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血 第五卷 第九章 百花廳中
    南琅琊城,暮靄漸濃,華燈初上,南北大街兩側青樓紅館傳來鶯聲燕語,暮色之中,華燈下迷濛景象,何越感覺身邊這一切似乎都是一種幻影,這裡的人和事好像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自從上次在廬江城跟梁津去過幾次青樓之後,便沒有再接觸這些紙醉金迷的地方,南琅琊郡城內的這些銷金窟跟廬江的相比明顯高檔了許多,這只從賣相便可以看得出來。

    何越將要去見何雁的事情暫時拋到腦後,走在大街上打量著這裡的每一個青樓紅館,傾聽從裡面傳來的絲竹靡靡之音。

    「牛首開天闕,龍岡抱帝宮。六朝春草裡,萬井落花中。訪舊烏衣少,聽歌玉樹空。如何亡國恨,盡在大江東?」何越看著眼前的紅塵景色,不自覺地吟出這首詩來。

    建康,天下繁華之地,煙花巷陌富貴莫比。但是六朝金粉之事,亡國之恨卻盡在這大江之東。是建康地理不行?當然不是。鍾阜龍蟠,石頭虎踞,建康有帝王之氣,形勝之所,孫權因之割據一方。

    六朝盡皆亡國於此不為地形,只為淫風。如此繁華之地,及時行樂,乃人之常情,這些青樓紅館之中不知道埋沒了多少英雄之氣。溫柔鄉是英雄塚,江東的血性和雄心已經被這些柔軟和靡靡之音消磨地一絲不剩。六朝亡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這個繁華之地卻透著後世所說的無限情趣,確實這些繁華勝景勾起人深藏的好逸,紙醉金迷,不願知曉今昔是何年。

    以這溫柔鄉為基地而氣吞萬里如虎實在是癡人說夢。何越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從這段繁華的路上走過,當年森森烏衣鐵甲的小巷如今已經變成了鶯歌燕舞的場所,而這又會持續多久呢?

    因為知道金粉六朝的最終結果,何越根本沒有辦法將眼前的這一切當成真實不虛的事情,這些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讓人完全忘記了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世界。

    走進另外一條巷子,何越帶著自己的兩個親兵來到一個大院前面,這院子比不上何家大宅的高大雄偉,和比不上謝家門第的高貴雅致,但是這大院給人一種文秀的感覺,而在這文秀之中還有何越最討厭的那種淫逸之氣。

    雖然何越自己也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但是在這亡國之時卻依然以淫逸沾沾自喜的實在讓人鄙夷,這也正是何越為何能夠給謝家捎口信而不願接觸王家的最大原因。只是現在自己為了生存和發展不得不來跟這個只會口若懸河的家族打交道。

    報上自己的姓名之後,守門的護衛立刻將他引進府中,帶著他來到一個清新雅致的大廳前。

    大廳內燈光通明猶如白晝,燈光之下擺滿了各類的盆栽,在這個冬寒未盡、春意未來的時候這些透著青綠之色的盆栽給人無限的活力感,何越抬頭看看了大廳上面的牌匾,上面寫著「百花廳」三個用青墨寫就的閒逸字體。

    「何將軍,你自己進去吧。小人告退。」帶著何越進來的護衛躬身離去,兩名親兵也在何越的示意下跟隨離開。

    何越走進百花廳,裡面的何雁正在大堂的一角侍弄花草,兩個侍女站在她的身後一聲不響。

    何越站在大廳門內側靜靜地看著這個風姿綽約的女人此刻,她正穿著一身淺綠色的長裙,拿著一把修花草的剪子為一株不知名的花草修剪枝葉。

    遠遠地看著這個美麗的**安靜寫意地整修著盆栽,何越有一陣子的失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何雁已經笑意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她身邊的兩個侍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打發走了。

    「你來了,為何傻愣愣地站著,坐下說話吧。」何雁朝何越柔聲地道。那種溫柔的聲音彷彿鑽進心裡一樣,讓人十分享受。

    「你經常搗弄這些花草?」何越接過何雁遞來的茶杯,目光在大廳裡的花草上面掃過朝何雁問道。

    「是啊,我不喜歡琴棋書畫,而且也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只能侍弄這些花草。不然還能夠做什麼?你知道我把你找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吧?」

    何越點點頭道:「知道,今天周雅瀾去落梅院找過我們,我猜晚上會有人來找,沒想到你這樣把我叫來了。感覺有點怪異。」

    何雁嫣然笑道:「有什麼好怪異的?我難道就不能找個男人來敘敘嗎?」

    何雁的笑容讓何越心裡大為詫異,這個女人這幅樣子跟自己說話,實在讓人不想入非非都不行。找男人?呵,估計自己還配不上。

    「當然可以,如果那男人有權有勢的話,像我這樣一文不名的人當然另當別論。好了不要討論這個話題,你這次找我來又是為了什麼,我想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比較好,免得有誤會存在。」

    「怎麼?難道你不想跟我說些別的話?光是為了那些利益而來?」何雁臉上的柳眉微微皺起,顯然對何越的這番態度有所不滿。

    何越故作灑脫地攤手道:「如果何大小姐真的要跟我說些別的事情的話,我就洗耳恭聽好了。」

    何雁饒有興致地看著何越嫵媚地笑道:「我說假如我要找個男人的話,你說要找個怎麼樣的?」

    「這……」何越的眉頭微微皺起,「我想這我應該幫不上忙吧,何大小姐要找個怎麼樣的男人,我哪裡有資格去評論?只是王家會願意讓你這麼做嗎?」

    「不願意?不願意他們又能夠怎麼樣?王僧誠去世也已經有好幾年了,我對於王家來說不過是一種聯繫,聯繫著跟何家的關係而已。別說我找男人,就算我要嫁人,他們也阻攔不住。只是我自己不願意而已。」

    「這麼說來,何大小姐是已經有意中人了,既然已經有了,何必再來問我?」何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兼聽則明,女人一向來比較敏感,但是有時候也會自以為是,所以多聽聽別人的意見比較好。對了,過兩天小妹也要到京師了,如果你不是馬上要走的話,還能跟她見面。」

    「三小姐跟我沒有什麼交情,有的也只是壞印象,不如不見為好。」何越沒情沒緒地回答。

    「真的只是壞印象嗎?何越你現在應該還沒有相識的女子吧?」

    「我不過是一介草莽,整天見來見去的都是大男人,哪裡有什麼相識的女子,除了何大小姐之外,就只有周家的那個丫頭。」

    「周雅瀾,她對你有意思吧?要不也不會盯著我們烏衣巷的落梅院了。」

    「沒這回事,周小姐只是為了他們家族的事情才盯著落梅院,而且我跟周畢兄也有數面之緣,周小姐就算是關注我也是人之常情。」

    「嗯,沒有最好。」

    「此話怎講?」

    「我試試看能不能撮合你跟小妹之間的事情……」

    何雁的話還沒有說完,何越舉手打斷道:「不可能。」

    「為什麼?」

    何越有些詫異地問道:「為什麼?不是說同姓不婚的嗎?」

    何雁聽完何越的借口之後,突然花枝招展地嬌笑起來:「同姓不婚先秦之時確實如此,但是至漢以後,並沒有同姓不婚的約束,不過是同宗之內不通婚而已。難道你是我們何家的子弟?」

    「當然不是。只是就算如此還是不可能。」

    「為何?」

    何越笑道:「現在你爹不是正在收購我的人頭嗎?又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應該要遵從的吧?」

    「不錯,儘管如此,我爹也未必會不答應。對於士族豪門來說對待一個人才有兩種辦法。」

    何越笑道:「要不殺了,要不為己所用。」

    「正是如此。所以這也是解決你這個難題的另外一種辦法,而且據我看來小妹似乎對你……」

    「但是我不願意。」何越沒有讓何雁繼續往下說,直接表態道。

    「為何?」

    「因為是我一介草莽,不願與任何士族牽扯到任何關係。這點何大小姐不是早已經知道的嗎?現在何必以令妹的幸福來交換家族的利益。難道何大小姐就沒有替她設想過嗎?」

    「但是……」

    何越歎了口氣道:「不管怎麼說參雜了利益的感情是不真實的,這便夠了。還有我並不是一個可以倚靠的人,沙場凶險,誰知道明日是怎麼樣的結果,因此這話不必再說。」

    「若是你跟小妹真的有結果,我爹絕不會像以前一樣對待你。」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要跟士族扯上任何關係。」

    何越的倔強讓何雁有些不解,如果說是怕士族豪門過河拆橋而不願意跟士族扯上關係,那還可以理解,但是現在有這麼個好機會他居然不要,這實在讓人不解。

    何越當然不想跟任何家族扯上關係,因為他想改變這個門閥制度把持一切的社會。雖然這比北伐還難,但是他確實是這樣想的,只有去除了門閥制度,人才才有出頭之日,民族才有興旺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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