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正文 第三卷 第八十二章 鍾情
    萱懷孕的消息,沒一會兒工夫就傳遍了大將軍府。I男嬰的話,這便是大將軍的長孫了。如此一塊大石投下去,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蕩漾起陣陣漣漪。

    在大將軍府裡,真正的妻妾不過四人王眸、若若、小雅和葉沁娜。王眸是將軍的正妻,身份最為尊貴,名正言順的掌管著府中的用度;若若是妾室,但她自幼服侍將軍長大,和將軍的情份不同;小雅是王眸的陪嫁丫頭,陪著張涵去陽而被收入了房中;葉沁娜是烏桓難樓的女兒,年輕貌美,很得張涵歡心。

    前二人彼此鬥來鬥去幾十年,斗的跟烏眼雞似的,此時仍方興未艾。小雅向來站在王眸一邊,不過,她子息艱難,只四女張瓊這麼一個女兒,份量便差了不少。葉沁娜則不理會這些,也不在眾人眼中,單單烏桓人這一身份,便足以決定她前途有限。而且,人人皆知,張涵只是愛她單純、少心機。

    至於其餘人等不過是區區侍女、歌霧伎,偶然合了張涵的眼,生得一子半女,母憑子貴而已。張涵不是個多情之人即使是,多情之人也薄情。原本只是貪圖美色,沒有用過心思,這些人的身份待遇可想而知與前幾人相去甚遠。好在張涵待子女尚頗為寬厚,日子卻也不算難過。然而,水漲船高,將軍府的人情往來自也不菲。管萱這一懷孕,便愁煞了許多人。

    當然,王眸自不會煩惱這點小事。簡單吩咐侍女去準備管萱用的著的名貴藥物,王眸便把注意力轉向了張寧。王眸也年近四十了,但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稍稍化了點淡妝,望之有如二十許人。

    ……

    王眸上下打量著兒子,久久無言。在母親和煦的目光裡,張寧頭皮發麻,渾身就像長了虱子似的,哪兒都癢癢。得知大嫂懷孕以後,他就想到了可能發生的悲慘場面。可恨的是,他的到消息太晚,已經來不及躲出去了。

    「哎呀!我也該給嫂子準備些禮物,才是!母親大人,孩兒這便去了!」

    不安的扭動了下身體,張寧找個借口,就想躲出去。他可不想坐以待斃,怎麼也要垂死掙扎一下的。王眸眉梢輕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張寧膽戰心驚之餘,不敢有片刻停頓,起身便欲溜走。

    「等等!」

    王眸一句話,就讓張寧的身體定在了半空中。他停滯了一下,才咧嘴『笑』道:

    「不知母親還有什麼吩咐,孩兒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往哪裡去?」

    王眸的聲音溫和,張寧卻已痛呼出聲:

    「哎呦」

    「兒子,你要往哪裡去?」

    「母親大人,我哪裡也不去,請您高抬貴手……」

    「哼!死小孩,一點也學不乖!」

    王眸恨恨地鬆開手,從袖中取出了許多仕女小畫:

    「兒子,告訴你,今天你不給我挑個媳婦出來,你哪兒都別想去!」

    仕女畫攤開,擺放在張寧的面前,伍家的女兒、戲家的千金、劉氏的小姐、鍾家的姐妹……均滿懷期待地笑顏如花,張寧愁眉苦臉地把畫拔來拔去,頭痛之情難以言表。對於聯姻,張寧倒不反對,可怎麼能為了一棵大樹就放棄遍野的森林。這些仕女整日裡都在談論珠寶服侍什麼的,平時哄哄尚可,若是生活在一起,卻是無聊透頂,還不鬱悶死他。他還希望能夠找個非同凡俗、志同道合的妻子。再說,他也不覺得,長孫什麼的,會有多重要。

    不經意間,一張嬌美的小臉浮現在張寧的腦海深處……他不覺呆住了!

    甄,中山無極人,太保甄的後人,父親官至上蔡令。甄家是中山名門。甄宓三歲時失去父親,九歲能文識禮,是冀州有名的才女,上元節那精巧的燈謎便是她一手設計的。當然,她也是個絕色小美女。

    張寧傻笑了下,搖搖頭,肯定是急糊塗了甄飽讀詩書,不喜歡玩樂,純粹是個小書獃子,言必孔孟,實在是沒有意思,僅對於時事稍有見地而已他是不會喜歡她的,性格也合不來呀!肯定是錯覺!

    「怎麼?寧兒看中了許茹嘛……」

    張寧的舉動都落在母親眼裡,王眸不覺喜上眉捎,待她注目觀看,忍不住有些詫異。許陵的嫡女卻也配得上張寧了,然而,許茹非常喜歡張寧,張寧卻一向對其敬而遠之的,今天這是……

    張寧聞聲從思緒中抽身,一眼便看到了許茹這個花癡,立時渾身哆嗦一下,未經大腦便衝口而出:

    「才不是!娶她還不如娶甄呢!」

    「甄是誰?」

    王眸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精光閃閃,熠熠生輝,她身體微微前傾,緊緊逼視著兒子。

    張寧不由得一陣慌亂,好在他這幾年周旋於群僚之間,城府也歷練出來幾分,迅速鎮靜了下來。沒有說話,張寧先打了個哈哈:

    「母親,我就隨口那麼一說……」

    王眸嘴角微撇,很

    :

    「兒子,我告訴你,別總跟你父親學,一遇到不喜歡說的,就先打哈哈,很假的……還有,就因為是隨口說說,才說的是心裡話……」

    張寧大汗之下,腰間用力,右手在身前的方桌上一撐,一個跟頭向後翻了出去:

    「母親,我先去給大嫂準備禮物去,有事過後再說!」

    王眸還想伸手,卻哪裡來得及,悻悻地縮回了手,她甚是惱怒:

    「死小孩!還敢跑,回過頭來,看我怎麼收你……」

    隨即她不由得笑了,從小到大,還沒有看過兒子這麼慌張的時候:

    「甄……甄……」

    王眸記住了這個名字。

    ……

    且不說王眸如何打算,張寧一溜煙跑出了母親的居所。出了院門,他險些撞到一人這才挺下,心中也覺無稽。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他這又是何苦。想來,母親大人已經在調兵遣將,去打探甄的消息,不出三日,甄的詳細情況就會一五一十地擺在母親的面前。他躲的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這又是何必……

    「少爺少爺」

    「幹嘛?」

    張寧狠狠瞪了一眼他的書僮張公明,沒好氣地呵斥說:

    「剛剛跑到哪裡去了,這麼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

    張公明大感委曲:

    「少爺,我去宋乾祖那兒問話……」

    張寧想起來了,是他吩咐張公明去探聽消息,微覺歉意,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從容。當然,他是不會對書僮致歉的。咳嗽了一聲,張寧直截了當地說道:

    「走!回房說去!」

    ……

    「宋乾祖怎麼說?」

    一回到自己的住處,張寧馬上問道。

    「宋欠祖也沒說什麼……」

    「嗯?!」

    張寧眼光冷然,張公明一驚,連忙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的也不多……」

    張寧哼了一聲,這就對了,張慎是有錢,可他有勢,除了這府中少數人,他一句話便足以決定大多人的榮辱,乃至生死,想那宋乾祖也不敢敷衍。當然,張寧探聽的消息也僅限於張慎的,並不敢過多打探張涵的事。

    宋乾祖是府裡管酒窖的小管事,每次張涵飲酒時,他都會去送酒,多少知道一點消息不是張寧不想在張涵身邊蛇下眼縣,只是一來困難重重,容易被發現;二來風險太大,萬一觸怒了張涵,可不是好玩的。張寧對兄長是懷著警惕之心的,卻沒有太大的緊迫感。張慎手握巨資,影響很大,可終究是個商人。張寧已身為世子,又是主管政事的尚書張澗的屬官,身份斷非前者可比擬的。故而,他是不肯冒險犯下如此大忌的。

    「說!」

    「宋乾祖說……」

    宋乾祖知道的,的確不多。通通說來,也不過是管萱懷孕了,張涵挺高興,張慎說了些兒四海錢莊的事。值得一提的是,宋乾祖說到,張涵似乎對錢莊擠兌一事有所不滿……

    擠兌的事,張寧也知道,還使人幫四海錢莊宣傳了一下。可惜,借助於各方面的力量,項奉四兩撥千斤,輕易化解了此事。此間的風險,張寧是不清楚。可多少顯赫一時的大商人,都因此一蹶不振,家破人亡。

    而且,張寧也進一步瞭解到,父親對錢莊的重視在危急的兙,張涵曾經想下令,准予四海錢莊借用各地官方的錢帛。此後,張寧便偃旗息鼓了。結果,一場擠兌風波卻白白便宜了四海錢莊,幫助它吞併了兩家地方錢莊,擴大了勢力範圍。

    既然父親對此不滿意,那他能否趁此機會做點什麼呢?

    張寧考慮了一會兒,便暫時放棄了。他對錢莊的種種並不清楚,只知道這是一種利潤高、門檻高的行業,沒有巨額的資本和龐大的勢力,根本無法介入其中。至少張寧就一直沒能參與。

    幾天之後,項奉也來到了信都,張寧這才嗅到了不同的氣息。幾經周折,張寧找上了大司農三部丞之一的周封。

    對周封而言,這純屬無妄之災。項奉是他的老上司,周封也不希望在此刻選擇站隊為期尚早,前景還不明確,風險太大。然而,他沒有選擇。總而言之,張寧的勝率當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周封更不願意得罪他……

    「……

    錢莊最重要的就是信譽。

    當初四海錢莊初立之時,錢票是當不得真的。商人交易往往會到錢莊裡兌了現錢,交易完成後,再存到錢莊裡。後來巾幗幾年使用,錢莊信譽漸立,買賣雙方則會在錢莊裡交割,或著在錢莊驗證過錢票的真偽後直接交易,錢票遂大行於世。時人見其間利潤豐厚,多有從事同業的。短短的幾年間,北方諸州出現十七家錢莊,可謂是盛極一時。

    然而,好景不長,盛極而衰。錢票信譽既立,各錢莊往來借貸,讀可以錢票而行,商人趨利,發一份錢票,便平白得一份利息,錢票發行愈來愈多,終於在今年年初釀成了

    起初,只是幾家小錢莊周轉不靈,隨即不知怎的謠言四起,錢票的信譽破產,從而引發了一場擠兌狂潮,十七家錢莊裡竟有十家倒閉……

    四海在這場動亂裡泰然不動,時人有口皆碑,可皮既然不存在了,上面的毛自然也就談不上了。錢票的信譽喪失,四海也不能不受到影響……

    想來,四海籌謀這軍餉,不是只為了錢財,更重要是重新恢復商人們的信心,樹立起牢不可破的信譽來……」

    甄堯是新舉孝廉,他對錢莊深有研究,此刻道來卻是從容不迫,寥寥數語便將四海的用心勾勒出來。

    「是這樣啊……」

    張寧沉吟了片刻,總覺得不甘心,他的身份不凡,可人情往來終要落到一個錢字上錢不是最終目的,可過程中是絕對少不了的。張寧處處都要用錢,手頭卻極為緊張。眼看著四海財源滾滾,張慎手握巨資,他心中早就嫉恨不已了。此時此刻,斷不會沒有想法。

    「紀行兄,咱們也找幾家錢莊來,你看如何……」

    甄堯盤算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

    「仲安兄,此事恐怕不行!」

    張寧心中不快,可他深知人各有所長,便愈發顯得恭謹,躬身衝著甄就是一禮:

    「還請甄兄不吝賜教!」

    「仲安兄何須多禮,我豈敢不效死力……」

    甄堯連忙還禮,一語雙關。二人起身相視一笑,彼此的心思自不待言。

    此次信都之行攀上了張寧,也該他飛黃騰達了。甄堯手捻鬍鬚,口氣謙和,貌似謙遜,暗中不免十分的得意:

    「錢莊此時僅有七家,又新遭重創,僅有廣源和萬和能勉強夠資格,其餘皆不足論。而以現在的形勢看,這兩家未必肯參與進來……」

    甄堯這話含糊其詞,張寧卻聽明白了。

    以往,錢莊之間不過是商業競爭。彼此之間爭奪的再激烈,也犯不著你死我活。而牽涉到了張氏兄弟的奪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顯而易見,張慎絕不會善罷甘休。萬一,張涵一個不喜歡,那誰也庇護不了它們張涵肯定不願意手足相殘。對自己兒子下不了手,別人參與其中,指定沒有好下場。因此,不到了生死攸關、萬不得已的緊要關頭,這兩家錢莊斷然不會與張寧攜手。真要合作的話,錢莊會給予錢財的,也不會赤臂上陣。為人留一縣,日後好相見。換了是誰,都會這麼幹。畢竟,商人是求財,而不是求氣的。

    明白歸明白,張寧聽了這一個解釋,並不服氣。甄堯淡然笑笑,笑的是雲淡風輕:

    「當然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也未嘗不可以說服錢莊。

    關鍵的是,除了四海錢莊,其他錢莊在此事上,還真是插不上手……」

    「啊,紀行兄果然大才,這話說的在理!」

    張寧一拍大腿,徹底明白了。

    張慎動的是什麼腦筋,那是軍餉。往小了說,這要關係要軍中士氣,使錢莊與軍隊拉上關係;往大了說,會涉及到大量軍事機密,足以影響一場戰爭的成敗。張慎是張涵的親兒子,張涵都要想一想。由此來看,若非有是四海錢莊,只怕張涵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絕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算不得什麼……」

    甄堯舉起茶杯,一飲而進,滾燙的茶湯順吼而下,身上立時出了一身汗,微風拂過只覺兩掖習習生風,

    「什麼當局者迷?」

    甄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說不出餓好聽,張寧不覺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側過身,來正看到甄宓翩翩走來,娥娜的身姿輕盈的有若飛鳥,鵝黃色的衫裙襯的她如玉的肌膚越發嬌嫩,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臉上,明麗耀眼光彩奪目,明眸善睞顧盼生波。

    張寧一時竟看的呆住了!

    張寧目光灼灼好似賊,甄被他看的很是不自在。飛霞染紅了她潔白的臉頰,未曾走到近前,甄便情不自禁挺住了腳步,停留在幾步之外。她害羞的低下頭去,露出修長的秀頸和刀削般的香肩,那驚鴻一現的羞澀,卻綻放出奪魂的美態。

    張涵不由沉醉其中。

    見張寧忘乎所以,甄堯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幾日前,大將軍夫人打探甄的情況。這一消息偶然被甄堯曉得,他就知道有戲。對於這樣的美事,甄堯自是樂見其成。

    「咳!」

    直到甄堯重重地咳嗽一聲,張寧才醒悟過來。不醒尚好,這一醒來,他真真是汗顏無地、羞愧欲絕。勉強咧著嘴打了個哈哈,想要把話岔開,可惜他臉上的肌肉幾近失控,顯得表情極為怪異。

    張寧的尷尬表情,卻被抬眼偷看的甄看個正著,少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露出兩個秀美的酒窩。

    『完了!』

    張寧知道自己已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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