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第十一卷 第五章 鳥羽院(三)
    兩幅畫作呈到武尊與上皇天皇面前,王世雄吟道「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傳世之作也!」

    說的是誰?

    武尊不說破,東瀛人願意裝糊塗,先前敗的太慘,打成和局也是不錯的結果呀!

    所有的目光又回到棋局,李顥以中央大龍撐起全盤戰局,依仗多次脫先,又在中腹巧妙做成劫爭,乘機在外圍收緊黑棋的氣,黑棋想吃大龍,沒問題,但是吃的爽不爽只有對局者自己清楚了。籐澤朋齋本來以為,吃掉二十七顆棋子的大龍,自己的棋又連成一片,厚壯無比,沒有不贏的道理,不過真的吃掉之後,猛然發現,白棋的實空意外的不少,細細一算,竟然……

    長考的換成了黑棋,籐澤朋齋最後放出了勝負手,希望在白棋的空裡活出一塊,李顥手筋連發,落子如飛,當最後一顆白子拍到棋盤之上,隨著「噹」地一聲清脆的響聲,一個真眼和一連串的假眼,再走人家理都不理,後手死!棋局終了。

    滿面通紅,滿頭大汗的籐澤朋齋,「哇」地一口鮮血吐在棋盤之上,終於不住,光輝地倒下了。

    清涼殿很靜,靜得可怕。

    棋輸了,採取了極不光彩的方式,極盡齷齪下流之能事,鬼使神差還是輸了!不僅輸棋,連帶輸人,多場較量無一勝績,東瀛重臣們鴉雀無聲,言語在此刻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還能說什麼?難道要轉過來祝賀大宋的勝利嗎?

    酒冷了,菜涼了,曲終人亦散?

    關白大臣身後一人排眾而出,跪倒在地「臣近衛大將白羽征一斗膽討教武尊絕學!」

    宇多田若蘭,吃驚地摀住了誘人的小嘴,彷彿看到了鬼一般,不僅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上皇天皇也不相信呢!氣氛陡然緊張到了極致,竟然有人敢挑戰武尊,挑戰神中之神?即使白羽征一號稱東瀛第一武士,但是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大神是可以戰勝的嗎?人之於神,不就是螻蟻之於大象?

    鳥羽上皇想不到局勢發展到這一步,想不到他們竟膽子大了這個地步。不由得叱喝一聲「大膽白羽征一,還不給朕退下!」

    白羽征一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無聲地對抗著。

    王世雄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側頭問若蘭「他剛才說什麼?」

    若蘭跪下,聲音顫抖著轉述了一遍。

    王世雄緩緩起身,問道「你叫白羽征一!」

    「是!」

    「好,如你所願!」

    草剃劍在歡呼雀躍,王世雄瞬間與神器結為一體,瞬間明白了很多很多,此戰的結果,還那麼重要嗎?

    東瀛人視為神聖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眾神之神——天照大神,竟然有著離奇的身份。天照大神的弟弟,武尊建速須佐之男,曾經做出了何等的驚天偉業?

    一旦揭開了蒙在事實真相表面的面紗,事實回歸本源,立即失去了大部分神采。

    白羽征一身上的氣勢幾乎從一開始就攀上了頂峰,他不是單純地跪在地上,從那時開始他就做著準備工作,所以才會有現在的雷霆一擊!

    道心大盛,藏於離宮心位之內的元神迅速下行,坎宮腎位的元氣洶湧而上,到達人身之正中——心下臍上黃庭之處,合而為一。王世雄忽然不能動了,眼睛盯著凌空下擊的白羽征一,沒有時間恐懼,沒有時間思想,體味著從未有過的圓融。

    元神,外陽而內陰;元氣,外陰而內陽,合而為一,便是金丹初結的徵兆,只要穩定住現在的境界,便可以超脫生死不入輪迴。

    生命孕育之初,一道圓融的白光射入母體,那就是苦苦尋覓的遁去的一?

    初生的嬰兒,竟是人一生元氣最盛的時候?

    遇到了師傅——天授仙師,是偶然還是生命中的宿命?

    孤身入汴梁,墜入紅塵之中,經歷千般變化,又於我何益?

    蘭若,曾經一見鍾情的女子,而今變得那麼遙遠,一如初見時刻的陌生。緣分,真是一個玄而又玄的的東西啊!

    東瀛,武尊,原來還有這麼多的故事,我是一定要來到此地的,他們在等待著我,我也在等待著他們!

    黃庭內,一個拇指大小的嬰兒在慢慢成長,他是那麼嬌弱,經受不起一點衝擊,他又是那麼強大,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傷害到他。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嗎?

    修道之人,一生所求,就是他嗎?

    當他成長到可以自由翱翔的時候,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小小的嬰兒身上的光影慢慢消失,終於可以看清他的面目,他居然睜開了眼睛!

    此時此刻,王世雄也看清了另一個他看到的東西一把閃爍著光芒的寶刀距離頭顱不到三寸的距離;也聽到了若蘭的驚呼,若蘭在喊「不要」,儘管是難聽的東瀛話,他還是聽懂了;他看到了被狗兒和阿沒裡死死拉住的夷臘葛,夷臘葛還想過來救他?真是一個熱心的好小伙,嗯,他有著光明的前途,和令人欣慰的晚年,怎麼就知道這些東西呢?

    手兒動了,驅使著草剃劍,將劍中的力量自然而然地送出,「噹」地一聲,火花四濺,威風八面的白羽征一被一劍鎮退,連退十幾步這才止住去勢!

    「好!」阿沒裡鬆開夷臘葛,痛快地喊道。夷臘葛擦了擦眼淚,也不知為什麼對這個並不熟悉,情敵中的情敵如此關心,開心地笑著「我就知道你小子在故弄玄虛,你他娘的也忒不是玩意了。」

    夷臘葛竟然敢罵東瀛的武尊不是玩意,東瀛人沒有時間理會,白羽征一的第二刀又到了。身體在半空中的近衛大將,右手的刀與左手組成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一聲叱喝「風」,身形頓時模糊起來,轉眼之間,消失無蹤,難道真的化為了風?

    這是所謂東瀛武學瑰寶——「忍術」的精髓四字真言——風、林、火、山。自由自在的風是忍者最好的朋友,他們不分彼此,就如同現在這一刻。王世雄還是沒有動,此刻的情形又與剛才不同一拼之下,黃庭之內的金丹進入長眠,他又回復到原來的狀態。前力已去,後勁難生,真是難以想像,居然脫力了。

    最危險的時刻,草剃劍體內的力量回流到身體之內,將身體內奇經八脈之中的一條條涓涓細流匯合成小溪、大河,直至汪洋大海。十丈開外的八咫鏡,在沒有任何召喚的情況下,將化為風的白羽征一顯露出來,八咫鏡就是那雙最明亮的眼睛嗎?

    電光火石間,又是毫無花哨的一記硬拚,白羽征一比上一次敗得更慘,身上的衣服絲絲縷縷,左臂還掛著一條長長的傷口。

    王世雄很關心地問道「還要戰嗎?」

    白羽征一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狂吼著「倚仗神器的力量,我不服!」

    王世雄微微一笑,手兒一揚,草剃劍飛到若蘭的手中「那麼,再來吧!」

    白羽征一緩緩起身,一步步艱難地前行,進到三尺之內,雙手握刀,緩緩地劈下來,暴喝一聲「火!」

    四字真言威力最大的「火」字決,由一個有著武士身份的忍者使出來,又會有怎樣強橫的威力?

    王世雄的身體如同一片綠葉在炙熱的火焰中舞蹈,充滿生命的綠色將摧毀一切的火焰擋在外面,它自成一體,它圓通自然,它無為而無不為。

    火焰散盡,王世雄又出現在白羽征一面前,道「還不醒悟嗎?」

    寶刀掉落在地上,它的主人已經不再需要它了,發出不甘的清鳴;白羽征一跪倒在地,重重地叩頭「武尊,我錯了!」

    「你是伊賀秦家的弟子?」

    「是!」

    伊賀秦家現在已經不叫秦家,應該稱之為服部氏。秦家在東晉元帝大興三年來到東瀛,傳授紡織技術給東瀛人,更在東瀛各地展開「新樂」公演,令東瀛人大開眼界。所謂「新樂」就是融合了歌舞、雜技、力技、幻術、傀儡戲、口技等技能,並且將訓練犬、猴子、鳥等動物表演穿插其中的大眾娛樂形式。後來,為了與東瀛人更好的融合,秦家改姓服部氏,歷經數代的苦心鑽研,將新樂演繹成兵法忍術,成為東瀛最著名的忍者家族。

    這些秘密,只有東瀛最上層的貴族才能知曉,各方勢力都有在暗中活動的忍者,但是,大家一直都在遵守公認的底線忍者就是忍者,不是武士!生活在黑暗中的忍者與武士是天生的仇敵,忍者只能在黑暗中活動,不能像白羽征一這樣,竟然做了掌管御林軍軍權的近衛大將。

    關白大臣籐原忠通陡然喝道「白羽征一,你竟敢欺騙於我,給我拿下!」

    這種欲蓋彌彰的小伎倆,豈能瞞過源平兩家?不過,如果不能使自己置身事外,就會成為全國的公敵,籐原忠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既得罪了暫時的盟友源氏平氏,又得罪了忍者。道理很簡單,忠心耿耿的忍者難道就是被你用來拋棄的嗎?

    王世雄的眼裡根本就沒有那幾個張牙舞爪的武士,笑道「今後就跟著我修道吧!」

    「是,臣謝過武尊!」白羽征一又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仇恨給了他勇氣,武尊給了他希望,不過剛過去了一刻鐘,已經是全然不同的世界了。

    「我累了,你們都去吧!」說話的王世雄,在大宋使團眾人的眼裡,更像是東瀛的武尊哩!東瀛人會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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