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餘輝
    帝的名字是宏,當皇帝之前,本不過是河間解瀆亭侯封地僅為一亭,按方圓十里一亭計算,封戶不過在百戶上下。可以說,靈帝在繼承皇位以前,家境是很困難的。靈帝繼位時只有十三歲,母親董氏也不是明白事理之人,又整日被包圍在宦官之中,因此,靈帝這人生來並不傻,此時也是個糊塗人。天下有見識的人都知道,大漢國傾頹在即,靈帝卻依舊茫然無知中。

    不過,靈帝終究不是傻瓜。中平五年(188)各地黃巾再起,靈帝迭聞寇警,也不免憂從中來。遂以左右羽林五營、洛陽各處屯兵及各地招募的軍隊臨時改編為八營,因其屯衛西園,故稱為「西園八校」。

    靈帝親近信任的人始終是宦官,恰好他最信任的小黃門碩身材壯健,具有武略,便任命了為碩上軍校尉,統領西園八營。

    會其時,陽有術士望氣告變,說京師將有大兵,恐致兩宮喋血,靈帝意圖厭。厭的大意,與普通人家沖喜之意相彷彿。於是,靈帝特地征發四方兵馬會集於陽,以平樂觀作講武場,於觀中築壇演兵。

    常言說得好,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靈帝就是個大外行,只看數萬兵馬結成方陣,穿梭往來,整齊有序,便以為這是精銳之師了。人上一萬,無邊無沿,靈帝覺得甚是壯觀,興致一起,又給自己封了個徽號,喚做無上將軍。策馬在軍中行了一周,眾軍士皆山呼萬歲,靈帝興致愈高,回宮時便與左右炫耀,「朕今日講武,規模如此盛大,各位覺得怎麼樣?」

    靈帝一貫自我感覺良好,這也是要人誇獎之意,但他這人沒有自知之明,不等於別人沒有。除了宦官之外,願意誇他的,還真是寥寥無幾。討虜校尉蓋勳正好跟在靈帝身後,聞言便勸戒道了幾句,也都是老生常談。

    出人意料,靈帝這回表現的十分謙遜,竟欣然接受了。

    靈帝的這一連串舉動,自非無因。前文曾經說過,靈帝有兩個兒子,長子劉辯是何皇后之子,現在十三歲,幼子劉協是王美人之子,年僅八歲。靈帝愛烏及屋,一直希望幼子劉協繼位,而且,王美人死後,劉協便由祖母董氏撫養,董氏自然也是如此期望。然而,靈帝的這一想法並沒有得到。靈帝又是組建新軍,又是拉攏大臣,就是為此做準備。只是靈帝從沒做過這些事,又無得力之人相助,不免破綻百出,終成畫餅。

    不過,靈帝身為天子,身份貴不可言,這一惺惺作態,蓋勳立刻就感動了。蓋勳與袁紹素來交好,回去便與他商議起「清君側」之事了。但是,能在千百人中脫穎而出的,都是人精。靈帝對蓋勳另眼看待,立刻引起了別人的警覺。很快,司隸校尉張溫舉薦蓋勳為京兆尹,靈帝並不願意,但他這人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三句好話,左右一起勸說,他就答應了。一切計議,自然便全灰飛煙滅了。

    靈帝不明白時事,有明白的。太常劉焉本屬漢朝宗室,見朝政多闕,禍在不測,就開始為準備後路了。劉焉上書建言恢復州牧,選清名重臣出任。劉焉素有清名,身為宗室,又是九卿重臣,這州牧便是為自己準備的。侍中薰扶與劉焉是好朋友,劉焉一上書,董扶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私下就告訴劉焉說:「京師將亂,聞益州分野,卻有天子氣,未知屬諸何人?」

    劉焉本有異志,聞得此言,口中含糊其詞,心下卻大是覬覦。也是天從人願,適逢益州黃巾餘孽復起,馬相攻殺了益州刺史儉,並自稱皇帝,鈔掠巴蜀。劉焉得復申前議,靈帝就命他為益州牧,封陽城侯,出平蜀郡。劉焉得償心願,薰扶也謀得蜀郡西部屬國都尉隨後跟了去。

    大漢國設州統郡國,州有刺史,位置在郡守上,但刺史是為監察官,比起郡守國相的軍政民治一起抓,刺史尚差一籌。到了西漢漢成帝時,方改刺史為州牧,位次九卿,權同守相也是主管一州的軍政民治了。這樣一來,州牧的權力就太大了。光武中興,便又規復舊制,仍改州牧為刺史。直到劉焉私心自用,重提此議,才復有州牧。

    不過,大漢國硝煙四起,除了劉焉就任益州牧外,靈帝還任命了劉虞為幽州牧。

    劉虞也漢家宗室,曾經做過幽州刺史,素有恩信,無論是漢民還是少數民族都很信服他。張純張舉作亂漁陽,幽州大擾,劉虞正好擔任宗正,因他前在幽州,為民所服,靈帝乃特命為幽州牧,持節赴鎮。

    伍子方出了營帳,被大太陽一晃,不由得瞇起了眼睛,站了一會兒,忽覺身後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也不回頭,口中問道:

    「怎麼?有事情?」

    「伯矩,劉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分明是……」

    「哦,是伯珪兄呀,失禮了!」

    「無妨!」伍子方抱拳行禮,公孫瓚連忙拱手回了一禮。他

    給了伍子方面子,伍子方卻暗暗發笑。

    幽州張純張舉作亂造反,迄今為止,已經一年多了。伍子方受詔支援幽州,也快有一年了。幽州雖得了各地屯兵支援,但烏桓勢大,來去如風,援兵各自接戰,很難抓住有利戰機,久戰仍不能討平。

    公孫瓚也是個好運之人,他本是屬國長吏,手下僅有百十人而已。中平四年,靈帝派張溫征討涼州賊邊章等,令公孫瓚督烏桓突騎前往相助。未及起程,張純等人業已反叛,公孫瓚便率著三千突騎追討張純部,屢戰屢勝,如今已經扶搖直上,升為騎都尉了。同樣是都尉,但邊郡的騎都尉,向來位在內郡的校尉之上。

    公孫瓚也是個妙人,初見時,他僅為一屬國長吏,便一口一個「伯矩兄」,陞官之後,立刻就變成了「伯矩」。伍子方也不著惱。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公孫瓚打仗有兩下子,憑戰功陞遷,得意忘形一點兒,伍子方也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與他鬧僵了。

    青州軍是步騎混合,戰力自是不弱,但北地烏桓人也好,漢人也罷,都有一身好騎術,乘馬而行,來去如風,伍子方守薊縣守如銅牆鐵壁,戰功卻不如公孫瓚了。這一次,張純和丘力居等抄掠冀州,返回故里,經過薊縣之際,公孫瓚提議追襲,伍子方覺得此議大有道理。兵法有雲,歸師不能阻攔。但趁敵軍歸心似箭,在後面追擊的,罕有不能勝利的。

    於是,伍子方便把步兵留下守城,自己親自帶著騎兵與公孫瓚合兵一處,緊緊咬住賊寇不放。烏桓人個個腰纏巨金,哪裡有心思與漢軍作戰,萬一死了,這搶來的錢財不都便宜別人了。眼見得離家越來越近,軍心就散了。兩人率軍追擊千里,終於在遼東屬國石門被兩人抓住有利時機,大破賊寇。張純連妻子兒女都拋棄了,落荒而逃。這是幽州討賊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勝,公孫瓚沒把尾巴翹天上去,伍子方就覺得已是難為他了。

    「伯矩,你說劉大人制止我等追擊……」

    「伯珪兄,劉大人的意思,想來是要招降烏桓……」

    公孫瓚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劉虞一到便罷兵息戰,派人聯絡烏桓諸部,公孫瓚也是這麼考慮的,伍子方也如此說,想來不會有錯了。

    伍子方心裡就跟明鏡似的,公孫瓚原來不過是個區區屬國的長吏,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升到了秩二千石的騎都尉,如果沒有這場戰爭,他即使花上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夠如此。如今,公孫瓚陞官的心思如火炭一般,巴不得能一直打下去,一聽說要招降烏桓,難怪臉色變了。

    這樣的事情,伍子方自然不會說破,公孫瓚也不可能說出來。不過,隨後兩人就發生了分歧。公孫瓚一門心思想陞官,抓住張純,一個侯爺是穩穩當當沒跑的。而伍子方的想法卻又不同,大漢的江山已日薄西山,這個侯爺在他眼裡一文不值,他兵也練過了,仗也打完了,繳獲很多,正想保全兵馬,返回青州。劉虞的命令,伍子方是磕睡碰到了枕頭,正合心意。再說,繼續追下去,就要到烏桓人的部族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伍子方不想冒風險。

    公孫瓚反覆強調,畢其功於一役,繼續追擊以竟全功。伍子方就強調客觀原因,說明危險,又拿劉虞的命令說事。有這樣的分歧在,兩人無論如何也說不攏。說了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說到最後,兩人都動了意氣,公孫瓚一掀案子走了。兩人便在石門分兵,各走各的路了。

    兩人兵力本就不多,合兵一處也不過四千餘眾,再一分兵,公孫瓚便只剩下三千多兵馬了。而烏桓人大敗特敗,一哄而散,卻多是騎兵,被漢軍斬首五千,對數萬烏桓騎兵來講損失並不是很大。又臨近了部族,補充方便不說,還要保護自己的家人。此消彼漲之下,公孫瓚這一去,便被丘力居等困在了遼西管子城,一困就是兩百多天。騎兵追擊是不可能帶太多糧草的,先前勝利了繳獲很多,也經不起這麼吃,後來沒辦法了,糧沒了就殺馬吃。戰馬就是騎兵的戰友,而且騎兵下了馬,那就連步兵都不如了,這時候連戰馬都殺吃了,可見公孫瓚的窘迫了。再後來,戰馬也吃光了,只得把弩上的弦,楯上蒙的牛皮,都剝下來煮吃了。弩楯那是攻守的利器,公孫瓚這是把武器都給吃了。

    公孫瓚困難到這種地步,可想而知,在管子城裡,他會如何詛咒伍子方和劉虞。最後,還是烏桓撤軍退到北邊的柳城,才算保留了公孫瓚一條小命。烏桓以大軍圍城,糧草消耗也是極多,少數民族的食物是以肉類為主,基本沒多少糧食儲備,況且,大軍圍城的消耗可比公孫瓚多許多倍,春夏正是放牧的好時候。烏桓人總不能為了困死公孫瓚,把自己也困死了。然而,公孫瓚此刻連武器都吃了,還能有什麼,只好全軍分散各自逃命去了。

    公孫瓚這一回

    了大虧,率領的人馬大半死在返回的路上,死於征戰多。能夠平安返回的,只有一千多人。

    伍子方卻帶著人馬,以及繳獲的大批戰利品,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薊縣。大軍行進有很多麻煩事,與普通人趕路不同,等伍子方回到薊縣,劉虞已經通過信使往來,與烏桓人談的差不多了。為了表示誠意,劉虞就遣散了屯兵。其實這就是一個友好姿態,當初能組建,需要時自然還能組建。但組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劉虞遣散屯兵,就是表明自己無意進攻,無意報復了。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劉虞的做法是對的。大漢國幾處作戰,現在是無力與烏桓人的長期戰爭。張純張舉既然逃出了塞外,遁入鮮卑中,也沒必要與烏桓人死戰。所以,這個啞巴虧也只好吃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等到大漢國興旺了,早晚有討回來的那天。但是,公孫瓚就倒霉了,等他被困管子城的消息傳到薊縣,劉虞已經遣散了屯兵。幽州的漢軍防守有餘,進攻不足,根本不可能去救公孫瓚,一旦這些兵馬出了意外,那幽州的局勢就無法收了。

    張純後來被他門下客王政刺死,梟首送虞,邱力居鄧大戰經年,也需要休養生息,也遣使請降,幽州算是平定了。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大耳朵劉備這個人。在歷史上,劉備本是跟隨青州從事鄒靖討張純的,行軍路上遇到襲擊受傷。這時候,鄒靖換成了伍子方,張涵又準備了大批強駑,結車為陣,兵力比鄒靖強多了,在路上的傷亡很少。但是,劉備就是那個倒霉的孩子,他不光受傷,還傷的很重。好在劉備遇敵奮勇當先,有張飛關羽在,也立下了些許功勞。加之,在盧植處讀書的時候,劉備與公孫瓚交情不錯,以兄弟相稱。伍子方給盧植面子,也給公孫瓚面子,便誇大其詞,給他也報了些兒軍功,得除安喜尉。

    說劉備倒霉一點不假,提著腦袋換回來的烏紗帽,還沒捂熱乎,朝廷便傳下詔令,淘汰因軍功獲職的長吏,劉備這個縣尉正好在範圍內。劉備很是憂慮,好不容易成了國家正式幹部,如今卻要下崗了,換成誰他都得發愁。恰好這時郡裡下來了一個督郵,督郵就是郡守的心腹,專門監督縣鄉有無違法事宜。這種時候,正是督郵敲竹槓的好時候。劉備送禮菲薄,督郵就托辭有病在身,不肯見他,準備好好勒索一番。

    不過,督郵卻打錯了算盤。不是劉備不想送厚禮,而是他原來的一點積蓄都花在了武器馬匹鎧甲上了,手裡本就沒剩下多少錢來。到安喜任職不過三五月,又沒有根基,不明白其中的竅門,手裡也沒落下多少余財。換句話說,劉備送不起厚禮。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只要上司不滿意,別說有淘汰的詔令,就是沒有,也一樣能讓你幹不下去。劉備是何等人,縣響噹噹的老大,名震一方,和曾吃過這種虧。眼看著官職不保,一怒之下,便綁了督郵,好一頓鞭打,聲稱要殺了他,督郵嚇的苦苦哀求,劉備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就盡掠其財而去。

    說起來,三國裡的名人裡,劉備也算是混的最落泊的了。曹操名門顯宦出身,西園禁軍一成立,便把他任了典軍校尉。曹操知道亂世臨近,軍權最重要,他一門心思要匡扶漢室,自不放過如此機會,已是朝中重臣。而孫權出守長沙,區區五十日,先斬區星,後斬觀鵠,平定荊湖,得封烏程侯,也是春風得意。就劉備連個縣尉都丟了。

    這些不過是閒話,張涵平定青州黃巾之後,斬管亥等的首級,傳首陽,也得封郚鄉侯。但是,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張涵以「青州兵少,伍子方帶兵出征」為由,請求擴軍八千。張涵在上奏中言明,一切所需,均由青州自行負責。

    PS:汗晚了一小時這章劉備的經歷查了半天才把時間對上

    《先主傳》說:靈帝末,黃巾起,州郡各舉義兵,先主率其屬從校尉鄒靖討黃巾賊有功,除安喜尉。

    典略曰:平原劉子平知備有武勇,時張純反叛,青州被詔,遣從事將兵討純,過平原,子平薦備於從事,遂與相隨,遇賊於野,備中創陽死,賊去後,故人以車載之,得免。後以軍功,為中山安喜尉。

    我估計了下時間,應該是劉備加入青州軍,便在去薊縣的路上遭遇到黃巾了,立刻受傷了。然後,才能去當幾個月的安喜尉。要不時間怎麼也趕不上。不過,這樣一來,《三國演義》裡督郵說的就一點沒錯了,大小三十餘戰肯定是冒領軍功了。

    劉備這人是草根的代表了,當然他是雜草。說不上喜歡,卻也不是很討厭,只是厭惡《三國演義》裡劉備的形象。有人常常要消滅某人。其實,我一直覺得,中國的人才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能脫穎而出的,多少是人中豪傑,捨不得殺掉。慢慢養一陣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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