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愛情只有八個月 正文 第四章
    柳胖胖回到成都後,三天兩頭給我打電話,每次都超過一個小時,他老婆說我們是同性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關於買車的糾紛,一個董事長扭不過兩個董事,柳胖胖在徒勞地爭吵了兩天後,還是妥協了。

    「劉禾勸我要有大家風度,不要凡事計較,要肯吃虧,不給陳盛借口。」柳胖胖有些無奈,「劉禾這一招冠冕堂皇的,我沒理由不妥協,他說我要做老大,就肯定有犧牲。」

    我安慰柳胖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想,你以前是兩個公司的老大,陳盛是原華盛傢俱廠的老大,劉禾現在自己都還有兩個公司,也是老大,我雖然自己的公司小了些,也還算老大,我們四個都是老大,但公推你做老大中的老大,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同時否定我們另外三個老大的眼光,你要自信,做老大自然需要做出一些表率,長期來看也說不上是誰吃虧佔便宜。」

    柳總聽了我的話,很舒服。我承認我說的話有強烈的馬屁性質,但即使是馬屁也是很有質量的馬屁,很中肯的馬屁,不同於阿諛奉承的常規馬屁,是有事實有理論的馬屁,何況,並沒有違心的成分,至少我認為這是客觀評價。

    柳胖胖要我盡快完成總公司和北京分公司的2003年銷售計劃,然後把那輛桑塔那開到上海分公司去後馬上回成都。柳總說準備開董事會了,這是嘉熙公司成立以來第一次開董事會,讓我趕緊做做劉禾的工作,至少要保證董事長能繼任。

    為了準備這次董事會,我暗中在北京公司的工人和管理人員中做了一個不記名調查,結論是陳總的口碑和率都要高出柳總近一倍。大家普遍反映,陳總為人更謙和,不像柳總時而春風時而暴雨,讓人害怕。我密報給柳胖胖,讓他最近多唱唱紅臉,緩和一下關係。柳總聽到結果有些失落,一邊埋怨陳盛是成都式的狡猾,一邊定了調子決定董事會堅決不擴大,就我們四人參加。

    進入公司這些時日以來,我大約知道柳陳的矛盾很難調和,劉禾並非如柳總所想像的一邊倒的他,也不是騎牆派兩面倒。劉禾很聰明,很策略地一段柳總,再一段陳總,更像是一個平衡高手,讓局勢朝更有利於他的方向慢慢發展。

    這次,劉禾會誰,我沒把握。隱約中我判斷,劉禾會柳總擔任董事長,再提名並陳盛任總經理。

    對於公司來說,我認為柳負責全面經營並在劉禾和我的輔佐下操盤銷售,陳盛在生產管理和新產品開發上獨擋一面是完美組合。我不希望柳總全面主持公司的方方面面,一個管理人員的管理能力最多只能管好7個人,貪權貪多只會毀掉柳胖胖。我思索著如何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

    《時尚》雜誌要一篇百字軟文,花了我一下午時間,給炮製出一篇:

    清康熙年間,四川盛產木桶,成都府獻上萬年青一桶,喻鐵箍一統萬年清之意,龍顏大悅,後康熙皇帝撤三藩、收台灣、拒沙俄、征蒙古、興水利、治黃河,始天下太平。嘉慶年間,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尊祖制,選康熙年間所植百年香柏木,盡機巧,儼然士家風骨。又康熙、雍正、乾隆、嘉慶恰四代,取世代相傳(南方四世同音)、四世同堂之意。遂,嘉熙木桶風行至今。

    寫成後,我呆坐了半天,又在「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一句中加上了「陳姓」兩個字,變成了「成都浣花溪有能工陳姓者」。

    傳真發回成都,柳胖馬上給我來了電話。劈頭蓋臉把我好好表揚了一把,柳胖胖說他早想寫這樣的短文了,兩年都沒能寫出來,我把他想表述的東西都寫出來了,他在陳、劉面前得意了半天,說他柳青松看人從來就不會錯。柳胖胖順便臭了陳盛一把,說:「陳盛只能寫點技改方案,寫文案從來就指望不上他,狗屁不通。」

    我提醒柳總其中加上的陳姓兩個字,柳總說取掉吧。我力權柳胖胖保留,這樣可以讓陳盛甘於居身幕後,不至於扮演無名英雄,而且可以顯現你的大度。柳總說:「這個木桶又不是他一個人發明的,兩項國家專利都是我們兩人的聯名。」我警告柳總別忘了我的不記名調查報告。柳總沉吟了半刻,說:「我聽你一次,你見刊吧。」

    我打電話給章魚,問他事情如何處理了。章魚說警察本來要立案,章魚說是開玩笑過頭了,大家都是朋友一筆帶過去了。我追問究竟怎麼回事,章魚不想說,讓我回去後一塊喝酒再談此事。

    我打電話給猴子,猴子懶洋樣的也不願意給我透露半分。我火了,罵你半夜三更把我鬧醒,急吼吼要我出面擺平,出了什麼事也不跟我說,你娃不想吃米了。猴子說江樹你從來沒跟我說你在外面還晃過一個熱褲,你TM也不夠意思,老實說你是不是也上過電台小妹。

    我問電台小妹是不是你女朋友?猴子說,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我說你在豁鬼!女神你還跟我設計給她算命,女神你娃還不早就跳起來跟我拚命,女神你現在還會在外面鬼晃。

    猴子說算了,不說電台小妹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還是問欣欣吧,我也搞不清楚。

    我說你們都在跟我打啞謎,誰都沒一句真話,欣欣現在是不是還跟你在一起。

    猴子說,你娃這句話還像人話,你娃趕緊回來,幫我幫她甩掉,老子要遭她弄瘋了。

    從北京開車到上海整整走了二十個小時,因為遇到了跨越五省的大霧,我念叨著南無濟塵法師,想著媽媽和蕭蕭這兩個目前最愛我的女人,戰戰兢兢挨到了上海。花了一上午解決好上海的廣告推廣事宜後,終於登上了飛往成都的班機。

    ***,成都,我終於回來了。

    一直沒給蕭蕭說明我的行程變化,她以為我真要春節前才能回成都,眼巴巴地在短信中催促快點再快點。這一次,真要給她個驚喜。

    柳總在二樓的國內出發2等我,坐在他簇新的奧迪中,渾身上下散發著亮銀色的光芒,微笑著給我招手鳴笛,像是國慶檢閱的首長,沒有威嚴,只有燦爛的笑容。

    柳總說先去劉禾家,劉禾正等著。

    劉禾在成都購置了多處房產,自己住雙楠小區的一棟大房子。房間內使用了大量的軟裝飾,從牆面到地面都是綠的調子,厚厚的地毯下至少有兩層襯墊,腳感很好,像是在四星酒店客房,三星的大3空調悄無聲息地噴出人造的熱情,如同劉禾對我表示的歡迎。

    我點評這是個典型的色狼的家,四處昂揚著春的溫情,如果再有一杯紅酒,會讓每一個單身到此的淑女都想裹著柔軟厚實的純棉睡衣,讓每一個毛孔都與這瀰散著積架香水和尊寶高保真鋼琴曲的空氣親密接觸,落地檯燈的紗罩後透出無力的肉色光暈則是最好的催情劑,令人想入非非不可抗拒。

    柳胖胖哈哈大笑,讓劉禾原本狡E的目光透明起來,像五歲小孩被人戳穿了謊言一般不知所措。劉禾給我遞上水,說:「瞧,我多有品位,讓江樹這麼一說,我自己都覺得像色狼。」

    柳總說:「你本來就是色狼,還像什麼象,你看你這沙發這麼寬大,怎麼看都像床。」

    劉禾嘿嘿笑道:「我現在單身嘛,這是我的權利嘛。」

    從柳胖胖回成都之後,劉禾就力勸他私買奧迪,陳盛也頻頻施加壓力說如果非要公買,就要把奧迪和藍鳥的差價補給他,或者把藍鳥賣了,同時買三輛奧迪。柳胖胖妥協後,劉禾順勢就把公司的盤子降到了六百萬。劉禾私下給我說我也是受益者,我那半個點的股份少花了一萬元。也正因為劉禾打著小股東代表的旗號,才令柳總被迫同意把盤子降下來,柳總私下對我說還是劉禾厲害,陳盛佔了幾萬塊的便宜,劉禾卻少花了五十萬。

    柳胖胖開三人會議的意圖很明確,就是要讓劉禾明確表態全力他。對此,劉禾滿口答應,說:「我做貿易這麼多年了,還是做實業塌實,合夥人是最重要的,我來嘉熙是衝著你柳青松來的,我不你誰,你放心吧。」

    劉禾又補了一句:「我會最後表態。」這讓我和柳胖胖心裡懸起來。

    我問柳總何時開董事會,柳胖胖說明天。

    劉禾建議去吃大盤雞,我著急走,說改天吧,放我先去過二人世界吧。

    柳胖胖說開我奧迪回去吧。劉禾壞壞地說注意身體。

    蕭蕭不在家,手機也忘在家裡。這讓我很失望。我設計過無數次小別重逢的歡愛場面,缺失了女主角而無法上演。她的手機上顯現了兩個未接短信,讓我有點醋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侵犯蕭蕭的隱私。

    蕭蕭是泡在水果罐子中長大的,酷愛水果,常常幾天不粘一顆飯。他老爸常常送來一件件的枇杷、蛇果,我們還要隔幾日的自行採購,今年夏天蕭蕭住院半月不能吃東西,讓我吃得臉色果綠,最後還是把滿滿一冰箱的水果給扔了。如果蕭蕭吃水果是自小的優越生活習慣的話,我對蔬菜則是幼年時期的企望的延續。

    蕭蕭說我們是兩類人,從水果和蔬菜的分別趣向就可以看出來。我的童年跟著支援少數民族地區的父母在那個叫若爾蓋的藏區小縣斷續呆了7年。若爾蓋除了大山就是草原,盛產牛羊卻沒蔬菜,印象中鍋裡不是土豆燉牛肉就是蘿蔔燒牛肉,間或炒羊肉。我和二姐總是瘋搶一小碟泡菜或是幾顆豆豉而視牛羊肉為糞土。後來我在給銷售人員做勵志培訓時,總是坦白地說我小學二年級時的理想是當一個農民,就是因為可以吃滿園子的蔬菜,就如同我托兒所時期的理想是要娶百貨公司糖果櫃的售貨員做老婆一樣直接的願望表現。關於我的第一個理想使我晚上抱了一床鋪蓋敲開那售貨員的家門,上床就睡。這讓我老爸非常自豪,說江樹以後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敢作敢當。關於我的第二個理想則嚇壞了當時一心追求上進的班主任。老爸當時是宣傳部長,在黨領導一切的日子裡,宣傳部管文教局,文教局再管中小學。我很多年後才明白敬愛的班主任為什麼會直接衝到我老爸的辦公室密謀半天,再給我春風般的關懷,讓我把我的作文最後改成了我長大了要做一個農藝學家。

    我問老爸,什麼是農藝學家,老爸說就是可以吃最新品種蔬菜的農民。這後來成為了我歷任女朋友的笑柄。蕭蕭偶爾在熱情奔放的時候會說:「我天天給你吃蔬菜,我的小農民。」然後啪的一聲給我一個響吻。

    蕭蕭說我們是兩類人,並不單說她愛吃水果我愛吃蔬菜這麼簡單的分歧。她學了十四年的美術只因為興趣,而不是作為謀生的手段,她可以依靠她媽媽十年前做生意再被騙後所剩的積蓄,她可以依靠她爸爸幾十年的公務員或白或灰的進項,她還可以依靠像我這樣積極進取除抽煙外無甚惡習的男朋友。她可以活得很小資,很有情趣。並且,她始終想去法國。她活得更像小說中的理想人物,不食人間煙火,偶爾撒嬌的時候會讓我覺得這樣的女朋友很有面子也很有格調。

    猴子說女人7年是道坎。這一年出生的小龍女注定非凡。這一年相繼隕落了周恩來、毛澤東、朱德和蔣介石,這一年遭遇了唐山大地震,這一年結束了文化大革命,這一年還揪出了四人幫。對於蕭蕭來說,7年意味著開始推廣計劃生育,她成為了中國第一代獨生子女代表。7年出生的女孩子很好識別,任性同時充滿家族感,沒有一口黑黃的四環素牙,鄙視譚詠麟卻接受張國榮梅艷芳,通常有著骨灰級的IQ、OIQ小號,有著不帶連接符和年月的新浪或是搜狐郵箱。他們是第一代剛畢業進公司就一人一台電腦的新人類,他們積極推廣著中國的網絡運動,他們更熱衷於培根路和玉林的小情小調小酒館。

    猴子說,7年絕對是個界限,7年出生的MM是最難泡的,你73年的江樹要最後能把7年的蕭蕭搞定,給你寫書。猴子說7年以後的比較好上手,不跟你計較什麼名分地位,高興就好,拿不下就換叫。

    因為,7年的MM通常只有春天、只有盛夏,而沒有秋實和冬藏。

    董事會推遲了一天在公司召開,在陳盛的強烈要求下,我邀請了公司的常年法律顧問王律師列席參加。關於王律師的列席資格,陳盛的理由是充分的,希望遵循著法律規程修訂出更為規範的公司章程。

    我私下裡對柳胖胖說王律師是陳盛老婆的同學,最好不要參加董事會。柳胖胖說沒關係,陳盛實在要堅持就堅持吧,反正董事會成員我們2比領先,董事會會議人數我們3比2領先,一個王律師激不起多大的風浪,只要劉禾不叛變就可以了。

    說起劉禾在買車問題上的叛變,柳胖胖心有餘悸,「真是個商人,翻臉比脫褲子還快。」

    我笑,「劉總脫褲子有多快?」

    柳胖胖一聽懵了,然後哈哈大笑說:「我沒見過,但是肯定比我快。」

    彷彿是個預兆,注定這是個不平常的董事會,不到半個小時,停電了,自備的發電機無法支撐空調。怕冷的柳胖胖力主找個茶樓繼續會議,陳盛則堅持就地繼續開會,說這點冷算什麼。柳總的臉一下暗下來,我和劉禾連忙打圓場,說電腦和打印機必須用電,最後折中到劉禾的家裡繼續會議。

    柳總把翻印的03年銷售計劃發給大家,一口氣講了兩個小時。陳盛聽得磨皮搽癢,終於打斷了柳總的慷慨陳辭:「我說柳總,我們今天是開董事會,你講的這個好像應該是業務會的內容,不大合適吧。」

    柳總把白眼一翻:「陳總,我有兩個觀點:一、你打斷我的發言是很不禮貌的;二、銷售計劃是明年公司最重要的一環,營銷決定一切,不把銷售任務搞清楚,其他都是空談。」

    陳盛說:「我承認打斷你很不禮貌,我只是想提醒你耽擱我們的時間更不禮貌,另外,我不認為銷售是公司最重要的一環,我認為新產品開發才是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源泉。」

    柳胖胖一手把筆記本電腦合上,點燃一支煙,「啪」的一聲把Zippo關上,眼睛竭力一瞇,努力掙脫熏眼的煙霧說:「你的新產品計劃也在我們這個銷售計劃中。」

    陳盛的談功稍微差了一些,我心中暗想,下次做銷售經理培訓時,一定要把這段對話翻個版本作為案例。陳盛在打斷柳胖胖的講話後,並沒有組織合理充分的論點和論據,反而被柳總的話題牽著鼻子走,這在談判時是非常被動的,是個大忌;此外,陳盛在對話中用「我」而不用「我們」,這在談判中常常會被其他人下意識地認為是偏離實際的主觀判斷。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以專業眼光預測陳盛決不是柳胖胖的對手,至少在口舌上。

    同時,我發現劉禾不發一言,也不理會爭論,在筆記本上自顧自的記著要點。劉禾感覺到我在看他,抬頭瞄了我一眼,很詭異。我看不清他在想什麼,認定這才是主角,我倒要看看這江鯊什麼時候才肯浮出水面。

    白天處理日常工作,晚上開會是嘉熙公司的傳統。等三個老總做完述職報告和明年規劃已經早過了零點。我匆匆宣佈休會回家,明日繼續。下樓的時候,我聽到王律師對陳盛說明天不參加了,這會太傷神又沒事幹。陳盛說王律師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參加。

    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早上九點多,蕭蕭還在呼呼大睡。回來兩天居然還沒親熱過,我咒罵這個冗長的董事會。前天蕭蕭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那是我在還從北京連續開車二十小時到上海的瞌睡債。蕭蕭說我睡得比豬還豬,看到她上床我很高興,一口氣把她壓在身下也沒脫內褲,誇張地比劃了幾個**動作就睡著了,老沉。我一臉茫然,一點回憶不起來,我說我有這麼色嗎。蕭蕭說:「你才知道你色,經常睡到半夜突然就會從背後抱著我的胸,對著屁股就擺動幾下,好幾次以為你想要,誰知道你在睡覺。」我邪邪地笑,那是條件反射,誰讓你長得這麼讓人衝動。

    昨天晚上開完會本來想大戰一把,徹底解決掉這一個多月來困擾在額頭上的疙瘩。結果還在洗澡就接到了柳胖胖的電話,一聊就是一個小時。

    柳總說:「剛才給劉禾家裡打電話,結果占線,估計是陳盛在和他通話。」

    柳總很擔心明天的會議徒生變卦,我們仔細分析了形勢。柳總肯定是自己提名做董事長,陳盛也肯定自己提名做總經理,但這次的總經理是真正意義上的總經理,會統管全局。陳盛如果當選總經理,那麼柳胖胖關於銷售的一切方針政策還需要陳盛批准,而陳盛只需要每季度象柳胖胖述職一次就算走完過場。

    我勸柳總放棄董事長的虛名,任總經理才能自主經營,按照我們設定的構思運作公司。柳胖胖斷然否決了我的提議,說出道以來就從來都做董事長,董事長是法人代表,絕對不能放棄。柳總說:「江樹,如果我當了董事長再提名自己做總經理,劉禾會不會。」

    我覺得這招太貪,而且也太急了。劉禾腳跟未穩,肯定是以平衡做為第一原則。他會你擔任董事長,也會全力陳盛擔任總經理,這樣才能平衡,他的作用也就最為關鍵。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個五行生剋制化論,說的就是不管做皇帝做大臣還是當平頭老百姓,都要懂得平衡外力,才能自保。所謂聯縱之術,所謂中庸之道都是講的這個道理。劉禾是個老鬼,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柳胖胖又說:「那我先當董事長,大家簽字生效後,我不提名陳盛任總經理,我提名劉禾再提名你,又會如何呢?」

    我提醒柳總別想得太簡單了,你根本就沒有控股權,你做事要沒公心,兩個人聯手分分鐘讓你下課。

    柳胖胖說:「你去給劉禾去個電話,好好勸一勸,我當總經理,我等你電話。」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住公司。」

    柳總很守時,非常討厭遲到,而作為胖子又免不了貪睡,因此時常住在公司。我飛車趕到公司的時候,他還扯著響鼾。劉禾沒到,昨天跟我聊到三點多估計還和柳胖胖又通了電話,現在多半也在家睡覺。陳盛的藍鳥停在樓下,要麼是早到了要麼昨晚也住在公司。左右打望了半天不見人影,找負責考勤的騰廠長一打聽,准點上班的陳盛下車間看生產情況去了。

    展廳兼辦公區亂哄哄坐了幾個看報聊天的人,都是前一周公司招聘的銷售經理,一幫人經過了初試複試最後柳陳劉分別面談後確定了這個,加上劉禾帶來的一個助手,七個人無所事事等著定薪等著定職等著定崗。左右無事,我把一幫人召集在一起,索性做個規範的銷售培訓。

    銷售培訓是我的長項,這幾年來平均每週要做一次常規培訓,還經常應邀給企業做一些電子商務有關的培訓,外快沒掙幾個,飯局倒蹭了很多。在江總、江經理、江老師三個尊稱中,還是做老師最有成就感,特別是漂亮MM軟軟地叫一聲江老師再請教兩個問題,那感覺真是好,難怪有那麼多人好為人師。可惜這7個全是男性,年齡比我大小一兩歲,都是老黃瓜老油條的一路貨,多半講不出什麼神采飛揚出來。

    中國人做管理通常是對人不對事,先不問績效,而是看下屬是不是在偷懶。我在做上司的時候盡量避免對人不對事,但在做下屬的時候,還是努力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忙碌,沒事也偷著忙。在企業網的時候,老闆就經常看到我接電話都一路小跑,每餐要吃5小碗米飯,想當然地認為我非常敬業,在我業績優秀的前提下破例三個月內升了我兩級,不到半年又要升我做地區老總。我媽要知道我的評語是非常勤奮的話,絕對會認為是我像對付我的女朋友一樣用甜言蜜語蒙花了領導的眼睛。

    嘉熙公司是管理不錯的私營企業,不過仍然沒有跳出這個***。事實上,柳總很敬業,陳總也很敬業,不過看起來還是我更敬業,這是大多數人的判斷。李嘉誠說做事先做人。我是這話的得益者。

    我不能讓自己閒著,我要讓自己主動地工作。果然,陳盛不久就到旁聽我的培訓。悄聲說培訓結束後找我有事。

    昨晚陳盛與劉禾的確通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後來劉禾與我通話中承認陳盛在竭力地拉他保總經理的位置。不等我拋出柳總的意圖,劉禾先問我該怎麼辦。

    劉禾是個老鯊魚,節約所有的能量讓一幫自以為是的大魚先鬥個你死我活再來收拾殘局。鯊魚,總是要吃肉的。

    我沒有正面回答劉禾,我講了一通大道理,慷慨地說明一個企業領導者應該具備的各項素質。然後丟出一團迷霧:「假如我的觀察不錯的話,你做總經理更適合。」

    劉禾不上我的當,「我剛到公司,什麼都不瞭解,也不想扮演奪權者的形象,陳盛、柳青松做這個位置都適合,你覺得呢?」

    我意識到劉禾在通過我試探柳胖胖的意圖,我再打迷蹤:「如果公司只有一個陳盛一個柳青松,那麼他們是董事長和總經理的當然人選。但是,他們兩人有矛盾,特點又鮮明,如果只有一個老大,你覺得誰更合適?」

    劉禾沉吟了半刻,說:「當然是柳總更合適,但是……」我連忙打斷話頭,不讓他繼續但是下去:「但是他們兩個有矛盾,因此你要調和,所以你會投柳總做董事長陳總做總經理是不是?」劉禾答是。

    我說:「劉總你不是在做企業,不是以股東的身份在決策公司的大政方針,你是在對人不對事,你是在搞平衡做交易,是不是?」

    劉禾被我嗆得無言以對。

    在談判節奏的把握中,一連串的設問句通常有出其不意的優點,可以牽著對手不斷答是,從而進入到本方的圈套中,最後被迫放棄立場,這是我多年談手的經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僅僅是談判中的過度環節,雛兒常沉湎於勸說之中,還自認為功效良好。真的高手是用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的手段。我初步判斷陳盛給他許諾了什麼好處,這是小人喻以利之功,因此,我避實就虛,用一大堆真善美的辭藻逼得劉禾做君子,看著利益也不能動手。

    我感覺劉禾下不來台,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迅速進入到我的套路:「所以總經理的人選應該是你,你冷靜、客觀、公正,而且初來乍到沒有派系。柳總寧願服你也不服陳盛,陳盛也同樣寧願推你而不願意推柳總。你要平衡你就做總經理,你要想公司順利發展你就做總經理,你要大家不至於內耗而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你就做總經理。當然,你要四平八穩地做好人,你就還是推柳總做董事長然後再推陳總做總經理,再冷眼釣大魚吧。」

    說到這裡,我自覺語言已經到位,效果已經出來。劉禾答應鄭重考慮人選,但自覺做總經理還是不合適。

    我想不能太急了,張弛有道,還是讓劉總緩口氣想一下,畢竟不能讓他自己感覺是我說服了他。人,都有逆反心理,我越是說他做總經理理所當然他就越要考慮他能不能坐穩總經理。動搖他和陳盛之間可能形成的聯盟,我想我是已經辦到了。

    放下電話,我鬆了口氣,覺得寶刀未老。隱隱中覺得有點不對勁,我是否把自己表現得太過聰明了,劉禾的肚子裡能不能撐船?

    王律師趕到公司的時候,董事會剛剛開始繼續召開。王律師用眼神招呼了陳盛,陳盛長看了一眼,輕輕搖搖頭,沒有說話。今天的議題是選舉董事長並根據董事長的提名決定總經理人選。沒有過場,劉禾說:「我提名柳青松擔任董事長。」柳胖胖仰靠在沙發上,說:「我同意本人擔任董事長。」然後把身體前傾,喝了一口茶,拿出一支白嬌,把弄著Zippo,沒點火,直直盯著陳盛。

    陳盛瞟了一眼王律師,又看了看我,感覺氣氛太過凝重。要過柳總的一支煙來,又拿過我的打火機,顫顫地點著了,低頭沉思。

    我很清楚,陳盛在走過場,他的肢體語言是說明書,他已經妥協,他只是借用耽擱這一兩分鐘時間保持他的尊嚴,同時讓柳總認為他陳總是給在給面子。上午培訓結束的時候,陳盛和我小談了半個小時,表明了維持現狀的意思。他認可柳胖胖做董事長,同時堅決要繼續擔任總經理,他跟我分析了柳胖胖的性格特點,最後他說:「柳總管銷售非常適合,但管理工廠方法太簡單粗暴,他做總經理絕對不行,我不放心。」我試探著問劉禾做總經理的可能性。陳盛說:「其實劉總和你都可以擔任這個位置,都比柳總強,以後我們要讀書、要出國、要做新項目,你是最好的人選。」

    陳盛掐了煙,平靜地說:「我提議我擔任公司董事長。」

    這一變化,不僅出乎我和柳胖胖的意料,也讓劉禾大吃一驚,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陳盛,用眼光質問陳盛的變招。柳胖胖和我交換一下眼神,我斜瞟了王律師一眼,告訴柳總可能是王律師的授意。

    王律師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冷著臉,看著茶几上的杯子,順手抖了一下煙灰,又恢復了一慣靠背的坐姿。王律師的坐姿代表著傲慢,代表著胸有成竹。我肯定他們之間做過長時間的溝通,老謀深算的不是劉禾,而是這個有全家人都在政法系統的訟棍。我漏算了他。

    趙治勳的棋善於治孤更善於形式判斷,總是在一味地搶佔實地而不理會對方的大模樣,冷靜地形式判斷後,在局面落後的情況下丟出一個個深水炸彈,即使局部成活也往往能攪亂局面,形成細棋後贏得先機。在與武功正樹來勢洶洶的宇宙流對決中保持了絕對的高勝率。

    柳胖胖要求暫時休會,要與劉禾私下溝通,陳盛沒有異議,表示也要私下溝通。王律師拖住我要下盤圍棋,說早聽說我的棋力非凡,要對決一把。我知道王律師不給我與柳胖胖溝通的機會。心中暗暗罵道走什麼過場,純屬表演性質,你的目的就是讓今天陳盛得到柳劉用總經理的權換董事長權的承諾。

    王律師不是正宗的統招本科,讀了中央黨校的函授本科後現在川大不脫產的B在讀。用柳胖胖的話說不是學院派而具有實戰的殺敵本領,我說那叫訟棍。棋如其人,王律師的棋不用定式,一上來就是凶狠地絞殺。我打過名人的譜,也背過幾十個定式,不過在茶園的壩壩棋經歷讓我清楚對付無理手的方式就是堅決地亂戰。成都草莽高手廖四鳴曾給我講過業餘棋手別用書上的定式,而是要用江湖棋的三個打兩個,七個打五個的實用定招,更加凶狠地殺戮。

    王律師的棋力是用一個子一塊錢的賭局換來的,不會輕易地棄子,更見不得我初具規模的模樣,多方開戰,全面開花。我暗暗退讓了實地,埋下了若干個官子便宜,不動聲色地放過了他的大龍。

    不知何時柳陳劉結束了個別交談站在身後旁觀棋局。柳總說:「應該殺大龍,下得太軟。」

    既然柳胖胖有心情看棋,說明他們都已經妥協。我開玩笑地說:「你以為都是你,在北京下棋的時候,吃了我兩塊棋還不准我推盤認輸,非要再殺兩塊棋,還要收完官子點數。」

    柳總哈哈大笑:「這叫不准投降,繳槍不殺在我這裡行不通。」

    我注意到柳總說這話的時候,陳盛明顯得撇了撇嘴,閃過了一絲冷笑。

    接下來的董事會開得很順利,陳盛保留自己的董事長提名,還是投了柳青松的票。這樣,柳青松得到了全票通過。柳青松作為新一屆董事長提名陳盛擔任總經理,也無意外地全票通過。看起來,事情就這樣簡單過去。

    王律師打了個哈欠,說今天可以早點回去,邀約我再下一把,說要成功復仇。我欣然同意,想著這一把給他修個飛機場給他看看,再不留面子了。

    圍棋是個好東西,棋輸了棋盤在,不服氣就再來。董事會就沒這麼簡單了。陳盛提出任總經理要保證十萬的年薪,幾百萬資產的公司年營業額過千萬,十萬的薪水很合理。柳胖胖說你是大股東賺了錢也不會少分,要那麼高的工資幹什麼。陳盛急了,說權利風險應該和收益成正比,經營權和所有權是兩回事,柳總你不要偷換概念。柳總被噎得沒話說,拉了我中斷棋局去做總經理聘任合同。

    柳總悶在房間裡生氣,說:「你看,我說陳盛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就不應該讓他做總經理,這個人考慮的是個人得失,忽視公司利益。」我埋怨柳總貪圖董事長的虛名,而將總經理的實權拱手相讓。柳胖胖堅持沒錯,說不可能讓陳盛當董事長管公章,什麼時候讓他把公司賣了都不知道。

    柳總說把聘任合同做得苛刻一些,最好嚇得陳盛不敢接招。我說怎麼寫,柳胖胖說年薪十萬沒問題,但把回款任務定到3000萬,完不成就倒扣。

    說完,柳總又突發奇想:「你覺得我們競標擔任總經理怎麼樣,誰定的回款任務高誰就當選,以我們在公司的股份做擔保,保證完成一定的利潤額。」

    我不置可否。柳胖胖自我感覺良好,興沖沖找劉禾去溝通想法了。留下我獨自對著電腦發呆。

    董事會開得我喘不過氣,我的思路完全根據柳胖胖在不停移動。真***累啊。孔子說勞心者治人,這勞心真比勞力累多了。這幾天就像是打仗,我多少有些後悔到嘉熙來上班,攪在這局中不能脫困。孔子說三月不知肉味,我想我也算差不多了。我對柳總說今天太累我回家去做聘書。柳胖胖斷然否定說一定要一起做。我急了,再憋我要出毛病了,我要回家做,做什麼你就別問了。

    三環路剛通車,我風馳電掣地猛超車,發洩著莫名的鬱悶。

    蕭蕭剛打開門,就被我死死抵在門後的牆上。我喘息著說,我要要。蕭蕭的熱情被我瞬間點燃,瘋狂地扭動腰肢,死命地撅著後臀猛力撞擊我的恥骨。我喃喃地說:「江樹這次出去一次沒晃,真的一次沒晃,我忍得好辛苦,好辛苦,你叫吧。」

    我腦子裡浮現著熱褲與我在D吧衛生間的翹翹屁股,浮現著電台小妹一個劈叉橫身對我的媚笑,浮現著哈爾濱洗浴中心那對我百般挑逗的豐胸小姐……

    我咆哮著如同寒冬的餓狼猛然看到了祥林嫂那剝豆的鮮活小孩,猛然地撕扯。我看著燈泡象女人的奶,我看著沙發象女人的皮,我看著茶几腿像我勃起的兄弟,我看著干紅酒瓶的塞子像是正在交媾的性器。

    一切都那麼攪人,一切都那麼催情。我像爐盤上的開水壺,蜂鳴聲把蕭蕭的呻吟壓成了背景音。

    蕭蕭艱難地轉過頭來,瞇著眼斷續低語:「江樹,我們上床吧,我想要高潮。」

    成都是個巨大的磁場,把融入這個城市的人們排成井然有序的磁力線。陳盛37歲,在成都呆了37年,耳濡目染的成都市井氣息把他浸潤成一個成都油子,儘管他不嗜煙酒、少碰麻將、早起早睡、酷愛運動、還勤奮工作,總是免不了被柳青松一句「成都式的卑鄙」而抹殺功績。柳胖胖大學畢業後才來成都,0年後的今天也自詡為成都人,與普通的新成都人不同,他身陷賭博能自拔、踏入雞窩能自清、好吃貪睡能守時、斗進碗出能重義,陳盛能挑出他百個毛病來還是要評價為「黃金搭檔」。劉禾來成都最短,9年中做了8年的IT貿易,他是被迫成為成都人的,初為貪圖美艷做了成都女婿,再則吃慣了川菜火鍋坐慣了茶樓,離婚也離不開這個城市,劉禾宣稱如果自己不算成都人真不知道應該算哪的人。不過,一口西北普通話還是讓人格格不入,賓客待之。

    我四歲離開成都,十一歲又回到這個城市。初回的時候總是被老師同學認為是山裡來的孩子。當我把媚氣的成都口音軟軟地字正腔圓後,一夜之間就成都人了。陳盛視我為同類,同類總是要互相提防。隱約中,我感覺他在認真地觀察我,我在工作或是電話或是談話的時候,總是有他的人在旁邊轉來轉去,這讓我很厭煩,漸漸地疏遠開來。

    帶著這樣的情緒和柳胖胖的授意,總經理聘任合同被我起草地很苛刻,苛刻地我可以想像陳盛看到這合同與王律師一道指點文字時的震怒。

    柳總對這合同非常滿意,極力催促繼續召開董事會。

    王律師又遲到了,這讓柳胖胖大為光火。續開的董事會一開始就像是即將引爆的火藥桶,我看看時間,感覺是在倒計時。

    陳盛顯然沒想到我可以把這合同搞成滿滿的六大頁,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陳盛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嚴謹的合同,比我買房的合同還要嚴。」言語中透露出對柳胖胖和我的揶揄。柳胖胖自顧遞了煙給我,用Zippo點著了火,得意地看著陳盛與王律師傳遞那幾頁紙,如同看案板上的魚。

    王律師是專業出身,馬上發現了關鍵部分,指點著和陳盛吱吱唔唔。陳盛的臉色越來越青,突然抬起頭死盯著我。我賊一般地躲閃著眼神,很不自然,心中咒罵自己:「***老子今天怎麼了,一點專業素養都沒有。」

    柳總倒是穩如泰山,勇敢地和陳盛對視,儘管拿煙的手微微發抖,還是硬生生把陳盛的殺氣頂了回去。劉禾低著頭,像個沒事人,抄起手看茶几上的《成都商報》。我知道他在裝,第一版他已經看了半個小時了。

    陳盛問柳胖胖:「這個合同是誰做的。」明知故問的他顯然是想把矛頭先指向我,先避過柳總這個硬手。

    柳總想都不想說:「我做的,江樹打的字。」柳總向來大包大攬,不會把麻煩留給任何一個下屬。我舒了一口氣,默不作聲。

    陳盛要求休會,完全不同意關於未完成任務的懲罰性條款以及沒有完全簽字權。他很清楚,這樣的總經理名不符實,何況銷售掌管在柳胖胖手中,柳總故意不完成任務可以讓他虧出所有的公司股份,那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

    柳總不同意休會,說老是這樣休會這個董事會要開到什麼時候,你不敢做總經理我來做。

    劉禾抬起頭來說:「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搞得氣氛這麼緊張,不利於開展工作嘛。」

    我站起來直奔洗手間,算是轉彎了劉禾一把。

    陳盛在洗手間門口截住了我,把我拉到小房間中,坐下來就直奔主題:「江樹,你覺得我和柳總誰更適合當總經理。」

    我心裡說當然是柳胖胖,嘴裡蘑菇了半天,囁喏著說:「其實你們兩都能當。」

    憑心而輪,柳總多變,容易朝令夕改,這是他的短處,而陳盛的為人處世更為老道,看起來更全面一些。不過,柳總的堅韌和好學則是陳盛無法相比的。陳盛顯然更保守一些,保守用於守業更為適合,但處於開拓期的嘉熙公司還是柳總更為合適。

    陳盛說:「這次柳總做得有點過分,我和他合作這麼多年從來沒看過這麼細緻的合同。」陳盛搖著頭繼續說道:「江樹,我一直認為你比較客觀公正,柳總脾氣很急你也知道,他喜歡賭,以前打麻將打得快傾家蕩產還是我把他拉回來的。公司現在在衝鋒,絕對不能讓他當總經理,我承認他做業務和代理商溝通是把好手,當總經理他還不行。」陳盛說完,煩躁地抖著腿問我:「你說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陳總,我知道你反對我進入公司,但是這不成為影響我做判斷的理由。」

    陳盛馬上打斷了我:「柳總給你說的哇?你看你看,這種話他都能轉給你,我給他說過,這個問題過了就過了,不要把我的意思過給你,這不是挑撥是什麼。」我沒想到,這句話象捅了馬蜂窩,把陳盛激得快跳起來,他的腿抖得更厲害了。

    我連忙切斷陳總的話頭:「陳總,你聽我說,這個話我也不該過給你,這樣等於是我把柳總賣了,我信任你才給你說。」我力圖挽回不利的談判節奏,用其他話題轉移陳盛的視線:「其實我勸了柳總很多次,讓他把董事長讓出來,一門心思地當總經理,他也不是沒考慮。」

    陳盛自覺有些失態,冷靜下來跟我分析公司的方方面面,說明他的執政思路,陳總最後說:「我想把你從柳總那要過來,做總經理助理,在管理上你和柳總劉總平起平坐,其實你也知道,我們都從來沒把你當下屬看,是把你當朋友的。」

    我意識到陳盛在拉我,從平衡的處世原則上,我此時靠近他無異會利益最大化。說實話,柳總把我讓進公司後,一直做他的副手,實際上是銷售總監助理帶一個人力資源部經理,董事會召開期間為董事會秘書,只是在名片上印刷成董事長助理,不少代理商都把我當成一個小秘書,而平時並無多大實權。

    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陳盛此時拋出的這個誘餌對我並沒多大的吸引力。我是在成都長大的成都娃娃,和所有的半截子ど爸一樣最初崇拜的是「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的義氣操哥,骨子裡還有那麼一點點清傲。龍林最看得起我的就是當初打架寧願挺起胸口挨刀也不撅起屁股快跑。陳總,你把我也看小了些吧。我心中暗笑,老子要當江姐,絕不做莆志高。

    想到這裡,頓時覺得陳盛的形象低矮了許多,我直起腰身說:「謝謝陳總賞識,我還是和柳總配合更好一些,共同語言也多些。」為避免陳盛尷尬,我又說:「陳總你放心,我會盡量做柳總的工作,我們現在需要團結,像當年共產黨打國民黨一樣團結。」

    陳盛歎了口氣,「你是仕,不枉自柳總維你一場,江樹你多勸勸柳總,他只聽你的話。」

    劉禾沒敲門衝進來,看見我和陳盛在談話,立刻充滿了笑容,說:「都在啊,正好和你們溝通一下。」話音未落,柳胖胖也跟了進來,看到三個人都在這裡,先是一楞,隨即和顏悅色地說:「我和江樹單獨交流一下。陳總,你在這裡坐,我們到隔壁去。」陳盛也做表面功夫:「這是你的房間,你坐吧,我和劉禾到隔壁去。」說罷,拉著劉禾就走。

    柳總簡單詢問了我們的談話內容。眼睛閃著光:「陳盛被嚇住了,我再堅持一把就肯定當總經理了,劉禾剛才已經說要全力我了。」柳總很興奮:「劉禾讓我注意一下方式方法,給陳盛一個台階下。」

    此時的柳總象五歲的小孩看到家長剖開了一個大西瓜,更像是未經人事的童男子等待羞澀的少女除去最後的小肚兜,躍躍欲試卻沒有算盡變化。

    旁觀者清,我比柳總要冷靜很多,我不相信陳盛會如此簡單的退卻,除非他不是一個地道的成都人,勇於犧牲不是成都的氣概。我奉勸柳青松再想個退路,行軍行敗路,多年前諸葛孔明在成都鎮守一方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

    我給柳總提了兩個折中方案:一是把公司分拆成仍然稱為嘉熙公司的生產工廠和全權銷售的嘉熙銷售公司,陳柳各任一個總經理;二是不分拆,直接把劉禾推為總經理,柳陳平起平坐分任銷售總監和生產總監,劉禾兼任行政財務總監。

    柳胖胖對這兩個方案不是很熱心,但表示可以考慮做為備選,關鍵還是如何在眼目下把總經理拿到手。

    劉禾與陳盛結束談話後又來找我單獨討論。與我的想法一致,劉禾不贊成柳總再兼任總經理。劉禾叉著腰,很疲憊,臉上霧濛濛一片,看起來是長期沒有睡好覺。劉禾歎口氣:「我一直倡導團結進取,說實話我自己在思考,是不是由於我進來導致破壞了原有的平衡,我現在猶豫是不是不應該進入公司,讓柳總陳總保持原有的格局。原來想我帶著資金和一些新思想能夠加速這個公司的擴張,現在看起來,第一步就這麼艱難,我真想退,現在退了我和大家都還是好朋友,如果不退,老是把我推到兩難的境地。江樹,我太累了。」說到這裡,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動了情,劉禾的眼睛有點潤,晶瑩碧透的像個孩子,賊亮賊亮又像個慣盜。

    我勸劉禾堅定一些,順勢拋出了我的方案,劉禾覺得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和我說定,實在進行不下去,就按我的思路走。

    董事會就像一個藏在古董盒子當中的老爺表,走走停停,就這樣開了半個月還是沒結果。眼看著快到25日財年結束,柳胖胖下決心要在之前結束會議,而陳盛、劉禾和我都感身心疲憊,況且新廠房已經租下來,必須盡快搬遷。最終劉禾的意見得到了統一,年前不再談這事,元月5日一天開完。

    關於董事長和總經理的選舉已經避過,先前推舉柳總為董事長的決議已經作廢。王律師從公司法的角度說明現在還沒理清股份關係,公司章程也待修改,一切從頭再來。這幾天柳胖胖瘋狂查閱了相關資料,親自熬夜修改章程。

    我意識到柳陳有一定的結怨更有一定的配合,給三個老總做了一個關於管理技巧的培訓。我重點講了:維護屬員自尊、要點對事不對人、鼓勵屬員積極參與、聆聽有助激勵四個基礎管理技巧。柳陳沒有進行過這樣的培訓,覺得很有意思,也感覺對對方還沒有達到對屬下的管理要求,隱隱中有些客氣了很多。

    在培訓的練習中,三人的思路都差不多,直到這樣一個練習:

    請在下列十項被認為可推動屬員做好工作的條件中,從到0排列他們的重要性,為最重要。

    一、()良好工作環境

    二、()良好工資

    三、()於個人問題上得到同情及幫助

    四、()公平制度

    五、()有趣的工作

    六、()感覺為隊中的一份子

    七、()工作的安全感

    八、()工作表現被欣賞

    九、()對公司的忠誠度

    十、()晉陞及成長的機會

    陳盛認為是良好工資最重要,其次是個人問題上得到同情及幫助,有趣的工作排在最後;劉禾則認為工作表現被欣賞最重要,其次是良好工資和工作環境最後是於個人問題上得到同情幫助;而柳青松的答案則讓我大吃一驚,與經過若干次調查研究得出的標準答案完全一致:、有趣的工作2、工作表現被欣賞3、感覺為隊中一分子4、工作的安全感5、良好工資、晉陞及成長機會7、良好的工作環境8、對公司的忠誠度9、於個人問題上得到同情和幫助0、公平制度。

    我想這次差異太大了,不能很直白地指出陳盛和劉禾的不足,同時也由衷佩服柳胖胖過人的觀察能力,想了想說:「這個練習沒有標準答案,只有源於美國和香港的參考答案。」然後讀出了標準答案,又補了一句:「國情不同,僅供參考。」

    陳盛堅持良好工資是第一位,說這是多年的經驗得出的結論,其他的無所謂這點最重要。柳胖胖則譏笑陳盛的觀念落後陳舊,完全是農民心態。陳盛急了,「農民就農民,我們的工人都是農民,管農民就是要用農民心態,我認為我沒錯。」柳總說:「所以公司在你的手上就永遠只能用農民,永遠都做不大。」

    劉禾連忙打圓場,「條條大路通羅馬,思路都沒有大問題,江樹不是說了嘛,國情不同,僅供參考。」我沒想到這個練習又被扯到了總經理人選的問題上,連聲附和,有些懊惱,培訓時機選得真不好。

    儘管陳盛質疑這個培訓的權威性,關於心態的調整還是有一些效果,我們四個有說有笑,還去打了兩次網球,表面上看起來又恢復了平靜。

    回到成都已經半個多月,現在才切實有了成都的感覺。成都是溫情而閒適的,有著無數個酒吧無數個茶坊,充斥著無數個我這樣的耍家,看到科華路上的怡都酒廊和良木緣咖啡,恍若隔世。

    我約章魚在名仕喝茶。這小子開了輛奧德賽,五分鐘就趕過來了。一見面章魚就死命地拍我的肩:「你小子終於回來了,想死我了,今晚好好玩一把,你看,我換了大車。」

    章魚換大車是有原因的,去年我倆帶追風劍上岷山飯店的好順酒吧喝酒,那天手氣奇好,三個男的勾兌出來了四個MM,一撥人興沖沖開了車回他哥在華僑飯店的套房,半路上被警察查出了超載,再查出了酒後駕車,最後再看我們不對勁像是在賣淫嫖娼,一個個隔離審查。幸好那四個MM有一個是岷山的房客,另外三個是她的朋友,全是有正當職業的白領,最後只追究酒後駕駛要拘留追風劍半個月,我找了朋友打招呼章魚又給了2000元沒收據的罰款這事才算揀順。

    「嫖壞運氣,賭壞品德。」我對章魚說:「我現在不沾女人,連老對窩都不碰,只把女朋友守倒,不喝酒不打牌,連保齡高爾夫也不摸,我現在決定做一個義膽廚星,別名一個好人。」章魚笑:「操,你***天涯處處有草,成都也有女朋友,我孤家寡人一個,你明年做好人吧,我給你送一大匾,上書『好人江樹』四個鎦金大字。」章魚歇口氣又說:「你哥們***不夠意思,裝什麼孫子。去去去,趕緊打電話找幾個美女來。」

    我鄭重地拿出電話,仔細地翻閱號碼,美女倒是好些個,我就是不打,急得章魚把腦袋湊過來望名思形,「這個鵑鵑不錯,打吧,這個Domia不錯,打吧,這個……」

    我合上電話,抿一口茶,垮下臉來:「章魚,咱是不是哥們,是哥們給我句實話,那天和欣欣猴子怎麼啦?」

    章魚的臉色變了,昂頭朝向一邊:「是欣欣,***你還是問欣欣吧。」

    我火了,這小子又跟我來這一套:「說,你TM給老子說。」我急了,把普通話說成了四川發音,鄰座紛紛看過來,把章魚搞的很不好意思。

    章魚說,那天和幾個朋友在熱舞俱樂部打望美女,在舞池中碰上了欣欣一個人在瘋狂搖頭。欣欣那天穿了一身泛螢光的緊身短打,上面套了件只繫了兩三粒紐扣的男式襯衫,很性感也很惹眼。章魚說當時以為是嗨藥妹正在發情,幾個朋友都想勾兌。

    章魚嚥了口水,喉嚨還是發乾,又猛扯了口茶接著說,跳恰恰的時候章魚正好與欣欣搭檔,欣欣跳得很瘋,扭腰送髖幅度很大,好幾次碰到了章魚的關鍵部位,堅硬中的章魚正想開口勾兌的時候,欣欣主動貼過來抱著他跳起了慢舞,欣欣在他耳邊第一句就是:「帥哥,想不想和我在衛生間做一把。」說著把章魚的手引到襯衫後擺遮擋的後臀上。

    欣欣和章魚約好一點鐘在門口等,章魚回到座位上時,另一個朋友悄悄說剛才和欣欣跳的時候,欣欣也讓他摸了,也問過敢不敢在衛生間做。章魚認定欣欣是吃了搖頭丸藥勁上來在發春,把那朋友按在座位上獨自去赴約。走到門口欣欣果然在等他。

    章魚說到這裡的時候又喝了口水,點上煙:「操,這時候我才認出來她是欣欣,就是你那次在老船長和熱褲鬧事見過面的。當時哪管這麼多啊,我裝著沒認出來,想到這丫頭吃了藥也准認不出我,拉了她就上車,想在車上玩一把,結果你那同學猴子衝過來就開打。」章魚說,「我哪知道欣欣是猴子的女朋友,我喊欣欣說我是章魚是江樹的朋友。一腳把猴子踹到地上,誰知猴子急了,衝進D吧抓了把蛋糕刀就給我捅過來。」

    我打量著章魚形態舉止都很正常,想這小子不會是個孬種用屁股擋刀吧,「傷哪了?」

    章魚說:「要傷了這事不就鬧大了,他一刀過來刺穿了皮夾克,正好在肋骨和手膀子中間。」章魚比畫著左邊軀幹和手的空隙,「我一扭腰發力就把刀給他拍下來了,猴子一楞神扭頭就跑了。」

    章魚一攤手,「完了,就這麼多,後面的你都知道。」

    這事情沒辦法對質,估計除了章魚外,誰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吃過搖頭丸的人做事像在做夢,夢醒了能記住一些也能忘記一些。關鍵這事太生猛,我想還是裝糊塗吧。

    只是不知道明天和猴子下棋吃飯怎麼說這事。還是裝糊塗吧。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