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終曲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順親王吹了會蕭,聽著窗外更漏聲聲,已是三更時分。他看了眼窗外雪地裡映出的皚皚白光,襯得沉沉黑夜如白晝初明,這才起身關了窗,回床上躺下,卻是百般思量,怎麼也睡不著。

    正輾轉反側間,門外已傳來涵雙的聲音,焦急的喚道:「王爺,睡了嗎……王爺。」

    他不知出了何事,突聽了涵雙急亂的聲音,心裡已是莫名的微微有些慌亂,還未來得及應聲,涵雙已是繼續著急的道:「王爺,快起來,蓉兒小姐……已經沒了。」

    蓉兒小姐……已經沒了。突兀兀的一句話,驚得他猛的從床上一躍而起,急急的往外走,開了門,直直穿過涵雙便往她住的小院走去。出了房門沒幾步遠,涵雙卻是氣喘的跟了上來,硬拉住他,蹲下身,將一雙鞋套在他面前,著急的說道:「王爺,先將鞋穿上吧,別給凍壞了。」

    他神思混沌的穿上鞋,雙腳上沾著的雪將鞋潤濕了也未覺得冰寒,只是心思恍惚的往那屋裡走。屋裡燃著幾盞明亮的燭火,一晃不晃的燃著。她靜靜的躺在床上,紫玥坐在一旁,伏在洛之勖的懷中,抽抽噎噎的哭著,見他進來,也都未說話。他也不理會,直直的便往床邊走。

    她的神情還是那般安靜,雙手疊放在胸前,那雙如水雙眸緊緊的閉著,面容也是淡然,如睡熟了般。臨的近了,他卻是突然惶然了起來,猶猶疑疑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已是冰涼,貼在他的臉頰也是感覺不到溫度,只覺得沉沉的寒,順著肌膚,沿著血液,一點一點的寒到了心裡去。

    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只是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蒼蒼的白,襯得那右頰上的五彩蝴蝶越發的翩翩欲飛,飛到他的掌心……

    他是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撫上她的臉,這麼些年了,他一直都只敢遠遠的站著,默默的看著,知道她好,他也就安心了。

    恍惚間,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隨了婉兒過來,微微的俯身請安,抬頭間,雙眸如水,盈盈生盼,如一出水芙蓉娉婷而立,熠熠生輝。他的心轟然間只覺震盪不已,如一面平靜的湖水,猛然間扔進了一顆石子,「咚」的一聲,水花四濺,蕩出層層漣漪,久久難以平復。

    還有她的舞,纖腰盈盈不堪一握,柔軟旋轉。衣袂飄飄間,她回眸淺笑,噎得他差點忘了呼吸。

    他當時只有一種心思,就是想將她留在身邊,永遠的留在身邊,名正言順的留在身邊。

    只可惜,一曲舞畢,還未來得及多說話,皇兄卻是突然的來了,與他有事相商。他不得已的出來,卻未想,這一番話談的極長,待到他重回去,已是極晚了,推門而入驚見的卻是她與婉兒正莫名痛哭。他看著她那梨花帶淚的模樣,心底一暖,直欲替她將那盈盈的淚珠全拭了去。

    最終還是忍住了,命了人將她們送回去。想著第二日好好的去向婉兒打聽,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子,哪怕是和婉兒一樣,是樂信坊的姑娘,他也是不介意的。

    卻不知,從此是,擦肩而過,人生漫漫……

    可未曾料到,他們還有重遇的那一日,卻永遠只能是隔江相望了……

    他靜靜的看著她,心底木木的已是沒了感覺,最後攔腰將她抱起,外出走去。

    二月的西境還是寒的很,幾乎是纏綿的大雪,如扯絮般的不斷。

    這會雪卻是已經住了,只是天陰沉沉的,沒有一點星光。

    他木然的抱著她,縱身一躍,已是上了屋頂,這才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坐靠在他的肩上,輕聲的道:「蓉兒,我那日允了你,要帶你在雪夜裡看星星的,雪夜裡的星星才是最亮的……今日,天沉著,沒有光,待幾日,等雪全住了,天轉晴了,星星自然就出來了。我們,只需耐心的等幾日就行了,等幾日,星星就出來了……」

    可是,這漫長的等待,要等到什麼時候?

    直到天明,他才被洛之硬拽了下來,沉聲喝道:「蓉兒才去了,你就這般折騰自己,這不是讓她走的都不安心。」

    他的身子在雪裡動了一夜,早已是僵了麻了,沒了知覺了,這會聽見洛之喝問,神思才漸漸的清明了過來,心底越發空落落的,卻又一抽一抽的疼,一點一點的往上湧,直疼到嗓子眼。

    最後,才轉身腳步踉蹌的往屋裡走,邊模糊的道:「洛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我乏了。」

    是啊,都乏了,乏到不敢再回頭看一眼她那安靜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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