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亂 第一百一十八章 譙鼓已三更,夢須成
    羅江雖說連年大水,但臨水之地土地肥沃,人們依舊而居,西北地廣人稀,大部分的市鎮幾乎都集中在了汨羅江一帶,此前朝廷撥款修築堤壩,西北人民無不感恩戴德,只盼從此安居樂業,永不再受水患之苦。誰知當地官員貪圖私利,一味剋扣民壯餉銀,伙食供應不上不說,治下亦是濫用酷刑,疾患也得不到妥善醫治,監管之人常手執皮鞭驅趕民壯勞作,一時間「汨羅江堤」四字竟成了「人間地獄」的代名詞。

    此事被有心人善加利用後,大陳朝建國百餘年的第一次民亂終於爆發了。自羅江泗塘段暴民衝垮縣衙伊始,混亂愈演愈烈,堂堂陝寧督撫和西北駐軍面對手持柴刀、木棍的暴民卻手足無措,才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已有四座縣城落入暴民之手,這四座縣城連成一片足有方圓數百里,朝廷震驚之餘,遣北路軍中原西北駐軍共一萬人趕赴援救,卻不知怎的又吃了敗仗。

    一萬人的正規軍敵不過普通暴民,這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皇帝稱病不起,左相告老還鄉!右相嚴律人品威望俱不足以服眾,朝廷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有說請睿親王再度領兵討伐西北暴亂的、有說要請前大將軍殷佑然起復,率南路軍前往平亂的……然而軍情不等人,這邊還在討論著,那邊接二連三的又接到西北告急的軍情折子,又有兩起義軍分別於甘寧、胥城公開作反。欲與泗塘義軍同氣連枝、遙相呼應。

    胥城是通往京城的門戶,出城往東便是一馬平川,這回滿朝官員是真真正正地慌了神!可不管是南路軍還是北路軍,兵符是在皇帝手裡的,文武百官齊齊出動,在勤政殿外跪了個滿滿當當,最後還是寧安太妃出面主持廷議,眾臣以為寧安太定會借此良機讓殷佑然重登大將軍之位。誰知殷佑然再三推辭。而睿親王的臣子足足佔了朝臣的七成之多。最後決定由睿親王率領南路軍奔赴西北,原先留下的三萬餘北路軍則作為拱衛京師之用。

    雖是夏末秋初,可中午的日頭依舊火辣,不少官兵都光著膀子把冷水往身上澆,這些日子雖說天天吃敗仗,其實官軍並未傷筋動骨,而今聽說南路軍正一路趕來增援。不由心中大定。西北駐軍統領烏思海下令暫時原地休整,等睿親王大軍到了再籌謀剿亂大計。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兄好氣色!!」龍承烈一身明藍色繡四爪螭龍郡王袍,俊俏的臉上掛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更平添了幾分瀟灑不羈,兩根瑩白如玉地手指拈起桌上剛剛送到地朝廷軍令,笑道:「沒想到那殷佑然這麼容易就服軟了,將六萬南路軍拱手讓給了皇兄!只怕他這一出生生氣死了那個老虔婆!」

    「他沒有選擇!」子墨撫著腰間團龍白玉珮,「若是他接下南路軍。便會陷入被你我前後夾擊地死局。連京城都等於是敝開了大門予取予奪,倒不如主動推辭,還算保全了南路軍!殷佑然是個聰明人啊。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皇兄身邊人才濟濟,就讓他守著四哥好了!」龍承烈嘻嘻一笑。

    「你做的不錯,我是該謝你的!」子墨坐於大帳主座,雖身著玄色便服,可那週身的氣勢卻總以讓人生出拜服之心,只見他眸中精光閃爍,沉聲道:「不知六弟想要什麼謝儀?」

    「哈哈!皇兄說笑了,臣弟哪裡敢要什麼謝儀,只求以後追隨皇兄身側,能做個馬前小卒,臣弟便心願足矣!」

    子墨聞言微微一笑,然而面上卻殊無喜色,說道:「追隨我,還是追隨四弟,其中可有區別?你的這個理由不通的很!」

    龍承烈面色一整,肅容道:「怎麼沒有區別,這天下,該是誰的、便是誰地!臣弟與皇兄、四哥同是兄弟手足,何來偏幫之理!可臣弟素知父皇大行之前原是要皇兄您繼位的,這後來嘛……嘿嘿……,大皇兄您以國家大局為重,主動讓位,自己退至玉骨峰。就算別人看不透這當中原委,可你我心中卻都是明鏡一般。端王一事,臣弟多蒙皇兄相助,從此再不必受那不白之冤。如今皇兄不過是要來取回您應得的東西,臣弟鼎立相助乃是分所應該。」

    「子瞻向來待你不薄,你這般對他,於心何忍?」

    龍承烈冷哼一聲,「他便是知道了我這麼做,也說不出我的錯處。那九龍寶座被他坐了十來年,只怕他也待得膩了,」說著眼中閃過一抹狡黠,「若非皇帝當的膩味了,又為何罷了早朝,日日往那睿王府的後園跑!」

    他這話已是過分,然而子墨臉上始終波瀾不驚,頓了一頓才道:「南路軍三日後抵達藍田山,你該收網了。」

    「做戲做足全套,南路軍既然來了總得做點貢獻才是!」

    子墨淺笑,「你打的好算盤,想要我的兵替你收服弩族?」

    「皇兄算無遺策!」龍承烈恢復了嬉皮笑臉地模樣,一躬到底。

    然而子墨卻是搖頭,「弩族地事情還是要先放一放,我還得留著他們去助某人一臂之力。」

    「某人?」龍承烈眼珠一轉,拊掌笑道:「是不是耶律瑾那紫眸妖怪?皇兄好度量!」

    「耶律瑾乃是不世出的帝王之才,鐵鷹與我朝皆是內亂,所謂的『互助』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要做地,便是搶在耶律瑾之前將大事安定!大陳與鐵鷹,總有一天是要決一死戰的!」

    「這樣說來,弩族還不能滅!」龍承烈笑道:「皇兄要給耶律瑾送幫手,那臣弟只好扮作小人,給他送些亂子去了。」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

    原來子墨在金台與朱顏告別後,便快馬加鞭直奔西北。朝廷決定將南路軍交他統領一事早就在他的計劃之中,那殷佑然不是蠢人,加上他與龍承霄兄弟情深,應該會作出明智的選擇。眼下唯一的變數便是龍承烈了!他年紀雖輕、卻是野心勃勃,又如耶律瑾般狡猾多智,且又性子堅忍好強,這樣的人,便如同那山野中的獨狼,一個不慎被他咬住,那就再難脫身了。

    當晚由成郡王龍承烈做東、西北駐軍統領烏思海相陪,在中軍帳中置酒為子墨接風洗塵,烏思海當年亦曾追隨子墨征戰,此番西北暴亂一事對虧了他居中調度,將禍亂牢牢的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所謂暴民作反,輕了朝廷不當回事,重了則變數無窮,一旦弄假成真,百姓揭竿而起,最後倒霉的就變成了始作俑者。

    不管是暴民、義軍,還是京城睿王府裡的假王妃,他們所要的不過就是一個理由而已,一個能名正言順掌握兵權、繼而師出有名的理由而已!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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