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光年 正文 第一卷 驚雷篇 第七章 猛火之前奏(上)
    沉默的微粒在黑夜的空氣中靜靜漂浮游離,外面的世界,寧靜得幾乎連心跳聲也能聽見。黑色長髮的少女站在陽台上,左手支腮,右手自然的擱在欄杆旁,彷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進入她的個人世界,迷霧也遮掩不住那雙黑眼睛裡所包含的意思。她正目不轉睛的望著遠處的星星,像在思考什麼,或許也習慣性的帶了一點懷念父親的心意。「諾薇卡。」身後有人輕輕喚了她一聲。「菲利克斯?亞力克都已經睡著了,你怎麼還不休息?」諾薇卡不自覺的愣了一下。「因為突然看見了陽台上有個人影。男人失眠通常是因為忙碌造成的反效果,女人失眠卻是因為有心事。」菲利克斯撩起遮在前額的頭髮,對她一笑。諾薇卡帶種無奈的眼光,看著菲利克斯那帥氣而倔強的臉。「我還真不明白,不正經的菲利克斯和乖寶寶亞力克,到底是怎麼成為知心朋友的。依我看,你們倆只有一點相似,就是都喜歡搞些古靈精怪的玩意兒,一個改造飛艇離家出走,結果莫名其妙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一個風風火火來海尼森接朋友,卻差點沉迷在無聊的空戰裡。你剛才說的話,簡直不是我們這個年齡段的語言,即便是我那個三十四歲的哥哥,也不見得會這麼說。」「抱歉,在軍校裡面說慣了那些混帳話,今天居然在你面前出醜。」菲利克斯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不過看你的樣子的確像是有心事,而且心事很重。」「那是因為今天媽媽值夜班,我覺得悶得慌,於是就出來看看星星,想想我爸爸,這就是你所謂女人的無聊心事嗎?『女人』這樣的詞彙,用在我身上你不會覺得不恰當?」諾薇卡轉過頭去,再望向天空。「菲利克斯,你的模樣和你說話的語氣,怎麼就無端讓我想起一個曾經在某本歷史書上看過的人呢?」「是嗎?告訴我是誰?」菲利克斯好奇的想知道答案。「一位很特別的帝國元帥——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啊?」菲利克斯心裡猛的一顫,然而在諾薇卡面前,他仍要故作鎮靜。其實從他進貝魯軍校以來,已經不止一人這樣描述他了,也不止一次聽人提起過那位元帥怪異的性情。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來到海尼森這遠離家鄉的地方,還會有人提起這件事。「你是在說笑吧?只憑一本歷史書,上面提到了那位元帥的一些事跡,你就認為我和他很像嗎?這麼說未免也太過武斷了。」「像他難道有什麼不好嗎?聽說那位元帥平時雖然總被人說成不正經一族,但是據歷史書上記載,他在作戰方面非常出色。況且,我看的那些歷史書是我哥哥親自編寫的,對那位羅嚴塔爾元帥的評價也很高。」「羅嚴塔爾元帥……真的是一位英雄嗎?」菲利克斯想起軍校裡同學們的話,又想起父親米達麥亞,不禁產生了懷疑。因為在費沙,好像很多人都不承認那位元帥有什麼功績,大家說得更多的,便是「他是祖國的叛亂者」。諾薇卡繼續說道:「羅嚴塔爾元帥曾經是帝國的首席元帥,也被萊因哈特一世皇帝派到海尼森擔任總督,所以他的事海尼森的人民也比較清楚。據說他在某次戰鬥中身負致命的重傷,卻還堅持到最後一刻,處理未完成的任務。舊同盟的前任議長特留尼西特那個卑鄙的傢伙,就是被他親手槍決的。」菲利克斯聽罷,伸手撓了撓下巴,心想:如果真是這樣,他的確應該是位英雄才對。這麼說來,倒是費沙的人民冤枉他了?「功績固然可以使一個人變得偉大,可冤情一旦出現,想要洗清或是平反就難上加難,人們常因為某人生命中僅僅一個污點就否定了他的所有。這就是歷史,世界上評說歷史的人很多,但是根本說不出誰是絕對正確或絕對錯誤。」菲利克斯陡然沉默了。從諾薇卡的說話中,他似乎終於發現了一種奇妙的差異,父親摯友的形象的確和在費沙聽說的有著不小的出入。而諾薇卡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女,表現出的則是提早的成熟,不是對人,而是對社會。在他的眼裡,她更像一隻海燕,在同齡的夥伴還在休憩的時候,她已經提前飛入了天空。「想問你一個問題。」緊閉許久的雙唇終於重新開啟,菲利克斯不時注意著少女那黑亮眼睛裡的變化。「什麼?」「你為什麼懂得那麼多難懂的東西?」「難懂的東西?」諾薇卡謙遜的低下頭來,每當有人稱讚她的時候,她也總會像去世的父親一樣,不自在的摸著頭。「那些……都是看書的感悟,再說這裡熟悉的人都比我大,我沒有同齡或年齡相近的朋友,就很自然的與書為伍。」「諾薇卡,我和亞力克就是你的朋友。」菲利克斯友好的伸出手去,嘴角輕輕揚起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諾薇卡不語,只默默伸手回應了他。兩人並肩眺望遠方的星,握手的溫暖,彷彿讓那黑髮少女覺得,自己與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拉近了些許距離。轉眼間,一個黑夜又悄然消逝了。值班一整夜的菲列特莉加,在第二天清晨回到家裡,諾薇卡也因此向尤里安請假,和菲利克斯一同照顧母親和亞力克。然而,此時楊艦隊的老官兵們,則因新參謀長鍾泰來的加入而陷入相對的疑惑和焦慮中。相比那些老兵,新近的官兵卻沒有過度的對鍾泰來的就職表態,他們只是沉默不語。當然,對新人來說,不管是在軍隊裡還是別的地方,說話的聲音也無法響亮。「大家都聽說那位鍾參謀長的事情了嗎?」天邊剛露出魚肚白,老官兵們就已經開始對鍾泰來議論紛紛。「當然知道,據說是我們的總理楊夫人和議會選出來的人,還是個少將呢。」「是嗎?從前咱們的楊提督可是三十三歲就晉陞為元帥了,那個人都三十九了,還是個少將,也沒什麼值得驚奇的。」「但是鍾少將好像並不是純種軍人出身,有人說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搞政治的,好像是阿姆西裡特區的領導幹部。他現在成了我們楊艦隊的參謀長,也許還是他鍾家第一次發生值得慶賀的大事呢。或者他自己都高興過頭,甚至發誓願意為共和主義的理想而奉獻一切力量,包括生命和子孫,呵呵。」「子孫?你都說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可是和我們亞典波羅提督一樣,奉行獨身主義的。軍人的家庭,好像單身貴族一向都比較多吧,就是銀河帝國的希爾格爾皇太后,也不過只為萊因哈特皇帝生了一個兒子。咱們總理也只有一個女兒,不過軍隊中的領袖人物一旦有了家庭和後代,那麼後代都是精品啊。你瞧瞧卡介倫中將,雖然他退役很久了,可現在他大女兒不是繼承他的位置,成為新的後勤本部長了嗎?楊少尉還不是一樣是像父親那樣的軍事天才。帝國既然有像希爾格爾這樣能幹的攝政皇太后,那這位新皇帝亞歷山大應該比先皇更出色才對。」「剛剛才在說鍾泰來,怎麼又扯到帝國的問題上去了?你的聯想也太脫節了吧。」「大家安靜點兒,總司令來了!」每一次,似乎總是某個眼快的士兵發出訊號,隨著尤里安的到來,剛才還一片嘈雜的基地立刻安靜了下來。他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人,不用說官兵們也猜到,那就楊艦隊的新任參謀長鍾泰來。尤里安走上前,提高聲音對眾官兵宣佈:「各位同志,從今天開始,這位鍾泰來少將就是我們楊艦隊的新參謀長,希望大家能他的工作,大家合作愉快。」隨著,便是唰的一片整齊的聲響,所有的官兵都飛快的舉起右手,向新任參謀長行軍禮。鍾泰來還禮之後,只是淺笑,那一絲笑容似乎生來就不會收斂,而習慣性的掛在臉上,任誰也無法抹去。除了和各位官兵握手和簡單問候,鍾泰來沒有說任何一句額外的話。尤里安看在眼裡,只覺得新參謀長這種共通感情的方式,遠勝過那些無聊的詭辭,應該是夠真實和誠懇。他像是從前的參謀長姆萊那樣的親切,卻又比姆萊的作風更加獨特。「鍾少將好像從來都是面帶微笑,給人感覺很親切呢。」集會散場以後,尤里安倚在飛機的舷梯旁,和鍾泰來談著話。鍾泰來仍舊微笑著說:「元帥過獎了,也許是家族的遺傳吧。我家世代是地方政治官員,在政治場合總要面帶微笑,也許自然就成了習慣。」「聽楊夫人說,你的祖父和父親都曾是巴拉特阿姆西裡自治區的領主。但是你為什麼不繼續搞政治,而要來軍隊呢?」「全是楊夫人和各位議員看得起我,才讓我過來的,以後還請敏茲元帥和各位多多指教。也許因為現在是和平年代,我才有機會來到著名的楊艦隊,如果是在戰爭年代,我弄不好會手足無措。國家雖然是要政治來鞏固,卻要靠軍隊來保護,元帥您說是嗎?」「好好幹吧,鍾少將,跟我們一起先看看軍事演習。」尤里安會心的拍拍那位大他五歲的參謀長的肩膀,然後信步登上了旗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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