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詛咒 第11章
    接下來的一小段日子,文納森處在矛盾的心情和行為之中。他每一天都盡可能多點時間陪伴著小家夥和那男人,可是陪在他們身邊的時刻正是最痛苦的時刻。

    他想過乾脆離開算了,心臟被緩慢蠶食的過程實在難以忍受,但小家夥總是那麼的依戀他,甚至只要他一走開就會哭鬧起來。那男人對這一點也束手無策,不得不讓他待在自己身邊,對於他配合的態度不斷的說著感謝,那充滿距離感的禮貌讓他只能沈默。

    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少得可憐,多半都是圍繞著孩子,文納森盡量不讓自己開口,因為只要嘴唇一動就想說出懇求。

    甄帥腹部的刀口恢復得很快,畢竟是年輕而健康的身體,在最好的食物和藥品輔助之下,每一天都有明顯的好轉。這預示著他們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文納森已經開始安排最後的事。比如那棟別墅的過戶文件、放棄撫養權的聲明文件,還有先簽好自己的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每簽署一份文件,他都會把這些日子所有的細節再次回想一遍,他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說服對方留下。

    他有無數個能夠強留下對方的辦法,卻一件都不能去做,他已經對那男人做出過承諾,再也不會傷害對方。每一個能夠留下對方的方法,都會違反這個承諾,他的存在就是那男人的地獄,這個事實從對方所有的表現中都能看出。

    拿到那些文件時,那男人釋然的微笑著,黑色的眼睛裡充滿焦急的期待,不止一次要求提早啟程。抱著孩子的他默然看向對方,終於面無表情的點頭應承,懷裡的小鬼似乎什麼都懂,當即就嚎啕大哭起來。

    他輕聲哄著懷中面貌酷似他的小鬼,這一次完全起不到作用,那雙肥胖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領,無論怎麼哄騙都不肯放開。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那男人表達自己的無奈,「他真是個……任性的小鬼……這點像我……」

    甄帥看著他臉上彷彿哭泣的笑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咬著嘴唇從他懷裡搶過正在哭泣的小鬼,即使孩子哭鬧得更厲害,也強行掰開了那雙小手。

    「今天晚上……我就不過來了……你讓他適應一下。」文納森艱難的保持著笑容,一步步挪向門口,「明天……安排飛機……我就不送你們了……」

    「……嗯。」甄帥也不再看他,垂下頭緊緊抱著孩子走向床頭,那響亮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只想快一點遠離這個地方。

    「你……為他取好名字了嗎?」已經走到門外的文納森再次探進頭來,快要滿月的小鬼還沒有得到一個自己的名字。那男人總是嫌這個不好,那個不合適,遲遲沒能定下早該解決的小問題。

    「啊……還沒。」忙著安撫孩子的甄帥頭也不回的答道。

    「哦……那……再見。」在門邊停留了幾秒,無數的話語都說不出口,文納森握緊雙拳最後看一眼那兩個明天就要離開的人,頹然轉過身慢慢走開了。

    第二天上飛機的時候,只有菲特烈和達尼隨行,文納森遲遲沒有出現。

    直升機不斷在城堡頂層盤旋著,坐在駕駛位的菲特烈還在猶豫要不要快速升空,達尼也一直勸他再等一會,把主人之前的交代置若罔聞。

    機內抱著孩子的甄帥並沒有開口催促,哭鬧不停的小鬼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使勁哄著懷裡哭得肝腸寸斷的小家夥,卻沒有任何一個辦法能夠奏效。

    幾乎是在尖叫的小家夥聲音都哭得嘶啞了,甄帥自己也急得差點哭起來,紅了眼眶的他哽咽著輕輕拍打孩子的背脊,「別哭了……不要哭了……你聽話啊……我們要回家了……爺爺奶奶都會疼你的……你要乖乖的……別哭了!你聽話啊!」

    被他的高聲大叫嚇到,菲特烈回頭勸他,「那個……你穩定一下情緒,這樣會嚇壞他的。其實……呃……你考慮一下……小寶貝兒的意願……」

    「別說了!我很煩!」甄帥低吼著回過來一句,把菲特烈嚇得不敢再說,對方帶著淚意的凶悍表情顯示著情緒極端混亂,這種情況下不管說什麼都會踢到鐵板。

    實在沒轍的菲特烈皺著眉頭將飛機升空,既然是文納森自己的決定,身為朋友的他只有支持。擁有如此快捷的交通工具,再遠的目的地也能很快到達……真正遙遠的是那兩個人的心,即使有了孩子這個紐帶也難以跨越。他早就勸過文納森提早補救,對方卻完全相信那樣強烈的感情都只是出於詛咒。

    此刻的文納森應該是一個人悲慘的躲在房間裡,對著那個該死的戒指痛悔當初。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悲傷,卻沒有面對自己最在乎的人,真是個愚蠢而怯懦的家夥。做錯了事情總有辦法補救,搞砸了一切就只會縮在角落裡自舔傷口,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文納森。

    連嘗試都沒有,就徹底放棄了挽回的機會,是因為害怕失敗?這種感情果然十分可怕,能讓那樣強勢的一個人變得如此軟弱,菲特烈不無畏懼的想著,搖搖頭驅走更多感慨,看著窗外逐漸寬闊的視野,專心的駕駛飛機。

    艙內哄著孩子的甄帥也漸漸平靜下來,回復了之前無以倫比的耐心。他的不安和焦躁隨著飛機的升空迅速減退,只有懷裡還在低聲啜泣的孩子讓他感到悲傷。

    這個分外漂亮又聰明的孩子從此只能依靠他,跟別的孩子都不一樣,生來就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媽媽。

    他早就想好了日後哄騙孩子的借口,卻完全沒有想過找一個女人結婚,他和孩子都是那麼特殊,未來的生活令他充滿恐懼。但是他會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好好對待孩子,不但因為承諾,還因為他確實愛上了這個從他身體裡誕生的小家夥。

    只要抱著對方肉乎乎的身體,他就有勇氣去面對所有的事,他有了一個傳承著自己血脈的孩子,雖然過程很荒謬,但這個結果很神奇。

    就這一點而言,他是真心感謝那個女巫的詛咒的。她現在應該早就消失了,進入下一次生命的輪迴?那是他不能理解和想像的事,總之他祝福對方下一次的生命裡能夠得到幸福。

    唯有文納森……他沒法祝福這個人,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胸口就像壓上了一塊沈重的石頭。腦子裡也亂亂的,對方這一個月的表現太奇怪了,完全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甚至偷偷想過,如果一開始遇到的就是這個文納森,現在的結局肯定會不同……小家夥是那麼的眷戀對方,哭鬧的程度讓他感覺自己變成了罪人。

    詛咒已經結束了,他和文納森已經不再有任何關係,他最多能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憎恨對方,那些被虐打和禁錮的經歷都會慢慢忘記……

    但是沒有什麼效果,他還是深深的恨著最初遇到的那個文納森。

    是的……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仍然不甘心白白被那麼對待,他想踢打對方,甚至狠狠踩扁那張完美的臉,他想讓對方也嘗到受傷和流血的滋味,尤其是那種被孤獨的禁錮在黑暗的房間裡,沒有一個人來拯救自己的恐懼。

    現在的文納森在幹什麼?為了他和孩子的離去而傷心?不……不會那樣的,那個冷酷的男人很快就會平復,之前那種彷彿哭泣的笑容也只是鱷魚的眼淚而已。

    文納森不會真的在乎什麼人,也不會為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甚至根本不會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吧。

    他根本不應該對文納森有任何幻想,也談不上任何報復或者原諒……在文納森的眼裡,不管是他還是他懷裡這個正在哭泣的小家夥,都只是用來結束掉那個詛咒,重新得到自由的道具。

    最近的那個文納森,也許是因為順利的結束了詛咒才會對他們好了一些……想著這些的他也很卑賤,那個高貴的文納森殿下已經跟他們毫無關係。對他重要的事應該是養好身體,養好自己懷裡可愛的小家夥,帶著小家夥回到父母的身邊,一家人在一起平凡而簡單的生活。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和事都不要再想了!

    §§§

    回到久違的家鄉,甄帥真的很開心,第一件事就是抱著小家夥回去了父母的家。

    對於他抱回來的這個小天使,父母雖然很吃驚但也很高興。他說這是自己的小孩,在國外工作時的外籍女友給他生的。

    兩個老人看著孩子黑亮的眼睛和精緻的小臉,出於直覺就知道這是自己的親孫子,爭著去抱這個可愛的小家夥。

    小東西聰明到出奇的程度,一被爺爺奶奶抱著就綻開笑臉,攀住他們的手指使勁往嘴裡塞,把兩個老人逗得開懷大笑。

    當他們問起他的那個「外籍女友」時,甄帥含糊的說因為回國的事情吵架了,對方不肯跟他一起回來,還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

    父母都安慰他不要太傷心,也許以後「她」會想念自己的孩子和男友的,如果「她」願意回來,還是堂堂正正的舉行婚禮吧,能夠生出這麼可愛的小家夥,那個女孩應該也是個很可愛的媳婦。

    甄帥哭笑不得的想起了文納森的臉,對方是有張很美的面孔,但個性離「可愛」實在差得太遠……他怎麼又想起了那個人呢,他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想念感到惱怒。

    難道僅僅因為對方曾經是他唯一的性對像?曾經對他有過短暫的體貼和溫柔?曾經表情悲傷的抱著孩子輕聲哄唱聽不懂的古老的兒歌?

    把那男人徹底趕出自己的生活之後,記得的竟然是對方少到可憐的優點,那詛咒的後遺症現在才開始發作起來,讓他在獨自度過的夜晚感覺到了寂寞。

    此前的一個月,每晚都跟那可惡的男人睡在一起,因為孩子半夜裡會醒來很多次,他們乾脆把嬰兒床放在了他們的臥室中,兩個人輪換著照顧孩子吃喝拉撒。

    以文納森的財富,本可以專門僱請人員來看孩子,但在這一點上,他們兩個人竟然驚人的統一,都不願意讓別的人來照顧自己的小孩。

    而且那樣太不安全,小家夥畢竟不是正常出生的孩子,他們都害怕洩露太多秘密,為孩子帶來不可預料的危險。除了文納森的朋友和僕人,知情的醫生和看護都收下了大量的金錢,並且很早就被請出了城堡,文納森還逼著他們簽署了保密協議。

    就算回到自己的家鄉,甄帥也不得不聽從文納森的安排,住進了這棟加強過保全措施的別墅,達尼和菲特烈都暫時留在這裡。

    他打算過段時間就把父母也接過來,太遠的距離很不方便老人看望小孩,他也沒有什麼再找個人結婚的願望,能跟父母常在一起長住才是最快樂的。

    把孩子哄得睡著以後,他疲倦的身體卻沒有一絲睡意,反正沒多久孩子又會醒來,乾脆整理一下還沒有全部拿出來的行李。

    其實他根本沒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去的時候也是這樣,連原來的衣服也早就文納森扔掉了,到那個城堡以後就壓根沒有好好的穿過什麼衣服。

    只有各種樣式的睡衣,還有一大堆嬰兒用品,達尼和菲特烈簡直搬來了半個育兒室,他苦笑著一件件整理起來。

    好幾本育兒書也放在行李包裡,那是他和文納森一起看過的,照顧孩子的那些夜晚裡,他們都很認真的學習書上的知識。他拿起這幾本書上了床,靠在枕頭上開始翻看,他們都曾經翻過很多次的書頁已經有了一些折痕。

    他慢慢的翻動著紙頁,忍不住想起文納森那一臉認真看書的表情,最後那個月裡兩個人很少開口講話,卻經常會看著對方出神。

    除了文納森,他也看不到別的人,而且對方專注於育兒書的那張臉總能吸引他的目光。在那種靜謐的時刻,文納森看起來是完全無害的,像一個普通的年輕父親,為了自己的孩子做著每個父親都會去做的事。

    翻到第三本書,裡面似乎夾著什麼東西,甄帥抖動一下書頁,一張折疊過的淺藍色的紙箋掉落出來。他愣了幾秒鐘,猶豫著拿起它,除了文納森之外……應該沒有人碰過他們房間裡的這些書。

    捏了它一會兒,他還是打開來,反正不管對方想要說什麼,也不會改變已經事實的結局。

    歪歪斜斜的中文字應該正是出自文納森的手,對方的中文雖然還算流利,要寫下來就有點勉強了。

    信上的字並不多,只有簡短的幾句話,但每一個字都幾乎透過了紙背,用力之大顯示出對方強烈的情緒。

    「不敢當面對你說,想求你留下。怕你拒絕我,可能會受不了。我愛你們兩個,對不起,我很後悔那樣對你。詛咒結束後,我更加痛苦,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很難過。我能給你打電話嗎?能來看你們嗎?如果你願意……請叫達尼轉告。如果不願意再見我,我……」

    信上的字到這裡就沒有了,最後的那個字亂得差點認不出來。甚至不知道這是對方故意塞在書裡想讓他看到的,還是寫了一半就順手夾在書裡的,信不但沒有寫完,下面也沒有落款和日期。

    這算是什麼東西?怕他拒絕?所以根本就不打算給他?甄帥直直盯著那張內容亂七八糟的紙箋,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反應。

    心底湧起一股濃烈的怨恨和酸澀,對方連道個歉也這麼欠缺誠意,憑著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就想得到原諒?那些他永遠都不能忘記的虐待和折磨,憑一句對不起就想輕輕抹掉?那絕對不可能!

    如果不想跟他還有什麼瓜葛,那樣也就算了,從此不相往來,再也不要見面。可對方竟然想著還來挽回點什麼,想要留下他和孩子,但做的事情又拖泥帶水,連個當面的請求都沒有!

    原諒哪裡是那麼容易,除非讓對方也嘗嘗那些痛苦,把對方也鎖在黑暗狹小的房間裡,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只能絕望的在心裡數著時間!

    不……他不能生出這種念頭,這樣想實在太大膽,高貴的文納森殿下早已給他吃過苦頭,他曾經被對方整到什麼都不敢期待的地步。他原本的暴躁脾氣應該早就被對方磨掉了,怎麼能夠在一切結束之後又來憎恨對方?

    還是不要再見的好,就不會擔心被對方怎樣,如果又去愚蠢的接近對方,不知道哪一天對方又會反悔。

    甄帥打了個寒戰,趕緊把那張紙塞進床頭的抽屜,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就當什麼都沒有看到好了。

    他就此把這件事埋進心裡,再也沒有打開那個抽屜,要照顧好一個孩子實際上是很忙的,他也努力讓自己忙到忘卻其他的東西。

    每天抱著孩子餵吃喂喝,推著嬰兒車在庭院裡散步,給小家夥講那些應該還聽不懂的兒童故事,每一件瑣碎的小事都充滿為人父的樂趣。

    他聽從了菲特烈的建議,給孩子取名叫甄文希,對於菲特烈要求做孩子乾爹的要求也愉快的答應了。

    菲特烈一有空就會來幫他抱孩子,用悅耳的嗓音叫著小家夥的名字,「文希,文希!你應該學說話了!快叫乾爹!」

    他被菲特烈的急躁逗得啼笑皆非,才這麼一點大的小孩怎麼可能說話?而且文希總是很討厭菲特烈,對每個人都綻開笑容的小家夥只有對菲特烈經常皺著臉。

    達尼也很喜愛文希,以長者的慈祥耐心的照顧著他們,他知道達尼是為了文納森才這麼盡職,但還是由心的感激。

    到父母搬來的時候,甄帥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兩個老人,這棟別墅是他朋友借給他暫住的,菲特烈也笑瞇瞇的印證了這個說法。

    文希似乎比別的孩子都長得快,不過短短三個月就跟別家半歲的小孩一樣大。

    文希所有異於常人的地方都會讓甄帥擔心,卻又不太敢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達尼給他安排的家庭醫生每次都微笑著安慰他,說這個孩子是自己所見過最健康的。

    只是有一點,文希也很愛哭,每次喝奶的時候都會睜大眼睛找著什麼人。那個人不可能在旁邊,文希也就一直哭鬧,每次餵奶都會變成一場戰役,文希哭累了才會委屈的含著奶嘴開始吸吮。

    一邊吃奶一邊抽泣的文希真的很可憐,無論怎麼哄都止不住流眼淚。這一點誰也沒有辦法,所有人都心疼得不行,達尼和菲特烈每隔幾天就會暗示明示他,孩子和文納森不該分開。

    菲特烈尤其過分,不斷在他面前提起文納森多麼的愛他,為他輸掉了家族傳承的城堡、為他整夜整夜的失眠、為他如何痛苦不堪,已經連著好多天都沒出過房門……

    起初他還會反駁幾句,後來就默不作聲了,明明自己沒有做錯,反而變成了罪大惡極的家夥……

    文希的執著也無與倫比,直到四個月大還是不肯好好吃東西,甚至開始默默的發呆,還會伸長脖子向遠處張望。

    這種明顯在尋找和等待著什麼人的姿態十分惱人,甄帥偶爾會小小聲的罵他,「壞東西……你在看什麼?爸爸在這裡!」

    文希嘟著嘴扭開腦袋,做出一臉欲哭的表情,甄帥只得扳過他的小腦袋輕聲道歉,「好了好了,爸爸不罵你!你是最乖的小寶貝,爸爸很愛你!」

    文希這才抱著甄帥的脖子,在他臉上聲音響亮的親上一口,可過不了多久又開始發呆,還在他懷裡不安的扭動。

    實在無計可施,甄帥只好抱著文希走來走去,用花園裡漂亮的花朵和飛舞的蝴蝶去引開小家夥的注意力。

    「文希,快看,蝶蝶在飛哦!」甄帥輕輕摸著懷裡的小腦袋,以略帶誇張的語氣吸引對方。

    「唔……唔……」文希總算仰起頭看向前方,小嘴開合著努力想表達什麼。

    「蝶蝶……花花……」甄帥抱著他半蹲下來,耐心的指給他看。

    「唔唔……蝶……蝶……」拚命模仿甄帥嘴裡的發音,小家夥開始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

    甄帥驚喜地在他臉上用力親下去,小家夥竟然在學說話了?

    「你真聰明!再來哦……這個是『花花』……」

    「蝶……蝶……」文希固執的持續發著同樣一個單音。

    「……那就蝶蝶吧,唉……」可能只是無意識的發音吧,甄帥皺著眉還想再試試,指著自己的臉教文希,「叫爸……爸……」

    「蝶蝶……」文希扭過了頭去,對著另一個方向高聲的叫,兩隻小手也使勁往前伸,力氣大得差點掙脫了甄帥的懷抱。

    被他嚇到的甄帥趕緊護住他的脖頸,害怕他用力過大的動作會閃到脖子,同時略覺好奇的微微抬眼,看向他感興趣的那個東西。

    應該是一隻很漂亮的蝴蝶,才能讓文希這麼興奮,甄帥忍不住妒忌起了那隻小昆蟲,卻震驚的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對方一身的風塵僕僕,臉上也是興奮和期待的表情,完美的面孔變得瘦削了很多,正在向這邊快步走來。

    腦海裡登時亂成一片,隨後想到對方是要來搶走孩子!甄帥立刻站起身來緊抱著孩子拔腿就跑,也不管懷裡的小家夥已經開始嚎啕大哭。

    「……」對方被甄帥激烈的反應嚇得停住了腳步,在他背後大聲的叫起來,「別跑了!我不會幹什麼!孩子在哭!回來!」

    甄帥稍稍停頓了腳步,緊摟著哭鬧的文希慢慢轉身,臉上仍然是防備和不安,「你……你想要什麼?」

    文納森貪婪的看著他的臉,一時忘記了回答這個問題。甄帥莫名的紅了臉,再一次提高聲音,「你……你看什麼?你要幹嘛……」

    「呃……我……」文納森結結巴巴的開口,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的話全部縮了回去,囁嚅了好半天才努力挺起胸膛,「我求你原諒我,我想……我想追你,讓你愛上我……以結婚為前提……那個,重新交往。」

    「……你什麼意思?你不但要搶孩子……還要我?你想得太美了!」甄帥往後退了一步,把孩子摟得更緊,小家夥不聽話的嘶聲哭鬧著,拚命朝文納森那邊揮舞著肥肥的手臂,這讓他倍覺委屈和淒慘──自己對孩子這麼好,也敵不過那個家夥的一招手,辛苦孕育了那麼久,又照顧了這麼久,文希怎麼還是這樣偏心!

    「你相信我!詛咒真的結束了……我長皺紋了!雖然還只有一條……」文納森喜悅的說著,衝過來就要抱他,抱著小孩的甄帥只往後躲閃了幾步就被對方強行攬入懷中,久未聞到的氣息竟然讓他一陣眩暈。

    文希也立刻停止了哭泣,雙手死死抓住文納森的衣袖不放,這一團混亂的擁抱讓甄帥惱怒起自己的軟弱,長久的恨怨一瞬間衝口而出,「滾開!放開我!」

    文納森臉上浮起難過的表情,但手臂一點也沒有鬆開,「我已經失去了城堡……我的家就是這裡了。原諒我吧,我已經開始變老了。我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沒辦法放棄,我們只有幾十年時間在一起……錯過就沒有了。求求你,考慮一下,不要急著推開我。」

    「你……你這個混蛋……我不會相信你的……你寫的那什麼鬼東西……都不是認真的……你還想從我這裡搶什麼……你別逼我……否則……否則……」甄帥艱難的推拒著,試圖鼓起最大的勇氣來警告對方,不准再擾亂他的生活。

    「隨便你怎麼懲罰我……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就一直守在這裡。我會每天都對你們很好,只要你覺得不滿,就趕我去睡大街……我所有的財產、僕從全部都交給你,他們都聽你的,這樣夠不夠保障?你隨時可以把我掃地出門!」

    「你說謊……我不要……我從來就不要那些東西……你滾……」

    文納森認真的凝視他的臉,盯著他躲閃的黑眼睛不放,「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相信我?你只管說就好。」

    甄帥在他的逼視下冷汗都冒了出來,背脊上竄起一陣夾雜著酥麻的寒意,意志到不能再這麼近的看著對方,他乾脆緊緊閉上自己的眼睛,「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你走開!」

    文納森皺眉審視了他一會,湊過嘴唇貼近他的耳朵,以輕柔如羽毛的聲音說出誘惑的低語,「我就是愛你……什麼都不要。你不要……我就給。我的財產,生命,孩子……還有我自己,全部都給你。」

    「我不要……你只會折磨我……讓我難受……你什麼都有,我只有他和我自己而已……我……我輸不起……你走開……」甄帥用力緊摟著懷裡掙扎不停的文希,察覺到文納森似乎開始施力搶奪,更加激烈的躲閃和推拒起來。

    「放手!冷靜一點!他快被你勒死了!」文納森焦急的低吼讓他怔住,連忙睜眼看向懷裡的孩子。文希雪白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還在閉著雙眼拚命掙扎。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甄帥慌了手腳,所有事情都被他拋到腦後,鬆開了手臂的力量,任由文納森幫著孩子輕揉胸口順氣。

    一脫離他的懷抱,文希就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趴伏在文納森的身上哭著叫起了兩個模糊不清的單字,「蝶……爹……爹爹……」

    文納森輕輕拍打孩子的背脊,柔聲哄了幾句,文希迅速止住了哭泣,那顆小腦袋使勁湊近文納森的臉。文納森在孩子臉上用力親了一口,小小的臉蛋因此紅了一片,甄帥皺眉剛要斥責對方,文希卻抱著文納森的兩頰咯咯大笑起來。

    即使是被弄痛了……孩子還是這麼需求著文納森的親近,只有天真無邪的文希才會這樣毫無畏懼。

    文納森抱著孩子靠緊甄帥,文希又立刻伸出小手抓住了甄帥的衣領,完全不在意剛才正是甄帥差點傷害到了自己。

    「你看……他一點也不怕,他是你的孩子,他愛你,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麼都會親近你,就算你傷害過他。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你有沒有一點點愛我?告訴我吧……只要你看著我說,你真的一點也不愛我,我想……我會徹底放棄的。」文納森狡猾的微笑著,專注的眼神卻溫柔又熱情,「我可以再重複千千萬萬次,我愛你,你呢?」

    「……」甄帥垂著眼簾躲避對方眼神的追逐,沈默了很久才咬牙罵道,「你這個卑鄙的混蛋……明明是你……放棄了我們……還敢對我說這種話……你……你以為做錯的事情憑幾句話就可以隨便抹掉?你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錯了,對不對?你理直氣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不管做了什麼,我們都不會恨你?如果你想要補救,為什麼等到現在?那麼多的時間……你都……我不想跟你說……把他還給我!」

    文納森仔細看著他複雜的表情,面上漸漸浮起欣喜的神情,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滾開!」甄帥十分粗魯的罵著,把孩子搶過來抱在懷中就往前走去,文納森慇勤的跟在他身邊,孩子的手還是緊緊揪住兩個人的衣角。

    「……我知道,要你原諒我實在太難,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你可以慢慢的報復我。我以我祖先的姓起誓,我心甘情願的接受。」

    「閉嘴!」

    「總有那麼一天,我們能修補好破掉的東西,就算會留下難看的裂痕,還是能緊緊粘在一起。」

    「你有完沒完?煩死了!我現在就想打你!你願意?」

    「呃……等小家夥睡著了,我隨便你打,好不好?」

    「……媽的,我就知道你是騙人的!滾啦!」懷抱孩子的男人低聲咒罵著加快了腳步,纏在他身邊的家夥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在小家夥面前別說髒話啊……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隨便你罵。你這樣會把他教得很野蠻……」

    「我有你野蠻?你他*的!算了……我也不想教壞他。文希,你記住哦,長大了千萬別像那個叫文納森的人。」男人十分認真的對著懷裡的小家夥展開學齡前教育,「他是全世界最壞的混蛋。」

    「呃……」表情尷尬的父親訕訕笑了起來,在旁邊小聲插了一句嘴,「也別像爸爸這麼喜歡說髒話,趕快忘記剛才聽到的話哦!」

    §§§

    此後的某一天,當甄文希已經可以滿地亂跑的時候……

    菲特烈氣喘吁吁的追著他,甄帥和文納森坐在搖椅上看。

    甄帥微微皺著眉頭,「為什麼……文希就是不喜歡菲特烈呢?老是這麼調皮……他跟別人在一起都挺乖的呀!」

    文納森忍著笑小心的開口,「可能是知道菲特烈太喜歡他了,怎麼都不會傷害他吧……」

    甄帥狠狠瞪過去,聲音立刻沈了下來,「我是在自言自語!喂!你眼睛看著哪裡?還有你的手!不准伸過來!」

    文納森趕緊點頭,挪開自己不老實的眼睛和手掌,痛苦而鬱悶的注視著菲特烈和小文希。

    過了這麼久,甄帥還是只有在文希面前才會對自己表現出友善和親密,但無論如何……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只要能一直跟在這個男人身邊,自己的每一天每一秒都不算虛度,即使被對方冷淡或者怒罵也是一種幸福。

    就這一點而言,文希還真是像足了甄帥……文納森不無欣慰的想到。兩父子都是對別人好得不得了,只對一個人很凶。

    文納森私下問文希到底是不是討厭乾爹的時候,寶寶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珠,口齒不清的回答爹爹的問話,「特……特特……要特特……」

    文納森哭笑不得的抱著他親了一口,再看看站在一旁對自己橫眉怒目的甄帥,認命的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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