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周雅瀾輕輕地靠在椅子上，朝何越梁津悠然地道：「晉王室的不爭氣導致了各大士族之間的利益紛爭越來越嚴重，雖然你們暫時算不上什麼，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你們現在缺少的不是才智而是實力。只要有人出錢出人，你們就能夠領兵打仗，至少不會遜色於謝羽，這就是跟你們有關的原因。」
何越跟梁津兩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兩雙眼睛看著周雅瀾聽她繼續解釋。
「北方戰事謝羽雖然沒有公開詳細的情況，但是我在京師卻是清清楚楚，你們以五千人大敗慕容德兩萬多人，殺敵近萬，令慕容德有力難施，戰功顯赫。若你們背後有龐大的勢力支持，一戰便可揚名天下，只可惜你們沒有人聲援，僅授游擊將軍而已。
在戰勝之後，你們自我謙遜讓功於謝羽，這些我也都知道，也很清楚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事實就是事實，現在你們雖然隱匿在烏衣巷不願招來更多人的注意，可是別忘了我們這些門閥不是吃素的，你們兩人的情況我們會時刻注意。想這樣把自己藏起來，根本就沒有作用。」周雅瀾笑臉如花地道。
周雅瀾的話讓何越梁津心裡微微歎氣，看來自己的小動作還真的是瞞不過這些喜歡陰謀詭計的士族眼睛，事實證明自己根本不適合這種內部爭鬥。所謂的內戰外行就是自己兩人的最好說明。
梁津問道：「雖然我們是有點領兵打仗的能力，但是這樣的人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而且我們也不希望跟任何士族扯上關係，這樣對於你們來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才對吧？」
「不錯，如果你們自己有一塊地盤，不受制於朝廷，我們當然無話可說，但是問題是你們現在根本沒有自己的地盤，嘉興海鹽兩處小地方雖然近來有些起色，但是根本不足讓你們有所展翼。因此你們想往上爬，就必須和朝廷合作，這就是你們對士族的影響。」周雅瀾毫不避諱地和盤托出。
眼前這兩個男人雖然現在看上去傻兮兮的，弄出一些令人可笑的動作來，但是他們絕非好欺瞞的人，真真假假有時候令人眼花繚亂。
何越歎了口氣道：「你說的沒錯，雖然你們幾個士族掌握了很大的權力和勢力，但是像我們這些小人物想要有一塊自己的地盤就不得不跟朝廷扯上關係，也就是不得不投向司馬元顯，畢竟現在朝政在他的掌握之中。為了能夠立足有時候也需要幫他做一些事情。」
「正是如此，所以我今天才來找你們，就是要告訴你們不管怎麼樣，你們都不要跟司馬元顯扯上關係。否則的話，你們跟我們幾個家族就要兵戎相見。你要知道我們大家族之間即便是開戰也是分分合合，不傷筋動骨，但是你們不一樣，如果你們真的跟我們幾個家族發生矛盾，那麼後果……」
「後果就是你們會將我們這些草莽出身的寒門之人不擇手段地抹去是吧？」何越一雙眼睛直視周雅瀾笑著問道。
豪門士族對於寒門出身的人有極大的偏見，他們寧可將利益讓給其他的家族也不會讓寒門出身的人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這是何越目前知道的事實，但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偏見，何越直到現在都依然不清楚原因。
周雅瀾在何越的注視下，微微垂下螓首道：「你說的沒有，而且在現在這種時候更是如此。桓玄跟司馬元顯引軍對峙，司馬元顯手下雖有劉牢之，還有謝家的謝琰相助，局面略勝一籌，但是劉牢之也防備著司馬元顯鳥盡弓藏，謝琰被孫恩拖在會稽。實不相瞞，如今的局面是一種微妙的平衡，因此才沒有出現大戰。可是你們一旦投入司馬元顯的帳下，只要他對你們委以重任，就能夠接替謝琰鎮守會稽。若是謝琰領軍北上，再加上一個謝羽，即便現在劉牢之再搖擺不定，桓玄也會被壓制得動撣不得。」
「原來如此。」何越聽了周雅瀾的話之後對目前的情況有些明白過來，接著問道：「你們那幾個造反家族究竟有哪幾個？」
周雅瀾見何越輕輕鬆鬆地說出造反兩個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怪他口無遮攔。
「我們幾個比較要好的家族便是桓家，我們周家，還有何家跟郗家。不過現在何家搖擺不定，似乎還沒有下定決心，而郗家跟何家的關係又非同尋常，因此還在努力的就只有我們周家和桓家。不過我們周家地處益州，桓家也是在荊州，距離建康比較遠，因此有鞭長莫及之感。」
何越心裡暗忖，不管是益州還是荊州論繁華遠比不上徐州揚州豫州等地，或者是因為桓家和周家感覺自己在財賦上無法跟其他家族相提並論，所以想要東向。至於何家與郗家搖擺不定，估計是覺得形勢還沒有到推翻殘晉的時候，因此一方面大力發展一方面等待時機。去年何家不擇手段消滅霍山盜寇跟巢湖水寇或者就是為爭利江東做準備。
聽完周雅瀾的話之後，何越朝這個暴力美女笑著問道：「假如周小姐是我們二人的話，周小姐認為在這樣的局勢下，我們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返回嘉興海鹽，大力發展，不要去管那個妖言惑眾的孫恩跟謝琰的事情，趁著他們爭執不下的時候，聚集力量，只要時機一到便可將三吳之地或者會稽據為己有。」周雅瀾應該是事先替這兩人想過這事情，所以很流利地說了出來。
何越搖頭笑道：「雖然我們不是什麼義薄雲天的人，但是恩怨分明我們還是勉強可以做到。會稽是王家勢力所在，不管我們據有三吳之地還是佔據會稽，肯定會跟王家人發生衝突。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事情，周小姐還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周雅瀾想將何越梁津拉到王謝兩家的對立面上，這樣的心態很容易理解，但是就現在周家跟何越梁津的關係同王家實在差不多，因此他們覺得沒有必要拋棄王家而投向周家。
何越的話讓周雅瀾微微一愣，這話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背後的意義周雅瀾很清楚，這個喜歡壓迫別人的男人就是在討要好處。如果周家和桓家沒有足夠的利益給他，他就不會跟王謝二家翻臉。這也正是周雅瀾先前想到的事，這男人果然想從中取利。
周雅瀾輕歎了口氣道：「這事情不是我能夠回答你的，不過我會回益州跟大哥商量一下。」
何越笑著點頭道：「說來真不好意思，我們兩個莽夫的未來居然讓周小姐替我們打算。不過我們對於現在的局勢一頭霧水，請周小姐不吝指教。」
周雅瀾見何越得了便宜還賣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道：「好話就說到這裡了。如果你還是要跟司馬元顯扯上關係的話，那自己看著辦。」
「有周小姐此話，就是再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周雅瀾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好了，話說完，我也該回去了。沒有什麼事情就早點回南方去，京師不是久留之地。」
說著周雅瀾舉步朝大廳外面走去，何越忙不迭地起身相送。
回到大廳之後，梁津朝何越笑道：「看來江東真的是風起雲湧，建康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早點回吳興籌劃籌劃，不過現在我們手頭的人有些少，照你的計劃估計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夠入據湘州。」
「兩縣之地養活不了這麼多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各大世家糾紛的時候從中取利。剛剛你聽見了，原來我們這兩個小卒子現在已經變得這麼重要了，讓周家竟然派人盯著烏衣巷。現在桓周兩家的代表已經來跟我們談過了，我看王謝二家的代表也很快就會來吧。」
梁津點頭道：「看王楨之這麼急急忙忙地出門，應該會馬上把周雅瀾來找的事情告知王家的家主，你猜他們會派什麼人來跟我們談？謝羽？」
何越搖搖頭道：「我們還夠不上讓謝羽前來。要是真的是謝羽來的話，估計談都不用談，擺明了王謝二家想要以勢壓人，這樣的做法他們自然會避免。若是我們真的傾向於桓周的話，你說朝廷會擔心什麼？」
「只要我們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把他弄個翻天覆地，現在謝琰被牽制在會稽，劉牢之要應付桓玄，要是我們再靠向桓周兩家，只要何家郗家借我們一塊地盤，朝廷就要完蛋了。」
「不錯，我們會這樣想，王謝二家肯定也會這麼計算，因此我想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估計天黑之前就會有消息。」
「那我們就在這裡坐等好了，看看他們會派什麼人來。你認為會是誰？」
何越沒有說話，眼前浮現出那個風姿卓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