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陳芷瀾坐在鳳椅上淡淡淺笑的看著我,沒了往昔的狠毒憤恨,反而變得大方得體了起來,此刻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母儀天下的皇后,儀態端莊,毫不專嫉。

    太后被縛坐在一旁的椅上,只是被捂了嘴,限制了自由,無法亂動。陳芷瀾對她並沒有多麼的為難,定是還念及曾今的姑母之情。

    五年之期已是明明的擺在了眼前,而打頭的第一炮,竟是由她——陳芷瀾,曾經的皇后,陳丞相的女兒,太后的侄女所做。她竟是斗膽的獨自一人在慈寧宮中挾持太后,毫無懼色的一點都不擔心事情的敗露挫折,好似定能成功一般。

    我先前不安的心情,此刻反倒鎮定的下來,毫不顧忌她的僭越之舉,閒閒站定,盈盈笑問:「你可知此番若是失敗,將是何種的罪過,你們陳氏有怎能擔當的起。」

    陳芷瀾不怒反笑,避開話題的反問道:「你怎知我會敗呢?太后已是被我挾持在手中,她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定是要來救她,不忍她受任何屈辱。而你,寵冠後宮,皇上不是薄情濫情之人,也定是不會將你隨意拋棄的。從這輕而易舉截取後宮的如此好的開端,都昭示著事情的走向,我怎麼會敗。不過,蘇蓉兒,當初還真是小瞧了你。我和姑母都是看走了眼,以為你只是一個弱小女流,卻未想到你竟是還有這番膽識與定力,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候,你還可以如此鎮定的笑容滿面。毫不驚慌。若是男子。倒也是一大將之風。」

    她輕笑地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也是,能夠孤身一人地在這繁雜後宮。且是眾人相欺之下好好生存,能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獨得皇上之寵,定是有些手段伎倆了,倒是我們太過大意而忽略了。」

    蘇蓉兒三個字從陳芷瀾那細如扇貝的皓齒朱唇中輕緩吐出,讓我著實是大吃一驚。自認一貫是竭力掩飾自己的身份。本就是滿門抄斬之下地逃罪之身,誰還敢大聲張揚,不顧及自己和他人的後果。

    可是,她還是知道了,而且掩藏了這麼久,掩藏的如此之深,讓我毫無察覺。

    我努力平靜的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可是,自己都可以感覺到自己語聲地顫抖。這是對所有的事情毫無掌控之力的挫敗之感。

    「你還以為我們都蒙在鼓裡,對你的身份毫無所知?」陳芷瀾看著我的樣子,不禁大笑了起來,相貌張狂的看了眼在一旁被捂了嘴。氣的滿臉通紅的太后,語聲愜意地說道:「既然你都死到臨頭了。那麼我也仁慈一回,讓你就算是死也可以做一個明白鬼。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后,也就是我一直敬重的姑母從一開始所佈置的一個偌大地局,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所有地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最終的目的是讓她的兒子能夠安穩的坐在帝位之上。不然,你以為以你這樣一個有罪之身,怎可安穩的成為貴妃娘娘,能夠安穩的在後宮之中博得恩寵。以皇室龐大的眼線情報,怎可對你的身份一點不徹查,毫不懷疑。段家明明只有一個女兒,怎會在進宮之時移花接木,替換下的又是誰,又有何企圖,太后如此的費盡心機,怎麼會讓一個沒有徹頭徹尾的查清身份的人呆在宮中,日夜呆在她心愛的兒子身邊。」

    陳芷瀾說到這,從鳳椅上站起,一步一步緩緩的步下台階,走到我面前,雙眼定定的看著我,輕笑道:「從一開始,你就只是太后和段將軍維持各自權位,實現各自野心的一枚廉價棋子。只因了段家當初的救命之恩,你必須執意相報。所以,他們料定了你可以按照計劃,順他們的意進宮。」

    已入夏日,天氣早已開始燥熱起來。晴日下,日光千洩,在正午時分已是讓人有些焦灼之感,刺眼的陽光一縷一縷的透過窗欞鋪設進來,卻只如一根一根的利劍寒冰射向我的身子,如臨寒冬冰窖之中,渾身深涼。寒意從指尖順著肌膚的紋理一寸一寸的蔓延,直擊心臟。心裡也開始一點一點的寒了起來,顫抖起來。從一開始,我就清

    白自己是一枚棋子,是這浩蕩江山下的帝王霸業所需一枚棋子,卻不知,所有的一切比我自己想像的還要恐怖,還要令人發紫,令人心寒徹底,還要不堪入目,不忍察覺真相。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后和段將軍之間的協議商討制約。太后想因為我的貴妃之位,段將軍可以在朝廷中更加的鞏固勢力,而段將軍如此,定是有更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所從不曾知曉察覺的野心大志。

    而我,在這如龍潭虎穴的深宮之中,步步小心,害怕自己的身份洩露,到時候不僅報不了恩,反倒還會成為害得段將軍家滿門抄斬的罪魁禍首。進宮之前,段夫人對我所講的所謂的段亦如之說,都只是計謀中的一部分,只是為了讓我更加的相信,更好的成為他們掌中如意的一枚棋子。

    而承哥哥……

    難怪他當初是那麼的責怪,不諒解,難怪……

    在所有的身價利益面前,愛情,親情,友情,都是不足一提的。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且是可以拿來加以利為己用的。

    心裡揪痛糾結起來,不敢再想,看著站在眼前的陳芷瀾,我掩飾起心中的不堪與難受,雙眼平靜的回望過去,直視進她的雙眸深處,看見她眼中我的微小影子,嫣然輕笑:「我怎可信你一面之詞,許只是你的挑撥離間之法。」

    —

    陳芷瀾也不慌,抿唇淡笑的逼近,銳利的雙眼都快碰到我的眼睛,太近的距離讓我什麼都看不清,心思也茫然無措了起來。

    她這才笑了起來,鼻息可聞的附耳說道:「其實,你心中早已在我說出真相之時就已經相信了,只是覺得太不可接受而已,並且在如此的劣勢之下,不想敗了自己僅存的陣勢,所以才想向我博取證據。可是,有什麼不好相信的呢,你自己好好想想,一直以來,有多少的破綻,多少的不合邏輯。你心愛的承哥哥怎可娶了太后的掌上明珠,如今,那驍勇善戰的鎮北侯怎會馬前失蹄,街亭失手的讓自己的夫人瓊華公主被小小的北國擄走。」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陳芷瀾的嘴繼續一張一合的說道:「我想你需要知道的還有很多,這後邊還有多少於你而言所不為之的驚天秘密。你竟是什麼都不知道,我真是替你感到難受。當年,太后為了輔佐皇上登上皇位,為了不讓我的父親捷足先登,硬是和段將軍聯手,給一向清白高傲的蘇尚書,也就是你的父親冠上通敵賣國的叛國大罪。而後,又利用你進宮,來鞏固你真正的殺父仇人,段將軍的勢力,好以此來除掉陳氏在朝廷的地位。」

    我愕然震驚的靜靜聽著,雙腿也不禁有些發軟無力。

    怎麼可能,我一直以為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段將軍,原來才是真正害死父親,害得整個段家滿門抄斬,血流成河的罪魁禍首。怎麼會是這樣的答案。

    進宮這麼長時間,一直想查探出真正的結果,真正的答案,卻不知是這樣的得到,得到的結果也是難以讓人接受。

    我疲軟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自己都可以料想到自己定是臉色蒼白,神色倉皇茫然。

    我的表現似乎達到了陳芷瀾所要的目的,她笑著又走回鳳椅上坐下,興奮的說道:「你真的如此無害得讓人覺得無辜得可憐。這麼多年,就這樣被蒙蔽的過著生活,而自己竟是渾然不覺,還認賊作父,真是讓人笑得掉下淚來。」

    不知是我的表情,還是她自己方纔所說的話語讓她感到好笑,她不覺的大笑起來,雙肩劇烈的抖動著,最後竟是真的落下淚來了。

    我看著她的樣子,倉皇深寒的心在她的大笑中,終是慢慢的恢復了溫度,平靜了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從一開始就要尋找的結局,不管是怎樣的一個面目,我都應該是安然接受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要一個目的,那就是報仇雪冤。替我的父親報仇,替他雪清塵蒙如此之久的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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