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聲 第七章
    「慎言,我來晚了!」

    一如往常的聲調奇異地平息了胸中的怒氣。明白龔擎並未將自己拋下,這個事實讓陸慎言寬了心,即使是圈套,即使是誘餌,但這一刻的龔擎,他相信只是為自己而來,因那聽似平常的話裡有著太多自責,只有他才聽得懂的自責。

    「慎言你恨我麼?恨得要折磨自己?」不像之前冰冷,而是帶著合宜暖度的手撫上了自己滿是灰塵的臉,隨著默默流下的淚滴延至乾澀的唇角,輕柔的動作更像是撫慰自己受創的心,讓方纔還是忿忿不平的自己像是傻瓜似的咧開了笑顏。

    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卻憑由指尖察覺陸慎言的笑意,詫異於陸慎言的輕易被安撫,但不可否認的是,知曉陸慎言原諒自己了,自己的心頭大石這才離去。龔擎手不由緊了緊,將陸慎言緊圈在自己懷內,暗歎了一聲,卻是說不出的滿足。

    「自你被抓,我便一路跟隨你。你的種種我都看在眼裡,答應我,任何事都可慢慢尋得出路,不要再輕易傷害自己!」

    「……」

    「慎言,你聽到我說的話麼?答應我,別再輕易傷害自己!」再次強調著,龔擎困惑地注視在黑暗中模糊的輪廓,正奇怪陸慎言的悄無聲息,卻碰上了閃爍著異火的眼睛,未等再有言語,人已被翻身壓下,沉重的軀體將自己重重壓在馬車奔馳而震動的車板上,貼身傳來的震盪仍不如正面傳來的熾熱氣流,手抵上胸口正想用力推開,卻在碰觸濕膩的衣物時想到陸慎言胸前的傷口,心一軟,手也跟著軟軟放下了。

    覆上來的唇帶著些許報複式的啃咬,一遍遍地重複著,由先前的痛楚慢慢變成磨人的酥麻,龔擎原本禁閉的嘴不由鬆了開來,任由貪婪的嘴舌鑽了進去肆虐翻滾。原只是愧疚而放縱陸慎言越軌,直到當神智發覺馬車車板不再顛動時,龔擎才發覺,身心不知何時早已投入其中,相濡以沫而生的快意即完全蓋住了他的警覺,讓他忘卻此時此刻,身在何方。

    來不及跟仍舊顯示意亂神迷的陸慎言說明,龔擎輕推一掌,修長的身形便向車廂一則飄去,身形之流暢,看得仍舊懵懂的陸慎言一陣暗歎,不知何時自己才能有這樣一身極點的輕功。

    只是驚訝過去,狂喜的情緒又湧上心頭,能施展輕功,不正說明龔擎身上的內力回來了?

    未等再行發問,簾布已被人一揭而起,幸好已是黃昏,不至於讓刺眼的陽光耀花了眼,陸慎言警覺斂嘴,望著渾然不知車廂暗處還藏有一人的劍衛,冷聲喝道:「又怎麼了,要看我死了沒有麼?」

    「陸師兄何必如此氣憤。雖然羅剛師兄對你不客氣,你也叛出了劍門,可我們還是很仰慕你的。只要你安分到嵩山,我們斷不會為難於你。」

    「我有不安分嗎?我有反抗過嗎?還是對你們粗言穢語過?」陸慎言倒是詫異了,自己這樣乖乖合作,在這些劍衛眼裡,居然還是不安分啊!連手都讓他們鎖上了,自己可說是無用武之力,自然真要一拼,不知鹿死誰手,但也不必他們如此禮遇自己。

    「陸師兄……」似有難言之隱,劍衛不再說話了,又重新放下簾布,讓馬車恢復漆黑,只是陸慎言明白,再過一會,就會有兩人進來揪自己外出安置,這會的劍衛大多在安營紮寨,只是不時會有人揭開簾布,察看自己是否還在而已。

    隨著黑暗重又降臨,龔擎也隨之滑回陸慎言的身邊,只是比起陸慎言的迷惑不解,他倒是心裡有數。拍拍陸慎言的臉,龔擎暗聲笑道:「慎言在劍門可是眾人景仰的啊!可千萬別低估了你的影響力!」

    我受眾人景仰?

    未解的疑問更深了,還等再問時龔擎卻已消失蹤影,連他是怎麼離開的,自己也無從知曉,這時才發覺,平常一身褐衣的他今日卻是夜行人的打扮,與黑暗混同一體,錯非他開聲,自己竟一點也察覺不到他的氣息所在。

    只是疑團未解,即使已因龔擎的出現而撫平內心的怨懟,卻仍舊寢食難安,食不下嚥。

    「陸師兄仍舊吃不下東西嗎?離嵩山還有十日路程,你再不吃東西,身子怕挨不住!」仍舊是先前揭簾與他對話的劍衛,這會陸慎言總算有了開口的閒致。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入劍門多久了?」

    「比師兄晚點,過了年,就是十七了。算來,進劍門前後都有五年了吧。」似乎意外陸慎言對他的關注,劍衛怯怯回答著:「我名字叫董福,就是要惜福的意思。」

    「是嗎?名字真好,你能入劍衛的隊伍,到總壇當差,看來身手不凡啊!」

    「只是還好而已。不及師兄在劍門的威名。雖然師兄只呆在武堂,可是人人都聽過師兄的名字哦,總壇上面很多長老都誇耀師兄是練武奇才。」

    嚮往的語氣惹得陸慎言難得地開心笑了:「我哪是什麼練武奇才,莫笙才是一流的高手。」

    「不是的!」急切地否認著,董福語調不由高了些許,引來其它人的注意,只是他毫無自覺,仍舊激烈地說道:「莫笙少爺雖然武功高強,但他是由門主親自教導的,這當然不同。師兄你與我們一道受武堂訓練,所學所練皆是同樣,可是你的武藝硬是比我們高上一截有餘。少時看你在武堂每年的比武中所施出的武功,明明我們都會,可是我們從沒想過,原來竟能如此揮散,我們日復一日所練的枯燥武功原來也能這樣瀟灑。況且你待人親厚,武堂上上下下都對你稱讚不已。呆在武堂時,我老恨自己為何就晚生兩年,無法與師兄同列師班。」

    一口氣說完,董福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哎呀』一聲連忙跑到馬車旁不敢再看在場各人臉色,徒留陸慎言在原地接受異樣注視。陸慎言不自在地抬頭笑著,只能拿出劍門裡插科打諢的功夫來解此刻尷尬。

    「各位師兄弟,別再望著我了。再望著我我也變不出東西來的,你們再不吃東西,火就要滅了,難得今日找著平地燒火煮食,難道各位還想再吃一晚乾糧嗎?」

    幾句話輕易化解眾人僵悶,場面慢慢平靜了下來。只是各人還沒再有動作,原本在外圍巡視的羅剛便領著幾人回來了,見在場眾人都停下手腳直直望著陸慎言,氣氛略顯微妙,他不由重重地哼了一聲,朝著場裡歸他管轄的劍衛喝道:「還呆在這裡幹什麼?該做啥的做啥,別呆坐在這裡發呆!好好看著陸慎言,別讓他給逃了,逃了你們每個人都活不成!」

    「羅師兄,我即使是想逃也是插翅難飛吧,況且我兄弟在門主手裡,別說逃,我是連逃的心都不敢有。你別為難手下的兄弟了,他們這樣披星戴月地趕路,稍有休憩之時,今晚不如讓他們好好歇會,我保證不逃便是。」

    「哼,叛徒的話能信得過嗎?劍門好好的不呆,放任自己跟邪魔外道同流合污,我劍門沒你這樣的人!」

    說話口氣與莫笙如出一轍,陸慎言不由細細地打量羅剛一番,身量口音雖略有差異,但那眼神……會對自己有如此複雜情感的人,怎麼也不該是陌生人……

    分辨不出那眼神裡是恨是怨是怒是痛,陸慎言與羅剛對望著,似乎要將對方看穿。或許只是半瞬之間,或許已是良久之後,羅剛率先轉頭不再與陸慎言對視,吆喝著劍衛們趕緊動作,吃飽後便要繼續趕路。陸慎言只是靜靜地望著,將十數日前便該發覺的事實收歸眼底。

    再被丟上馬車時,胸前的傷已被董福大致清理過,陸慎言覺得很是有趣,在劍門將近八年,每日除了練功便是到處找事賺跑腿錢的他何時有了擁護者?方才董福的激昂陳詞使得氣氛僵硬,但他察覺到,守在火堆前聽到董福發言的一群劍衛中,竟也有人暗中附和,看來這心聲不只是董福,連劍衛當中,也有對自己頗為擁護的人。

    只可惜那時在劍門武堂學藝,一心只想打敗莫笙以至自己失了籠絡人心的機會,不然此時此刻,他也能在劍門裡掀起小小的風浪,好讓龔擎有機可趁。

    見陸慎言沉默不言,覺得自己與陸慎言已算相熟的董福便開聲打破沉靜,一則為自己趕車的枯燥增點興致,一則也是為開解陸慎言。輕咳兩聲引起陸慎言的注意,董福小聲安慰道:「陸師兄不必太過擔憂。雖說門主要將你除名,但只要你拿出證據證明你與黑道修羅毫無瓜葛,武堂那邊必定會出面請求門主撤回門令的。門主一向忌憚武堂,你又是武堂三位長老的首徒,只要武堂站在師兄這邊,連門主也不敢輕易將陸師兄逐出師門的!」

    「哦,我倒是不知曉武堂竟有如此影響?」這下陸慎言倒來興趣了,他是察覺到總壇與武堂有些不對頭,卻未料到武堂竟有與總壇分庭抗禮的力量。

    「畢竟劍門的弟子多由武堂培育出來,然後再到總壇分派職位,如劍衛裡的一些師兄弟們,都是出自武堂,未必全由總壇訓練。在情感上,我們更傾於武堂,這次師兄被門主無端栽贓,說你與黑道勾結陷害武林同道,熟知你的人皆明白這純屬胡言,在劍門裡,也有不少人覺得門主這樣做太過分了。這次慎行師兄到總壇,門主也是禮遇有加不敢輕怠,可見他也不敢太得罪武堂。師兄儘管放心,只要到了武林大會,洗脫你的冤屈,門主不會太為難你的。」

    「承師弟貴言。只是我何時與黑道修羅竟掛上勾了?那人見面不殺我,已屬僥倖了。」

    「不是都說龔擎師兄娶了黑道的左護法花非語為妻嗎?這件事已傳遍劍門上下了,你護著龔擎一路逃脫白道上的追捕,謠言便由此而起。」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龔擎這人呢?」說到這,陸慎言不由低頭望了一下胸前的傷口,想到先前龔擎隱瞞自己用自己做餌,他到底想幹什麼?龔擎向來在劍門少言少語,勢力全無,他要扳倒門主,談何容易?門主拿自己來設局誘龔擎上鉤,龔擎用自己來吊門主入甕,到底自己哪一點能讓他們如此利用,門主如此作為還算情有可原,畢竟自己與龔擎一起出生入死情深義重,只是他對門主又能起什麼牽制作用?難道就為這武堂的影響力?

    「龔擎師兄嘛……」意味深長地拉高語調,董福有些調皮地等到陸慎言全神貫注聽他說話後,他才慢悠悠地道來:「龔擎師兄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實在是想不出他能豪氣如此,將黑道的左護法娶進門呢!雖說他娶的是黑道上的人,但那份勇氣在私下可是很受我們敬仰,平常看他不動聲息,沒料到居然敢反出劍門,與門主為敵。」

    「這倒是,平常的時候他也不爭什麼的,這次要爭起來,他拿什麼去爭?」

    「陸師兄不用為龔擎師兄擔心太多啦!不是說他有黑道修羅撐腰嗎?」以為陸慎言在擔憂龔擎的安危,董福連忙安慰著,陸慎言點頭輕笑,算是接受了董福的安慰。

    「我有些累了,你還是專心趕馬車吧,我想休息一會。」

    「也好,你胸口有傷,真要好好休息了。」體貼地不再煩擾陸慎言,董福專心致志地駕駛馬車,餘下車內的陸慎言陷入沉思中。

    沉思未果,便察覺車廂裡又藏有一人,陸慎言寬顏相對:「龔大哥,你又回來了?」

    「你猜得真準!」回應著陸慎言的問話,漆黑一片的車廂裡響起了龔擎的聲音,隨即一隻溫暖的手探到了胸前來,輕輕地按住了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幸好,你沒有置之不理。」

    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就足以讓陸慎言由心裡泛出甜來,還未來得及勸龔擎安心,那只溫暖的手便尋到自己的唇,將一顆藥丸塞進嘴裡:「吃了它,這是唐門秘製的傷藥,對你身上的傷大有好處!」

    依言吞下,心裡清明龔擎是為了這小小的傷勢重新折回,心底更是柔情萬千,只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模糊的人影狠狠擁抱在懷,想到這兒,不由恨起綁住自己的鐵鏈來。

    「龔大哥,你可有計劃?嵩山快到了,你想讓我不明不白地與門主交鋒麼?」知曉龔擎遠比口中所示的更在意自己,陸慎言直言不諱,不問個清楚,依龔擎老愛將事藏在心中的個性,自己不知道又要走多少冤枉路,一如這次的自我折磨,想通了也不過就是雙方一個沒問清一個沒說清而惹出的禍而已。

    未料陸慎言居然開門見山問得這麼明白,龔擎放下餵食藥丸的手,重又復在陸慎言的胸口前:「你不怕我再騙你一回?」

    「先前我太過衝動,許多事情都只是憑空而想,又不肯相信龔大哥,這才造成如今這個局面。不關龔大哥的事情。」將過失全攬上身,陸慎言這個以退為進的法子惹得龔擎竊笑起來。

    「慎言,吃一虧長一智,竟學會以退為進這個法子來為難我了。」

    「怎麼算是為難!我也只是想替龔大哥分憂而已。」說話間探手緊緊握住龔擎仍舊安放在自己胸前的五指,在馬車的顛動中,毫不動搖,似乎在訴說即使前路如何崎嶇,他也會握著龔擎的手一直走下去。

    奇異地,即使不發一言仍舊感受到了陸慎言要表明的心跡,龔擎暗歎一聲,嘴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將自己的計劃一一說出。

    「慎言,你說過你的身世,那你有興致聽一下我與晨鳴為何會分隔兩地嗎?」

    「我聽!只要你肯說的,我都聽!」

    心裡從未如此刻雀躍,龔擎終還是對自己卸下心防,將自己真真正正的歸入到他心裡去了。

    「不必如此雀躍,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故事。」

    「卻是你一路走過來的故事。只要是關於你的,我都想知道。」話語裡的情真意切讓龔擎也不由握緊掌心裡的手,從未向外人啟齒過的往事,背負以後的心情,這一刻裡,他找到了能與他一起分擔的人。

    「那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慎言,你可知曉劍門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組織?」

    「董福洩露了些許。他是大哥的人吧?」

    「真是聰慧。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一直很小心地不與門裡的人接觸,即使程俊元也不知道,總壇上的劍衛,有一半是都聽令於我。」

    「由龔大哥放心讓劍衛將我抓走,然後知曉我在馬車內受傷,接著輕而易舉地出現在馬車裡,這些都說明,劍衛裡必有大哥的內應,這才能讓大哥如此放心,也如此地進出自如。而在大哥提點我沒多久,董福便與我分析劍門形勢,種種的跡象,能不讓人起疑嗎?」

    「那你也發覺了羅剛的身份了?」

    「什麼身份?是說,他是莫笙的身份麼?」

    「果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慎言,憑你的智慧,若不是我害了你,你該是劍門門主最適當的人選!」

    果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慎言,憑你的智慧,若不是我害了你,你該是劍門門主最適當的人選!

    再次回想起這句話時,陸慎言依然覺得這句話藏著蹊蹺,只是心思全在龔擎所袒露的往事裡的他,並未發覺這話藏著龔擎對往後的安排。

    接過董福遞來的飯菜,陸慎言低聲道了謝,便將頭埋進飯菜裡好遮擋「羅剛」投射過來的視線,經由龔擎確定「羅剛」便是莫笙後,陸慎言便處處防著他,深恐莫笙看出自己與龔擎的計謀來,自然,沒有了閔子倫在旁的莫笙有無如此敏銳,是另一回事。

    倒是想到計謀,思緒便不由自主地又回到龔擎的身世上去,即使猜想過千百遍,可他從沒想過,由出生開始,龔擎便是劍門的一員,他一直以為,是月洛姑娘將龔擎帶入劍門的呢!

    劍門,實在是一個奇特地所在!

    (我爹娘都是劍門裡的人,爹親未逝前更是劍門前任副門主,當年程俊元也只是總壇的一名劍衛。那時的他常常來我家玩,一臉和善的他總是輕易獲取別人的信任,這一點你很像他呢,慎言!)

    皺皺眉,為一個說法而不耐的陸慎言又陷入龔擎所述說的回憶中……

    (只是劍門一向以能力分級,武堂訓練人才,總壇負責各地生意運轉,每十年長老會私下查核一次,能者陞遷庸者調任,即使是門主這位置也不例外,也因此,劍門一直在江湖上沒有多大的名氣。畢竟常常換門主的門派又怎麼能闖出名聲。那時程俊元因與我爹私交甚篤,我爹推舉他當副門主候任,只可惜爹親太小看他的野心了。

    劍門的門主說穿了,也只是一個抬得上檯面的說法,薪餉照算,隨時會被長老拉下來,若非有相當能力又心無大志的人坐著,劍門的平衡早就垮了。程俊元野心太大,當上副門主後便積極朝著門主的位置爬去,我爹察覺程俊元真正用心後千般阻撓,偏程俊元手段高明,長老也覺得長相如此平和的人斷不會是貪婪之輩,於是程俊元的副門主之職一直沒有撤下來。自然,有我爹的反對,他也當不了門主一職。幾番周折,他也明白我爹在劍門裡太有影響力,若不將他除掉,自己的野心無法實現。於是,他花錢找黑道有名的殺手,在我爹不設防時一舉將我全家滅清,錯非我與晨鳴剛好偷偷溜到外頭看煙火,恐怕此時也早已野草滿墳了。

    只可惜小時我與晨鳴都太傻,竟向他求助,差點也將小命斷送在他手裡。發覺不對勁後,我帶著晨鳴逃出,身無分文的我們為了生存當過乞丐,當過小偷,這樣一路而去,為的就是找到我爹口裡曾說過的首任門主,請他出面為我爹主持公道。結果,就遇上了月洛與寒公子,也讓我明白,指望他們替我報仇,還不如我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虧我命大,在雪山練功時竟挖出千年人參,進而擁有一身鮮有人敵的武功,而晨鳴對少時的遭遇在一場發燒後便忘得七七八八,於是他選擇了跟隨黑道修羅離去,我則進入唐門,讓唐門幫忙練化我的千年人參所帶出的功力。這也是為何我與唐門如此相熟的緣由……)

    「陸慎言,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走!別以為有一個客棧給你,你便能向外求救,如今你在武林裡是人人喊打的叛徒,也只有劍門才會如此善待你!」尖銳的罵聲打斷思緒,總算將陸慎言驚醒過來,抬起頭正是莫笙化身的「羅剛」在自己面前叫喊,陸慎言只得乖乖站起身來,朝著好不容易被允許入住的客房走去。近二十日的奔波,總算在武林大會召開前夕到達嵩山,眾人皆是鬆一口氣,也順道在離嵩山還有一日路程的路旁小客棧住下,洗刷一身的風塵。

    拖著鐵鏈而行,手上,腳上都敲出響亮的撞擊聲,陸慎言向四周注視他的人回以笑容,無視那載滿疑惑、嫌棄、厭惡的眼光,一步步地走進了客房。只是走進去後,他不由為自己沒有認真聽到房間分配而深感愧惱,沒想到,「羅剛」竟是看守自己房間的牢頭啊!

    化身羅剛的莫笙倒是沒有理會陸慎言遲疑的動作,負責將陸慎言安全押送到武林大會是他的職責,而另一個職責則是……

    緊緊握住先前一直藏在腰裡的藥粉,師傅的吩咐是在抵達嵩山前將藥粉喂予陸慎言吃,這是能讓陸慎言知錯能改的藥粉,只要陸慎言吃了它,以後便不會再背叛劍門,也不會再忤逆他了。

    只要這藥粉餵進陸慎言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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