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情人 第七章
    這天中午,月眉和黎暉約了在醫院的戶外庭園會面,找了片安靜的樹蔭,坐下來野餐。

    「我們好像很久沒這樣一起吃飯了。」黎暉咬了口未婚妻準備的三明治,有感而發。

    自從訂婚宴那天之後,兩人不曾私下獨處過,偶爾在醫院內遇到了,也只是匆匆打個招呼,聊幾句而已。

    「嗯。」月眉拿起保溫壺,倒了一杯咖啡遞給他。「你最近很忙吧?」

    「謝謝。」他微笑接過。「你也是吧。」

    「看來我們兩個都是工作狂呢!」

    月眉輕輕地笑,表面打趣,心下卻黯然。

    這不是一句工作狂可以解釋的。如果真心思念對方,想見對方,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來相見的。

    而他們倆可以那麼久不相見,是否因為相思不夠深的緣故?

    她澀澀地想,捧著咖啡啜飲著,半晌,低聲問:「對了,你前女友跟她女兒還好嗎?」

    黎暉聽問,一怔。「應該很好吧。」

    她聽出他的猶豫,轉頭看他。「你沒跟她聯絡嗎?」

    他緩緩地點頭。

    她蹙眉。是她看錯了嗎?或者他臉上的線條真的緊繃起來?她很少見他如此凝重的表情。

    明眸閃過一道異彩,她幽幽地揚聲。「暉,你跟你前女友當初為什麼要分手?」

    他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淡淡一笑。「因為我們各自有不同的人生規劃,我想去非洲行醫,她卻想去華盛頓當記者。」

    「華盛頓?」她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來了。「你之前說要去那裡找的好朋友就是她嗎?」

    「嗯。」

    原來就是她。

    月眉深思地望著未婚夫俊秀的側面。她還記得之前黎暉在電話裡提到要去找一個老朋友時,語氣裡充滿懷念之情——他會不會其實一直掛念著前女友?

    「你還愛著她嗎?」

    「什麼?」黎暉一窒,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急忙解釋。「你別誤會,月眉,我跟清芙之間沒什麼,我們現在只是好朋友。」

    是嗎?月眉若有似無地揚唇。為什麼她覺得提到「好朋友」這三個宇時,他彷彿有些遲疑呢?

    好吧,她換個方式問。

    「你對當初跟她分手的事,有沒有一點後悔?」清澈的眸直視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

    他感覺到了,微微苦笑。「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後悔也沒用。他是這意思嗎?

    月眉怔望他,咀嚼著他話中涵義。

    一個決定,改變的可能是兩個人的一生,尤其是關於男女之間的愛情。所以在做任何決定時,是不是該好好想一想?

    月眉頓時迷惘。

    見她神情有異,黎暉揚眉,正想開口,一道冷冽的嗓音搶先揚起。

    「抱歉打擾兩位。」說話的是板著張冷臉的向原野,他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段。

    一見是他,月眉臉色一下子刷白,她垂下眸,緊緊握住手中的馬克杯,黎暉若有所思地掃了她一眼。

    「黎醫師,內科那邊好像有事找你。」向原野淡淡地說。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廣播?」

    「黎醫師跟未婚妻你儂我儂,沉醉在兩人世界,當然聽不到外頭的聲音了。」黑眸閃著銳光。

    黎暉揚眉,微訝地迎視向原野略帶敵意的眼神,幾秒後,他像是領悟什麼,俊唇一挑,站起身。

    「月眉,我先走一步了。」

    「咦?」月眉訝然。「可是你便當還沒吃完呢!」她幾乎是驚慌地朝他伸出於,想留住他。

    「我飽了,不吃了。」黎暉擺擺手,瀟灑地離去。

    月眉無助地目送他的背影,全身寒毛豎立,強烈地意識到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向原野,他就是不肯放過她嗎?

    她緊繃著身子,感覺到他在她身旁坐下,送來一股擾人的男人味。

    「看來大小姐很關心自己的未婚夫呢!」他隨手抓起野餐籃裡的一個飯盒,陰沉地瞪著其中豐盛的菜色。「還親手做愛妻便當?真感人。」

    「這才不是什麼愛妻便當呢!」她莫名地赧紅了臉,搶回飯盒。「這是我們家管家做的……」

    辯解聲變得微弱,她愣愣地看著他別過臉,直視前方,嘴唇抿成一直線。

    不知怎地,她忽地感覺如此漠然的他,身上好似隱隱透出一種孩子氣的寂寞,讓人很想將他擁在懷裡,好好疼惜……

    是她的錯覺吧!那麼強悍的他怎麼可能像個孩子?

    月眉搖頭,甩去腦海不可思議的印象,心口,卻悄悄融了一塊。

    「你吃過了嗎?」她柔聲問。

    他聽問,猛然轉過頭,給了她一記「原來你也會關心我吃過沒」的眼神。

    心口融化更多。她淺淺微笑。「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些我吃不完,你……要吃嗎?」

    他瞪著她忽然溫柔的神色,良久,眼底閃過複雜的光。

    「不用!」他一口回絕,就像孩子在賭氣。

    她微笑更深。

    看著她那樣的微笑,他似乎變得狼狽了,好一陣子,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認為黎暉是真心愛你的嗎?」

    她一凜。「什麼意思?」

    「聽說他最近跟他的前女友重逢了。」他一字一句地說,咄咄逼人地盯住她。

    她瞇起眼,大概猜出他想說什麼,嗓音一冷。「所以呢?」

    「你知道這件事?」

    「我是知道。」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我幹麼要擔心?」

    「如果是我,就會擔心。」他澀澀地說。「你們最近幾乎沒見面吧?正常來說,一個男人如果很愛一個女人,會捨得這麼久都不見面嗎?你難道都不會懷疑,黎暉是真的愛你嗎?」

    他以為他這樣挑撥她跟未婚夫的感情,她就會棄黎暉而選擇他嗎?

    月眉冷笑。「我跟黎暉怎麼樣,不關你的——」

    「如果是我,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未婚妻冷落在一邊!」他打斷她,擒住她的目光異常熱烈。「就算工作多忙、多累,我一定會抽出時間去見她,我不會讓她感到孤單,更不會連她做的便當都不吃完,轉身就走!」

    月眉愕然瞠視他。

    他這是在說什麼?為什麼她覺得他說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在表白?

    老天爺!

    她莫名輕喘,悄悄深呼吸,試圖鎮定情緒。「他會離開,是因為內科有事找他……」

    「內科根本沒事,是我編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嫉妒!因為他只是遠遠地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地共進午餐,就覺得胸口猛烈撞擊得快爆炸!

    向原野陰鬱地逼視月眉。

    她頓時無法呼吸,在他眼底看出太多教她無法承受的激烈情感,她慌亂地低下頭,顫著雙手收拾野餐籃。

    「我、我該回辦公室去了……」

    他驀地伸臂拽過她,她驚呼一聲,防備不及,整個人跌入他懷裡,而他,霸氣地攫住她的唇,狠狠吸吮,等過癮了,才放開她。

    「你等著瞧!」他低咆地撂話,眼眸閃著熊熊火光。「我一定會證明,黎暉不值得你嫁給他!」

    語畢,他起身就走,留下她手捧著胸口,痛楚地試圖壓抑那變得過分激動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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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做到!

    幾天後的深夜,他忽然現身在她家樓下,Call她出來,半強迫地將她拖來醫院,要她看黎暉和前女友半夜相會。

    花前月下,一個女人偎在黎暉懷裡,他擁抱著她,不時愛憐地在她發間、頰畔落下輕吻。

    月眉站在陰影處,靜靜注視著。

    「看到這一幕,你還能若無其事地嫁給他嗎?」向原野嘲諷地問。「這就是你愛的男人,就是你那個紳士未婚夫。」

    她一動也不動,麗容毫無表情,內心卻波濤洶湧。

    未婚夫和舊情人藕斷絲連,依偎纏綿,照理說,她應該生氣,或覺得受傷,但……

    「你還相信他是愛你的嗎?」向原野靠近她,大手挑起她一綹發,在指間曖昧地把玩著。「他懷裡抱著的可是別的女人,他吻的也是別的女人。」

    她一點也不生氣,也不覺得受傷,相反地,似乎還感到如釋重負……

    「他曾經像那樣抱過你嗎?」向原野從身後摟住她的腰,在她腰線與乳緣之間,危險地徘徊。

    沒錯,黎暉的確不曾這樣抱過她……

    「曾經那樣吻過你嗎?」方唇,挑逗地在她粉頰摩撫,慢慢地,往性感的鎖骨逼近。

    也不曾這樣吻她……

    「你說話啊,他曾經那麼溫柔地對待你嗎?」靈巧的舌尖舔她小巧的耳垂,堅持要聽到答案。

    他要她說什麼?想聽她說什麼?他希望她投降吧?臣服在他惡魔般的魅力之下

    「你在發抖,月眉,我可以感覺到你燒起來了。」魔魅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

    是的,她是顫慄著,每一次他靠近她,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變得軟弱,她無法抵抗他……

    「你不是像表面上這麼冷靜自持的女人,你也有屬於女人的激情。」大手,邪佞地捧住她半邊臉,試圖轉過來。

    不行,這次她絕不投降,已經到底線了,再退一步,她就會墜落到萬丈深淵。

    這次不行,絕對不行……

    一念及此,月眉驀地使勁,甩開向原野的手,退後一步,清美的臉蛋驕傲地揚起。

    「就算你有能力動搖我,我也絕對不會嫁給你。」她一字一句,無情地鞭打他的心。「這家醫院永遠也不會落到你手上,你死了這條心吧!」

    語畢,她昂然離去。

    他瞪著那纖纖倩影,喉頭乾澀。

    她永遠也不會嫁給他?這家醫院永遠不會落到他手上?

    這女人!就這麼討厭他,這麼瞧不起他嗎?

    強烈的憤惱,倏地在向原野心房裡堆成巨大海嘯,咆哮著、衝擊著,一波又一波,瓦解他的理智與自制力。

    去他的!她討厭他也好,瞧不起他也罷,總之他要定了她!無論如何,非得到她不可!

    他忿忿然追上去,搶在月眉進醫院大樓前攔住她。

    「傅月眉,你是笨蛋嗎?」他一把拽住她,強迫她面對自己。「黎暉根本不愛你,為什麼你非嫁給他不可?不錯!我知道黎暉是個好醫生,比起我這種惡魔,他可能更適合領導這間醫院……但是,他不愛你!他根本還愛著他前女友,嫁給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真的會幸福嗎?」

    「所以呢?」她冷冷地注視他,冷冷地反問:「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你嗎?」

    他一窒,心房在她冰冷的目光下緩緩地結凍。

    跟他在一起,是那麼為難的一件事嗎?

    「嫁給你,就會幸福嗎?」她低聲問,語音清柔,其間蘊含的意涵卻有如千斤重。

    他啞口無言。

    「你愛我嗎?」她繼續逼問,眸光清冽如冰,卻也燒灼如火,交相折磨他。

    「你不是還有個女朋友嗎?你總是沒空陪她——」

    「我說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他厲聲反駁,語聲卻乾澀。

    「那她是誰?」

    簡單的一句問話,他卻無法回答。

    她的眼神更冷,臉色更雪白。「你的心,也不在我身上吧?」

    他別過頭,拳頭握緊,幾秒後,冷峻的嘴角忽地揚起一絲笑,自嘲的、譏誚的笑。

    「我沒有心。」他定定地直視她,這回,換他用言語鞭打她的心。「我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這樣你滿意了吧?」

    她怔住。

    他卻沙啞地、充滿嘲弄意味地笑了起來。

    深深的靜夜裡,那樣的笑聲聽來格外淒厲刺耳。

    月眉幾乎想捂起耳朵。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他可怕的冷笑,他接起電話,面無表情地聽對方說話,然後點頭。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她怔怔地瞧著他。

    「是急診室打來的。」彷彿看出她的疑問,向原野主動解釋。「我走了。」語畢,他轉身就走。

    她目送他,月光下,他的背影顯得僵直,緊繃的肩膀,好似壓著令人喘不過氣的重量。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寂。

    她惘然望著,忽然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地揪擰著,然後,她看見了,他顫著手想將手機放回口袋裡,卻不慎將它摔落,可是他竟毫無所覺,一逕往前走。

    她的心更痛。

    他連手機掉了也不知道,他一定大受打擊吧?

    是她,重傷了他嗎?

    月眉陡地輕喘一聲,奔過去,撿起他無意間掉落的手機,緊緊地、緊緊地握住,就好像想抱著它的主人那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低語,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道歉、對誰道歉,她只是覺得胸口很高很病,喉嚨梗著什麼。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似乎讓那個男人受苦了……

    手機鈴聲又響起,她駭一跳,差點驚叫出聲。

    她矇矓著眼,看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名字只有一個英文字母,「M」。

    M是誰?他女朋友嗎?

    月眉瞪著手機,終於忍不住好奇,顫抖著按下通話鍵。「喂。」

    「原野、原野,是我啊!」電話另一端,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我告訴你,他們又來了,怎麼辦?怎麼辦?快來救救我啊!」

    月眉僵住,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是歇斯底里的求救。「抱歉,向醫師現在不在,請問你是哪位?需要我替你留言嗎?」她禮貌地問道。

    對方卻驚嚇地倒抽口氣。「你、你是誰?原野呢?」

    「他去急診室幫忙了,我是他的……朋友。」

    「你是原野的朋友?」那女人像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你快去叫他過來,叫他來救我!」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噓,我不能說太大聲。我告訴你啊,他們想抓住我。」女人壓低嗓音,像吐露什麼秘密。「他們想把我綁起來,等明天天一亮,他們就會把我關到瘋人院裡。」

    瘋人院?月眉一震。這究竟怎麼回事?

    「你快叫原野來救我,你跟他說,我知道我錯了,你叫他不要不理我啊!」說著,女人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他的,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啊!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你不要哭啊。」月眉柔聲安慰她。「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看你好不好?」

    「你要來看我?好哇好哇!」女人破涕為笑,興奮地叫起來。「那你幫我帶滷味來好不好?以前我們家附近有一家鹵雞腳很好吃,還有肉圓,我要蒸的肉圓,還有還有,炭烤臭豆腐,我好久沒吃了,好懷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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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月眉買齊了所有女人指定的小吃,開車來到一家位於台北郊區的私人療養院。

    在護士的引領下,她來到女人住的單人病房。

    「向太太就在裡頭。」透過門扉上的玻璃窗,護士指著病房內一個正蜷坐在角落、披頭散髮的女人。「她這兩天情緒不太穩定,雖然沒有攻擊的危險性,不過很可能會歇斯底里地大哭大笑,你注意一點,如果有任何情況,按下病床旁的通知鈴,我們會馬上趕過來。」

    「是,我知道了,謝謝你。」

    護士離開後,月眉敲敲門,進了病房,女人見到她,緊張地抓住床柱。

    「你好,還記得我嗎?」月眉試著和善地打招呼。「我昨天晚上跟你講過電話。」

    女人蹙眉,狐疑地打量她,彷彿在確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接著,看到她提在手上的小吃,歡叫一聲。

    「那是給我的嗎?」她奔過來,雀躍地問。

    「嗯,是給你的。」月眉點頭。

    她一把將紙袋搶過去,打開保鮮盒,一樣樣地、狼吞虎嚥地品嚐,還不忘連聲讚歎。

    「好吃!真的好好吃喔!」

    月眉站在一旁,看著她歡樂地進食,喉嚨澀澀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是向原野的母親。

    因為精神疾病,一年前被送入這間療養院靜養,也就是向原野剛回台灣那時候。

    主治醫生告訴她,是向原野親自送她進來的,還交代給她最好的病房、最體貼的醫療照護。

    他本人則每個月都會來探望母親一、兩次,每次來,至少都會在院裡待上大半天,偶爾也會申請外出假,帶她四處走走。

    原來常常打電話來跟他哭訴的,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母親。

    M,是母親的代號。

    月眉悵然想,蹲下來,取出手帕,替向母擦乾淨嘴角的碎屑。

    向母衝她嘻嘻一笑,她也微微牽唇。「好吃嗎?」

    「好吃!」向母用力點頭,目光一溜,忽地一把搶過來。「這個是原野的,對不對?」

    「嗯。」

    「嘿嘿!這個是我送他的喔!」

    「是您送他的?」月眉好驚訝。

    「對啊!」向母天真地回答。「這是他以前住院時,我買給他的,我跟他說,看到手帕就好像看到媽媽,要他不怕不怕。」

    「他以前住過院?」這消息,令月眉更震驚。

    「嗯,住了好久好久呢!他的心臟有問題。」向母湊過來,小小聲地說:「常常住院喔,開了好幾次刀才好。」

    他有心臟病?

    月眉悵惘,腦子頓時一陣暈眩。他外表看來那麼強悍啊!她實在無法想像,他也曾長期住在醫院裡,受病魔折磨。

    「你怎麼會有這條手帕?」向母警覺地問她,眉頭擰起。

    「是他……借我的。」月眉啞聲說,腦海驀地靈光一現。

    向原野一直把這條手帕帶在身邊,這代表什麼?

    「那你要還給他啊!怎麼可以一直霸佔著不放?」向母不滿地瞪她。「這是我送給原野的手帕,不是給你的唷!」

    「我知道,對不起。」月眉苦笑著道歉。

    是她自私,遲遲不捨將手帕還給原來的主人。

    「還是原野不要這條手帕了?」向母忽然臉色蒼白。「對了,一定是他不要了,所以才會給你……」想著,她情緒又激動起來,用力抓住月眉的手,淚眼矇矓。「你告訴他不要這樣,不要丟下我一個!我以前不是故意不理他的啦,是他爸爸不對,誰要他都不賺錢拿回家裡,所以我才會去跟別的男人啊!你告訴他,我知道錯了,叫他不要怪我啦!」

    月眉手腕被掐出一道紅色的痕跡,但她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只覺得極度震撼。「您冷靜點,伯母,原野不會不理您的,放心吧,他很快就會來看您。」她溫柔地安撫向母,腦海裡,卻只是捉摸著向母無意中透露的過往。

    向原野跟他父母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曾經被冷落過嗎?就像阿誠那樣,長期住在醫院裡,卻總是等不到父母來探望他。

    是那樣嗎?

    一念及此,月眉眼眶不覺紅了,迷濛地泛開一層水霧。

    「哪,我們說好了,你一定要叫原野來喔!不可以黃牛喔!」向母搖晃著她,強迫她許諾。

    「嗯,我們說好了。」她輕輕點頭,心裡只掛著那總是漠然著一張臉的男人。

    她好想,快點見到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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