真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

    回到山莊時已是深夜,舒玉穠沒去見父親,直奔保存母親遺體的殯儀館。

    程群玉的容貌仍是安詳的,但是比起舒玉穠記憶裡卻憔悴消瘦許多。她看著母親躺在冰櫃裡的模樣,才明白足憤怒支撐著她飛越這長長的里程,她心裡

    還是有一絲期待,期待這一切只是個謊言。

    眼前的現實終究把最後一絲堅強敲碎,母親消瘦的臉龐則讓她的心被自責與不捨剜出一道道空洞可怕的傷口。

    舒令剴沒說話,只是摟著她。

    天主教說,死亡是一個人完成了他人世間的使命,並非毀滅,而是得到永生。舒玉穠得承認在信仰上,她不愧是父親的女兒,每個禮拜的望彌撒,都是為了陪哥哥和母親,她才當作做功課,其實根本心不在焉。

    她沒有辦法將失去母親的悲傷與遺憾看成生命裡必然的環節,她相信她永遠也做不!

    明知生老病死是必然,卻還是只能任巨大的悲傷將心壓輾得血肉模糊,不由自主地想著另一個如果,如果過去能給得更多、愛得更多,該有多好?

    曾經任性地為任何理由哭泣,眼淚像廉價的自來水,由她隨意揮霍,這一刻她才知道,那種眼淚像要連同血液一起流乾的痛楚,會把最後一絲力氣也抽乾。

    多奇妙,以往失去心愛的事物時,她會哭鬧著,任性地要求全世界聽命於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她。可是這一刻,她卻只想卑微地向全世界認錯,向上天認錯,只要能還給她一個仍然美好且快樂的母親。

    舒令剴不得不帶著舒玉穠離開殯儀館,他不知該不該安慰她,阿姨不會希望看到她哭泣?

    其實哭泣也足一種發洩,最怕是忍著、壓抑著,沒有一個有限的軀體與心靈承受得了那彷彿無上境的悲慟。

    走出殯儀館時,全身空泛了,茫茫然,好像去哪裡都無所謂,舒令剴叫了車送他們回山莊,他一直守著舒玉穠,直到父親命管家來叫他到書房一趟。

    「妳乖乖休息,等我回來,嗯?」他實在連一秒也放心不下穠穠,阿姨的過世同樣讓他傷痛不已,然而一想起穠穠心裡的痛絕對比他更甚,他就只能強自打起精神,成為她的依靠。

    舒玉穠看著他離開,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兒,突然間起身,很快地拿了車鑰匙和隨身物品,整個山莊都忙著處理程群玉的身後事,沒人發覺刻意避開傭人耳目的舒玉穠何時下了山。

    ***

    「妳母親是小產死的沒錯。」替蔚藍山莊出診幾十年的老醫師,一臉凝重地說道。「我老早就想告訴妳,要妳勸妳母親不要冒險懷孕,但我聽說妳搬出去了。」

    「媽咪為什麼要冒險懷孕?」她怎麼一點都不知情?

    老醫生看著她一無所知的表情,拿下老花眼鏡,從檔案櫃裡拿出即將要銷毀的程群玉病歷。

    東方人有一句話:清官難斷家務事。幸好他不是東方人,他不會猶豫事實的說與不說會造成別人家庭失和,因為錯的就是錯的!而這迭病歷很可能會危及舒青鴻的仕途,所以舒青鴻曾經警告他立即銷毀,這點讓他相當不滿。

    「妳自己看吧。」

    舒玉穠拿起一迭病歷,很快的翻過,專有名詞她看不懂,但一些單字她還認得,再對照日期,她的臉色越來越白。

    「為什麼」她不懂

    「說真的,若非舒先生是鎮上中小學與醫院的最大資助人,我很不想再為你們家人看病,我勸過好幾次了,妳母親一再懷孕,又一再流產,對她的身體傷害很大」

    駭人的事實壓得她喘不過氣,舒玉穠已經看不清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母親第一次懷孕小產,是在她搬去和哥哥一起住之後;而那之後又經歷了數次的懷孕與流產

    她抓著那迭病歷,猛地奪門而出。

    ***

    「你這個昏君!惡魔!你給我出來!」舒玉穠一進大宅就失控尖叫,抓起椅子將她所看見的一切都掃毀粉碎,最後甚至連窗戶都不能倖免。

    她恨不得這些華麗又醜陋的事物在她的怒火下化為灰燼!

    「王八蛋!你給我出來!」舒玉穠聲嘶力竭,像盛怒的復仇女神。「你這天殺的該死的」她喘著氣,淚流滿腮,膽敢上前攔阻的傭人全都不敵受過武學訓練的她。

    舒青鴻與舒令剴聽見傭人通報,一起趕了出來。

    「無法無天的瘋丫頭,妳這是在幹什麼?」舒青鴻一看大廳的慘狀,震怒不已。

    舒玉穠紅著眼眶,殺氣騰騰地舉著母親的病歷大步走至他身前。

    「你還是人嗎?你都沒有良心嗎?你只會高高在上的擺臭臉,要這大宅裡的所有人把你當皇帝,對你唯命是從,連我媽咪都要為你送命!明知道她不能懷孕還讓她一再受孕,害她一再的流產,你怎麼那麼可怕?你還是人嗎?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她失控大吼,淚水將眼前父親的容貌扭曲再扭曲。

    啪!舒青鴻一巴掌甩在舒玉穠臉上,舒令剴想衝上前護住她已來不及,只能將全身僵硬的舒玉穠抱在懷裡。

    舒青鴻怒罵道:「是妳母親答應為我生一個繼承人,是她自己心情願。倒是妳!妳媽倒是把妳教得很好,連要親生父親去死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妳真是妳媽教出來的好女兒!」

    舒玉穠像被激怒的母獅,情願被怒火煉成修羅,她尖叫。「不准你說媽媽的不是!我跟你拚了!我寧願下地獄也不要讓你這魔鬼好過!」她要殺了他!

    她要殺了他她要殺了他

    淚水流不停,悲傷$在咆哮,她睜大的眼,被恨火燒得通紅。

    舒令剴用力抱住舒玉穠,他的呼喊她聽不見,五指甚至在他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不知好歹的臭丫頭!」舒青鴻也在盛怒之中,「當初我答應妳母親放過你們,現在好了,妳不當我是妳父親,我也當作沒有妳這個女兒,但妳吃我的用我的,該還的妳一個子兒也少不得!等妳母親七七一過,妳就等著給我嫁到南美去!」

    舒青鴻接著將矛頭指向膽敢圍觀他們父女決裂的傭人,惱羞成怒地痛罵他們一頓,傭人們為了自己的飯碗,當然只得一個個做鳥獸散,認命收拾舒玉穠製造的混亂。

    舒青鴻拂袖而去,舒玉穠癱在舒令剴懷裡,渾身顫抖,嗚咽被痛苦撕扯得破碎不堪,因為太過氣憤而說不出話來。

    ***

    舒青鴻把舒令剴叫到書房,當然不是他良心發現,要與養子感性對談。當初暫且答應不追究他和舒玉穠的事,是因為程群玉跟他交換條件,只要他有了合法繼承人,女兒要跟誰廝混他也管不著。

    不過如今合法繼承人沒了,舒青鴻不是會為兒女情長壞了大事的人,他對妻子是有遺憾,但這股遺憾動搖不了他的決心,他更加不可能讓女兒跟舒令剴這野種在一起,他重新將能夠與他政商聯姻的世交名單一一列出來,那些名單裡的候選人,每一個都能成為他競選議員的強力後盾,能壯大他舒家的產業,

    他沒道理不打這種算盤!

    舒青鴻和舒令剴攤牌,不准他再接近舒玉穠,而舒令剴畢竟不是舒玉穠,從頭到尾面無表情,沉穩以對,態度不亢不卑。

    他的表現更加深了舒青鴻的決心--如果不能永遠將舒令剴剔除在繼承名單之外,也要想辦法除掉他!因為這個養子的深沉與冷靜太讓他心。

    舒令剴沒和舒玉穠提起這件事,畢竟她暫時不應再受到更多刺激。舒青鴻的警告他會自己想辦法應對,他的女人他應該自己守護。

    舒玉穠與舒令剴一起整理母親的遺物,想到母親竟是為了一個冷血的男人送命,甚至不斷受苦,舒玉穠除了憤怒之外,還有割心剮肉般的不捨。

    她想起自己曾經童言童語地說要保護母親,喉嚨酸楚地哽咽起來。她早該那麼做了!早該踹開母親房門,早該保護母親,舒青鴻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怎麼可能帶給母親幸福?舒玉穠想到這裡,無限悔恨,眼淚又掉得更凶了。

    舒令剴沒料到舒青鴻對他們小兩口睜隻眼閉只眼的真相竟是如此,身為男兒,卻要讓一向護著他的阿姨做出這樣的犧牲來保全他的愛情,他心裡的自責更加強烈。

    已經失去了程群玉,他也忍不住擔心自己的母親。儘管舒玉穠的情況仍舊讓他放心不下,他還是抽空去看了母親。

    在舒令剴離開山莊後,繭子也搬出大宅,因為她不必再擔心傭人會因為她也住在傭人宿舍而看不起她兒子。現在雖然是和傭人住在一起,還必須一起做那些粗活,但也躲開了這場風暴,舒青鴻的怒火暫時不會波及這個委曲求全了半輩子的女人,或者該說,他暫時不會想到她。

    「你去陪她吧,我不要緊。」過去為了兒子不得不低聲下氣,現在他已長大成人,她再也沒什麼好懼怕的。

    但程群玉的死還是讓繭子變得容易恍惚失神,想起他們三人愛恨糾纏了大半輩子,如今程群玉先解脫了,而她呢?

    「我搶了她的男人,那就把我的兒子賠給她的女兒吧,我讓她半生痛苦,你就要讓她的女兒一輩子快樂」繭子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

    「媽」這些年舒令剴從沒忘記打電話向母親報平安,可是母親的態度與過去並無不同,依舊冷淡而寡言。程群玉曾開導他,他的母親是為了不讓舒青鴻對他的憎惡加深,不得已才表現出對兒子漠不關心的模樣,舒令剴也只能這麼相信了。

    「我很好,你快走吧。」繭子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舒令剴看著母親的背影,只得道:「衣服我有收到了。」他看到母親忙碌的動作明顯地一頓,才又繼續說:「過陣子我會開始上班,再把妳一起接出去,我明天再來看妳,妳好好保重。」

    ***

    舒玉穠在母親的遺物裡找到一隻盒子,裡面放著一封給她的信,還有一封給舒令剴,最後還有一枚戒指,似乎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程群玉告訴女兒,在嫁給舒青鴻以及生下她時,她都是愛著舒青鴻的,無非也是不想她和她父親再起衝突吧?

    她在給舒令剴的信裡,則把女兒交給了他,並要這個她認定的女婿轉告他母親,她早就原諒她了。

    舒玉穠只參加了母親的彌撒,因為之後的公祭一如舒青鴻的行事風格,極盡鋪張華麗之能事,黑色禮車排在山莊大道兩旁,一路從大門綿延向主宅,傭人與賓客穿梭如流水,甚至SNG車都停在告別武會場的廣場外。

    媒體都很好奇這位准議員的女兒到哪裡去了,他們都想捕捉這對痛失摯愛的父女如何攜手面對悲傷的感人畫面,舒玉穠卻只是冷冷地告訴父親,她沒興趣當他作秀的工具,不想她當眾給他難看,就不要來煩她!

    她和舒今剴在教堂外,在母親即將長眠的墓園裡,挽起袖子,親手種下千葉玫瑰的枝葉和種子。

    千葉玫瑰,花辦層層相迭,象徵無比的包容。

    那些種子與他們的眼淚,一起被埋進黃土之中。她手握黃土,雙膝貼地,以無比的謙恭與卑微,祈求大地溫柔的力量治癒往生者在世時的一切苦難與傷痛,為他們在天上的母親開出代表幸福的花朵。

    ***

    程群玉走了之後,一切的美好彷彿也跟著她一起埋入黃土,舒青鴻如願當選了參議員,卻越來越冷酷無情,舒令剴要舒玉穠暫時別和父親硬碰硬,畢竟她還有學業要完成,他認為舒青鴻暫時不會逼迫她。

    舒令剴想得太簡單了,程群玉七七一過,舒青鴻立刻召回舒玉穠,要她開始和他認可的那些政商名流與世家子弟交往,甚至要她轉回原本學籍,婚後再完成學業也無所謂。舒玉穠當然極力反抗,但舒青源自有他的手段。

    他對商界施壓,於是原本前途大好的舒令剴一名之間在求職路上四處碰壁,沒了程群玉暗中奧援,兩個年輕人能有什麼辦法?舒玉穠雖然憤怒,但也只能屈服。

    舒青鴻卻忘了,舒玉穠體內流著他的血,他的女兒善於記恨且有仇必報的性格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舒玉穠暗暗發誓,她會給他更大的難堪!

    她挑串了父親擬定的快婿名單中性格最軟弱、雙親卻最強劫且重視面子的內閣部長之子,曲意討好,不著痕跡地離間父親與部長夫婦,接著在訂婚宴當天演了出失蹤記

    ***

    仇限像發臭的膿血,始終在蔚藍山莊風光平和的表面下流動。

    一道人影躲開了訂婚宴的熱鬧人群,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移動,提著事先準備好的汽油桶,沿著計劃好的路線潑灑。

    計劃十分精妙,每當油桶空了,就正好是另一個油桶藏匿的所在,而且所潑灑之處都是最容易在著火後釀成巨災的位置,在導火線過長或建築較密集的地點甚至埋了炸彈,絕對不會有冷場!

    黑影趁著所有人都忙於訂婚宴的此刻,佈置策畫了十幾年的復仇煉獄。

    蔚藍山莊本該是人間地獄,今晚世人將目睹這座山莊如何受到詛咒,淪陷火海之中!

    遠處,主宅人群漸散,那兒稍早上演了一場內閣部長羞憤質問新科議員的戲碼,醜聞將在明天早報發佈。黑暗中的人影嗤笑了起來,因為醜聞將會被震驚社會的大火所掩沒,變得不值一提

    雖然,有點可惜,看著那男人被當成笑柄其實也相當痛快,但那還不足以紆解他忍辱二十幾年的怒氣。

    「舒青鴻!你也嘗嘗失去一切的痛苦吧!」火折掉落,飄忽的火苗墜落在膿血一般的汽油之上--

    復仇的火龍瞬間以狂怒的姿態猛烈奔騰,立刻吞噬了擺放最多布料與木質傢俱的倉庫,火勢在風的助長下一發不可收拾,直到火光沖天、火勢蔓延、爆炸聲震天價響後才被發現,但祝融之威已無人能擋。

    ***

    教堂的門被用力打開,才交換了戒指的兩人驚詫地回頭。

    遠處,火光熊熊,烈焰沖天,一聲聲轟然巨響讓人心驚膽戰,而來人似乎認定傭人能夠搞定一切,何況他每個月花大筆錢贊助鎮上的火警與防盜設施,這種突發事件不該來阻撓他。

    舒玉穠想將哥哥護在身後,卻讓舒令剴搶先一步。

    「你這野種!我當初真不該留下你!」被內閣部長夫婦狠狠地當眾羞辱。還可能因此讓他失去在政壇上的盟友,舒青鴻已經失去了理智。

    「青鴻!冷靜一點!」因為不放心而尾隨舒青鴻前來的,是舒青鴻當年在武術學校的學長王峮俠,同時也是舒玉穠與舒青鴻的同門師兄,這次王峮俠是代表父親來參加舒玉穠的訂婚宴。

    其實舒青鴻的轉變,很多曾與他交好的人都感受深刻,當年武術學校的同窗,如今若沒有舒青鴻認可的社會地位,便會被他漸漸疏遠,這位學長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他是現任FBI的高級幹部,又與白宮關係密切,因此才在舒青鴻邀請參加訂婚宴的名單之內。

    只不過,如果不是遠在台灣的父親擔心他的關門弟子舒玉穠,王峮俠根本不想再和舒青鴻這種人打交道!

    舒令剴知道總要面對父親的憤怒,他握緊舒玉穠的手,「我知道您不喜歡我,穠穠$是您所生,就算有再多理由,我還是希望她的婚姻受到您的祝福。」

    「我當然會祝福她,不過那得要她嫁的不是你這野種!」

    「我這輩子認定的女人只有她,就算是您阻撓也不會放手,希望您會有諒解的一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山莊裡的火勢開始讓舒令剴感到擔憂,「穠穠,妳先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得去找母親」

    「我跟你一起去!」

    「那個賤女人被火燒死就算了!你以為你們有什麼辦法?私奔?我會讓你在美國境內找不到工作,我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舒令剴聽到舒青鴻一點也不顧念母親的冷血話語,也不禁動了怒,「我知道母親對不起你,但她跟你並沒有任何誓約與關係存在!這些年來她付出的代價也夠了,難道真要逼死她你才甘願?」

    「死?死算什麼?死能彌補她帶給我的莫大恥辱嗎?」

    舒令剴與舒玉穠心冷到了極點,這時傭人匆忙地跑了進來。

    「老爺!大火燒進主宅裡了!消防車被擋在路上,因為客人們的禮車都急著離開」

    舒令剴剴想起母親今晚在主宅廚房幫忙,心裡焦急,再顧不得其它,「王叔叔,玉穠就麻煩你了!我一定要快點找到母親!」他只能將舒玉穠托給在場唯

    一信任的長輩。

    「我會照顧好她。」舒玉穠畢竟是他父親的愛徒,王峮俠保證道。「你自己小心。」

    「令剴!」舒玉穠想追上情人,卻被舒青鴻一把抓住。

    「跟我回去,向部長夫婦認錯!」

    舒玉穠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沒聽到嗎?你那些有頭有臉的朋友急著逃命,火都燒到大宅了,你還想怎樣?」

    「蔚藍山莊的結構是仿照戰時後勤堡壘所建,它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毀滅,我要妳現在就跟我走!」

    舒玉穠死命和他拉扯,「這麼愛當哈巴狗,你自己去!」

    舒青鴻又甩了她一巴掌,「我真不該聽妳母親的話,瞧她把妳縱容成什麼樣子?」

    舒玉穠又聽他提起母親,再次被激怒,心生一股想將他大卸八塊的蠻狠恨意,但她終究只是火大地推開他,「我不准你再用你的髒口說媽咪的不是!」

    舒玉穠看也不看跌倒在地的父親,轉身奔向情郎離去的方向。

    王峮俠急忙上前扶起舒青鴻,卻被他一把推開,舒青鴻這一下跌得不輕,還撞倒一排椅子。

    王峮俠眼看舒青鴻不領情,加上掛心舒玉穠,他心想火勢暫且也燒不到這兒來,於是對一旁的傭人道:「看好你們家老爺。」接著便追出教堂。

    「你們」舒青鴻搖搖晃晃地,他的腦袋撞上了椅子扶手,有些暈眩,加上怒火攻心,血氣上衝,腳步都要站不穩了。

    「老爺」

    「那個逆女!去把她給我叫回來!」他賜她血肉!賜她吃穿和優渥生活!那丫頭竟敢這麼大逆不道!她真該被天打雷劈!

    始終立於門邊的傭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去」舒青鴻驀地住口,看著那面生的傭人突然取下假髮與人皮面具,朝他走來。

    「你是你想做什麼」舒青鴻驚詫萬分的臉孔,慢慢被來人宛如地獄使者的黑色陰影所籠罩。

    砰!砰!0砰!一連串重物撞擊聲響起,鮮血濺灑在聖母像腳下,教堂隨後也陷入火海。

    蔚藍山莊的這場大火燒到黎明,多數傭人與賓客都因為在第一時間逃往空曠處而逃過一劫,官方數據上的失蹤與死亡人口只有三名!!

    舒青鴻,小橋繭子,以及舒令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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