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412章 以烏合之眾戰烏合之眾
    第412章以烏合之眾戰烏合之眾

    第412章以烏合之眾戰烏合之眾

    「罷了」,辛興宗不再猶豫,他隨手抓了他一把東珠揣入懷中,看著打撈的漁夫抬著幾個木箱過來,快速的閃避說:「舟中還有什麼物事我不知道,也無須告訴我,咱不過是抓了個奸細而已,值當嚷嚷麼?」

    想時穿當初一聽對方的謎語,頓起殺心,如今看來,他能毫不吝嗇與大家分享財物,說明他劫奪財物的心思是次要的,那些要求封存的舟中文卷檔案才是動殺心的主要目的,而辛興宗既然覺察到對方行動詭異,只要稍稍往深裡一想,也能猜出對方隨身文卷的大致內容——這裡面水太深,還是躲避為上。

    不僅自己躲避,辛興宗還用黨項語提醒楊惟忠:「別管其他財物了,你要是不滿意,再抓一把東珠趕緊閃人。」

    楊惟忠弄不懂其中玄虛,不過辛興宗如此關照,做不會是害他,所以他也不客氣了,張著嘴對時穿說:「還要,再給點。」

    時穿笑瞇瞇的將盛滿東珠的匣子遞到楊惟忠面前,楊惟忠學著辛興宗的樣子,隨意抓了一把東珠,心滿意足的跑到一邊——他能不滿意嗎?在女真編造的玄妙神話中,東珠的珍貴是舉世無雙——金末,為與蒙古議和,金國皇帝將其所藏之稀世東珠盡數獻予成吉思汗;明末,清太祖努爾哈赤為麻痺明廷而進獻東珠,大獲恩賞。

    和氏璧能不能換來十五城,這是一個沒有實現的傳說,但在中華文明史上,前後數百年間,「東珠」這東西卻實現了買下一個國度的傳說——蒙古人確實退兵了,金國贏得喘息之機;努爾哈赤則贏得了休生養息的地盤,進而贏得了整個中原。

    人世間,並不是所有的蚌都能產珍珠,地球上產珍珠的物種就那麼幾個,但在冷水系環境產珍珠,而且能生產鴿子蛋大小的珍珠……無論生物學家如何努力想像,也無法想像這種冷水蚌的生命力——在冷水裡,它的新陳代謝該有多快,才能產下鴿子蛋大小的珍珠?這……這已經超出地球生命的極限了,簡直太火星了。

    如今這種神奇的玩意就捧在楊惟忠手心,生產這種珍珠的蚌類,無論現代生物學家如何尋找,在黑龍江水系都找不到相關產珠物種的孑遺——居然一個剩下的物種都找不到,甚至連那物種的化石與遺骸,包括繪畫圖形,都找不到。

    這該是多麼的珍貴?

    它是絕世奇珍

    楊惟忠並不知道,此刻時穿心中正轉動著念頭,準備工業化生產「東珠」,很快這種「東珠」就會像現代的「波蘭天然琥珀」一樣,價格就比陶碗高一點點……估計等他知道的時候,準會哭出聲來。

    打撈人員接下來呈上的是絲綢錦緞——估計這是那位「金大王」給自家兄弟順便帶的,甚至有可能是方臘贈送的回禮。但這些東西楊惟忠看不上,浸了水的絲綢要縮水、起皺,不值錢;至於另外的箱子,都是些文卷……楊惟忠只瞥了一眼,馬上記起辛興宗的提醒,趕緊閃到一邊。

    這些檔案文卷,時穿也沒有馬上觀賞的興趣,他站在那裡回想了片刻——女真人怎麼奪取宋代天下的,真相已經徹底被掩蓋,現代人只能靠猜測。但金人奪取明代江山的事跡,卻沒有掩蓋徹底——明代的城池多是被內奸內應打開城門的,其中還有很多官員的行為讓人疑點重重……比如袁崇煥

    袁崇煥是忠是奸,真相已經被掩蓋,但只要經過一番兵棋推演,就會看的清清楚楚——21世紀美軍快速反應部隊,依仗無數飛機坦克,以及無數的後勤人員,才能做到24小時內「快速反應」。皇太極沒有飛機,他是怎麼做到每當袁崇煥調動兵力,稍稍露出防禦缺口,他的兵馬總能在數小時內,甚至是前後腳的出現在兵力缺口處?他又沒有QQ,也沒有手機,即使奸細當時就在兵力調動現場,等奸細打手機通知皇太極,後者集結兵力然後用飛機運送也需要時間……

    而事實是:皇太極的反應時間居然被美軍快速反應部隊還要快……他是怎麼做到的?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那麼,既然清兵能在十六世紀做到如此「快速反應」,為什麼兩百年後,科技更先進了,面對寥寥數千八國聯軍,他們反而做不到了?

    除非明軍指揮部裡有清人奸細——但這還不行,還不夠快。

    除非這些兵力調動是雙方「事先約定」的,所以準備好的、且等在附近的清兵,才能適時出現

    這些文卷當中,應該有宋代袁崇煥的存在……可惜現在不是查閱的好時機,現在最要緊的是迎戰方臘。

    時穿深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來迎上回報的斥候,心中感慨:戰爭即將到來了,戰爭中的一方為了籌備這場戰爭,已經無所不用其極,而我方卻依舊沉浸在「我天朝威武」的自大中,依舊把對方視為什麼也不懂的蠻夷。我們拼盡全力,開動所有生產力也沒能打垮的龐大遼國,正在這個「蠻夷」面前瑟瑟發抖——如此「蠻夷」還能是簡單人物嗎?

    狂瀾,就要來了,大多數人還在夢中。如今,連京城賣菜的都在津津有味談論「聯金滅遼,收復燕雲」的事,他們猶不知道,自己將引來一頭什麼樣的惡獸?

    我能力挽狂瀾嗎?

    且顧眼前吧——時穿揚鞭,大聲問後續斥候:「前方情況如何?」

    大路上,斥候往來不斷,既有海州團練的斥候,也有兩浙路團結兵的,時穿詢問的當然是自家斥候,只聽這位斥候大聲匯報:「大人,情況很詭異,敵軍為數眾多,可是似乎無人統領,行動起來既無隊列也無陣型,有人在走,有人乾脆就地坐下……可他們確實是敵軍,我軍斥候靠近他們,遭到他們的追逐,人群中偶爾還可見到包紅頭巾者。」

    「烏合之眾」,時穿輕蔑的喝了一聲,但他回頭看看自己的隊伍,禁不住又喊了一聲:「烏合之眾」

    此時,經過時穿身邊的是團結兵……中的普通一員。方臘起兵之後發展極其兇猛,在很多地段中,官方勢力與方臘勢力犬牙交錯,比如長江沿線已經有方臘大型船廠,可廣德軍依舊沒有攻下。

    如今,兩浙路大部州府已基本淪陷,方臘實現了對兩浙路的事實佔領,故此,兩浙路團結兵已成為無根之萍,加上他們原先的部隊覆滅在方七佛手中,如今這支隊伍是在敗兵與流民基礎上重新整編出來的,雖然大宋富裕,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給他們配置上軍服與武器,但他們的軍容軍貌,簡直不堪入目。

    路過時穿的團結兵,大多數並沒有把武器拿在手裡,扛在肩上,有長槍則拖在地上,短刀插在鞘中,盾牌背在肩上,走起路來沒個形象,尤其這時候,斥候往來不斷,大戰氣氛濃郁的情況下,許多士兵腳步遲疑,神色驚恐不定。

    但這些兵還是好的,他們都是辛興宗挑選出來的,後面還有更不堪、編製不清、統屬不明、出生地難以確認的州縣團練、鄉兵、社兵——這些人還沒進入梅渚鎮,但他們的隊伍已混亂不堪……

    稍傾,辛興宗拍馬趕回,問:「大人,打不打?」

    「打」,時穿毫不猶豫:「敵軍情況有點詭異,哪怕是武力試探,這一仗也必須打得狠——我去前隊,將軍在後隊照顧……」

    「戰場選擇在哪兒?」辛興宗緊著問。

    正在這時,徐寧領著一幫參謀騎著馬趕上來,時穿不等徐寧開口,一直打撈上來的貨物,吩咐:「把這些登記入冊,再登記一下打撈人員,回頭好犒賞——記住,文卷不要打開,封存,等我回來。」

    徐寧馬上問一句:「後勤兵是否參戰?」

    時穿答:「敵方沒有完整隊形,恐怕打起來也沒個章法,或許會不按常理衝擊後隊……」

    徐寧不等時穿說完,已經領悟,回身大喝:「後勤兵,分發武器,在梅渚鎮設立防線」

    辛興宗急忙插話:「我團結兵的輜重部隊,也歸你管理。」

    徐寧點點頭,辛興宗急忙催促親兵:「通知輜重部隊進入梅渚鎮,聽徐統制號令固守;催促各隊加快行軍,咱們越早進入戰場越好……大人,戰場預設何處?」

    時穿斜著眼睛看了辛興宗一眼,原本他挺瞧不起這群童貫手下——陝西精銳全被童貫葬送了,無數士兵躺在了戰場上,屍骸無人認領,唯獨這些將領活著從戰場上歸來,且個個陞官發財的……但如今一看,辛興宗的問話很內行,像個老軍務。

    「就在建平鎮吧」,時穿回答。

    一旁的徐寧立刻補充:「建平鎮前有伍芽山,山雖不高,但山前平地遲緩……」

    「就在那裡——來人,通知凌飛搶佔伍芽山,立刻構築炮兵陣地」說罷,時穿轉向楊惟忠。後者自從分了幾個東珠之後,一直笑得見牙不見眼,這個時候還在暈呼呼呢。只聽時穿吩咐:「楊將軍,你的騎兵部隊分左右兩翼,在伍芽山背後列陣,聽到號角立刻繞山殺出。」

    「遵令」楊惟忠趕緊喊了一嗓子。

    辛興宗不等時穿招呼,大聲回應:「下官立刻催促士卒快行,盡早進入陣地。」

    辛興宗現在是東南第三將,也是兩浙路唯一的正式將領,他在時穿面前無需自稱下官的,時穿對他也沒有統屬關係,如今他如此上道,一方面出於大宋以文御武的習慣,另一方面,剛才分給他的奇珍也起了點作用——尤為重要的是:在分享奇珍前,辛興宗感受到時穿驚人的智慧,那種令他高山仰止、望而興歎的敏銳已徹底折服了辛興宗,所以他乾脆放棄了思考,全聽時穿指揮。

    命令下達後,大軍像一條驚怒的蟒蛇,快速扭動起來。楊惟忠首先催馬離開,等離開鎮口,他探手懷中,正準備習慣性將東珠交給親兵包管,但想了想,他把手一緊,按了按懷中——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自己保管為好。

    身後傳來馬蹄聲,馬蹄聲很輕盈,但也很密集……甭回頭,這一點是時穿的大食馬。楊惟忠埋了埋頭,趕緊鞭打胯下快馬……

    等辛興宗帶著團結兵趕到伍芽山的時候,楊惟忠的部下已經開始下馬休息,許多士兵站在馬身邊整理馬肚帶,梳理馬鬃毛,幫助戰馬穩定情緒。楊惟忠站在隊列前方,正興奮地來回搓手,嘴裡嘟嘟囔囔說著什麼,辛興宗左右望了望,沒有見到時穿與時穿的隊伍,他丟了個眼色,楊惟忠沖山坡另一邊呶呶嘴,馬上憋不住地走近來,笑不可抑地說:「哈哈,嘻嘻,剛才時大人說要給我發一份鎧甲,讓我注意照顧好馬匹……真是,嘻嘻,今天日頭特別好,興旺。」

    辛興宗明白對方的意思,這些戰馬已經賣給了時穿,大戰來臨前時穿擔心戰馬損傷嚴重導致自己血本無歸,所以決定給黨項兵分發一部分盔甲,楊惟忠因此覺得今天是他的幸運日,不僅收穫了絕世奇珍,還平白獲得了海州團練的盔甲。

    自從原海州長槍兵也裝備火槍後,長槍兵配備的板式青唐甲算是閒置下來,新來的2000名通州長槍兵還沒資格獲得這種珍貴板式甲——火槍兵攜帶的彈藥本身很沉重,加上這種板式甲後,既增加了輜重壓力,而且穿戴這種甲後也容易導致裝填動作變形,所以這種鎧甲暫時成了累贅。

    可是這種鎧甲落在黨項騎兵眼裡,就截然不同了。論重量,它比西夏鐵鷂子的鐵葉甲要輕便,而且因為設計時特別顧及到人體力學,以及宋人那不可救藥的對雅致的追求,在黨項騎兵眼裡,它簡直美倫美央,是不可多得的生命保障,可以當做傳家寶代代流傳。楊惟忠能意外獲得這種鎧甲,雖然時穿沒講清數量,但對他來說,獲得這種鎧甲的驚喜,比當初得到東珠時還要濃烈。

    東珠不過是財富,這玩意對拿拳腳賺錢的黨項兵來說,還意味著生命保障。

    辛興宗也很垂涎楊惟忠的好運氣,禁不住問了句:「有多少?」

    「大約,五十副到八十副」

    「好一個狗屎運」辛興宗喝彩一聲,揮手示意:「我過去看看。」

    說罷,辛興宗催馬走向山頂。

    伍芽山另一面,幾乎完全是海州團練的世界。規矩大訓練嚴格的海州團練,三千餘人待在山坡這一面,卻幾乎沒發出半點聲音——大多數團練都坐在原地休息,只有少數幾名軍官在半山坡上來回走動著,似乎在埋設木樁外加劃線。時穿與幾名高級將領則在坡面最高處,只見時穿正手裡拿根木棍,在地上畫著圖形。

    辛興宗走過去的時候,時穿沒有停住話頭,他微微點點頭,繼續在圖上指點:「這裡,設立三道胸牆與壕溝……趕不及挖壕溝,就挖個半截溝,深度到常人膝蓋,就足夠了,反正對方沒有騎兵。

    這裡,設立跑壘,炮兵陣地就設置在這裡——這次戰鬥先從炮兵開始,告訴士兵們,敵人遠著呢,放心練習……;這裡,設置火槍兵陣線,當敵軍距離兩里時,由炮兵首先開火,等敵軍進入一里,火槍兵由此處進入陣地,準備開火;當敵軍進入一百丈,火槍兵開始射擊。

    這是一次對炮兵的考驗,如果敵軍頂住了火炮轟擊,火槍兵不必進入陣地,由火炮獨立完成這場戰事;同理,當敵軍進入一里後仍在前進,那麼火槍兵要做好戰鬥準備……長槍手在這裡列陣,但這次他們算是來陪讀的,我不會讓敵軍衝到最後一道壕溝,才命令騎兵出擊,這一次,長槍手也就是實地感受一下戰爭氣氛……」

    辛新宗走到跟前的時候,時穿已經吩咐完畢,辛新宗掃了一眼時穿畫的圖形——這是一個方塊圖,第一道壕溝似乎設立於山腳下,而後還有兩道塹壕。最後一道塹壕後面化了數個圓弧形半圈,半圈前方是一道細線——這細線大約是火槍兵最後進入的位置。

    這時候時穿已經作總結了,他說:「我要求炮火一直不停,從敵軍距離兩里開始發炮,有多快放多快,各級指揮事後要給我總結報告,方便我指定炮兵條列……好了,都散了吧。」

    幾位將領向時穿行了個軍禮,試穿回了禮之後轉向辛興宗:「辛將軍,我需要三千民夫,幫我構築陣地。」

    辛興宗很豪爽:「沒問題。」

    時穿接著說:「皇帝不差餓兵,每位民夫我管一頓飯,發十文錢」

    「那更加好了」,辛興宗滿意的點點頭,招呼親兵過來,讓他調集自己的手下,這時候,只見時穿的長槍兵已將放下了武器,將隨身背包放置在地上,而後抽出了一個折疊的物事,這物事展開……一個短柄鏟子出現了。

    海州長槍兵拿著這短柄鏟子,按軍官的指揮,在地上劃出線條來,有的士兵還順手挖個淺坑……辛興宗張大嘴,禁不住說:「海州兵真是富裕啊,鏟子都給發……」

    時穿沒有接過話頭,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金屬筒,拉伸之後變成一根長桿金筒,將其湊在眼前向遠處觀看——不用猜測時穿看什麼了,探馬斥候已經過來匯報:「敵軍距離十二里。」

    地平線上出現了無數螞蟻一樣的小黑點,漸漸的,黑點越來越多,並變的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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