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第十一卷 第五章 鳥羽院(二)
    那邊平清盛叫了一聲,武士相當沒趣地回去了,還挨了兩巴掌,委屈得差點當場剖腹自殺!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人家提出要手談一盤。有國手實力的李顥當仁不讓,上前迎戰。擺好四個座子,李顥大度地讓對方先行,東瀛高手籐澤朋齋謙卑地行禮,而後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目沉思。一刻鐘過去了,方拿起棋子,「啪」地敲在棋盤中央天元的位置上。李顥冷靜地長考,兩刻鐘過去了,才過來掛黑棋的右上角。籐澤朋齋明顯是在用盤外招,意圖擾亂李顥的心情,李顥回敬了一手,比對方更狠。這是對局的心情,氣勢的比拚,初戰李顥壓過了對手。籐澤朋齋下得快多了,他是擔負任務而來,即使白棋耗得起,他也不行。於是,黑棋置之不理,掛白棋左下角,李顥飛進角地,黑棋也是同樣的招法。十幾手過去了,圍觀者驚訝地發現,黑白雙方除了中央的一子之外,下的完全一樣,黑棋在下模仿棋。

    李顥面色凝重起來,將棋子放下,再度陷入長考之中。

    黑棋很無恥,利用先行之利,再祭出模仿棋這一怪招,幾乎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對弈雙方議定的規則是,以數路計算勝負。簡單地說,終局之後黑白棋內除了提供眼位的兩個空點之外的空點叫「路」,判斷勝負的依據就是數雙方的「路」有多少,比如一塊棋圍了八個空點,那麼它就有六路。終局後計算雙方路數的辦法是在每塊活棋中再填入二子,然後分別數出雙方的「路」的數量,誰多誰贏。和棋,判先行者負。

    先行的一方沒有任何負擔,幾乎可以一直模仿到棋局終了,中央「天元」一子早晚會發揮作用有了這一子,凡是通過中央的「征子」都是黑棋有利,白棋幾乎就沒有勝利的可能。

    李顥知道,籐澤朋齋肯定會在適當的機會變招,也就是在他認為可以一舉獲勝,或者白棋走出明顯的失著,他就不會再模仿下去,而是主動變招,先取得巨大的優勢再將優勢化為勝勢。

    那麼,怎樣才可以解消模仿棋呢?多大的誘惑小日本才會中招呢?

    經過半刻鐘的長考,慎重地拿起一顆棋子,直接一碰右下角掛角的一子,籐澤朋齋不假思索,有樣學樣,相當無恥。碰完扭斷,然後就開始征子,粗粗一看征子自然對白棋不利,黑棋也開始征子了。又是三十多手,眼瞅著兩塊棋就要在中央會合,李顥果斷出手一路打吃將兩塊棋連在一起,即便如此,外面留下了無數的斷點,而且「天元」上一顆黑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白棋處於受攻的狀態。黑棋先打吃一子,走厚自身,遠遠地瞄著黑棋中央的一條二十七顆棋子的大龍。白棋置之不理,搶佔左邊大場,黑棋在大龍龍頭處凌空一震,斷了大龍向右邊的逃路,白棋還是不理。

    連續搶佔了三處大場,白棋左邊的勢力陡然膨脹,但是中央大龍也處於極度危險之中。黑棋如願以償地完成了最後的封鎖,白棋大龍想在中央做活,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籐澤朋齋似乎長出了一口氣,悠閒地端起茶杯,是可以喘口氣喝杯茶了。

    精通圍棋的東瀛高人,自豪地宣稱「黑棋將以屠殺大龍的方式取得完美的勝利!」

    大宋使團的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關注著這盤棋東瀛書法名家揮毫潑墨,寫下了「武運長久」四個大字。字體厚重,筆力遒勁,頗有蘇軾遺風,實事求是地說還是寫得相當不錯的。鳥羽上皇、崇德上皇一掃先前的陰霾,連聲讚歎;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概括著這幅字好在哪裡,好到什麼程度,怎麼就這麼好。司墨怒不可遏,好就好嘛,幹嘛還要掛起來,還要請大宋的人過去看,看完了還要評論一番上皇都說好了,你能說不好?慇勤的主人請客人品評一番,怎麼好意思不說話?

    「拿筆來!」司墨取過筆墨,一揮而就,五個大字「天地君親師」。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寫字,運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自如,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酣暢淋漓。寫完之後,沒有喜悅,沒有悲傷,似乎什麼都未曾發生,而面前的五個大字,似乎也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阿沒裡拽了拽夷臘葛的袖子,悄悄地問道「寫得好不好?」

    夷臘葛大聲說道「當然好了,一股天地正氣撲面而來,這不是一幅簡單的書法作品,而是與天地溝通的橋樑;書法真諦盡在此中,非庸碌之輩能知也!」

    夷臘葛生怕說錯話,事先看了看狗兒和王巖的表情,他們凝神看字,一言不發,顯然是很好的,哪裡有一絲失望的表情?所以,夷臘葛盡可以胡說八道,當然胡說也分內行的胡說與胡說的內行之分別。夷臘葛就是胡說的內行,他不懂書法,只能從感覺入手,這就是再內行不過的做法了一把寶刀,對於戰士來說是生死與共的夥伴;對於殺手來說,是殺人的工具;對於孩子來說,可以換算成一定數量的蝦須;對於仇視男人的絕情女子來說,就是施展宮刑的絕妙武器。想必書法也是一樣的,只要往玄了說,越玄越好,先把自己說糊塗了,聽的人自然也就糊塗了,糊塗人還怎麼分別對與錯?

    果然,王巖讚許地說「想不到夷臘葛也懂書法呢!」

    蒙對了!

    夷臘葛忽然謙虛起來「哪裡,哪裡!小子獻醜了!」

    說的是客氣話,沒有退化完全的小尾巴不經意間又翹了起來,阿沒裡早有察覺,長歎一聲「唉,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啊!」

    夷臘葛反問「我沒有自知之明?」

    阿沒裡笑道「哪裡,我在說自己!」人家都承認錯誤了,還能怎樣?不過,被他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風涼話,攪和得心裡咋就這麼難受呢?

    一直沒有動靜的關白大臣籐原忠通上前見禮,滿臉都是笑「欣聞正使乃大宋丹青妙手,還請不吝賜教!」

    王巖道「塗鴉之作,焉能為師,主人有請,敢不從命!」

    態度端端正正,話語冠冕堂皇,這才是名家風範啊!

    「請正使命題!」

    「觀弈!」

    將袖子挽起,稍微頓一下,調整一下情緒,提筆在手,開始作畫。

    畫的是本朝酷愛圍棋的太宗趙光義與國手賈玄對弈的故事賈玄棋藝高超,太宗皇帝與之對弈,屢戰屢勝,知道其中有詐,一次將賈玄招來,道「朕聽人說你的棋天下第一,從沒有輸過,而你與朕手談,每戰皆北,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現在再下三盤,如果你再輸,重責五十大板!」

    第一盤,賈玄沒有輸,下成了和棋,太宗皇帝哭笑不得,但又毫無辦法。於是又下一盤,結果還是和棋。宋太宗知道賈玄在搗鬼,佯裝發怒「都說你是一代棋王,可連朕都贏不了,真是徒有虛名啊!再下一盤,如果你贏了,朕重重賞你,如果你輸了,朕就把你扔到金明池裡去!」

    賈玄唯唯諾諾,連連稱是。

    第三局結束,數完棋子,還是和棋,太宗大怒「來人,將賈玄投入金明池!」

    賈玄急忙大呼「陛下息怒,此局臣勝一子,並非和棋。」

    太宗聽他說此局不是和棋。便讓他回到原坐,問他何以說勝了一子,賈玄驚魂稍定後,結結巴巴地說「我怕真的被投入護城河中,故贏陛下下一子。但又怕陛下下見怪,故數子時,我偷偷將一子攥在手中,未敢亮出來。」手腕一番,可不是還有一顆黑子嗎?

    太宗皇帝又好氣又好笑,但是經過此事明白賈玄比自己的棋藝高得多,於是賜宴招待並重賞賈玄。

    王巖的畫中,幾名侍女栩栩如生,窗外一名女子凝神注視著棋盤,生的花容月貌,如同仙子一般。一襲紫色長裙,淡雅清新,裙角被風兒掀起,兀自不知;一隻蝴蝶落在肩頭,也無暇理會。她又會是誰呢?

    畫面的右上角題著一首小詩「日高房裡學圍棋,等候官家未出時,為賭金錢爭路數,長憂女伴怪來遲。」

    平平常常的一首小詩,狗兒知道,作者卻是大大的有名,她就是大宋開國之初的美女——花蕊夫人。這個王巖好生大膽,明明對弈的是太宗皇帝,竟用花蕊夫人的詩,到底是何用意?蝴蝶落在美人肩頭而不飛,為何不飛,還不是美人遍體生香的緣故?呵呵,欺負東瀛化外之人看不懂嗎?

    籐原忠通也畫完了,畫的是正在對弈的李顥和籐澤朋齋,從畫中就可以看出籐澤朋齋佔盡優勢,勝利在望了。右上詩詞用的是大唐才子杜牧的名篇「絕技如君天下少,閒人似我世間無,別後竹窗風雪夜,一燈明暗覆吳圖。」畫的也是很好的,這讓人如何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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