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夫失寵中 第三章
    清早,一塵不染的廚房裡,一道一百八十公分的修長身影,正神清氣爽的站在銀白色的雙門冰箱前。

    傳統的父權社會,造就了太多的大男人、小女人,楊耐冬敢說,像練姬樁這樣充滿自信的傑出女性,傳統的大男人一定不知道該如何去欣賞她的好。

    楊耐冬不一樣,他從來不愛在兩性關係裡扮演那種自大的威權代表,對他來說,體貼溫順不是女人的天職,男人也可以,尤其是對一個他發自內心想要追求的女子。

    與其說他堅信兩性平等,倒不如說,他更樂於主動付出關愛。

    就從煮一頓早餐開始吧!楊耐冬有信心,生活經驗累積出來的好手藝,一定可以幫他加分不少。

    然而當滿是期待的楊耐冬拉開冰箱把手後,思緒頓時一片空白。

    親眼目睹了裡頭空蕩蕩的一片,下一秒,他不禁懷疑起練姬樁到底是不是真的住在這裡。

    不是他太大驚小怪,但這絕對是他這輩子看過最空曠的冰箱了,扣除賣場展示用冰箱外。

    難怪她的廚房乾淨得沒有一丁點的油煙殘留,雪白的牆面屹立不搖的綻放著無瑕的純淨,他甚至敢斷言,她一定從來沒有在這個廚房裡煮過任何一頓晚餐,因為瓦斯爐台上的膠膜還緊緊的貼在上頭呢!

    她有必要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嗎?

    楊耐冬苦笑著蹲下身子,勉強在蔬果儲放的抽屜裡,翻找著乏善可陳的食材,心想,那可愛又暴躁的女人沒有被餓死,真是上帝最大的奇跡了。

    忽地,嵌掛在牆上的室內電話響起,他起身跨開步伐,抓起電話——

    「喂?」

    電話彼端約沉默了兩秒鐘,旋即掛斷。

    嘟嘟嘟……楊耐冬納悶的看了看手裡的話筒一眼,直覺的將它扣回了機座,轉身回到冰箱前,繼續他手邊未竟的冰箱尋寶。

    房間裡,雙人的席夢思床上,練姬樁瞪著暫時失去焦距的眼睛,正在跟自己的意志力抗爭著要不要起床。

    「剛剛怎麼好像有電話鈴聲?」轉速不足的腦袋還在搜尋幾秒鐘前的記憶。

    下一秒——

    對,一定有,要不嗜睡如命的她怎麼會在鬧鐘還沒吵得震天價響前就醒來?

    她厭煩的閉上眼睛,不甚優雅的翻側了身,突然,一道無形的閃電冷不防的劈上她的腦袋,她頓時瞪大眼睛,「糟了,該死!」

    她忘了楊耐冬了,忘了那傢伙暫時要在這兒寄她籬下。

    一鼓作氣的跳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她快跑的奪門而出。

    「剛剛是不是有電話?」她在廚房的冰箱前,找到了楊耐冬。

    萬幸,這時候的他衣著完整,不至於又勾起她昨晚的遐想。

    「早安。」

    他的問候讓練姬樁一陣羞赧,連忙也拘謹的回應,「早、早!」不過她還是維持不了太久的從容,連忙煩躁的問:「剛剛是不是有人打電話來?」

    「嗯,是有一通電話,我怕吵醒你,所以自作主張的接了,不過,對方馬上就掛斷電話。」

    「誰打的?」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他搖搖頭,「不知道,對方一句話都沒說。」

    聽到這個,她整個人絕望的閉上眼睛,「完了……」

    「完了?為什麼?」楊耐冬不解的問。

    練姬樁一點都不想跟這個披著東方人皮的老外解釋什麼,逕自走過去拿起牆上的分機電話,查看來電顯示。

    果然——

    來電的不是什麼閒雜人等,而是她那遠在南部,每天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的母親大人。

    平常她們母女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能不聯絡就不聯絡,會讓母親大人一大清早打電話來,除了她那跟懸案一樣終年不解的終身大事外,應該就再沒有別的事了。

    正當她思索著要如何應戰之際,電話二度響起。

    這一次,她沒讓楊耐冬有反應的時間,伸手一抓,馬上把話筒湊近自己的頰畔,「喂,」

    「姬樁,我是媽,剛剛接電話的人是誰?」母親大人劈頭就問。

    為了不想讓母親大人的追問跟渲染壞了她一整天的心情,練姬樁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來個打死不承認。

    「剛剛哪有什麼電話?」無辜狀。

    「有,是我打的電話,還是個陌生男人接的。他是誰?為什麼在你屋子裡?做什麼行業的?結婚了沒……」練家母親大人一開口,喋喋不休就像連珠炮。

    「停——」練姬樁大喝一聲,「媽,聽著,沒有,剛剛並沒有什麼電話,我家的電話連響都沒響起過。」

    她原本還說得面不改色,突然看到楊耐冬回頭來,頗是玩味的衝著她笑,頓時心虛尷尬了起來。

    索性,背過身去,把他當空氣,繼續厚顏無恥的對母親撒謊。

    「胡說,我剛剛明明打了你的電話,是個男人接的,我嚇了一跳,才匆匆忙忙掛了電話。快說,他是誰?」練母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勢。

    「媽,你就打了這一千零一通電話,而我已經接起來了,根本沒有你所說的另一通電話,以及某個不存在的男人。」練姬樁只差沒拜託母親,趕快把自己的思緒從鬼打牆的狀態裡解放出來。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中華電信最近系統頻繁的出現問題,一定是跳號了,你剛剛鐵定是打到別人家去了。」臉不紅、氣不喘。

    「真的嗎?」練母半信半疑,可是女兒的說詞又太強勢,叫她全然沒有反駁的機會。

    「媽,相信我,一定是這樣沒有錯。」猛翻了白眼,練姬樁一點都不想去看一旁笑得腸胃打結的楊耐冬。

    笑啊,笑啊,笑死他好了!

    「好吧、好吧!沒有就沒有,反正那也不重要。媽是要跟你說,隔壁的李阿姨說要幫你介紹男朋友——」

    看吧!看吧!又來了,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媽,別又叫我去相親了。」練姬樁的頑劣脾氣當場爆發。

    「對方很優秀,是個科技新貴,有車、有樓……」

    隨著母親的說話,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越來越臭,「媽,結不結婚不過是小事一樁,你為什麼非得搞得好像千年懸案一樣,非要它破案不可呢?」

    接下來,練母又千篇一律的叨念了她一串,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

    「媽,這事情我們改天再說,今天辦公室很忙,我要趕著去上班了。」

    叩——她索性掛了老媽電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句話是母女關係的註解,也是說給楊耐冬聽的解釋。

    只是……她幹麼要跟他解釋她們乖張的母女關係?

    算了,當她一早血壓太低,神智不清好了。

    「可以來吃早餐了。」楊耐冬識相的沒多問。

    「早餐?」她詫異的表情,彷彿他說了什麼火星文,不可置信的目光追逐著他手上的瓷盤,震驚的拉開椅子乖乖入座。

    他把瓷盤放到她面前,「食材有限,湊合著吃吧。」

    「等等,你這些東西是從哪裡變出來的?我不認為我住的地方裡曾經儲存過這些東西。」

    「冰箱找的,裡頭還有所剩無幾的蔬果,和僅剩的一罐鮪魚罐頭。我把它們料理成鮪魚黃瓜跟番茄燉蛋。」

    冰箱找的?練姬樁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色彩艷麗的早餐。

    鮪魚黃瓜跟番茄燉蛋……那該不會是她打算買來DIY美容的材料吧?

    敷臉專用的天然小黃瓜,攪和在鮪魚罐頭裡載浮載沉;粉刺必殺的便宜蛋白,被煮熟了;還有她夢想中的番茄泥面膜……全被他摻上雞蛋料理在盤中。

    「楊耐冬,誰准你用了那些東西?那是我美容DIY的材料欸,你竟然把它們全搞成了屍體。」她忍不住大叫。

    「美容DIY的材料?我說這位姊姊,難不成你花了錢買一個近五百公升的大冰箱,就只是為了冰那兩顆番茄、三根黃瓜外加四顆雞蛋?買個旅行冰桶不就綽綽有餘了?」楊耐冬搖頭苦笑。

    「不行嗎?我、我不喜歡囤積食物。」

    「這跟囤積與否無關,而是你的大材小用簡直羞辱了那台冰箱。」

    「我要怎麼羞辱我的冰箱,還輪不到你說嘴。」

    「好,我不說,誠如你所說,反正它們已經都不幸變成屍體了,那就別浪費,快吃吧!」

    本想走人的,可是肚子卻沒人格的發出飢餓的訊息。

    反正他這頓早餐所用的材料也全是她買的,不吃白不吃,犧牲了保養,總也得飽了肚子吧?

    練姬樁抓起湯匙,嘀嘀咕咕的吃了起來。

    唔,還不錯嘛!也不是那麼難吃,看來,當初她那些天然食材買得可真好。

    望著她大口咀嚼的模樣,楊耐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原來除了鬥嘴罵人,練姬樁那張刀子嘴,乖乖吃東西的時候也挺可愛的嘛!

    突然,她的腦袋閃過關於昨天的片段,停下進食的動作,用經過一夜已經所剩無幾的愧疚眼神,看了看他的唇,又看看他的臉……

    該死的唇,依然要命的引人遐想,至於臉……阿彌陀佛,幸虧紅色的指痕已經褪去。

    「那個……」欲言又止。

    「什麼事?」楊耐冬望著她。

    躊躇半晌,「那個……昨天,對、對不起。」她尷尬的扭動自己的嘴,含胡的說了句道歉。

    沒等他回應什麼,練姬樁用最快的速度將食物塞滿了嘴巴,火速閃人。

    她一走,楊耐冬二話不說就收過瓷盤,拿到水槽去清洗。然而水槽前的他,卻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原來挨打,也不是盡然都是衰事一樁,他隱約察覺到,練姬樁似乎還花了一些時間,貪看了他的唇幾眼。

    女人啊,就愛口是心非。他在心裡這麼想。

    換下睡衣、上了淡妝,明明沒有耽擱什麼,可是等練姬樁換好衣服走出來,楊耐冬已經在門口久候多時。

    皮衣裡,他穿了一件白領的水藍襯衫外搭毛料背心,襯衫的袖子在皮衣袖口外反折,給人一種清爽俐落的新形象。

    奇怪了,印象中,會選擇那種款式襯衫的男人,大多是從事工作內容拘謹、嚴肅的金融業精英,可是穿在楊耐冬身上,卻沒有金融業分子所帶來的壓迫感,反而給人一種獨有的簡單乾淨。

    他左耳上,前衛的銀質耳環閃耀著光芒,還有食指上的戒指、褲腰上的鏈子,這些龐克的元素點滴添加起來,竟然一點都不讓她反感,反而讓她覺得是一種很有型的搭配。

    私人恩怨不談,她是肯定他的衣著品味的。

    尤其是他那看似無害的目光,竟蘊含著一種魔力,叫人不禁……怦然心動。

    「有什麼問題嗎?」楊耐冬察覺她的目光已經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了。

    像是被逮到了什麼,練姬樁臉上驀然一陣溫熱,倉卒的收回目光,「哪有什麼問題?上班了!」粗聲粗氣的掩飾自己的心虛。

    她臉紅了。為什麼?望著他的時候,她腦子究竟想了什麼?

    要不是她此刻的表情太過嚴肅,要不是昨天那巴掌的餘威還在心裡蕩漾,楊耐冬真的很想要探究一下。

    一上車,練姬樁就開口說:「已經給你吃、給你住、還給你睡,今天我可以開始奴役你了吧?」她可沒忘了他昨天說過的話。

    「樂意之至。為了不白睡姊姊的床……」

    「楊耐冬,你鬼扯什麼?什麼叫做白睡了姊姊的床?是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不要製造曖昧假象。」

    「是。為了感謝你的收留,也為了不讓家裡的廚房哭泣,我願意用拙劣的料理廚藝,來換取那個小小空間的使用權,藉以傳達我的感激,可以嗎?」

    「你剛剛不是已經使用過了?現在才問,會不會太晚?」白他一眼,「記得給我收拾好,千萬別讓小強聞香而來。」

    「小強是誰?」

    她翻了一記白眼,「那不重要,總之請保持乾淨整潔。」

    所以那就是答應嘍!楊耐冬點點頭,逕自從口袋裡拿出個人PDA,「另外,今天下班的時候,可以送我到大賣場去嗎?我想要購買些生活用品,尤其那個空蕩蕩的大冰箱,我非常渴望它能開始負荷一些工作量,替我們冰存一點食材。然後……」

    「然後還有什麼?你可不可以簡單扼要的一次說完。」她不是太有耐心,尤其在這種剛接過母親電話的早上。

    她偉大的媽媽,真的有把人逼瘋的潛能。

    「我需要這裡的地址。」

    「你要地址做什麼?」

    「有些私人物品跟書籍要從美國寄過來,為了不讓個人包裹在太平洋上漫無目的的飄,我需要一個包裹流浪的最終站。」他幽默的說。

    趁著停紅燈,練姬樁抓過他的個人PDA,在手寫面板上寫下地址,不忘損他一句,「小朋友,家裡的地址千萬要記好,萬一哪天迷路了,警察伯伯才可以幫你找到回家的路。」順順他額前的發,滿是惡意調侃。

    楊耐冬沒被她激怒,只是一逕的淡笑。

    好,這一次先禮讓「長輩」一回,下一次,只要她膽敢再用對待小狗的方式這樣敷衍他,他一定二話不說,當場把她撲倒——

    「你冷笑什麼?」她逮到他嘴邊的詭異揶揄。

    「沒有。」他收起PDA,故做無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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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他們之間的話題很安全,在乖張的案件裡抽絲剝繭,在屍體裡找尋隱藏的答案,只要不談情說愛,工作裡的練姬樁是自信又美麗的。

    瞧她此刻是何等的眉飛色舞、神采飛揚,楊耐冬從來沒有看過有誰可以比她更熱愛自己的工作。

    「你非常熱愛自己的工作。」

    「當然!服務有生命的個體,很多人都在做,可是願意傾聽死者聲音的人,卻少得可憐,我不是因為自己是那少數的一分子,而感到自負自滿,而是對於生命的尊重,到死,我都虔誠的遵行著。」練姬樁如是說道。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她對這份工作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丁點。

    外界太習慣用薪資所得來判斷一份工作的可不可行,卻忘了深究背後堅持的信念。很多人無法理解,甚至不諒解,質疑她為什麼不到光鮮亮麗的醫院工作,而願意終日與死亡為伍。

    無所謂,她不需要那些人的明白,她只要不愧對自己的選擇就夠了。再者,面對死人,永遠比面對活人容易,因為死人永遠都不會欺騙。

    打從心裡的追求意念一確定,楊耐冬對她的好感指數就呈現直線上升。

    他心裡非常清楚,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夠如此絕對的吸引住他的目光,但是練姬樁卻輕而易舉的辦到了,就像現在,僅僅只是望著她發光的眸子,他都無比渴望著想要把身邊的她,緊緊的擁抱在懷裡。

    但是,還不行,在她還沒打算卸除她的盔甲前,他的貿然行動只會把她推得更遠而已,他得拿出耐心,一點一滴慢慢的去刺激她,喚醒她潛藏的柔軟才行。

    「欸,聽說你曾經在人體農場待過?」她突然別過頭來,對他詢問。

    楊耐冬抽離私念,讓自己暫時心無旁騖的回答,「嗯,在那裡約莫待了有幾個月的時間。」

    「快說說那裡的情況。」練姬樁迫切的渴望求知。

    「第一次站上那塊土地,應該說心裡是非常震撼的,感覺自己跟死亡竟是如此的緊密,空氣裡的味道很可怕,但是,一想到有多少寶貴的知識在那裡被找尋出來,心裡的恐懼變得很渺小,龐大的敬重卻如此簡單的油然而生。」

    練姬樁露出神往。

    「我還記得第一天的早餐會報裡,我吐了,而且是吐到渾身癱軟,一整天都無法進食。只要看見食物,就會想起會報裡曾經出現的腐敗畫面,那時我以為我幾乎從事不了這份工作,是巴斯博士的精神不斷的砥礪我去克服。或許有人認為他太過瘋狂,但是,我認為那是一種對知識的執著。

    「我一直覺得人體農場是個超乎人性的神聖國度,會被社會輿論如此撻伐攻擊,是因為它已經凌駕在人性之上了。

    「負責主導的巴斯博士利用那些死體,建立可以幫助法醫科學化的數據資料,儘管貢獻非凡,但是輿論的浪潮也超乎想像的兇猛,若不是有很堅定的想法,一般人是無法持續下去的。

    「可是平心而論,如果不是人體農場的存在,很多關於法醫專業的知識根本無法這麼被輕易的取得。

    「這的確是一個極端兩難的局面,沒有那些犧牲,根本無法獲得如此寶貴的資料紀錄,這些成功,注定無法避免的伴隨著龐大的指責而來。也因為看到那些崇高的理想被付諸實行,當時,我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是什麼?」

    「倘若有一天,我生命不得不凋零,我希望我能回到人體農場,讓我的軀體可以為這個世界,做最後的貢獻。」楊耐冬說。

    他的話,在練姬樁的心裡投下一抹對人類世界的溫柔。

    她很感動,也沉默了下來。

    曾經,她認真的思考過人體農場存在的意義,繼而又想到,她呢?自己又能做出什麼樣的貢獻?

    「原來,你也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她低低的說。

    這時,車身在紅燈下暫時靜止。

    「對了,楊耐冬……」她無預警的朝他投過視線。

    驀然,眼前這熱切的目光,強悍得叫人大受震撼,叫練姬樁根本來不及吐出嘴裡的發問,就徹底的啞了。

    晶透的燦黑,在眼眶裡奔竄,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

    他又在凝視著她了,銳利得彷彿要把她整個人穿透了似的,在他眼前,她就像是個赤裸的孩子,無法遮蔽。

    緊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在青紅交雜下泛出極端的白,只為了掩飾那股從身體裡發出的不自覺的輕顫。

    微啟的唇,欲言又止,看在楊耐冬的眼裡,可是一場美麗的誘因。

    他的眸色轉濃,顰起眉宇,下一秒,他決定放棄抵抗,選擇再一次大膽的靠近。

    眼前的俊臉飛快的放大,察覺了他的靠近,練姬樁清楚的知道那是什麼意圖,她緊張的低側身去,錯開了雙唇直接的碰觸,然而他的氣息,卻無可避免的落在她的頰畔上。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在這一秒鐘裡呈現空白。呼吸,貼著彼此。

    叭——

    尖銳的喇叭聲,粗暴的拉開兩人的貼近。

    他們像是受到極端震驚似的,各自彈回了座位上。

    後頭那些喇叭聲活似凶禽猛獸,不斷的催促著練姬樁得在第一時間內重新駕馭車身,繼續朝目的地前進。

    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卻又什麼都變了。

    「哈,怎麼突然這麼安靜,我們乾脆來聽聽廣播好了,呵呵……」

    驚覺車廂裡的氣氛靜得叫人心亂如麻,乾笑之餘,練姬樁掩飾的伸出手指,正要往一旁的廣播按鈕觸碰去——

    不同於她的冰涼,楊耐冬的手帶來溫暖,即時的包裹住她的手,阻止這份寧靜被破壞。

    瞬間,那股不容忽視的電流急竄過她身體,震撼了她的細胞,她本能的想要收回手,可他卻完全沒有放手的意願。

    她震驚得兩眼發直,完全不敢去看身旁的他目光會是怎樣的熱烈。

    情緒承受到極限,她驚叫一聲,強行從他的鉗制裡抽回了手,旋即死扣著方向盤不放。

    她起伏賁起的胸口,洩漏了一切。

    楊耐冬輕扯嘴邊的弧度,沒再繼續刺激這緊繃的靈魂。他知道,固若金湯的城池已經開始崩解。

    練姬樁像個機器人似的,僵硬的直奔辦公室,把他遠遠的甩在後頭。

    「早啊,姬樁!」連裕芬已經在座位上。

    「早、早……」她勉強扯動臉頰,擱下外套,抓起水杯就往隱密的茶水間躲。

    連裕芬納悶的看了行為異常的練姬樁一眼,回過視線,不同於練姬樁的慌張,尾隨在後的楊耐冬則是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的走向自己的座位,並主動向連裕芬問候。

    「早安。」

    連裕芬瞇起眼睛打量他須臾,所有發生在練姬樁身上的疑點,頓時豁然開朗。

    她忍住笑意,「要不要喝咖啡?我剛剛煮了一壺,倒一杯給你。」

    沒等他點頭,她已經抓過杯子,起身奔向某人藏身的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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