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影(下) 第十四章 設計花菱
    見李承啟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李元昊這才一把拽起展昭的手臂,將他拖進了屋內。

    風吹得火苗呼呼作響,油長的黑影在李元昊的身上上胡亂拍打著。刀削似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猶如一座石雕。

    「風這麼大,為什麼還開著窗?」李元昊似乎很平靜,他提步走到窗口,將窗子輕輕掩上。隨即又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展昭的身上。

    怎料展昭一個轉手,將大氅撩在了地上。

    李元昊眼珠一怔,一股怒火隨即衝上了腦門,揚手便甩了展昭一個耳光。

    展昭臉上一陣酸麻,嘴角隨即淌出了血液。李元昊這一掌十分用勁,像是在宣洩積累已久的怨憤。

    展昭平靜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淡笑道:「人道元昊陛下以信立四方,萬民仰之,如今看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現實與傳說之間總有這天壤之別。」

    李元昊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氣,聽展昭如此貶低自己,心中更是不快,冷冷自語道:「天壤之別?」他瞥了一眼展昭,繼續道:「你言下之意是說朕言而無信?」

    「你既然已經答應放白玉堂走,為何還派人去追殺他?」展昭怒視著李元昊。

    李元昊眼中輕浮一瀾,似蕩起幾許疑惑,想必李元昊確實不知情。

    他見展昭的目光如火般正視自己,怒道:「朕沒有派人追殺白玉堂!」

    「你敢做難道就不敢承認?」展昭怒極道。

    「朕沒做過,為什麼要承認?」李元昊猛地喝道。

    這是李元昊生平第一次為自己做辯解,以往李元昊一句話出口,有誰敢質疑,又有誰敢頂著他的鼻子大聲責問?

    「若沒有你的暗許,莫雲易怎麼敢擅自追殺白玉堂?」展昭還是不信李元昊的話,正如李承啟說的那般,他們兄弟倆與信義二字有點距離。

    李元昊氣得臉色大白,心裡正忿忿,暗道:「雲易怎敢如此!」

    但他也惱恨展昭,竟然這樣對他說話,陰笑道:「這話是承啟跟你說的!」

    展昭將頭一轉,道:「他比你光明磊落。」

    「哈哈哈……竟然有人說朕的那個皇弟光明磊落,他是不是光明磊落……你展昭最清楚!」李元昊酸澀道。

    展昭身子猛然抽動,手腳一下冰涼了半截。

    李元昊故意繞到展昭的跟前,用手輕輕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跟朕說這些,在朕的眼裡,你什麼都不是,要不是看在承啟的面子上,朕早將你殺了。」

    「刀在你手裡,你隨時可以取走我的性命。嘴長在我臉上,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展昭根本不把李元昊的話放心上。

    李元昊似乎還不甘心,繼續道:「朕以禮相待你,只是想利用你。你只是朕手中的棋子而已。」

    展昭看著李元昊,突然大笑了起來,「我這顆棋子是有思想的,你得小心點用啊!」

    「想不到展護衛還伶牙俐齒,朕之前還真沒瞧出來,差點走了眼。」李元昊故作欣賞狀。

    「如果什麼事情都能被你一眼看清楚,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困擾你了。」

    李元昊很認真地聽著展昭的話語,他第一次發覺展昭這個人,遠比自己想像中要聰明得多,「朕的困擾是什麼?」

    「你的困擾只有你自己知道,我若都知道了,豈不成了另一個你?真不知道這是你的榮幸,還是我的悲哀。」展昭語帶譏諷。

    李元昊並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如此能言善辯,必是聰明之人,那王陵案就變給你查吧!」

    展昭驀地轉身看著他,良久方道:「交給我?」

    看著李元昊仍露笑意的眼睛,展昭有點疑慮。

    「不錯,你愛上哪兒查,就到哪兒查,大夏之國任君行走。」李元昊一副大方慷慨的樣子,似乎將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付給了展昭。

    真的信任展昭?

    展昭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相信李元昊,可如此機會,他又怎能放過?即使不明白李元昊真正的心思,展昭還是欣然應了下來。

    ***

    第二天,陽光甚好,大地雖依舊冰封,但點點春意已在小徑、高枝留下記號。

    李元昊特地命人給展昭送去了一身雪白的貂裘,展昭未收,又叫人原封不動地送還了李元昊,只穿著一身單薄的深藍外套,出門直奔清隱宮。

    清隱宮是李承啟的官宅,一般官員的宅邸都在宮外,唯有李承啟的官邸被安置在官內。也不知道這是李元昊的恩賞還是刻意安排。

    展昭穿過三、四條長街,又轉過個藥膳房,才走到了清隱宮的門口

    李承啟一聽展昭來訪,驚喜萬分,趕緊穿戴整齊,親自出門將展昭迎進了正堂。

    「昨天……他沒有為難你吧?」李承啟偷偷看著展昭,見他臉上五指手印清晰可見,心裡不悅,「李元昊!」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直呼他兄長的名字,顯然是十分憤怒了。

    展昭倒並沒有在意,「沒什麼。」

    李承啟呆呆地望著展昭,出神地道:「早知道這樣,當初真不該逼你跟我走。你若在大宋,想必此時過得很快樂。」

    一句話讓屜昭臉上又浮現痛苦之色,一年多來,他曾無數遍地回憶在開封的日子,與包大人、公孫先生秉燭夜談,與王朝、馬漢等人兄弟言歡,跟……白玉堂……一起嬉笑……一起破案……一起吃梨……一起開懷痛飲……

    「昭?」李承啟見展昭想得入神,小聲喚道。

    展昭一愣,收起了心思。

    「這邊坐。」李承啟拉過展昭的手,引他坐到了一邊的座位上。

    展昭見他慇勤,倒也沒有強拗他,只低聲道;「王爺還是叫展某『展昭』吧。」

    「也好。」李承啟無奈答應。

    「皇兄怎麼放你出來了?」李承啟問道。

    「展某是來查案的。」展昭道。

    這一句話出口,李承啟頓然臉色大變,「查什麼案?」

    「王陵被盜。」

    李承啟驀地挺直了身體,「什麼?那你今天來是來查我的?!」

    「是的,昨天王爺一番話,不就等於告訴展昭你與這案有關嗎?展某已經打聽過,那張畫是一年前畫的,所以天雲榭是在一年前假冒了瓊妃,隨後『瓊妃』摔死,『屍體』被葬於土陵右側的墓穴中。」

    「這個墓穴其實與王陵是相通的,於是雲榭便順利進入了王陵。她擅長解破各類暗器機關,一旦順利潛入王陵,她便可通掌全部的機關,以供有心人他日再入王陵。」展昭分析道。

    李承啟長歎:「整件事情與你展昭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還是即時放手吧。」

    「王陵之中一定有什麼秘密!連圖一年自己都無法解開,所以他刻意定下最後一計,『王陵被盜』事牽無辜,同時又巧妙地將展昭安排在這個迷陣中,他想借展某之力為他解開王陵中的秘密,王爺又怎麼能說此事與展某無關呢?」展昭道。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李承啟仰天歎息道:「這的確是老先生安排的最後一計,王陵的秘密與你展昭沒有半點關係,你不必再造查下去。」

    展昭愣愣看著李承啟,「可是,這個案子牽涉了一群無辜的宋人,展昭不得不管,圖一年的計策果真是萬無一失,令展昭難以置身事外。」

    「我不會讓你查下去的!」李承啟驀地怒道

    「你阻止不了我!」展昭驀地站起了身子。

    李承啟有點惱怒,太陽穴上的神經都跳動了起來。「來人,把念子休帶上來!」

    一聽到念子休,展昭心裡猛是一愣,「元昊真把人送到這邊來了?」

    「皇兄自是把麻煩往我這邊送。」李承啟自嘲地道:「聽說這小丫頭以前一向很溫順,皇兄開恩將她留作宮中小侍,不想她還有兩三下,膽子夠大的,竟然敢行刺皇兄……」

    李承啟正說著,念子休已被兩個彪形大漢拖進了門。

    只見她雲鬢散亂,面無半點血色,暗色的眼眸無力地低垂著,肩頭的傷口雖然已經結了疤,隱隱仍有血絲溢流。

    如此瘦削的身軀怎麼可以承載如此的折磨,展昭的心臟被緊緊揪起,飛跨一步將念子休摟在了自己的懷中,輕聲喚道:「念姑娘……念姑娘……」

    虛弱的身子急促地起伏著,她微微睜開眼睛,猛地一把將展昭死死抓住。「救……救……我父親……父親……」她的手指使勁地按進展昭的肌膚,像是要將自己全部的希望都用在這個男人身上。

    「王爺,求你救救他們!」展昭轉頭懇求李承啟。

    「只要你答應不再追查那案子,我可以做做好人。」李承啟道。

    思忖良久,展昭道:「展昭不會答應你的,你若不肯去,展昭只好去找元昊。」說著,展昭便抱起念子休往外走。

    「站住!」李承啟高喝一聲,「皇兄不會放他的,我也沒有權力放他,我最多只能讓她見她父親一面。」

    李承啟料定展昭不肯輕易放手,又恐他去冒犯李元昊,招來無端的麻煩,遂索性遷就了展昭。

    展昭知道李承啟已作了讓步,道:「多謝王爺。」

    天上浮雲流動,溫和的陽光閑雅地散著光芒。

    三人急步朝著天牢奔去,越往那邊走,寒意越甚,枯木孤桿上一點微嫩的綠意,在茫茫冬色中顯得那麼的無力困乏。

    展昭用自己的臂膀緊緊擁著念子休,生怕她受涼。李承肩見他如此呵護那個小女孩,心裡說不出的酸澀。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了天牢的門口,衙役見西平王駕到,也未敢阻撓,三人遂順利進到了天牢內。

    念子休一眼便瞧見了父親,急步衝了上去,哭道:「父親,父親……女兒來看你了……」

    念一楚滿面塵垢,眼睛中佈滿了血絲,一張臉瘦削得只剩下皮跟骨。他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用勁全力想振作一點精神,不讓自己在女兒的面前抬不起頭。

    展昭看得眼眶有點溫熱,向前一步,雙膝跪在念一楚的身邊,道:「老將軍為大宋受苦了,請受展昭一拜。」說著,深深給念一楚磕了個頭。

    念子休忙扶起展昭,「展大人……請起。」

    念一楚顯然已近燈枯,游離的眼神四處飄忽著,但聲音卻意外有力。「展昭?老夫聽人說起過,包大人身邊有個年輕人,武功了得……叫『展昭』,莫……莫不是就是……」念一楚有點喘不過氣來。

    「是,在下正是展昭。」展昭將念將軍扶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李承啟問道。

    「十多天了,」獄卒道:「莫將軍的命令。」

    「去拿些吃的過來!」李承啟令道。

    還未等獄卒轉身,但聽念一楚道:「不必了,老夫不……不行了……」

    念子休淒淒哭著:「父親,不會的,您苦熬了這麼多年……老天……不會……」

    「子休,父親一生沒有對不起別人,唯獨對不起你……我死後……」念一楚眼光突然轉到展昭的身上,一把抓住展昭的手臂,「老夫死後,但求展大人能照顧小女……娶了……小女。」

    李承啟森然一凜,臉色隨即慘白。展昭竟也一時沒有了語言,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念一楚。

    「答應老夫……」念一楚猛地睜大眼睛,如下軍令。

    寒風「嗖嗖」地穿過鐵窗,展昭頹然點了點頭。

    「父親……」

    念一楚安洋地閉上了眼睛。

    ***

    黑鴉掠過光禿禿的村栩,悲鳴若千聲。

    抬目望了望遠處墳頭的兩個身影,李承啟不由得淒涼一歎,心道,「他莫非真要娶那女子?」

    暮色漸濃,層層籠在了展昭的四周,將他的身形越發勾畫得清瘦。李承啟失神地看著他,不由得再聲哀歎。

    已經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他此時的心情——不是簡單的酸澀,不是複雜的糾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感情,因展昭之喜而喜,因展昭之悲而悲。

    他對晨昭的迷戀,豈一個「深」能容括!

    念子體安葬完父親,伏在展昭胸前哭了好陣,偶爾又緊貼展昭的耳垂,似乎在說著什麼……又見展昭的面色突然一變,愣愣望著念子休。

    「念將軍真是用心良苦!」展昭緊緊擁著念子休,生怕別人聽到他倆的談話。

    「父親說過那玉璧是張催命符,任誰黏上都逃不過一死,我父親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父親將這秘密轉托了展大哥,還望展大哥一切小心。」念於休輕語道。

    「姑娘儘管放心,展某不日便去取那玉璧。」展昭低頭沉思了一會,低聲又道:「只是你我的婚事?」

    「父親身陪囹圄,言行諸多不便,事前父親早已叮囑子休,只能將秘密告訴我的夫婿。今日在大牢之內,父親強逼展大哥娶子休,只是為了借此名暗示子休,要將秘密轉托展大哥。」

    念於體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展昭,見展昭眉宇間似有舒慰之意,繼續道:「所以,你我的婚事不用再提及。」

    展昭心中頓感輕鬆許多,恍地又想到念字休的安危問題,不由得沉思道:「展某得想辦法讓姑娘離開此地。」

    ***

    紅日終於歸到九山的那頭,展昭方才趕回了宏鳩宮。

    一踏進宮門,他便發現了李元昊,見李元昊臉色甚是難看,展昭也未多言語,獨自朝內室走去。

    「展昭」」李元昊驀地一聲吼,震得展昭站定在原處。

    「聽說你要娶念於休!」李元昊怒視道。

    「陛下消息真靈通。」

    「她是死囚,難不成你想陪她一起去死?」

    「你若不想我與她一起死,便將她放回大宋。」展昭不緊不慢道,這話似乎已在他的腦中盤旋許久。他料定李元昊不會輕易就讓他去死,所以他才有此一賭。

    「朕若不答應,你就要娶她?」李元昊憤怒看著展昭,若換作別人,十個腦袋都得被李元昊搬了家。

    李元昊愣愣看著展昭的背影,許久道:「今日便將那女子送走。」

    展昭長長吁了一口氣,「多謝!」

    李元昊道:「後日,雲易設下花菱宴,邀朕觀菱品茗,朕想讓你相伴而行,當朕的侍衛,你看如何?」

    展昭聽他說得真誠,無半點不敬之語,遂點頭答應了李元昊,就當還他放走念子休的人情。

    當晚,展昭便安排念子休離開了西夏。

    ***

    第三天,展昭與李元昊一同到了莫雲易的府宅。當說初春,菱角尚未形成,但莫雲易府宅後的水塘中卻已經綠菱潺動。李元昊饒有興趣地在塘邊觀賞了半天,說是看綠菱,倒不如說他在盡情享受與展昭共有的時光。午後,天空驟然凝起了烏雲,眨眼之間,大雨瓢潑而下,李元昊一行人只得拘束在一間小亭中。

    望著這一場莫名的大雨,李元昊倒無不悅之色,眉宇之間反添幾分喜色。

    「展昭,你站這邊來。」李元昊示意展昭站到自己身邊。

    展昭未言語,安靜地將身子往裡靠了靠,隨即又將視線投向了遠方。莫雲易見李元昊如此器重展昭,心中的怒火越積越甚,一雙眼珠子就差沒有噴射出火焰來。他悄悄望了望一邊的隨從,眼中暗流出道陰狠的光。

    「陛下,雲易府中最近來了位奇人,上可通天意,下可達鬼神。」

    「噢,果真如此厲害,朕倒要見見。」李元昊開懷笑道。

    李元昊語音剛落,只見一黑衣人如燕般穿過漫天的大雨,閃進了小亭中。

    展昭目光一凜,心道:「這不是高麗太子身邊的高額男子、雲榭的師兄!」

    還未待展昭思緒落定,但聽得那男子道:「陛下,您身邊有異物。」

    「噢!」李元昊定睛看著那男子,眼中卻沒有任何的驚恐之色。

    「請陛下聞一下這朵雪蓮花,它會為您開啟天目。」那男子說著,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株雪蓮花,雙手奉給了李元昊。

    李元昊接過雪蓮,連聲笑道:「果然有那般神奇?」

    「陛下盡可試下。」莫雲易一邊道。

    李元昊微笑著聞了聞花香,驟然覺得眼睛清涼不少,道:「果然神奇,只是這異物朕還是沒有發覺……」

    「陛下閉上眼睛,看看在黑暗中有誰的身影……」那男子道。

    李元昊靜靜閉上了眼腈,朦朧間展昭的身影依稀可見,不禁道:「展昭……」

    展昭聽李元昊喊出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心上一寒,將目光投向了那男子,只見得那高額男子正惡狠狠盯著自己。

    突然聽得李元昊一聲「唔」,整個人隨即昏倒了下去。

    莫雲易一邊扶住李元昊,一邊厲聲道:「來人,將展昭拿下!」

    一瞬間,幾百彪形兵士將小亭圍了個水洩不通。

    「你憑什麼拿我?」展昭冷冷問道

    「陛下不是說了嘛,你就是那異物。」莫雲易不緊不慢地道。

    展昭知今日定是莫雲易設下的計謀自已再辯白也是枉然,當下只恨恨怒視著莫雲易與那男子,不再辯駁。

    ***

    展昭被扔進了莫雲易的私牢,半天不到的工夫。莫雲易已將牢內的刑具在展昭身上都過了一遍。展昭已不知昏死了多少次,每次都在痛苦中醒來,又在痛苦中昏厥。

    莫雲易看著滿地的鮮血,心中似寬慰不少,遂命人再次將展昭潑醒。

    展昭早已氣息奄奄,身上的傷痛時時能讓他再次昏死他抽搐著身體斜倒到一堆柴草上,眨眼工夫,柴草便被染紅了大半。

    莫雲易見他竟然不呻吟一聲,心裡更為惱怒,跨開一步奔到展昭的跟前,一把托起他的下巴,狠狠扇了兩巴掌,「南俠!還不是落在我的手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鮮血從他嘴角湧出,但笑容卻掛在了他的臉頰,「無恥小人,展昭羞於與你爭鬥。」

    「哼,今天我這個小人就要你這個大俠嘗嘗苦頭!」莫雲易捏著展昭的咽喉道:「說!念老頭是不是把東西給了你?」

    展昭心頭一驚,驀然笑道:「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莫雲易怒得嘴角抽動,手掌一用勁,死死掐緊展昭的喉結,恨不得將他碾死在自己的五指間。

    「你是存心找死!」」莫雲易哼了一聲,一腳將展昭踹倒在地。「你死撐不說,就只能落得跟白玉堂一樣的下場。」

    「你說什麼……」展昭一聽「白玉堂」,全身不由得寒了起來,一把抓住莫雲易的腳,喝道:  「你把他怎麼了?怎麼了!」

    展昭驀地想起前幾日李承啟的話……雖然當日李承啟說白玉堂安全無恙,但此刻聽莫雲易如此口氣,倒不由得展昭心生恐懼。

    「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

    莫雲易陰陰一笑,蹲下身子,用手指彈了彈展昭的臉頰,道:「唉!我倒可以讓你見見他,只是我怕你見了之後,會後悔!」

    展昭越聽越驚心,連聲怒吼,「你把他怎麼了!」

    莫雲易長起身子,從袖口掏出一條血跡斑斑的銀色髮帶,在展昭眼前晃了晃,蔑笑道:「只怪他學藝不精,做了我的刀下鬼。」

    「不  ……」展昭淒涼一聲叫喊,猛地站直了身子,從莫雲易的手中奪過了那條髮帶,「不……不會的……不會……」展昭喃喃悲吟著,整個人似失去了靈魂。

    莫雲易得意笑道:「我刺了他十九劍,有兩劍刺在胸部,一劍刺在腹部……」

    他的話如一把把利刃句句剜在展昭的心上。

    驀地,「不會的。」展昭一把抓緊莫雲易的衣裳,「以你的武功,怎麼可能把白玉堂傷成那樣!」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說著莫雲易揚手做了個手勢,只見一名隨從捧著一個木匣子,來到了展昭的面前。

    「你自己打開看看!」莫雲易道。

    展昭恨恨咬著自日的嘴唇,血液不斷地湧著,伸出的手臂似有千斤重。手指慢慢觸及木匣,腦中似有萬蟻狠咬,他感覺自己如在生命的最底線,生死存亡只在指間。

    打開?不打開?

    豆大的冷汗從展昭的額頭流淌下來,他努力地透著氣,終於揭開了那匣子……

    「不——」展昭發瘋似地狂吟一聲,一把抱緊那木匣,癱到在地上。

    四周燈座上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熟悉的五官絕情地撲進自己的視線,他失聲道:「白玉堂……玉堂……」

    熟悉的眉宇,熟悉的嘴角……只覺得天地在旋轉,景物變得異常模糊……

    木匣中的臉龐,每一道血痕都刺激著展昭的神經……想那白玉堂死時定然十分苦痛,看他那原本俊美的臉龐已被苦痛之意盡其覆蓋,蒼白的唇角上尚留著深深的牙印。

    鐵窗外電閃陣陣,驚呼得人心更哀。

    痛苦的一天慢慢過去。風剪過鐵窗,沒有涼意,雨灑過樹梢,不留半點晶瑩。

    展昭呆呆地望著窗外那一小塊天,垂下眼眸。

    他不再悲傷流淚,不再怒莫雲易。也許他是累了,身體累了,心也累了……瘦削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裡,似乎已耗盡了元氣。他安靜地癱倒在草垛上,週遭的一切似乎已與他毫無關係。

    天色慢慢黑騰了起來,獄卒們掌起一盞油燈,突然大牢外傳來一陣騷亂聲。

    「王爺,您不能進!」

    「擋我者死!」只見李承啟橫劍闊步闖進了大牢。

    一身銀色的狐裘寬鬆地披搭在他的肩頭,眼神冷利如刀。他步步如風,狐裘呼呼化作英英風姿。

    他四處尋找著展昭的身影……只見不遠處那間鐵牢內,一個瘦長的身影正橫躺在草垛上。深紅色的鮮血順著草葉兒低落在地上,畫出一張大大的血網。

    「昭……」李承啟失聲吟出。

    那縷縷血絲鮮紅刺目,如無形之刀剜刻著李承啟的心臟。他急步上錢,提劍將鐵鏈撩斷。

    血液在破褸的衣衫間流淌著,順著脖子,順著手臂,順著腳踝……

    「昭……」李承啟半跪在草垛前,用手指不停地摩擦著地上的鮮血。

    李承啟深深屏住自己的呼吸,眼中盈盈。

    獄卒見西平王神色淒涼,一個個驚得手腳直顫。

    李承啟脫下自己的銀色狐裘,輕輕覆蓋在展昭的身上,低聲在展昭耳邊細語道:「昭,我帶你離開。」

    展昭覺得耳邊暖意陣陣,於是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出奇地空洞,深黑色的瞳孔微微張翕著,似乎將要吐盡最後的游絲。

    李承啟緩緩將展昭扶起,小心翼翼地將他倒進自己的懷裡。

    李承啟垂眉,看著如此安靜的展昭,驀地道:「莫雲易,本王絕對放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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