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與迷茫 正文 166-180
    正文-80

    魚頭追上柳燕,氣喘喘吁吁地走在她身邊。

    〞那邊兒,那邊兒--我車在那兒呢--沒車哪兒行呀--〞魚頭對柳燕叫道。

    他又要拉柳燕,柳燕站住,瞪了他一眼。

    〞行--小姐請。〞他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柳燕笑了。

    7

    魚頭開車,柳燕坐後座,魚頭不時回頭兒跟柳燕貧嘴。

    〞哎,柳燕,你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不上班啦?〞魚頭說。

    〞車!你看著點兒,你倒是繫著安全帶呢!〞

    〞撞死他們又怎麼了--我這車沒問題--趙宇不是說奔馳是土款開的車嗎?我聽他的,把車給我媳婦了--沒想到現在成款婆兒了,說是車又賣給趙宇了,我怎麼沒瞧見呀?〞

    〞一定是又賣給別的土款了。〞柳燕笑。

    〞你瞧兒我這寶馬,八系的,嶄不嶄?〞魚頭拍著方向盤,仍是沒話找話地說。

    〞哎,去哪兒呀?〞柳燕問。

    〞當然去高級的地方了--現在--〞魚頭看看表,接著說,〞現在我看高級的地方也關了--都下午2點多了--哎,就這兒吧。〞

    魚頭把車開進一個飯店。

    〞咱不圖別的,乾淨--別吃壞了肚--子!〞

    魚頭的飯前口號把柳燕逗得笑出了聲。

    〞你簡直一個二百五。〞柳燕說。

    魚頭興高彩烈地接口兒道:〞可別這麼說我,我會不高興的--哎,你會開車嗎?〞

    〞不會。〞柳燕說。

    〞改天我教你--開車好啊--開車好。〞魚頭說。

    8

    魚頭和柳燕進來的時候,飯店餐廳空蕩蕩的,魚頭皺起眉毛:〞人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一小姐過來:〞先生對不起,就餐時間已經過了。〞

    〞我就住這飯店,沒飯吃叫什麼飯店--你把這個給大師傅,說我托他點兒事兒。〞魚頭從口袋裡掏出00塊錢給了小姐,一副自來熟兒的樣子。

    小姐看看另一個小姐。

    另一小姐說:〞先生,我們不收小費。〞

    〞誰給你小費呀--這是給大師傅的--告訴他,我來了--這是給你的。〞魚頭又掏兜兒。

    小姐只好說:〞要不先生您等會兒,我問問去。〞

    〞快點啊--〞魚頭對著小姐背影說道,然後問柳燕:〞想吃什麼?〞

    〞咱們換個地方吧,人家都下班了。〞柳燕說。

    〞別聽他們的,你看,人來了。〞

    剛才走的那個小姐回來了。

    〞怎麼著呀?〞魚頭問。

    〞先生您住幾號房間?〞小姐問他。

    〞我還沒開呢!要不你給我開間房。〞

    〞先生,我們下班了。〞

    〞去,叫你們經理來--下班了?別逗我了,少給我來這個LIGELOG——〞

    聽到這裡,柳燕站起來,走了。

    魚頭只好追了出去。

    9

    魚頭在飯店大堂追上柳燕。

    〞別走啊--〞魚頭說。

    〞你有完沒完啊--不就是一頓飯嘛,累不累啊。〞柳燕說。

    〞我坐那兒好好的,有什麼累的?〞魚頭說。

    〞你臉皮也太厚了。〞柳燕說。

    〞瞧你說的,我那叫牛!聲明一下,可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擺譜兒呀,那是南方人的路子。〞

    柳燕站住:〞知道嗎,你就是那種人,窮的時候是孫子,有錢了就想當爺。〞

    〞你真理解我嘿。〞

    〞知道我管這種人叫什麼嗎?〞

    〞什麼?〞

    〞算了,我一說英文你又得查字典去了--離我遠點兒吧,我現在更餓啦!〞

    〞你是不是想罵我呀?〞魚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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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燕不再理會魚頭,自己跑到馬路邊打車,魚頭卻把車開過來,停在柳燕身邊,他把頭探出車外,對著柳燕喊:〞你坐後座吧--這樣可以離我遠點兒--要不躺後備箱裡去?〞

    柳燕猶豫了一下,最終上了車,坐到後座,然後躺下來。

    〞你瞧瞧,折騰半天,連個飯影兒也沒看見,這社會真殘酷,哎,你怎麼了?〞

    〞我胃疼。〞柳燕低聲說。

    魚頭加快車速,他從反光鏡裡看柳燕,柳燕已縮成了一團兒。

    7

    魚頭很快把車停在麥當勞門前,眨眼間,就手裡拎外賣跑了出來,他打開後車門,把外賣遞給柳燕。

    〞吃吧,吃吧。〞魚頭說。

    柳燕坐起來,接過口袋,然後拿出一個漢堡吃起來,邊吃邊喝一筒可口可樂。

    魚頭坐回前座,發動汽車,他馬不停蹄,片刻又把車停到一個藥店前面,然後速度驚人地衝下車,又同樣快速地衝回來:〞我把這裡所有的胃藥每樣買了一種,你挑著吃吧--要不要來瓶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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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魚頭又給柳燕買了一瓶礦泉水,他把車徑直開回EGO店才回頭看柳燕,柳燕已經坐起來了,手裡拿著那瓶礦泉水。

    〞好點了嗎?〞

    〞好點了--我把你買的每種藥都吃了一遍。〞

    〞你找死吶!〞

    柳燕翻個了白眼,然後一笑:〞開個玩笑。〞

    魚頭愣了一下,回過頭,點上一支煙。

    柳燕下了車,向店裡走去。

    魚頭把頭探出車外。

    〞以後別再開這種玩笑。〞

    〞再見。〞柳燕說。

    〞哎,什麼時候我再請你吃飯?〞

    柳燕進了店門。

    魚頭回頭,看到後座上放著那瓶礦泉水和一塑料袋藥,他又看看EGO商店,把半截煙扔出車外,發動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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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店門,柳燕就聽到趙宇問她:〞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怎麼了?〞

    柳燕笑了:〞魚頭用車把我拉到他們家**了。〞

    〞什麼?你說什麼?〞

    柳燕疲憊地一笑:〞我開個玩笑。〞

    一個店員叫趙宇,趙宇過去,柳燕站到一架衣服前面。

    趙宇回來,在柳燕耳邊小聲說:〞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柳燕臉上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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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柳燕在燈下畫時裝畫樣,趙宇拿著一本書時裝看。

    柳燕回過頭說:〞趙宇,我把以前的設計做了一些變形,你看看,要是你覺得沒問題,明天我想到加工廠通知他們一下。〞

    趙宇欠起身,走到燈下。

    〞你看,我把小翻領改成一字領,下面加長了,這一款也做了變化--還有這裡。〞

    趙宇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真想把你的時裝通俗化了?〞

    〞怎麼了?〞

    〞你不覺得太粗俗嗎?〞

    柳燕突然把手裡的筆〞啪〞地丟在桌上,大步走到衣架邊上,拿起一件件趙宇的衣服扔了過來,趙宇一件件接住,沒接住的掉在地上。

    〞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麼,你看看!你那麼有個性的人為什麼不穿我設計的有個性的衣服?啊?為什麼?〞

    〞我沒想過。〞

    〞為了這個時裝店,我們都付出了許多東西,我們該得到成功的,別再不切實際了!〞她拿起一個賬本向趙宇扔過去,〞你看看這個月的銷售額!你算算,我們還能幾天?我不知道我們天天在那裡白忙活有什麼意義!你想想吧。〞

    柳燕一摔門走了出去。

    趙宇把賬本從地上拾起來,扔到桌子上,把自己的衣服也扔回到床上,自己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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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夜裡,魚頭貓進一個歌廳黑暗的包房裡,跟一個叫於小麗的三陪混在一起。

    〞我們唱首歌吧?〞於小麗勸他。

    〞我不會唱歌。〞魚頭一臉嚴肅地說。

    〞你想吃西瓜嗎?我去端一個果盤來。〞

    〞我不想吃。哎,吵死了,你把電視關了,把燈開開,跟我聊會兒天兒。〞

    〞要不你帶我出去玩吧?〞

    〞你出台嗎?〞

    〞我從不跟第一次見面的客人出台。〞

    魚頭拿出錢包,從裡面掏出00塊錢扔在茶几上,他看看於小麗,然後又掏出00,放在前一張的上面。

    〞我明天再來。〞說完,魚頭走出包房。

    7

    魚頭來到吧檯,對站在那兒的小姐招招手。

    穿著花裡呼哨的迎賓服的吧檯小姐熱情地招呼他:〞先生要幫忙嗎?〞

    〞包間,結賬。〞魚頭乾脆地說。

    這時,於小麗追出來,來到魚頭旁邊。

    〞你沒事吧?〞於小麗說。

    〞沒事兒--你是哪兒人?〞

    〞東北。〞

    〞別蒙我,我看你不像。〞

    吧檯小姐說:〞連包間費是8百。〞

    魚頭付賬。

    〞我是山東人。〞於小麗說。

    〞山東哪兒?〞

    〞青島。〞

    〞明天我把你送回去吧?〞

    於小麗一怔。

    魚頭笑了:〞逗你玩呢,明天還來找你。〞

    魚頭從吧檯小姐手裡接過找的零錢,走了出去。

    魚頭剛出了歌廳,於小麗便叫著〞你等等〞追了出來。

    魚頭停住腳步。

    〞這是我的呼機號--你可以直接呼我,不用再包間了。〞

    魚頭接過來,看看,放進兜裡。

    〞明兒見。〞魚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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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GO店生意不佳,並且,越來越差,每天關門的時候,柳燕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晚上回到家,為了不再爭吵,也很少同趙宇說話,一天夜裡,趙宇醒來,發現他和柳燕背對背睡著,中間還空出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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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柳燕終於決定到加工廠修改一下服裝的樣式,她不再同趙宇商量了,她要掙扎一下,當然,她也沒抱什麼希望,她終於懂得了,小本兒經營令她無法走到時尚的前頭,當然,落在後面就更加危險,她只能、只能與時尚同步,她很明白這一點,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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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所有的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苦悶,就在柳燕獨自在加工廠與店裡穿梭的時候,魚頭卻卻在家與歌廳之間穿梭,他再次找到於小麗,找到了,卻不說話,於小麗帶他去迪廳,他就去迪廳,於小麗餓了,他便和她一起吃飯,要不,就帶著於小麗四處兜風,他花錢痛快但卻十分沉悶,一天,於小麗問他:〞你怎麼不愛說話?〞

    〞煩唄。〞魚頭說。

    〞有什麼煩的?〞

    〞有什麼事兒不讓人煩的,你倒是告訴我?〞這回他倒是說話了,卻讓於小麗覺得還不如不說呢。

    80

    無論如何,於小麗總算來到魚頭家,一進門,就主動要求先洗個澡。

    魚頭邊喝酒邊看電視邊等她,一會兒,於小麗從洗手間裹著浴巾出來,一邊用一塊毛巾擦著頭髮。

    魚頭看了她一眼:〞這兩塊毛巾送你了。〞

    〞你放心,我沒病。〞

    魚頭點上一支煙,接著看電視。

    於小麗四下望望:〞你們家真大。〞

    〞除了這句話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小時800,一晚上2000。〞

    魚頭從錢包裡數出2千塊錢,遞給於小麗。

    於小麗數了一遍放進自己包裡:〞你臥室在哪兒?〞

    〞先坐會兒。〞魚頭說。

    於小麗捱著魚頭坐了一會兒,見魚頭一言不發地看電視。

    〞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不高興?〞

    〞我不是不高興,是煩。〞

    〞我有辦法--看!〞於小麗跳起來,背向鏡頭沖魚頭打開浴巾,魚頭卻連頭也沒轉,接著看電視。

    於小麗詫異地合上浴巾,走到魚頭身邊坐下:〞是不是有人坑你了?〞

    〞坑我?誰?〞

    〞我哪兒知道啊,我問你呢?〞

    〞沒人坑我。〞魚頭說。

    〞你有老婆嗎?〞

    〞要老婆幹嘛使啊?〞

    〞給你生小孩。〞

    〞小孩兒,多煩呀--你喝點什麼?〞

    〞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那我改喝毒藥算了。〞

    〞你再給我2000我就跟你一起喝。〞於小麗笑道。

    〞算了吧--你!〞

    魚頭要站起來,於小麗卻自己站了起來:〞我自己來。〞

    她來到酒櫃邊上:〞哪瓶是毒藥呀?〞

    魚頭沒理她。

    〞算了,就喝你這瓶兒吧。〞於小麗又走了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是不是你女朋友不理你了?

    魚頭關了電視:〞真沒勁,什麼亂七八糟的節目呀--除了廣告就沒什麼可看的--哎,你說什麼?〞

    〞是不是你女朋友不理你了?〞

    〞你說對了一半兒。〞

    〞怎麼了?〞

    〞是有幾個女朋友不理我了,可還有幾個蹤著我呢!〞

    於小麗想說什麼,沒說,她靠回沙發裡。

    〞我問你啊,〞魚頭拖長聲調,〞你說,這人和人的差別到底在哪兒?〞

    〞這還不容易--有錢沒錢唄--你有錢,我沒錢,你一叫我,我就來了,你給我錢,叫我幹什麼都行。〞

    〞你怎麼這麼低級呀,一點層次也沒有!〞

    〞你有層次,那你告訴我。〞

    〞我告訴你--我,我這不也沒想出來嘛!〞

    〞想那幹嘛--人這一輩子,吃好喝好玩兒好樂好就行,管它什麼差別呢!〞

    〞真夠俗的,你就不能來點別的?什麼吃好玩好,都他媽是我玩剩下的,你跟我說這頂屁用!〞

    於小麗站起來:〞干哈干哈呀,我告兒你,我來是陪你玩的,不是聽你教訓的,要聽教訓有公安呢,也輪不到你呀,我告你--〞

    於小麗這一急,魚頭卻笑了,他起來倒酒,順手一指於小麗:〞東北人--哈爾濱的,沒錯兒!〞

    於小麗哭笑不得地坐回沙發。

    〞哈爾濱就哈爾濱,怎麼了?〞

    〞來北京混幾年了?〞

    〞怎麼了?〞

    〞沒話找話唄,瞎問問。〞

    〞7年。〞

    〞難怪呢!〞

    〞難怪什麼?〞

    〞你來北京7年,怎麼一點好兒沒學著?〞

    〞你管著嗎?我告你啊,別再教訓我啊,我這人可不聽勸!〞

    〞哎,別說,我還真覺得你這人不錯--有意思。〞

    〞你都說什麼呢!〞

    〞就是沒什麼層次。〞

    於小麗抬頭剛要說什麼。

    魚頭又說:〞像我一樣。〞

    於小麗又不說話了。

    〞幾歲了?〞魚頭問她。

    〞20。〞

    〞哪年生的?〞

    〞78年。〞

    〞現在八幾年?〞

    〞什麼八幾年,現在9年啊--〞

    〞78年生的現在20,你他媽怎麼數數呢!你以為我不識數呀?〞

    〞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呀,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我是8嘛。〞

    〞你剛才說你20。〞

    〞我說錯了還不行。〞

    〞怎麼混起歌廳來了?〞

    於小麗認為魚頭純粹在跟她找茬,於是生氣地回答:〞我想當歌星還不行?〞

    魚頭欠起身:〞你真想當歌星?〞

    〞我還想當天後呢--你聽我這嗓子像歌星嗎?〞

    〞你們東北有會唱歌的,那英就是東北的,我以前有一女朋友除了愛聽毛阿敏,就是那英了。〞

    〞我們東北出的人多了,還出白活蛋呢--怎麼了?〞

    〞沒怎麼--真夠煩的!〞

    〞你才煩呢,你說,今兒晚上干還是不幹,不干拉倒,我走了啊?〞

    〞要走走吧,錢退我。〞

    〞那不行。〞

    〞不行就在這兒呆著,跟我聊天兒。〞

    〞你這不是折磨我嗎?〞

    〞我怎麼折磨你了,給你上刑了嗎?我帶你蹦迪了吧,出一身臭汗又讓你洗澡,洗乾淨了還送你浴巾,還給你喝酒,你看看這是什麼酒,XO啊,你們那兒這麼一瓶得黑我5千塊錢,這麼會兒功夫你〞鼕鼕冬〞三杯了,要換辣椒水兒你能這麼喝嗎?還折磨你呢!我苦孩子的時候怎麼沒人這麼折磨折磨我呀!你得了吧你!〞

    於小麗歎了口氣,向下一出溜兒:〞得,全完。〞

    〞什麼什麼全完啊--什麼完了?〞

    〞今兒晚上碰上你這麼一怪人,算我倒霉。〞

    〞哎,我問你,你覺得三陪有勁嗎?〞

    〞怎麼了,你也想當啊?〞

    〞當你娘兒個腿兒啊當!〞

    於小麗氣極了,站起來,從包裡把錢拿出來,扔給魚頭,然後往門廳走去:〞你神經病你,罵我一晚上,整個兒一個變態!我怎麼碰見你這麼個混蛋呀!〞

    魚頭站起來,一把拉住於小麗:〞等會兒等會兒,走什麼呀走,有你這麼跟客人說話的嗎?啊?你這不也罵我了嗎?你坐那兒去,你吃我喝我,完事以後想拍屁股就走,有那麼好的事兒嗎--你把我當什麼啦?〞

    〞那你想怎麼著?〞

    〞你先坐下,坐好,對,給,這是你的酒,走的時候別忘把杯子也帶上,這是你的錢,給你的就是給你的,拿好,走的時候別拉我這兒,拉我這兒我一翻臉就不認人,你看啊,我給你塞包兒裡了,回頭別把包兒拉出租上,來來來,坐好坐好--坐這兒,坐這兒,別說,真有性格,有性格--這年頭兒。〞

    於小麗放下酒杯,抱著包,扭著頭不理魚頭。

    魚頭看了一會兒於小麗:〞你也夠怪的,太怪了,整個兒一小怪物!〞

    於小麗又往起站:〞你又來了!又來了!〞

    但她被魚頭一把抓了回來,差點把浴巾抓掉,於小麗趕忙拉上。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好不容易請回一神來--哎,真他媽累--〞他拿起杯子往於小麗手裡塞,〞給,喝酒,喝酒。〞

    〞不喝。〞這回於小麗乾脆地回答。

    〞不喝白不喝,都是人送的--來,給。〞

    於小麗推開魚頭手裡的杯子,用可憐巴巴的聲調說:〞這不是我的杯子。〞

    魚頭看看手裡的杯子:〞也是,他把於小麗的杯子遞給她,〞給,拿著。〞

    於小麗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然後,看著魚頭。

    〞喝好了嗎?〞魚頭問。

    〞你最近是不是受刺激了?〞

    〞怎麼了?〞

    〞要不怎麼老刺激別人?〞

    〞哎,還別說,真讓你給言中了!〞

    〞怎麼了?〞

    〞我喜歡上一姑娘。〞

    〞你別逗我了,你這麼有錢,什麼姑娘找不著啊?〞

    〞要不這事兒操蛋呢!〞

    〞她幹嘛的?〞

    〞做衣裳的。〞

    於小麗笑了:〞做衣裳的,得了吧你!〞

    〞人上過大學,有文化。〞

    〞我有好幾個姐們兒都是大學生,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就會說幾句外國話,能跟老外白活,人老外有的還不待見她們呢--文化,文化有什麼用!〞

    〞媽的你以為我沒找過大學生呀--我以前的果兒幹什麼的都有,練攤兒的,做房地產的,學會計的,搞電腦的,賣蛋糕的,肉聯廠的,洗衣店的,飯店的,搞藝術的,連他媽高爾夫球兒教練怎麼著,還不是叫我隨便練!媽的怎麼到她就一點戲兒也沒有!真怪--要論長相,跟你都沒法比,論氣質--那你可就差多了。〞

    〞別說我啊--你不就是喜歡氣質嗎?氣質是什麼呀--不就是站有站相坐有相嘛,就跟誰不會裝似的--告訴你,用氣質蒙人我也使過,要發我一身套裝,我能到國貿當文秘你信不信?〞

    〞你還當經理呢你!〞

    〞怎麼啦?〞

    魚頭使勁忍了忍,總算沒說出諷刺於小麗的話。

    〞經理就經理吧。〞魚頭說。

    〞你不知道,你不幹我們這行兒你不知道,氣質能把人累死,氣質了半天最後人家大嘴巴把你抽出去了--我又不是沒氣質過!〞

    〞打住打住--我告訴你--什麼叫氣質,你說那氣質不是氣質,回頭我告訴你那是什麼。〞

    〞你現在就說、現在就說,別回頭了,回頭你再給忘了。〞

    〞你真想聽啊?〞

    〞你說你說。〞

    〞你別又生氣啊!〞

    〞我不生氣,你說你說,我說的氣質是什麼?〞

    魚頭湊近於小麗:〞你說那氣質啊,我們北京人管那叫,〞魚頭點了一支煙,然後才說,〞裝孫子!〞

    〞去你的吧!〞

    〞你看你看,急了不是,急了不是!〞

    〞你才裝孫子呢!〞

    〞哎,你還真說對了!我這人就這樣,我告你我是什麼人,你聽著啊--我就是那種人,〞魚頭拍拍桌子,〞我他媽寧可裝孫子也不裝氣質--哎,咱--〞

    於小麗笑了起來。

    魚頭不顧於小麗的笑聲,接著說,也接著拍桌子,煙灰掉得到處都是:〞咱就不裝--咱小時候慘過,慘的時候你不裝孫子你裝什麼?你不裝大孫子你裝什麼?你人下人呀,你沒轍呀,你得聽人家的,人家抽你那是人家待見你,人家還懶得抽你那!人家是誰呀?爺呀,是不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你!人家叫你玩蛋去!你愛玩兒玩你自己的去--人就那樣,人家有人家玩的,人家玩的比你高級多了,你怎麼辦?你得裝孫子,陪著人玩,明明人家不待見你你也得陪人玩,誰叫你羨慕人家的?誰叫你喜歡人家的?人家牛啊,人家就是牛,你呢--你傻蛋一個!你沒權啊,你沒錢啊--我告兒你,我現在有自己的公司,我告訴你,你聽著啊,錢沒什麼,關鍵是權,我知道什麼叫權,我手下那幫人我三天不理誰誰都得給我心裡犯嘀咕,他們得老老實實的--犯嘀咕,我對誰一拍桌子一瞪眼,誰就得尿褲子,你問問他們在家對爹媽能這樣嗎?我告兒你,這就叫--權--權是什麼,權就是錢啊,可比錢牛多了--我叫他走人他三天都找不著北,誰沒個脾氣呀,可到了我這兒,有脾氣的人他也得想想,他得想想,從我這個門兒出去,從我這個門出去誰給他飯轍!他得想好了這件事,他得好好想,還不能想不通,他得想通了這件事兒,他得絞盡了這腦瓜子往通裡想!話又說回來了,他得想吧,我,我就不想,我用不著想,我叫他滾蛋三分鐘以後我就能搓著一簸箕他這樣的回來--這就是權!權,你知道嗎?〞

    魚頭把手裡的煙扔了。

    然後,魚頭喝了口酒,點上一支煙。

    於小麗卻被他驚呆了。

    〞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魚頭問。

    〞我給忘了。〞

    〞放心,你看我這人說話狠吧,其實沒那麼操蛋,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你說是不是?〞

    於小麗點點頭。

    〞你也不容易,是吧?〞

    〞我?我覺得挺容易的。〞

    〞那是你還小--再過幾年,什麼事兒全來了--你這樣的我見過多啦--你爸幹嘛的?〞

    〞最早來北京的時候給人修自行車兒。〞

    〞後來呢?〞

    〞後來找了間房,把我和我媽接過來了。〞

    〞後來呢?〞

    〞後來,後來干的多了,炸油條,賣水果,賣衣服,開飯館兒。〞

    〞後來呢?〞

    〞後來生病了,沒治好,死了。〞

    〞你媽呢?〞

    〞我媽跑了。〞

    〞為什麼?〞

    〞追債的天天來,我媽受不了了。〞

    〞跑哪去了?〞

    〞一開始回東北了,後來就沒信兒了,我也不清楚。〞

    〞你媽不管你?〞

    〞她哪兒管得了我呀?她?她自己都管不了自己。〞

    〞她怎麼了?〞

    〞白粉兒了唄。〞

    〞後來呢?〞

    〞你問誰?〞

    〞問你呢!〞

    〞後來有一債主跟我不錯,把我介紹到一個歌廳。〞

    〞幾年了?〞

    〞兩年多了。〞

    〞債主呢?〞

    〞早不知道哪兒去了--光我就搬了不知道多少地方。〞

    〞看來你人還不錯,沒跟我說剛來仨月什麼的。〞

    〞跟你說有什麼用。〞

    於小麗從魚頭煙盒裡拿出根煙出來,點著,抽了起來。

    魚頭低著頭沒說話。

    停一了會兒,於小麗說:〞哎,我想起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說到哪兒了?〞

    〞說到氣質了--你還沒告訴我什麼叫氣質吶!〞

    〞你真想知道?〞

    〞愛說不說。〞

    〞氣質,〞魚頭把剩酒喝完,〞氣質就是有一天,你餓病了,以前你從來沒餓過,過的不錯,可你自己覺得沒什麼,別人都覺得你挺慘的,你說沒事兒,其實你挺難受,別人要幫你,你還跟人家開玩笑,逗人玩--等哪天你有這個了,就是有氣質了。〞

    〞你說什麼吶!什麼亂七八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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