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道 第九章
    深夜中,法善來到項平床邊,項大娘躺在臥榻上。項大娘前些天因為擔心項平,雖陪著項平卻闔不上眼,項平在昏睡中輕輕的一個呻吟,都會讓項大娘彈坐起來。這些天因為白柔保證說項平已無大礙,項大娘心情放鬆,這些天的疲累讓她睡得更熟,所以完全沒發覺法善進了屋。

    法善坐在床沿,以指尖輕撫項平的臉頰,畫著他的眉形,畫著他的唇。法善心中感歎著,若前半生的遭遇,要埋怨上天的不公,那麼老天卻是在他後半生彌補了他;他遇見了如此美麗的造物,且一心為他,只是他膚淺無知,無福消受如此美麗的心與人。

    想著萍對他無條件的付出,想起平無私的懷抱,法善胸口是一陣陣地翻湧。

    「我對不起你……」法善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就連淚也不知何時積在眼眶,滴落在項平的頰上、唇上。

    法善以指擦去在項平頰上的水漬,以舌舔去在他唇上的淚,嘗到這鹹澀,法善心疼著平以往不知獨自吞下多少這苦澀的淚水。多少次她願意以這甜美的朱唇鋪平他的傷痛,他卻只懂得蹂躪她的心意。

    淚不斷掉落在眼前的人臉上,法善輕柔地添吻著項平的臉,項平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吃力地伸起雙手捧住法善的臉。

    「怎麼了……別難過……我不會離開你的……」而後在法善唇上印上一吻,再次昏沉沉地閉上眼。那一吻如羽毛般飄過法善的唇,搔進他的心裡。法善將臉埋在項平頸間,壓抑不住的哽咽斷斷續續地自喉間發出,項平雖睜不開眼,但他擁著法善,請拍他的背,口中說著呢噥不成聲的安慰。

    翌日,當項平睜開眼,就抬起雙手,想自臂彎中的餘溫來確認昨晚的那場夢。他希望那不是夢,卻一面告訴自己別奢望太多。

    「平,醒了?要喝點水嗎?」

    項平朝項芹點點頭,項芹則小心地先將項平扶起,拿墊子放在他身後,好讓項平能坐起。項芹拿著水杯要餵他,項平反而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拿沒問題的。」

    項芹不堅持要由她伺候,但把水杯遞給項平時,還不忘交待一聲:「拿好,要是娘瞧見我沒顧好你,少不得對我又是一陣嘮叨。」

    「放心,我覺得好很多了。」就算昨晚那是場夢,也是令他一掃心中陰鬱的美夢。

    這麼一項,項平突然發覺自己真是個容易自我滿足的人,就那麼個縹緲虛無的夢,就能讓他放在心中,不斷地回味品嚐那股充滿胸口的溫暖。

    「笨小孩,你在傻笑什麼?」

    項芹雖然是真的擔憂項平睡呆了,痛笨了,但見著他滿是幸福感的傻笑,還是不由得嘲笑起他。

    「哪有什麼……對了,芹,有沒有什麼吃的?」

    「憂,我找人熱一下,你等等。不過爹娘有事出門了,群哥也在當鋪,我請法善師父來陪著你,如何?」

    項芹是真的擔心項平一個人會發生什麼事,或是有什麼需要。但家中除了她,也只剩法善一人,所以不管項平願不願意,項芹都會找法善來。現在不過是先報備罷了。

    「不用了,我都幾歲了,現在也沒什麼大礙,我就在這等你就好。」

    「別以為我會丟你一個人。法善師父,麻煩你過來這邊一趟。」項芹就在門口朝客房叫喚,項平看著窗外的人影往他房門走來,心中又不禁緊張起來。昨晚畢竟是夢,若見到真實中法善的無情,他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失落的情緒呢?

    然而,當項芹離開房間,法善走進房門,他沒有一股腦地走上臥榻的蒲團打坐,反而站在門口望著項平。

    項平不安地回望著法善,不懂他現在欲言又止是為了什麼,忍不住又悲觀地認為,法善是真的不想再與他有任何關聯。

    「……你,好些了嗎?」

    「咦?」項平睜大眼,見著法善竟是低著頭,似是不好意思直視他,只好看著牆角。項平突然能確認,昨晚那不是夢,法善是真地來到他的身邊,傾洩他的委屈,他的手是真的擁住了法善的不安。

    心頭一暖,項平就想向法善開玩笑:「嗯,還不用勞煩你替我解脫了。」

    法善揪著眉,走進項平,低聲地說:「我想,我已經沒辦法替你那麼做了。」

    項平伸長了手,想替法善揉開那揪結的眉心,但終是觸及不到。

    「你可以在我身邊坐下嗎?」

    項平本以為法善會與他面對面坐著,沒想到法善是與他並著肩,這樣若要碰觸法善的眉頭,距離顯得過於親暱,只是手已經舉著了,項平也不多想,輕撫著法善的額。

    親密的動作縮短兩人的距離,法善吻著項平的手,吻著項平的唇。

    「等…等等,芹……在……」

    法善雖停止了深吻,但還是輕啄著項平的皮膚。兩人握著手,額抵著額,項平臉上有掩不住的喜悅,紅潤雙頰的淺笑,令法善心醉。為何他以往,不能滿足於這樣的美麗,這樣的幸福?

    「法善師父,平怎麼了嗎?」

    項芹端著一碗粥進來,正好瞧見兩人相依偎的模樣。項平忘了身上的傷,急忙想退開與法善的距離,便感到腹部的痛。

    「唔!」

    法善扶著項平的肩,讓他靠好在被墊上,剛才吃了一陣痛,項平也不敢再亂動。項芹多少也發覺裡頭不對勁的氣氛,但仍平靜地說:「法善師父,多謝您替我看著平,現在讓我來就好,您休息吧。」

    法善聞言,對項芹微微欠身,便離開房中。在項芹面前,項平不敢對法善的離去有任何的不捨,只能在心中抱怨法善怎麼走得這麼乾脆。

    「平,吃點粥吧,等會兒再喝嬸嬸熬的藥。」

    項平回想起上次一喝完藥,就昏昏欲睡的情景,不由得嘀咕起來:「還要喝?我每次一喝就昏昏欲睡,能不能晚點喝,讓我動一動?」

    「就是非得讓你睡著修養呀,讓你醒著,像剛剛不小心又動到傷口,可怎麼辦?等嬸嬸下回來看看,若是傷口癒合得好,再讓你走動走動。」

    項平仍不死心地說:「那麼肆辰有空嗎?找他來陪陪我,說些我錯過的話本給我聽。」

    「不行,嬸嬸說你現在要坐一刻鐘也不行,你別以為傷的只有皮肉啊,你那些什麼內臟的可都有傷,還是乖乖地睡吧。」

    說不過項芹,加以腹部自剛才的抽痛後,現在正隱隱地刺痛,項平只能喝下藥,繼續昏睡。在失去意識之前,項平期望著夢中能見到法善的身影。

    *** 

    項芹幫項平安頓好後,項大樹與項大娘也自普濟寺中回來,項大娘提了一些拜祭後的糕餅進房,拿了些項芹喜歡的給她,問道:「芹兒,平兒怎麼樣了?」

    「剛剛醒過,喝了藥後又睡了。」

    「平兒一定在抱怨不想喝要吧?」

    「娘真懂他,還說要找肆辰哥說故事給他聽呢。」

    「這孩子,都傷成這樣還這麼靜不下來。芹兒,你看著平兒大半天了,現在就交給娘,你也休息休息。」

    項大娘在項平床邊,把項芹剛整好的被,又再替項平拉實些,端詳著孩子熟睡的臉。

    「我不累,倒是你到普濟寺給平兒求福,寺裡人多,你才勞煩了一下午呢。不過,我們還是別推托了,我是有事想要問娘才不打算走的,有關嬸嬸。」

    項大娘轉過身看著項芹,疑惑地說:「怎麼了?」

    「娘,也許是我多心,但還是不禁在想,嬸嬸究竟是在幫平,還是幫法善師父;而我們,現今在做的,對平是好還是壞?」

    項大娘寵溺地看著項芹,走到臥榻邊坐下,輕拍著項芹的手。

    「芹兒,如果你覺得只要活著就好,那麼,我們就在這麼做;但,若如法善師父,木然地活了三百年,你覺得是好嗎?」

    一聽這話,項芹就想通項大娘的想法,驚訝地問道:「你沒打算依著嬸嬸的話來做?」

    項大娘聽了,笑著拍拍項芹的頭,說道:「真是個靈敏的孩子,這麼輕易就懂娘的心思,現在讓平兒知道要用法善師父的命來換他的命,平兒不氣死才怪。」

    「所以什麼都不做,就看著平死?」

    「芹兒,我不是要白白見平兒送死,等平兒傷好後,我讓他自己選擇,但答案我想是很明顯的,你不也明白?這是為了平兒,為了法善師父,也是為了你的柔嬸嬸,小柔上風道後,就無法維持他們藏身地的結界,而我們願意繼續讓他們住在那,不是貪求小柔的報答,在今後心碎難過。」

    項芹不覺得現在自己能看開,但依然默默地點頭,隨即強顏地裝出惡作劇的神情說:「那麼,現在就找法善師父來守著平,如何呢?我今天下午幫平熱粥時,請法善師父看著平,瞧平難捨難分的呢。」

    項大娘輕捏項芹的臉,說:「不必了,我的心肝傷沒好,還不及著將他交給別人。」

    項芹離開臥鋪,傷腦筋地說:「說得這麼認真,在怎麼樣,平可是個男孩子呢,什麼給不給的。」

    「還不是你先胡說八道。」

    項芹輕笑著離開項平房間,在回到她繡房的路上,在庭中仰望天空。十二月中旬的天氣,今天難得放晴。項家附近有不少稻田,在休耕的農閒時刻,大人們帶著孩子,在田中搭窯烤地瓜,項芹在庭院中看不見,但風中滿是木材為,以及孩子們嬉鬧的笑聲。

    以前,他們兄妹三人,也常這樣地玩鬧:等到過年,更是拿著爆竹在田野中瘋狂。

    一陣急促的振翅聲,拉回項芹的思緒,項芹在庭院中四處找尋聲音的來源時,憋見法善也自客房中走出。項芹懾於法善的肅殺之氣,站在原地,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直到那振翅聲離去,法善的殺氣也才消匿無蹤。

    項芹輕咳幾聲,才把話說出口:「你是什麼時候,能將煞氣掩飾的無影無蹤?」

    「也許你該問,我是什麼時候,才開後後悔殺人。而這消匿不了的煞氣,已成我的血肉,難以抹滅了吧。」

    「這個樣子,萍還願意跟著你?」

    法善一時間不懂項芹是指萍還是平,但無論如何,總是寬容慈悲地對他付出一切。

    回想起項平的體溫,他不願再見到那冰冷、失去血色的軀體。

    「我,不願再度失去。」

    這話出乎項芹的預料,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法善。

    「我想,你忘了你是為何而來。」

    法善怎麼會忘,那是他留在人事三百年的目的。

    「這兩者,並不相違逆。」

    在非得下決定的時刻,他不會猶豫,應該不會。法善騙不了自己的猶豫。

    「那麼,請你好好珍惜。」

    「但望不負所托。」

    項芹不再理會站在客房門前的法善,逕自走入自己的繡房,關上門的剎那,才想到忘了問剛剛那陣翅聲究竟是怎麼回事。雖自白柔那聽聞項平遇襲的始末,但方纔那若是蟬精雷冥,那麼項平豈不仍要擔憂性命安危?

    現在看來蟬精還顧慮法善,若是哪天他豁出去,難保法善真能守住項平一命。莫非,嬸嬸所說的一命換一命,最終會是這樣的結局,法善以自身擋下蟬精危及平性命的一擊?

    項芹搖頭,暗笑自己怎麼了,一定是聽過話本,也跟著胡思亂想起來。心中卻不免念著,若是這樣的進展,也就不需讓項平抉擇,是該要留自己,還是留法善的命。

    *** 

    「總之呢,就是我爹,就是你二叔啊,那時整天拿著筆墨寫個沒停,但整日被關著終究是會煩悶的。再加上兩個孤男寡女在一起久了,難免就有些情愫……」

    「肆辰,這可真不像你,什麼時候聽你說故事說的吞吞吐吐的?」

    項平坐在床上,休息了將近二十天,精神與氣色都好多了,終是得到白柔的首肯,不需再喝那會昏睡的藥。項斯辰也就趁機來探望項平,自然也知道項平一定會想聽聽錯過的話本,但其他故事就罷了,這篇屬於他父母親的,是怎麼講,怎麼拗口。

    「真是,我拿文本來給你看好了,我可不像那個老不修,大刺刺講自個兒的情事還不會害臊。」

    「就把他當別人的故事說,不就得了?你也可憐可憐我,動不得也就罷了,還丟幾本書讓我自己悶在房中啊?」

    「那你找別人念給你聽。」

    「我們家誰有這個空?」

    項平先前也顧慮全天照料在他身邊的家人,但一聽他傷癒合完全,他們就真得放心到只送三餐來擺著。他嬸嬸可還有說幾句「少些劇烈動作,不能提重物」等等的交代啊。

    但若是這些當撒嬌要求家人的照顧,項芹一定毫不客氣的說:「都跟你說不能做那些事了,每人逼你還自己亂來,是你活該。唸書給你聽?開什麼玩笑,你可以自己起身了吧,我可還要工作呢。」

    除去項群與項芹,家中的兩老識字不多,年紀大眼力也差了,他怎好意思去勞煩老人家,而法善……想來羞愧,要是他與法善單獨相處,多半很難僅止於聽他說話本。思緒及此,項平的臉微紅,所幸項肆辰還為了該不該繼續說,而對著窗外傷腦筋,沒發覺項平的不對勁。

    項肆辰自然想得到項家人的性格,雖然無奈,還是決定簡短地說完狐會的故事,歎著氣說道:「我知道啦,不過我不會像說書先生那樣全本說。不過,我想故事的發展,憑你聽了這麼多,也不難猜不是嗎?」

    「就算是浮爛粗俗至極的也好,反正我現在是無聊死了。再說,我想聽的不只是故事,而是二叔與嬸嬸的年輕歲月。」還有,偶爾提及的僧人。真要說來,親自問嬸嬸不是更直接明瞭,亦或是,法善本人。

    若有所思的神情,讓項肆辰以為項平坐累了。

    「你要是累了,就躺下來聽吧?」

    項平連忙搖頭,說道:「就是躺太久,身體才僵著累了,我還想起來走走。」

    「千萬不要。要是我在這時,讓你出什麼問題,我不被項芹宰了才怪。你就乖乖聽故事吧。就說啊,我爹……算了,就叫他狄場,這樣比較像外人。他們就這樣躲了幾年,狄場畢竟是年輕氣盛的男子,白柔你也見過,是相當漂亮的美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了關係。」

    項平忽然想起羅可莉,他與羅可莉間的相處,從來不曾逾越於禮。現在想想,那不是顧忌男女授受不親,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那樣親近羅可莉的慾望。明明認為自己非常地喜歡她,喜歡她的笑臉,喜歡她說話、唱歌的聲音,喜歡與她談論事情,卻不曾有過想摟她入懷的衝動。

    這麼一想,項平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本來就只喜歡男人了,但不容他對這個疑問多做訝異,項肆辰的聲音再次拉回他的思緒。

    「一天,狄場對白柔說:『我不能讓狄家無後,我娘生前也很喜歡你,拜託你生下狄家後人。』狄場聽了、寫了那麼多妖怪故事,當然不會不知道白柔現在是不可能替他生下孩子,這就是要她上風道祈求成人。但若沒了法力,她又該怎麼守住狄場,甚至狄家的血脈呢?

    狄場說:「過了這些年,外頭只怕早把他忘了。」

    白柔反道:「果真如此,那麼小少爺也可到外頭尋找真心喜愛的女孩。」

    項肆辰說到這,彆扭地搔著頭說:「接下來就是些,明明你請我願,卻有在心口難開,導致誤會連連,然後誤會冰釋後,兩人確認彼此心意的橋段。」

    見項肆辰這般難為情的模樣,項平忍不住嘲笑幾句:「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以後這故事,可會被水蘭城的茶房一傳十、十傳百地說下去。」

    「別說了,我想到我娘看著這幾段話本,欲拒還休的模樣,我多想出外流浪,讓他們倆重溫那段歲月。」

    項平這時突然想通一件很重要的事,認真地盯著項肆辰。

    「怎麼,突然這樣看我?」

    項肆辰抹著臉,以為有東西沾上了。

    「聽了這麼久,我怎麼都沒想通,原來你出身名門啊,你是狄家唯一的後人。」

    「是啊,不過還不是一樣種田吃飯聽說書,沒什麼特別的。」

    項肆辰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所以接著說狐僧的故事。

    「本來白柔是很猶豫的,因為若是沒有法力,別說她該如何幫助二十多年後出生的嬰孩,以及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法善,就算該如何藏住狄場都是問題。但人的壽命有限,可不能讓狄場等她。但這些問題,當她發覺所佔之地主人的兒子是何人,所趨之女為何者後,就解決了一大半。

    那農地主人的兒子,是狄場以往的玩伴之一,那新婚妻子,就是狄場曾將她手絹藏起的丫環。那少主人之前到外地當鋪當學徒,所以這些年都不在水蘭城,以至於白柔都沒發現。白柔是喜也有憂,雖有熟識的人,但也擔心他們不願幫忙,或是害怕會牽連到他人。所以時常化為狐形,觀察兩人的言行,終在一天讓她聽見他倆談論著狄家。

    聽聞兩人都是掛念後,白柔便決定向他們說明白,也的確不負所望,他倆可光明正大地擁有在項家土地上的屋子,並且拜入項家,成為項家人。而後白柔就上風道,成人回來,狄場以項家遠親的身份,迎娶白柔。就這樣了。」

    「肆辰,你真是一點也不盡心,就這麼敷衍了事。」

    對於項肆辰急就章式帶過這幾段,項平雖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這樣說項肆辰一句。

    「總之我是說完了,故事也是到這邊結束。」

    「那麼說說你吧,你身上有沒有法力?」

    項平這下想起是項肆辰自蟬精手中救了他,他可沒天真地認為復仇心切的雷冥,會給一個平凡人給嚇走,或是輸給一個普通人。項平好奇的,是項肆辰有沒有可能修煉成仙。

    「只是一些障眼法罷了,不值得一提。」

    就在項平還想追問之時,白柔走進房中。

    「平兒,覺得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嬸嬸。」

    白柔上前替項平把脈,一切無異後,對項肆辰說:「辰兒,你好好地陪平兒,我去找法善師父聊聊。」

    待白柔離去,項平低聲地問項肆辰:「二叔不會介意嗎?」

    項肆辰不解,反問:「在意什麼?」

    「嬸嬸與臭和尚啊,總覺得嬸嬸,很在意那個臭和尚。」

    項肆辰聞言,別有意味地盯著項平,惹得項平不快地問:「幹嘛這麼看我?我是說錯就直說啊。」

    「沒什麼,我會跟她說要她注意的。」要她注意有個人在吃她的醋。

    白柔與項肆辰兩人在傍晚告別項家,路上項肆辰對白柔提起項平介意她去找法善的事。

    「真是的,你們倆為了不讓蟬精接近項家,費心地在項家周圍設符戒,那笨小子還不明就裡在家吃味。」

    白柔得知此事,掩嘴輕笑。

    「雖說是平兒多心,但你可不能在你爹面前提起喔,那人的想像力更加豐富呢。再說,以前我還真被他逼問過,究竟是狄家的他重要,還是一個流浪的江洋大盜重要。」

    「喔,那你怎麼說?」

    話本中沒有提及這些瑣碎的爭吵,但項肆辰相信,一定是他爹將那些略去,營造白柔一心只為他的情景。

    「那時我答不出來,是真的無法回答,即使現在也是。但我所付出的,就算不說,你們也該懂我是如何地重視你們,是吧?」

    項肆辰不知道除了肯定地回答,他還能說什麼。但想起要救項平的方法,項肆辰猜想著白柔是用何心情去見法善的。白柔又突然噗嗤一笑,惹得項肆辰一臉疑惑,等著白柔要說什麼。

    「你知道嗎,當初我要替你取這名字時,跟你爹吵了一架呢。因為那名字,是我一直掂在心上的那人的名字……」

    接著項肆辰憐惜的眼光,白柔笑著說:「還好我成為人,不僅生下了你,而且,再怎麼傷心難過的事,就在這一世完結。我現今所擁有的幸福快樂,讓我慶幸著,不需去陪伴永久的悲哀折磨……」

    所以,我無法留在法善身邊……縱然如此,我還是無法不為他,感到心痛……白柔的眼,在夕陽中閃著淚光,項肆辰無語地陪著她。他知道,若是一切由著白柔所行之法走,她一定會心碎,那麼,他能不能作什麼,來顧全他的母親,以及項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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