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少歸來 第八章
    「羅傑的親大哥羅成,涉嫌替幫派販賣軍火,正被警方通緝,昨晚企圖在公海偷渡時被捕。」

    楊晨禮的聲音裡也有幾絲無奈,「你知道的,現在的狗仔隊跟蒼蠅一樣盯著哪裡有破蛋,羅成在獄中主動交代身分,不知怎麼的就將羅傑扯了進來,消息被某些知道內幕的人捅了出來,現在鬧得滿城風雨。

    「我一得消息就讓人找羅傑,可是他鬧失蹤,公司的人翻遍整個港島九龍都沒找著他,剛才安妮塔才告訴我人正趕過來。」

    嘉豪略有些得意陰暗地想:他昨晚在這裡跟我「炒飯」,你們找得到才有鬼咧!

    「到明天,大約全香港的人都會知道,羅傑有個混幫派還犯了事的蠢兄弟。」

    嘉豪眼中下意識的閃過一抹嗜殺欲,隨即又慢慢沉下去,「公司有沒有辦法擺得平?」

    「羅傑跟他大哥的關系一向很僵,不便出面,由公司代為協調,再說羅傑沒有涉案嫌疑,警方不會找他麻煩,只是家族事件傳開去不好聽,對羅傑的聲譽會有損傷,星暉可不想因此而使業績報表受挫。

    「羅成一露臉,不出三日,把羅傑祖宗十八代都在報紙列出來,到時會很難堪。」

    「還真是現實,公司裡那幫搞媒體協調的人是吃干飯的呀?老頭子有的是勢力,底下人不會連這點屁事都搞不定吧?」

    晨禮也沒敢在未來當家人面前當誑語,只得避重就輕的說:「丹尼爾正在幫羅傑聯系臨時公寓,現在他的別墅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被堵到,場面到底不好看,這事只要拖得過一個禮拜,大家就沒意思追究了。」

    「靠!外面人都脫線了才會注意這種事。」嘉豪腦子沒轉變就脫口而出,「難怪今天他出門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

    晨禮聽到這句,神經莫名興奮,他自然知道嘉豪口裡的「他」除羅傑不作他想,於是壯著膽子支吾著問:「你……怎麼知道他臉色難看?羅傑昨天在你那兒?」你們的關系好像沒有親密到那種地步吧?最後一句迫於壓力,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嘉豪一下會意,頓覺失言,於是惡聲惡氣地笑罵:「關你什麼事!」

    果真的撞邪了……

    其實想起事發的緣由,連嘉豪自己都覺得牽強。

    排演?滾到床上去,這他媽算哪門子排演?

    晨禮連忙轉移話題:「噢對了,我幫你物色了幾名肯下海的模特,剛從深圳過來,晚上出來檢閱一下?」

    嘉豪看了看時鍾,心不在焉地問:「身材夠不夠正啊?我可是很挑的,上一輯的G奶日本妞兒我付了高價,卻只賺到三成。」

    「是洋人的口味太重。」

    「想嘗清淡的?你不如回去看《美國偶像》〈注:美國收視第一的歌唱選秀節目〉。」

    「你就不怕片子送到謝伯伯那裡,他老人家心髒病發啊?」

    「老頭子年輕那會兒,玩得比誰都凶,你會怕?開什麼玩笑!看不慣就不要兼並我的產業,說得好聽,合法化!在美國辦事需要手段合法麼?星暉插上一槓,我反而束手束腳。」

    「凡事有利有弊,這次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論虛偽我可比不過你們,星暉高層是巴不得荷瑞普改拍文藝片,裸體寫真電影也湊合,文明健康,還可以拿來做科教片,符合廣大正人君子的口味。」

    幾句話把晨禮堵得啞口無言。

    「好了好了,不跟你哈拉了,晚上你帶她們去酒吧等著,我十點左右跟你碰頭。」

    一放下電話,嘉豪作沉思狀,眉宇間結成一片郁氣。

    話說這個羅傑還有多少秘密掖著藏著?現在又跳出來一個哥哥!看他處變不驚、扶搖直上的勁頭,還以為他是鴻運當頭的福星,仔細一分析,根本也是個事故體嘛!光是外表光鮮了,實際情況也是一筆胡塗帳。

    嘉豪這麼想著,不由痞氣地一笑,像是找到什麼樂趣似的。

    待嘉豪驅車趕到星暉總部大樓的時候,正趕上一場露天的簽售活動,周遭熱鬧非凡,裡三層外三層的歌迷和記者,嘉豪只好憑電子卡往後門入口進行政區,坐直達電梯上頂樓辦公室。

    高層中有部分人本以為謝嘉豪不過是未來的掛名總裁,其實恰恰相反,既然他人來了,勢必要求自己在摸清狀況的情況下再下達號施令。

    沒有人比謝嘉豪更清楚實力與威信的重要性。星暉的營運模式和各部門細分、旁支派系與社會關系,化成成堆的公文和密件,迭放在紅木辦公桌上待他細閱,連日來企業課程疲憊轟炸,已經讓嘉豪掌握了公司的大概。

    他行事向來大刀闊斧,並不拖沓,所以難免讓人有疏忽的感覺,其實不然,他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明裡低調暗裡囂張,極適合娛樂時代刀光劍影的現狀。

    晨禮拗不過嘉豪,貼身助理終究被後者全票否決,難不成真的要跟羅傑去要安妮塔?成何體統!所以妥協的人自然不會是謝嘉豪。

    不過謝祖鴻還是給嘉豪安排了各門各派的軍師教練,進行一對一講解,連經濟學權威人士都被雇充當他謝大少的私人顧問。

    有時他坐得不耐煩,也會突然離席,搞得老師直抹汗,不過今天,他卻靜得出奇,面無表情地傾聽對面的中年肚腩兄滔滔不絕的講解宏觀大局。

    各位老師都知道面前這位年輕人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們簽了保密合約,被重金邀請坐陣堂前,大有古時輔佐新王開創新紀元的架式,其實這一切也無非是星暉換新血的先期訊號,眾講師都不敢怠慢托大。

    這位謝少爺人高馬大面目嚴峻,但言行率性,還專愛提一些刁鑽的不屬於傳統范疇的問題,當別人正要在心裡評估他的時候,他又會一針見血地指出討論的要害,言簡意賅概括觀點,讓對方肅然起敬。

    中午十二點,嘉豪對著前方手舞足蹈、賣力授課的肚腩兄做了個手勢,示意中場休息,加之午餐時間已經到點,後者立即識趣地揮汗退下。

    嘉豪將高背座椅旋轉了半圈,然後面對落地窗外的繁華景象出了會兒神,就執起桌上電話撥號,響了數十下,都沒有人接聽。於是他重撥這個號碼三遍,仍然是無人應答。

    以往嘉豪等人接電話從來不會超過五秒,現在的耐性實屬奇跡,而且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甚至還拐了個彎,從秘書提供的內部通訊簿中查出安妮塔的電話。

    而這位令他印象深刻的眼鏡女在聽清他聲音的時候,顯然受到了驚嚇,扯著緊繃的嗓音同他說,今天羅傑放她假,並且交代過除了星暉內部的來電,其它電話一律不接聽。

    看來公司有替他找到了新聞發言人,他也樂得避一陣子。

    這種緋聞最不討好,羅傑要是口口聲聲承認兄弟罪行,便是坐實了欺瞞民眾身世的名頭,他到底不比普通人,六親不認還有各式理由可以申訴,他不坦白即會惹來猜疑議論。

    如果羅傑不承認兄弟情呢,又好似太無人情味,手足相殘落井下石,名聲更不好聽。

    但嘉豪並不擔心羅傑的處境,因為他覺得知名藝人都應該有起碼的抗壓能力,而且有大班隨從在身後出謀劃策起駕護駕,出得了什麼事!

    羅傑這棵搖錢樹暫時倒不掉,假以時日,再被八卦小報添油加醋,摻入些傳奇元素加以炒作,還有可能反過來成佳話。娛樂圈的事可以翻來覆去講,除了當事人,誰辨得清真假,只要熬過敏感期,再待柳暗花明都不是難事。

    正因為了解這種規律,所以嘉豪肯定,羅傑不會為這件事憂心太久。

    他打電話給羅傑,羅傑不接,他不以為然,繼續撥號,彷佛只要是那個人的事,他的耐性就好得不像他自己。

    一個鍾頭後,羅傑回電:「找我?」

    語調波瀾不驚,嘉豪已經可以透過聽筒聯想到他漠視的表情。

    嘉豪眼梢有絲不滿,因為他對自己依然不怎麼客氣,即使他們之間多加了一層特殊關系。

    「剛才干麼不接我電話?」

    「我沒空。」針對霸道得沒道理的提問,羅傑也給了比較直接的答案。

    謝大少做一次深呼吸,以此來遏制氣焰:「不是要避難麼,不如搬到我這裡。」

    「不用了,公司有給我安排酒店。」

    「酒店?」好像羅傑在說笑話似的,嘉豪不屑地撇撇嘴,「我可不隨便請人來我的地盤住宿,這點面子都不給?昨晚你不是也有爽到?你嫌同我不夠默契還是覺得有什麼傷到你自尊,要我別再得寸進尺?」

    「昨晚不算什麼,你不用要挾我。」

    嘉豪開始咬牙切齒:「老子沒空跟你兜圈子,你到底要不要來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嘉豪甚至聽見了淺淺的呼吸聲,纖細昏濁曖昧,像一根羽毛在胸前輕輕搔刮……

    忽然間,嘉豪發現自己的心跳加快一倍不止,自打十二歲第一次用水果刀割傷了一名找他單挑的韓國少年以後,他基本上就沒再無緣無故緊張過,就現在這樣,好像要被法官判刑似的煎熬感,還真他媽詭異。

    如果嘉豪當時就能准確辨認,這樣的反應是傳說中的「戀愛初期症候群」的話,他一定會被自己惡心死。

    「我——考慮下。」

    等了半天,人家給了個無可無不可的回答,嘉豪卻差點憋到斷氣。

    「隨你便啦。」嘉豪最終還是忍不住耍橫,講完這幾個字就迅速收線。

    羅傑盯著話機,神情凝滯了大約有一分鍾左右,直到場外有人催促,他才揚起手抹了抹臉,像是要讓自己保持最初的清醒。

    從沒有人能這樣明擺著對他惡形惡狀,卻又口是心非地袒護關照他,他知道謝嘉豪的邀請是出於好意,而且對方的這一舉動,已是對他羅傑最大程度的回饋。

    原來最怕謝嘉豪會在與他一夜情之後輕視他,但設想的壞結果都沒有發生,相反,他有打探到自己的處境和所要面臨的問題,人性的陰暗面越來越多的暴露出它的本來面目,而羅傑心裡明白,恰恰只有謝嘉豪,是那個會對他寬容到近乎放縱的人。

    連這一頭的嘉豪也知道,自己似有若無的躍躍欲試,從某種程度上說,算是進行了大規模的暗示。

    兩個男人被壓抑太久,自然而然要尋求情欲通道宣洩一下,所以他們找到新鮮的彼此,當時看起來,並沒有不安全隱患——不會被人追蹤,也無須向任何人交代,完全私密。

    可越如此,就越使人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那一整日,嘉豪都不由想起昨夜羅傑的種種癡態,稍有些不知所謂的牽念來,自己也覺得搞笑,不是一向最信奉「明晨早起後會無期」的麼?何時竟然婆媽起來。

    羅傑的工作表再次爆滿,但拍攝項目拒絕記者來訪,也少了顧慮。不過自清晨起,心頭有什麼重物一下被提走了,不再似以往那樣狠狠壓迫他的神經末梢,讓他每每念起就頭疼欲裂。

    等隔了幾小時,他才意識到,原來是因為兄弟羅成被捕的緣故。

    其實,他並不曾恨過那個人,畢竟是手足血親,接不接受不取決於他的意願。但成年後,羅成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黑色的影子,前後左右地向他追索一些根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

    而現在,無論對方要如何搗毀他傷害他,他都決定不再躲閃,因為可憐蟲是沒有資格向他提條件的,他給過的援助到此為止。

    突然間,羅傑有種解脫感,再不需要給自己心軟的理由。

    不止一次警告過羅成,讓他脫離幫派,可是沉迷賭博的他早已喪失理性,為了利益他變本加厲,這次是槍枝,下次又有誰能保證不會是毒品?這世上的悲哀都是自己親手促成,與人無尤。

    傍晚前,羅傑被警方如期傳喚,公司有派給他私人律師,代為出面解決場面上的問題,最後一刻,大約是怕徒生枝節數罪並罰,羅成到底沒有把他與局內人,諸如梁彪那些父輩人士千絲萬縷的聯系招出來。

    嘉豪最近頻頻現身公司,已漸漸引起一些內行人的關注,高層中的牆頭草們索性向嘉豪大方提出社交請求,打高爾夫、斯諾克、參與私人聚會。

    嘉豪本性不馴,卻深諳表面功夫,那天晚上八點應酬過兩位星暉的合作伙伴,就趕去酒吧跟楊晨禮會合。

    晨禮帶來了五個女孩,容姿樣貌都稱得上上乘,其中一個更是薄施脂粉,半點風塵味都沒有。

    嘉豪知道那個氣質特別、身材高挑的女子叫妮妮,此女很有意思,操一口吳儂軟語,廣東話還不嫻熟,但表演吉他和薩克斯風時卻瀟灑英氣,還會跳姿勢漂亮、女人味十足的探戈,在酒吧裡很拉風。

    一來一去,晨禮看出妮妮對謝嘉豪本人的興趣,遠遠超過了對荷瑞普片酬的興趣。

    一直玩樂到十二點,嘉豪才搭上晨禮的肩走出酒吧,晨禮問他:「人找得不錯吧?」

    「錯不錯要看銷售業績,又不是選美。」

    「哇,用不著這麼現實吧!」

    「這種話從你嘴巴裡講出來,特別假。」嘉豪一把揪他到角落,臉上嚴肅起來,「喂我問你,羅傑現在被安排住哪裡去了?」

    「你關心這個干麼?」

    嘉豪作勢要動武,這才讓楊經理委委屈屈地招供:「羅傑拒絕住酒店,所以大約會去莉莉那邊嘍,她是名門之後,房子夠大又偏。」

    「莉莉?女的?」

    「是羅傑的化妝師啦,他們同期出道,也不會傳緋聞,公司這樣安排自然有原因,放心啦。」

    放心?他有什麼不放心?!嘉豪憤憤地想。

    「算啦,問你也是白問,我回去了。」他甩甩手走人。

    晨禮在身後沖他喊:「那幫女士怎麼辦?」

    嘉豪頭也不回答:「誰帶來的誰送走。」

    「嘿,你講不講理!我可是義務勞動哎。」晨禮癟下嘴,只好認命地扭頭去當小姐們的司機。

    他走回酒吧,看見妮妮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晨禮暗歎:謝少爺那個花心蘿卜,這世道有哪號人物能拴得住他,我鞍前馬後伺候那人也不冤枉!可是,我真懷疑阿豪沒有情愛常識,其它方面再厲害,感情這一塊根本就少根筋的嘛。

    坐上車,嘉豪才發現落在車上的手提電話有幾通未接來電,九點多有一通是羅傑的,嘉豪沒想現在是幾點了,順手就打回去。這一次,卻是響一下就被接起來。

    「你剛才找過我。」相信不會是手誤撥錯號。

    「你中午問我的事,我想過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到府上住幾天,兩周後等事情平息,我就可以搬回去。」

    嘉豪的食指敲擊著方向盤,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聲音裡卻聽不出情緒:「那你什麼時候過來?」

    「我就在你公寓樓下的停車場。」

    哈?這小子是傻瓜麼,半通電話就算通知他了!等那麼久不聲不響的,難不成是想在停車場過夜啊。大明星的頭腦是不是都比較另類?

    很久沒有玩午夜飛車了,嘉豪對自己的雀躍知之甚少,他只想要快點達到目的地,將那個色彩斑斕的羅傑從黑暗的車廂裡拖出來,放到自己的臥房。

    想到自己即將收留一個全香港都覬覦的男人,竟有一些類似於「金屋藏嬌」的竊喜感,當然,這種情緒太過私密,嘉豪不會輕易洩漏出來。

    一點差一刻,嘉豪已經走進車庫,找到在吉普車駕駛座裡打瞌睡的羅傑。

    「你就不怕在這裡被打劫啊?」

    「我又沒帶錢。」

    這是什麼歪理,就憑你這張臉,也值千萬不止!

    不過嘉豪並不同他爭辯,似笑非笑地看向助手座上的簡單行李袋,饒有興趣地等他再開口。

    羅傑說著已經從容的下車來,有些疲倦的樣子,因為睡姿不穩,頭發有幾根不馴地翹起,竟多了幾分任性的家居味道。他看嘉豪一直抱起手盯牢他,也只得勉為其難地迎視對方。

    「我只讓助手帶了些必需品過來,今天早上穿走的衣服,我送干洗店了。」

    他說這些廢話做什麼?嘉豪決定不理他,兀自開了他的副座車門,取出行李袋扛在肩膀,大跨步向安全通道走了出去。

    這個場景有些熟悉,羅傑想起來,他第一次跟謝嘉豪見面之後,他也是這樣將行李甩在身後,往星暉大樓的直達電梯走去,看起來無所畏懼,把誰都不放在眼裡。

    現在情景重現,背景交迭,他卻從心底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暖意。

    待兩人回到那個半新不舊的客廳,撲入眼簾的就是那組他們曾歡愛過的大沙發,淺色布料上竟殘余著刺目的情欲漬跡,羅傑的視覺突地刺痛,臉上一熱,不由自主地回避開。

    見嘉豪提著他的行李袋走進主臥室,羅傑想出言阻止,發現人已經消失在門框內。

    片刻之後,嘉豪走出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來,干麼杵那兒不動?」

    「我住客房就好。」

    「客房灰塵結得有一尺多高厚,你吃得消?」

    「公司的人不知道我到你這裡。」

    「我也沒准備去廣播呀。」兩人針鋒相對慣了,嘉豪講話也不顧忌,這就是跟羅傑相處的好處,不用假客套、不用來冠冕堂皇那套。

    看羅傑去流理台倒水喝,嘉豪轉身問他:「今天你沒怎麼樣吧?」

    「嗯?」羅傑應了一聲,取下玻璃杯倒水,像是沒有抓住嘉豪提問的主旨,等反應過來,剛含進嘴裡那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嘉豪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勁爆程度,一臉詢問地看著端著杯子的羅傑:「疼的話,我有些膏藥,或許可以——」

    「不用!我沒事……」羅傑打斷他的話,迅速背轉身,將雙臂撐在清潔池邊,不再言語。

    嘉豪大概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頭,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然後隨口道:「浴室裡有干淨浴衣,你可以先洗。」

    羅傑二話不說,聽完就直接往浴室去了,與嘉豪擦肩而過時,也沒有看他一眼。

    這類級別的無視稍有些無禮,但因為是強抑後的平淡而不是冷漠,所以並沒有令嘉豪感到怏怏不樂,反而有點興致勃勃起來。

    屋子裡突然多加了幾分人氣,獨居慣了的嘉豪,也沒有不適感。羅傑所到之處一向有蓬篳生輝的功效,那麼對於他謝嘉豪又意義何在呢?

    嘉豪若有所悟地盯著沙發上的精液污漬,舔了舔下唇,鋒利的目光穿過客廳,往那傳出嘩嘩水聲的浴室射去。

    當嘉豪拉開浴室移門的時候,裡面的人顯然吃了一驚。

    羅傑詫異的回頭看了嘉豪一眼,冷靜的說:「我就好了。」

    「噢,我不急。」嘉豪閒庭信步般地踱進來,「我用浴缸。」說著就坐到浴缸邊上打開水龍頭放水,然後好整以暇地看著渾身赤裸的在蓮蓬頭下濕身的羅傑。

    這樣毫無遮掩地在一個人的注視下,羅傑感到渾身不自在,再經歷昨夜一役,現在看到謝嘉豪就足夠令他繃緊神經到要斷裂為止。

    這下子,再裝酷也頂不大住了,羅傑隨手就扯下一塊白色浴巾,圍在腰間,然後准備往外撤。

    誰知,謝嘉豪先他一步起身,五指有力地鉗住他的手肘,讓他受力受彈,濕漉漉的背脊直接撞上了嘉豪健壯的胸膛,衣料的摩擦力讓羅傑禁不住微微戰栗了一下。

    「干麼那麼急,是怕我吃了你?」

    憋了半天,羅傑只聽見自己無力的回了句:「你別這樣。」

    嘉豪看著羅傑比任何時候都柔和的側臉,那被熱氣蒸騰過、面頰耳垂赤紅得透明一般,平滑的肌膚每個毛細血孔卻都賁張著,向外發散著濃烈的情挑。

    嘉豪知道這個男人英俊得不象話,但是這樣在氤氳中近距離觀賞,又是進一步確認這一事實的過程。

    而現在牢牢鎖住他視線的,卻是羅傑肩上的那道齒痕,淡淡的,卻仍辨得出來,月牙狀,輕薄地邊接著鎖骨,昨天的狂情虐愛,就這樣活色生香地從這道不深不淺的印跡裡傾洩而出,嘉豪對自己暗叫一聲不妙,下半身不聽使喚的舉手投降。

    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會對一個男人興趣盎然屢試不爽?難道愛美之心作祟,連他謝嘉豪也未能免俗要被這個男人深深勾引?

    這麼想著,另一只空閒的手已經輕柔地撫上那個粉紅的牙印:「看來我下口太重了。」

    他低下頭來端詳了一會兒,再由內而外用舌尖舔舐那道傷疤,緩慢的堅定的情色的,眼角的余光還頗有些玩味,觀察羅傑不知所措卻又強作鎮定的危機表情。

    「是這裡疼呢?還是——」那只剛剛還在肩膀上的手,粗糙地沿著脊椎下行至股溝,在羅傑有所抵御之前,食指就著清水的助力,輕推入昨天被開發蹂躪過的穴口,「那裡更疼?」

    羅傑呻吟出聲,條件反射似地一把掙開了嘉豪雙臂的禁錮,他漲紅著臉輕輕喘著氣,濕發貼到耳鬢,很有幾分獨有的男色風情,但他仍不動聲色的說:「我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對象,你要玩,找別人去吧,我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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